第31章
間隙間,張小碗聽到了前面幾句吵鬧聲,那個(gè)叫聞叔的管家還特地來后院看過他們母子幾眼,只是看到張小碗和汪懷善母子倆都張著那兩雙眼,冷冷地看著他時(shí),這個(gè)中年男人就沒再走過來了。
等到天快要黑了,那聞叔又過來了,低頭對張小碗道,“老爺夫人請您過去。”
張小碗拉著小老虎起來往前面走。
到了堂屋,一進(jìn)門,那汪韓氏的眼睛就又像尖刀子一樣地朝張小碗射來。
張小碗緊緊抓著小老虎的手朝他們行了禮。
汪觀琪先開了口,他對著汪韓氏說,“你來跟兒媳說吧�!�
汪韓氏撇過臉,過了好一會,她算是忍著氣地開口說道,“給你的屋子已經(jīng)騰出來了,你等著孩子去住吧�!�
說著,重重地喘了口氣,竟站起來對著汪觀琪一福身說,“老爺,妾身胸口不適,暫且先退下了�!�
說著就帶著身邊的婆子一句話都不像在多說似的快步走了,留下汪觀琪對著劉二郎嘆了口氣,“你且放心,不會虧待了她的。”
“也是她脾性不好,教出的小兒也頑劣,”劉二郎也深深地嘆了口氣,“只望大哥看在我的薄面上,多多照顧他們母子一翻,小碗自幼沉默寡言,不擅言語,但到底她還是個(gè)孝順知禮的,你與嫂子多多管教一翻,也定會是個(gè)賢媳�!�
說到這,他對著張小碗塊斥問,“是不是?告訴你家公公與相公,你以后定會好好相夫教子,侍候公婆的是不是?”
張小碗沒說話,朝他福了福身。
劉二郎當(dāng)她答應(yīng),轉(zhuǎn)頭對著汪觀琪笑道,“你看……”
汪觀琪看了看張小碗,再看看一言不發(fā)的汪懷善,撫了撫胡須之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汪永昭一直未語,此時(shí)那冷冷的眼睛又放在了張小碗的身上,那眼睛里的冷意竟跟其母汪韓氏那樣冷酷又帶有對張小碗深深的厭惡。
張小碗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劉二郎替她撐的這腰,不過就是再把她推入虎穴。
事情也與張小碗所料不差,劉二郎再次私下與張小碗說話,說的就是那幾句讓張小碗以后好好伺候公婆,萬不得與他們頂嘴再有不恭的話。
張小碗心里冷笑,面上還是輕輕地問了劉二郎一句,“公婆對我有所不喜,以后怕是不會再變,舅舅,如是可以的話,我與他可以和離嗎?”
她這話一問,劉二郎剎那瞪大了眼,他像是想都未想一般,那蒲扇大的手就往張小碗的臉上煽了過來,煽得就算是張小碗腳的定力好,也被煽離了原地好幾步。
而被他揮出這么大巴掌的張小碗頓時(shí)咬住了牙,這時(shí)卻顧不上什么疼不疼的了,她緊緊地拉住身邊小兒的手,甚至用自己短短的指甲把他的手心掐出了血。
“嗷嗚!”汪懷善發(fā)出了類似野獸受傷的低泣聲,他低著頭,眼淚就像水珠子一樣撲達(dá)撲達(dá)地掉在了地上。
張小碗聽得聲響,她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那掉在地上的淚,隨即她抬起了頭,伸出另一手抹去嘴邊那牙縫中滲出來的血,她閉了閉眼,積攢了一點(diǎn)力氣,睜開眼看著有些驚愣地看著他們母子,像是有點(diǎn)不相信自己真打了她的人說,“舅父是定要我們母子倆在這家受這份罪嗎?”
“你要是恭順守禮,豈會受罪?”劉二郎聞言立馬怒斥,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你以為你這正妻好當(dāng)?你這目光短淺的,你不知永昭肯予你正妻身份,日后翻身你自會有你誥命加身,你那簡直就是一步登天,我為你們母子賠罪讓他們重新接納你,你以為我這為的是誰?誰家的媳婦好當(dāng)?你這一點(diǎn)委屈都受不得?你還以為你是什么金枝玉葉不成?”
說到這,他憤怒地走至門邊,又走了回來,恨恨地對著她道,“你給我聽好了,要是我聽得你還帶著小兒目無尊長,你看我……我……”
他揚(yáng)起了手,竟似還要打過來。
這時(shí)小老虎猛地抬起頭,那目光就像毒蛇一樣地瞪向了劉二郎,這嚇了劉二郎好大的一跳,那揚(yáng)在空中的手都忘了作勢揚(yáng)下來。
“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只能幫你到這步,以后自己自行好自為之!”最后,劉二郎見那小兒只瞪著他,并沒有撲過來,他揮袖扔下這句話氣勢洶洶地走了。
留下張小碗死死拉住小老虎的手,母子倆握著的兩手間,血流了一地。
“汪娘子,汪娘子……”那劉二郎走后,此時(shí)靜寂得沒有聲音的后院里,突然傳來了幾聲低低的叫聲。
張小碗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在那門內(nèi)油燈照不到的黑暗中,依稀看到了一個(gè)偷偷摸摸躲在房子后面的人影。
那人影見她看了過來,朝她招了招手。
張小碗瞇了瞇眼,等她猜到是誰時(shí),立馬帶著小老虎走了過去。
小老虎走過去,一看到是胡九刀,他的牙齒頓時(shí)上下磕得咔咔作響,他從他娘的手里把手抽出,就像抓到救生浮木一般抓住了胡九刀,抖著聲音道,“刀叔,他打我娘,他們欺負(fù)我娘,你幫幫我,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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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娘子……”這一聲,胡九刀都似要哭了。
果然是合得來的忘年之交,都同樣愛哭,張小碗苦笑了一下,抱起了小兒,看了看門那邊,確定這時(shí)沒什么人,她小聲地說,“有一事想讓您幫一下……”
“您說您說……”胡九刀抬起袖子擦眼淚,他走后一步,眼睛不斷地看著抖著牙齒的小老虎,張小碗看到他那張憋著的臉,似乎下一刻他就要陪著小老虎哇哇哭了一樣。
張小碗看著他那張突然靠近放大的臉,小嚇了一跳,但這時(shí)容不得她浪費(fèi)時(shí)間,她鎮(zhèn)定了下心神,小聲地在胡九刀耳邊說了一竄話。
說完,她抱著小老虎朝他福了福,“如有不妥,就當(dāng)婦人妄言了,請您多擔(dān)待!”
“這兩點(diǎn)我必會辦到,請您放心!您靜待我的消息!”胡九刀說話時(shí)牙都是咬著的,“這世上竟有此等不講禮法與道理的人家。”
張小碗不能再跟他多說下去,朝他恭敬地再福了福身,抱著小老虎走了。
她往門邊走時(shí),在小老虎耳邊也輕說了幾句,然后看著他的眼睛問,“可懂?”
汪懷善看著他娘冷酷的眼,重重地點(diǎn)了下頭。
張小碗一笑,隨即一咬牙,讓血滲透得更多,慢慢地含了一口,然后,她看了看周圍,這時(shí)后面還是沒有人過來,她放下小老虎,對小老虎說,“不要怕?嗯?”
汪懷善不明所以,但還是點(diǎn)了頭。
他不怕。
張小碗抽出放在腳裸的小刀,在手上劃了一下小刀,任它流出流了一手,這才牽著驚得連話都忘了說的孩子往那明顯人多的堂屋走去。
她一進(jìn)去,堂屋內(nèi)用飯的眾人看著嘴里冒血,手里滴血的她都全都驚呆了!
那坐在女眷一桌的兩個(gè)小婦人驚得都掉了手中的碗,那個(gè)懷著身孕的小婦人甚至對著地上強(qiáng)烈嘔吐了起來。
張小碗微微一下,放下小老虎,走到她面前,用帶著血的手扶起了她,不管她花容失色,臉上一片慘白,笑笑說了句,“妹妹小心�!�
說著也不顧嚇得那小婦人抖得跌在了地上,她隨即朝著汪韓氏一福禮,“給婆婆請安�!�
請完婆婆的安,公公那邊也免不了,說時(shí)遲這時(shí)快,張小碗一轉(zhuǎn)身就走到這時(shí)桌上有五個(gè)男眷,一老四年輕的人的桌前,首先對著汪觀琪一福禮,“給公公請安�!�
她冷冷地直視了汪觀琪一眼,然后直視向汪永昭,“給夫君請安……”
那幾位年輕的,她不知道是誰,也朝他們的方向福了一福,然后在眾人都還在震驚中時(shí),她不急不緩地朝那深深皺著眉頭看著她的汪永昭開了口,“夫君,可有我們母子的飯食?”
她這話一出,驚神不定的汪韓氏氣得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抖著手對著外面此時(shí)過來的仆人說,“快,快把這兩妖孽拖出去,拖出去……”
這時(shí),外面的文婆子和聞管家的全擁了進(jìn)來,伸出四只大手要拉張小碗。
張小碗隨他們拉了她出門,然后用眼神示意小老虎跟上。
小老虎沉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只是在走之前,他把那幾個(gè)女眷的樣子,還有那幾個(gè)沉默看著他的那幾個(gè)男人全都深深地記在腦海里。
他要記得,他娘曾為了他在這些人面前受過什么樣的侮辱。
汪觀琪,汪永昭帶著那幾個(gè)年輕男子第二天似有事出門了,張小碗抱著小老虎在那間原本是她的好房間里坐著,聽著這些人在走前時(shí)似有什么爭吵。
這天,汪家的人并沒有給他們飯吃,只有文婆子過來說,夫人說她的血?dú)鉀_了在肚子里的汪家子孫,讓她在屋中閉門思過兩天。
說是思過,他們沒有給水,也沒有給吃的過來。
當(dāng)天晚上,張小碗打開了窗戶,讓小老虎跑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汪家去趕集買什物的家人回來了,汪家堂屋里又是一片雞飛狗跳。
原來那聞管家的去集上,聽聞了不少閑言碎語,個(gè)個(gè)都在說那被汪家趕到鄉(xiāng)下的正妻是個(gè)可憐的媳婦,因婆婆喜歡她那個(gè)本是她外甥女的妾,把正妻打發(fā)到了鄉(xiāng)下,這不眼下家里一蒙難,一家人就帶著小妾來吃這媳婦的糧,穿這媳婦的衣,住這媳婦的衣了,聽說昨個(gè)兒那媳婦從山里找吃的回來,他們一家人還把這媳婦打了,像是要活活打死,那血衣都漂了一河的血水。
而更有難聽的是這附近幾個(gè)村的小兒在集上唱了首歌謠,唱得很是難聽。
汪韓氏聽了前面的話本是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了,聽了那管家說的歌謠,她生生咽了在喉嚨口的血,問:“唱的是什么?”
聞叔白著一張臉看她,不敢說。
“說。”汪韓氏眼前一片發(fā)黑,連聲音都小了很多,只是嘴里咬牙切齒的狠毒味并沒有因此減少一點(diǎn)。
“唱的是,汪家婦,真可憐,婆婆惡,夫君毒,寵妾滅妻沒法度,一家來把婦人磨�!甭劰芗业男÷暤卣f法,佝僂著腰不敢再站起。
汪韓氏聽得眼前黑得看不見人影了,她抖著手指著前方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待到鎮(zhèn)定了一點(diǎn),她閉了閉眼,一字一句地對著聞管家的說,“去把那惡婦帶來�!�
張小碗被找,本不想帶小老虎過去,但他非要跟,她就讓他跟了。
他見的已經(jīng)夠多的了,再多點(diǎn)也不過如此了。
臨出門時(shí),張小碗看著兒子那張沉著得不像個(gè)小孩的臉,心里有點(diǎn)哀傷,但很快她就把此掩了過去,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沉穩(wěn)地跟著那低著頭不看她的管家往那堂屋走。
她一進(jìn)門,就聽汪韓氏對著她笑,笑得極為冷酷,狠毒,“我倒還真真是小看了你。”
張小碗朝她福了一福,“媳婦不知您的意思�!�
“你昨天穿的那身衣裳呢?”
“沾了血,扔了�!�
“你這沒出門,誰幫你扔的?”
“扔在了窗外�!�
“呵,我怎么聽說,這衣裳出現(xiàn)在了那村頭的河里?”
“是嗎?”張小碗偏偏頭思索了一下,“許是那野狗叼去的,媳婦也并不清楚�!�
汪韓氏這時(shí)的牙也咬得咔咔作響,她盯著張小碗,死死地盯著她好一會,才慢慢說道,“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張小碗笑了笑,對她也慢慢地說道,“既然您找了我來,媳婦也想跟你商量個(gè)事。”
汪韓氏聽了哈哈大笑出聲,笑得眼角的眼淚都掉了出來,好一會,她拿著帕子抹了眼角笑出來的淚,“你倒是說說,我倒還真的要看看,你能不能斗得過我這個(gè)當(dāng)你婆婆的�!�
張小碗微微一笑,依舊不緊不慢地說,“您也知道,我從汪家出來時(shí),您跟我說過讓我拿著這地契房契去鄉(xiāng)下過一輩子,休得再回汪家礙你們的眼,媳婦一向聽從婆婆的吩咐,一直未回去礙過您和汪家的眼,只是這地契房契到底是歸了我,不知婆婆如今給我個(gè)什么說法?”
看著汪韓氏那突然瞪大的眼睛,還有往桌上去摸杯子的手,張小碗善意地朝她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還有一事婆婆可能不知曉,我天生力大,打獵的技法也要比一般獵戶要好上些許,前個(gè)兒才在山中殺了幾條野豬交予那屠夫賣了,婆婆要是失手打人,兒媳要是躲避不及,這力氣大得一不小心誤傷了您,您看……”
汪韓氏收回了手,坐在椅子上的她都?xì)獾枚冻射套恿耍瑥埿⊥胱呓它c(diǎn)她,站在她的面前,在汪韓氏被嚇得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時(shí),她輕輕柔柔地在她耳邊耳語道,“聽說咱們家是得罪了富貴中人才有的這一劫,如果您說這房子田土都是您的,這說是說得過去的,可這地契房契都在我手中,您看,我要是大公無私一點(diǎn),上衙門把這契紙上繳了,這官老爺是不是覺得我這是……大……義……滅……親……了……”
汪韓氏這時(shí)像是呼吸都停止了,眼珠子都瞪得不動(dòng)了。
張小碗若無其事地收回身體,眼看著這個(gè)老婦,對汪韓氏淡淡地說,“我要后面的那處房舍,后面的五畝水田也歸我,土我也要二畝,您挑個(gè)時(shí)間把這些給了我吧,我自會帶著孩子在后面過得好好的,自不會前來打攪您和您汪家人的日子,如若不然,我們母子日子不好過,我也不介懷拉上您一家人陪著�!�
說著,她翹起了嘴角笑,偏著頭對汪韓氏笑著說,“說起來,要是我們一家子人走了,到了地底下,我還能繼續(xù)侍候您呢……”
說完,張小碗看了看失驚得一句話都不說出來的老婦,看著她臉上那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駭然,再看看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她那濕了褲襠的下方,她掏出帕子,學(xué)著她一樣地拭了拭嘴角,再漫不經(jīng)心地收回了懷中,淡笑著說,“兒媳要跟您商量的事說完了,勞煩您想想,有了結(jié)果再差人叫媳婦來就行�!�
說著,她嘴角笑意更深,“要是婆婆不喜歡見到媳婦,您差人來跟我說個(gè)結(jié)果就好,兒媳這兩天正在閉門思過,就不過來日日給您請安了。”
她話盡如此,隨后朝這汪韓氏再福了一福,微微笑著牽了一旁安靜看著她們的小老虎走出了這堂屋的這扇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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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張小碗拿了銅錢給小老虎,讓小老虎出外去買了幾個(gè)饅頭回來。
這次小老虎是從正門出去的,出去時(shí),那聞管家的見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道:“小公子是要去哪?”
“買吃的。”小老虎板著臉答了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管家一聽,立馬道,“廚房有,廚房有,我?guī)湍ツ�,就幫您去拿。�?br />
汪懷善笑笑,“我跟你去拿吧。”
說著跟人進(jìn)了廚房,揮著小手喲喝著教里面的婆子炒了菜,烙了餅,見她們手腳不利索,他嫌她們沒用地大大地嘆了口氣,隨后他自己撿來了柴,找了他的箭頭串上肉,就像在野外一樣把肉烤熟,自己給自己加肉吃。
他這一頓搜刮,把廚房里幾個(gè)主子和幾個(gè)仆人十余人的份量拿走一半,還好當(dāng)夜汪氏父子那幾人都沒有回來,幾個(gè)下人才沒有餓肚子。
不過這事聞管家的還是說與了汪韓氏聽,汪韓氏聽聞此事時(shí)那蒼白的臉色更蒼白了,她想了好一會,才交待了聞管家的去張小碗那拿契紙。
“現(xiàn)在去拿?”管家的有些小驚。
“告訴她,我們只拿回我們自己的,她要的,就……給了她吧�!蓖繇n氏胸脯劇烈起伏,話就像是從她牙關(guān)里擠出一般。
管家領(lǐng)命而去,不多時(shí),從張小碗那拿回了十畝田有三畝土的契紙,不過因土地的契約是五畝寫在了一起,張小碗讓汪懷善另外了一份三畝的契約給與他們,上面也畫了汪懷善的押。
汪韓氏看著紙張上那說是小兒寫的字,等那管家出去后,她又看了看那端正有力,字字透紙,絕不像小兒寫的字半晌,從嘴里又?jǐn)D出了四個(gè)字:“惡婦毒子!”
汪韓氏口中的惡婦毒子分到了后面的房舍,他們剛把行李搬過去一點(diǎn),汪韓氏就叫來蓋房的人圍起了墻,看架勢是要把他們隔在后面。
張小碗見狀皺了眉,她是真不明白汪家的堂堂一個(gè)夫人,怎么這點(diǎn)表面功夫的能力也沒有?不過她確也沒小看這個(gè)女人,聽得小老虎從外面帶來的消息,說是那聞管家的在外頭散布了她不賢不德的話后,她也算是歇了口氣,叫胡九刀那邊請人再使了把力,把惡婆見形勢不對,回頭誣蔑媳婦的話傳了出去。
這樣一來一回,就算汪韓氏再出招,她接著就是。
想讓他們母子死在他們汪家人的前頭,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這天下午,張小碗帶了小老虎去小苗鎮(zhèn)趕集,與胡九刀,胡娘子見面。
見到胡氏夫婦,她問了如若他們母子出來單過會如何的后果,胡九刀回答得很是明確,“如是孤兒寡母,家中又無長輩,自無人說話,但若是你出來單過,就相等于是被趕出了家門,無罪也變成了有罪,日后懷善考功名也好,還是你們過日子也好,都會受此影響,甚至……”
胡九刀說到這時(shí),看了眼胡娘子。
胡娘子嘆了口氣,接話道,“我也不叫你嫂子了,我比你小幾個(gè)月,且叫你姐姐吧,姐姐啊,如若可以,我也是想讓你帶著懷善出來遠(yuǎn)離那一家子不是狗不是豬的,但懷善萬萬出不得汪家,被逐出門的棄子,不管是你們自愿出來的還是那不愿出來的,那都是賤民,到時(shí),怕是潑皮無賴也是能欺壓得了你們。”
說著,胡娘子轉(zhuǎn)臉,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轉(zhuǎn)過頭勉強(qiáng)地朝著張小碗笑著說,“姐姐,你且還熬上一段時(shí)間,懷善這么有本事,等兩三年的考了功名,那時(shí)你就是秀才,舉人老爺?shù)哪锪�,到時(shí)誰也奈何不得你,不至于讓你……”
說到這,胡娘子的臉埋在了帕子里痛哭失聲,“我的個(gè)天啊,這世上怎么有這么殺千刀的人家啊。”
說完,把張小碗的手拿過,看著她手心的傷痕,那眼淚又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張小碗穿來這么多年,沒被人這么心疼過,這是頭一次被一個(gè)心善的外人為她哭了一通,并還滿臉的悲傷,一剎那她的心酸酸痛痛的,但哭她卻是再也哭不出來的,只得愣愣地看著胡娘子,任由她打量著她的手,檢查著她手掌手腕上的痕跡。
這邊,礙于禮法,胡九刀帶著汪懷善出了門邊,坐在狹窄得只能過一個(gè)人的過道里,把汪懷善舉得高高的抱著,問他,“可打疼你哪里了?”
“哪都不疼,”汪懷善搖頭,臉色平靜,還問胡九刀道,“大寶弟弟這些日子可好?家中可有零嘴與他吃?”
“有呢,有得很多,昨個(gè)兒才買了糕糖與他吃�!�
“我這里也有上一些,你且把它帶回給他,就說是我給的,幫我跟他說一聲,我這時(shí)日忙,等忙過了,就上門來帶他玩兒�!蓖魬焉铺统鎏前胶诺兜膽牙�。
胡九刀搖搖頭,“家中還有,你自己拿著吃。”
“娘做了很多,這些你與大寶吃�!闭f到這時(shí),汪懷善靠近胡九刀的耳,細(xì)細(xì)聲地跟他耳語,“你與嬸嬸別擔(dān)心,娘幫我藏了許多銀子,許多許多,都讓我埋在了外頭的地里�!�
胡九刀聽得瞇著眼睛笑,連連點(diǎn)頭道,“這就好,這就好,有了銀錢就不怕餓肚子了。”
圍墻最終砌了起來,那出門多日的汪氏父子回來了,不知道他們家那邊是什么光景,但這邊也砌好了圍墻的張小碗與小老虎過得還是好的,只是家中砌房圍墻做大門花光了手上的錢,娘倆正商量著這兩天再回趟山中。
他們這邊砌房時(shí),汪韓氏其實(shí)還打上門來過一次,她讓張小碗還了她的銀子,說張小碗砌房的錢都是她兒子給的。
張小碗先是由得了她說,見她帶著兩個(gè)婆子在她房門前愈罵愈烈后,她抬腳把一塊重達(dá)上百斤的石頭搬了起來,然后一把扔在了這幾個(gè)婆婆媽媽的女人身邊……
那一刻,石頭把灰震得飛揚(yáng)了起來,而汪韓氏大概又想起了張小碗是個(gè)什么樣的人,隨后沒多久,她抿著嘴青著臉帶著人走了,自那次后就沒再過來討她家的銀子了。
汪氏父子回來后,那汪永昭隔天上門來了,那男人進(jìn)了門打量了四周一下,對張小碗淡淡地說,“你先住這里吧。”
說著,他掏出一張東西放到了桌上,“先用著。”
張小碗一看,是五十兩銀子。
她看著沒去拿,只是問,“你娘不會來討?”
她說得很是不客氣,汪永昭簡直就是把眉頭皺得死死地看她的,張小碗沒猜他在想什么,但下一秒?yún)s聽得他繼續(xù)淡淡地道,“給你的,你就拿著,無人知曉�!�
這時(shí)門邊傳來聲音,是來叫汪永昭回去的,那外邊的男仆聲聲叫著“公子可在”,汪永昭似是有話還要說,但聽得好幾聲連聲叫喚后,他也沒說什么了,轉(zhuǎn)身走了。
走到門邊時(shí),他轉(zhuǎn)了頭,又是輕斂了眉,對張小碗有些許不快地說,“你是婦人,手段端是如此毒辣,日后這嘴這手還是管著點(diǎn)好,這對你們母子都好。”
說著就拉開門走了,留下張小碗看著他的背影,思索著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在汪家老爺,還有汪永昭的默許下,一門兩戶算是這樣各過各的了,村子里和那鎮(zhèn)子上慢慢也有了兩婆媳和好了的話,還有人說那婆婆為給媳婦賠禮,還給她建了一幢屋子讓她住。
張小碗聽得胡娘子這么跟她說后,撐著頭小笑了一會,如果這是汪永昭這人令人傳出去的話,她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臉皮說得出這翻話來。
不過,倒真不是個(gè)蠢男人,收拾爛攤子收拾得還挺恰到好處,先是給銀子堵她的嘴,后就是傳話,手法倒是漂亮,難怪她那舅舅那樣子是非巴著他不可。
至于這話可能是汪韓氏傳出去的,張小碗想都不作此想法,在她眼中,汪韓氏就是一個(gè)有惡心惡膽,但沒什么腦子,也沉不住氣的普通老婦,汪家有了她,在這種可能要打翻身仗的節(jié)骨眼上,只可能被她害得更慘,還談什么翻身?
但她也不火上澆油了,因?yàn)榍懊娴耐繇n氏這些日子以來,根本不來后面,那邊的人也沒人靠近她這片被她劃出來的田土,對此,張小碗滿意得很,她隱隱覺得這是汪永昭所做了事的結(jié)果,她也投桃報(bào)李,算是他敬她一尺她敬他一丈,每當(dāng)去村子鎮(zhèn)里遇上人問道她時(shí),她也淺笑低頭不語,算是默認(rèn)了這個(gè)傳言。
不過張小碗住在后面,出門不是很方便,要挑小路走一段長路才走得到正道上去,或者就是繞半座山,到達(dá)葉片子村的另一邊才能走上另一條正道,這對上學(xué)堂的小老虎來說,很是費(fèi)時(shí)得很,但小老虎表示對此對他完全沒有影響,多走一段路對他來說還是好事,可能鍛煉腳力。
就在母子倆日子過得平順,沒人找他們的麻煩時(shí),老天爺卻又來找麻煩了,在這年夏天,又是連續(xù)一月沒下雨了,河中的水也漸漸干枯,張小碗在空氣中莫名聞到了一股不安的氣息,這讓很多年不再為什么特別心驚的她日日難安了好幾日。
幾日后,張小碗對不安的感覺決定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dāng)下就找了人來在院中打了深井,并花了手上絕大部份的銀錢買了油鹽柴米,并買了石灰置于家中。
為此,張小碗還特地請胡九刀請來胡家的兩個(gè)人,打了個(gè)深十米的地窖,建了一個(gè)地下室藏這些東西。
她把她的隱憂也告知了胡家的人,胡家以胡九刀為首的人多少與她見過多次面,自知她是個(gè)沉穩(wěn)的婦人,私下也算有一兩分見識,也知她不是那等信口白說的人,當(dāng)下信了四五分,也按她所說的準(zhǔn)備米糧去了。
而這時(shí),張小碗也日日進(jìn)山打獵準(zhǔn)備儲存食物,但大型的野豬之類的動(dòng)物都不知跑哪去了,只剩下一些兔子野雞之類的東西,但也沒有多少可見,一天下來,也就兩三只野雞兔子到手。
張小碗這小半年常在山中轉(zhuǎn),自知這種動(dòng)物少得可憐的情況不對,當(dāng)下回到家中就拿了剩下的銀錢,準(zhǔn)備全拿出來置備糙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