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發(fā)過去的一秒后，談嶼辭：。
溫逾雨：。
那一夜，
溫逾雨睡得格外熟。夢里甚至能感受到潮市的雨季，
照例是多年不變的陰雨天，
從骨子里滲出來的潮。
她坐在座位上，
語文老師卷起衣袖，用泛濕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下“霽”。
釋義為：雨雪停止，
天放晴。
順著老師指著的方向往窗外看過去，懶洋洋的陽光竟然從雨后晴空的云層破開，
云層還是潤的，可是顏色已經(jīng)是亮的。
是潮市難得的天晴。
……
寧大的考試周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到來了，
校內(nèi)的氛圍一下子變得緊繃。
溫逾雨宿舍都不是只求50分及格的人，
時常凌晨六點多，天色還未大亮就出現(xiàn)在圖書館里。
時間在這樣的忙碌里變得漫長而寧靜，
偶爾的交談時間也只是吃飯時間的那一小會兒。
“你們獎學金到賬沒？”陳祝霧端著飯，坐下問。
張蓮查詢銀行卡：“到了。早上十點到的�！�
溫逾雨也點頭。
陳祝霧放了心，看了圈周圍，放低聲音：“我就說惡有惡報吧，
李敘歲她好幾門公共課平時分都沒有，想及格只靠期末成績了，
但老師怎么可能讓她及格。你們信不信，等期末周考完，她肯定得留級。”
寧大對學生平時分特別看重，張蓮撇了下嘴：“信。不止公共課，她專業(yè)課都翹了不少，她不留級才怪，哪怕她有個院長爸，都沒用�！�
陳祝霧和張蓮對著幸災樂禍笑。
吃完飯，她們返回圖書館，已經(jīng)是下午六七點，夕陽正美的時候。
等陳祝霧和張蓮拍照的功夫，溫逾雨在朋友圈刷到了談嶼辭更新的新動態(tài)——
又t是一張夕陽照。
溫逾雨照例點完贊，又閑來無事把他所有的朋友圈都翻了一遍。
依舊數(shù)量不多，只比她第一次看的時候，多了夕陽照。
每天一張。
點贊都寥寥，除了她偶爾刷到會點一個贊以外，再沒有其他。
看著有點可憐，和他的受歡迎程度完全不匹配。
但想到某種可能性，溫逾雨心一跳，又仔細看了看，確實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別的人點贊。
所以那個可能性真的是存在的。
他是不是……
發(fā)了很多條僅她可見的動態(tài)。
寧大的晚風涼涼的，溫逾雨心卻熱熱的，像什么東西在里面沸騰洶涌。她不敢多想，急急忙忙地滿腔的情緒壓下去。
江潮生看著談嶼辭放下手機，有點無語：“哥，你有事沒事拍夕陽干嘛？又不能吃又不能看的�！�
談嶼辭也不解釋，只抬下眉：“有事說事�！�
江潮生把吐槽咽下去，聲音低了點：“今年過年你是不是還得回去？”
“嗯�！�
這話答得簡單，但江潮生看著談嶼辭，臉色卻不好看。
談家那些事，從來不算簡單。
談嶼辭又一貫脾氣秉性都讓人摸不透，哪怕是從小跟著他長大的江潮生，都不能說百分百了解他。
江潮生目光斂著：“那你小心點�！�
談嶼辭這時出乎意料的笑了：“多擔心你自己吧，許沓薇那丫頭要回來了。”
江潮生臉色一下子變了，比剛剛都差。
談嶼辭沒什么好奇心，也不愿意深究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交代句：“別總躲著她，你知道的，她身體不太好�！�
江潮生沒應，只神情難看地沉思。
路上遇到了梁帆，梁帆看了看江潮生，樂了：“你們一個兩個的怎么都喪尸圍城似的�！�
江潮生臉色不好看，但交際水平?jīng)]丟，很快又笑：“除了我還有誰？”
“不就許從唯嘍。”梁帆直攤手，“聽說他被喜歡的人拒絕了，因為對方有個暗戀的人。這正期末周了，還有這么個噩耗，他可難受了現(xiàn)在�！�
梁帆不知道許從唯喜歡的人是誰，也不覺得這是個足夠引起他們重視的事。
當八卦說了就說了，哪里知道一向對這種事不太提得起興趣的談嶼辭視線移到他身上，重復了一遍：“他喜歡的人，有暗戀對象？”
梁帆不會錯過談嶼辭的任何一句話，連忙答：“對。據(jù)說還暗戀了挺久的，從高中那會兒，那小姑娘就暗戀人家了�！�
江潮生有興趣了，他知道談嶼辭的心思，也知道許從唯喜歡的人不偏不倚正好是溫逾雨，他撞了下談嶼辭，也樂：“怎么樣，成天被人暗戀，這回被老鷹啄了眼吧？”
梁帆不知道他們打什么啞謎，只看見談嶼辭默了半晌，直起身子，他人高，比梁帆高出一個腦袋，讓他不由自主抬頭看他。
“是我的誰也搶不走�！闭剮Z辭說。
語氣寡淡，人卻挺霸道的。
江潮生笑，談嶼辭打小就是這樣。四五歲那么大一點孩子，說好聽的就是禮貌，不好聽的就是冷漠。
自己那會兒剛去談家，正是什么都稀奇的年紀，談家好東西又多，他什么都愛搶談嶼辭的。
也說不上搶，因為談嶼辭本就不在意，他要什么，談嶼辭都會給他。
別人都覺得談嶼辭挺大方。
但唯獨有個黑色貓咪玩偶，談嶼辭卻連給他看一眼都不行。為此他和談嶼辭還打了一架。
事后，他被他爸狠狠地教育了一番，說他怎么能冒犯主人家的孩子。
也是從那之后，江潮生對談嶼辭這個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人很淡，對很多東西都不在意，但是對在意的東西卻很霸道，護短極了，給別人看一眼都不給。
隨著年紀增長，談嶼辭也不會像之前一樣，為了個玩偶，會和人起沖突，但是他本質上還是那么個樣。
只是把霸道藏到了最深處。
溫逾雨保持著宿舍、圖書館、教室，三點一線的作息。
考試周是忙碌且枯燥的，原本每天都精致，還時不時出去蹦個迪的陳祝霧也逐漸變成了套件長款羽絨服就出門。
比起陳祝霧和張蓮，溫逾雨卻沒有那么覺得時間難挨、因為她逐漸學會，晚上學習的空隙，點開談嶼辭的朋友圈，等著新的一張夕陽照到來。
溫逾雨其實依舊不太敢確定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但是她卻已經(jīng)迷失在這種來之不易的相處中。
如同踩著冰面上，目前是穩(wěn)固的，她便鴕鳥地一動不動，不敢再往前嘗試一步，唯獨下一步冰面就開裂。
設計學院的考試周結束得很晚，溫逾雨的選修課又多，把所有科目考完的那天，寧大已經(jīng)沒有學生在校。
她走出考場，溫恭良打來電話：“喂，逾雨，期末考試考完了嗎？”
溫恭良的聲音在手機里有點失真，讓本就對他聲音不算熟悉的溫逾雨更加生疏，頓了下：“考完了�！�
溫恭良絮叨著，“那你買好了回潮市的車票沒��？馬上過年了，車票都得早點買，要不然回不來了……”
趙逢青不認為溫逾雨值得溫恭良這么好的語氣，搶過手機，說話也帶著火氣：“你回不回來的？去年沒回來，今年也不回來，平時電話也沒有個，你知不知道你從誰肚子里爬出來的？你有沒有良心�。�！我怎么養(yǎng)了你這個白眼狼……”
，盡在晉江文學城
趙逢青的聲音在溫逾雨耳邊彌散，溫逾雨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有時候，溫逾雨會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她這種人。，盡在晉江文學城
離開家之后，從來不會刻意想起家，也不會主動給家里打個電話，甚至連逢年過節(jié)，也不會因為不在家人身邊，有任何感覺。
溫恭良搶過電話，把趙逢青推到一邊，聲音很輕地安撫：“逾雨，我很久沒有看到你了。都不知道我家姑娘去了大學有沒有什么變化，瘦了還是胖了？你爺爺奶奶前不久也說想你了……過年，你會回來吧？”
最后一句話，溫恭良問得很小心翼翼。
溫逾雨抬起頭，看著走廊外千絲萬縷的雨線，心情有點壓低。
掛斷電話之前，她還能聽到趙逢青的聲音，在指責她怎么是個這樣的人，不回來算了就當沒有這個女兒，正好她也瞧不上溫逾雨這樣的。
雨依舊還大，溫逾雨不想再等，把書護在胸前，準備沖進雨幕。
就在邁步的前一秒，手腕被人攥住，從原來的位置拉到了來人的右側，書頁被慌亂的指尖揉亂，溫逾雨倉皇抬頭，看到談嶼辭的臉。
從她這個角度，能看到他低垂著的眼睫，在雨幕里又長又直。
“一起�！�
溫逾雨垂下眼，聲音挺小的“嗯”了聲。
這是第一次他們一起撐一把傘。
這是一場在寧城顯得極為難得的一場大雨，傘外和傘內(nèi)好像隔絕成兩個世界。
時不時溫逾雨能感受到從談嶼辭身上傳來的體溫。
有點灼熱，但又帶著雨天特有的涼，讓溫逾雨呼吸放的很輕，直到走到便利店走廊，依舊沒有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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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大了，他們邊等雨停，談嶼辭邊進去買了包煙。
還是那個牌子——
黃鶴樓1915。
溫逾雨隔著不算明亮的便利店，看他的身影。
某些時刻，她莫名的感覺，談嶼辭意外的長情。
比如，喜歡的東西，多久都不會變。
溫逾雨正因為他的事發(fā)著呆，臉頰被溫熱的什么東西燙了一下，她愣了兩秒，抬頭。
“接著�！彼f。
溫逾雨看著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接過他遞過來的溫牛奶。
因為被熱水燙過，表皮錫紙起了點褶皺，捏在手里軟軟的，像會回彈一樣。
她只捏不喝的樣子，看著有點像逃避問題，而選擇左顧右盼的小孩子。
“不喜歡？”
對上他的目光，溫逾雨下意識抿了下唇：“…還好�！�
“還好就是不喜歡�！�
他這話說得很淡，但是內(nèi)容卻不淡。
溫逾雨沒太反應過來：“�。俊�
談嶼辭抽出她手里的純牛奶，“不想喝就別喝了�！�
這會兒雨已經(jīng)有點小了，離便利店不遠就是家奶茶店。
有點陰冷的天，溫逾雨喝著正熱的奶茶，加了蜜豆，很甜，讓人甜到心坎里去了。讓她情不自禁地仰起頭，看著站在奶茶店屋檐下的談嶼辭。
他高，存在感也強，神情偏生挺淡，顯得百無聊賴。
但這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不喜歡可以拒絕。
大家都說，習慣是可以養(yǎng)成的，時間也不多不少，21天就足夠。
可溫逾雨逾今為止的生命中，卻真真切切的一直沒習慣純牛奶的怪味，直到此刻這味道被一點有點齁嗓的甜取代。
小姑娘捧著杯奶茶，臉還沒有奶茶杯大t，一個人偷偷摸摸地笑，像只偷腥的小貓。
談嶼辭彈下她的腦門：“笑什么？”
溫逾雨仰起頭，望著他，“你怎么這么好呀�！�
這個角度看，小姑娘眼眸潤潤的，帶著沒有掩飾的依賴和喜悅，臉頰肉又軟軟的鼓起來。談嶼辭嗓間有些泛癢，聲音�。骸斑@就好��？
溫逾雨點頭，一下沒夠，又點了一下：”嗯�！�
看著有種笨拙的可愛。
不知道是誰，有這種福氣，被這么個柔柔軟軟的小姑娘暗戀著。
談嶼辭心里有點酸，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嗓音更沙，幾乎帶著誘哄：“要是更好，你會怎么辦？”
他已經(jīng)夠好了，導致溫逾雨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怔了兩秒抬頭看他。
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近，到了鼻息相聞的地步。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溫逾雨大腦發(fā)空，緊張得下意識想往后退，但是后面就是墻。
只能站在原地，屏住呼吸。
小姑娘眼睫在顫，空出來的那只手捏著衣角，不知道要怎么辦的可憐樣子。
談嶼辭看得心軟，也不逼她了，往后退了步：“雨小了�！�
話題跳躍得挺大的，原本很緊張的溫逾雨下意識跟著往雨幕中看。
“走吧�！�
“…好�！�
溫逾雨想繞到傘下，談嶼辭沒讓，讓她站在原地。黑傘從頭頂上支起來，隔絕了他們和天地之間的距離。他單手撐傘，另外一只手護著她的肩膀。
忽略場景，真的好像，他在抱著她啊。
這個時候，他還說：“靠近點。雨大了�！�
溫逾雨哪里還有精力去分辨這是不是真的，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靠近他，幾乎能聽到雨聲和心跳聲混合在一起。
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溫逾雨耳朵好燙，燙得難受。
好不容易到女寢下面，溫逾雨站在走廊，和他道別，又看著他在雨幕里往外走。
背影漸漸和高中那個夜晚重合在一起。她借著買醬油的短暫時間，找到一點喘息的空間，卻沒想到會在那個雨夜見到他。
更沒想到，他會借她傘。
談嶼辭回頭，視線之中，小姑娘還呆呆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