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

    衛(wèi)厄和衛(wèi)十道前后跟著稀拉頭發(fā)趕到黃河灘，沒有貿(mào)然動手，而是隱沒在黑暗中，直到藍布蓬船上投出了胡楊村院子的人影，剪刀剪過去了，才驟然發(fā)難。

    進村前，衛(wèi)十道神神道道地在胡楊村村子口、住的大院口布置了一通。

    可衛(wèi)十道他們其實壓根沒想等著詭道的人進村打埋伏。擺的東西，布的手腳，都是擺在明面上糊弄人。衛(wèi)十道和鐵哥兒的真正主意，是半夜出村，在半路上殺詭道的人個措手不及。沒曾想，兩邊的盤算都差不多。

    衛(wèi)十道打著出村攔截的主意，

    詭道的藍布船則停在黃河灘邊，打的在外頭隔空動手的主意。

    兩頭剛好在黃河灘邊撞上，但衛(wèi)厄這邊，他們是跟蹤稀拉頭發(fā)出來，藍布一起時，提前動手搶占了一點的上風。

    出現(xiàn)在河灘邊的衛(wèi)厄動手極快。

    篷蓋船里的尖利剪刀剛朝藍布再次剪去，黃河灘那頭的俊公子哥的手一揚，十幾枚寒光凜冽的銀刀子，就直沖船這邊過來了。蓬船周圍的十二名扎紅綢的男人大喝一聲，轉動手中一種似銅非銅的大片金屬尺子，同時朝前撲去。

    叮叮當當一連串的急響，

    飛過來的十幾枚銀刀子，一撞上扎紅綢的金屬尺，立刻四下里迸射，

    打著弧線再度朝四周的活人脖子斜插而過。

    見這種情形，蓬蓋船周圍的扎紅綢男人大喊了一聲“散刀子”，馬上向周圍退開。

    江湖道上，打暗器打飛刀的很多，打飛刀的分兩種，

    一種短刀走直線，直取快殺，刀子丟出去后，就只有一條的刀線。刀去得要快，刀勁要狠。沖一刀飛過去，跟飛斧頭一樣，哐釘進人腦門。當場來個腦漿迸濺的。取的是丟刀的手要重，刀子頭要尖。

    一種則走的弧線，不是沖飛刀釘人頭去的，是沖割人脖子去的。第二種飛刀，刀子要輕，刀口要極薄極利，刀身打的重量分布也有十成十的講究。第二種刀子飛出去，到人脖子邊，跟一線風一樣，輕輕一過，人的脖子氣管動脈就被割開了。

    血噗刷刷，跟瀑布一樣往外噴。

    第二種的飛刀，比第一種難練，手頭的功夫要更扎實精妙，講求一個妙遍百出。

    第一種飛刀，打過來雖然快，勢大力沉，但只要及時拿武器一磕，將飛刀砸出去就沒事了。

    但練第二種飛刀的，要是手頭的功夫火候到了，能夠同時飛出去十幾把刀子，他們用的刀都薄得跟柳葉片一樣，刀刀走的都是不同的路線。這種飛刀刀身打得重心和普通的刀子不同。

    刀子一旦被攔住，刀子的重心輕微一變，會打旋，互相碰撞著，繼續(xù)割人的脖子，甚至因為刀線變化快，更加難以抵擋。

    道上喊做“散刀子”。

    遇上會散刀子的，人越多，拿的武器越亂，飛刀片碰撞回旋的速度越快，越傷人。

    扎紅綢的男人剛喊了一聲的“散刀子”，周圍的其他守船人知道厲害，同時向四下散開。他們反應已經(jīng)夠快了，但混亂中，銀刀打旋，還是有幾個人的肩頭、胸口、腰間飚出了細細的血線。

    “日狗娘的。”中刀的人罵了一聲，

    什么年紀輕輕的江湖硬茬子，用的刀子日他祖宗的利，就那么帶線風從身邊刮過，連衣帶皮肉的，就被出了道大口子。

    這用的哪邊的刀？什么來路？

    這般厲害。

    扎紅綢的守船男人們經(jīng)驗豐富，頂著血如泉涌的傷口就往后撤，要拉開場子，不讓對面打過來的散刀子借他們的武器來回彈殺。

    但就在扎紅綢的十二名守船男人避開衛(wèi)厄的銀蝶刃時，第一團出現(xiàn)的火光“噗呲”一滅�；鸸庵械难蚨墙頋h子身形跟著一晃消失進黑暗中。在黑夜里走過夜路的人都知道，暗里都沒見光的時候，人的眼睛適應了暗度，看的東西反而比亮時多。

    對面火光燃起，又突然滅掉的這一瞬，

    一直警覺的盯著對面光亮的紅綢男子只覺得眼前一花，看著的地方烏漆嘛黑一團。

    乍明乍暗之間，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好！”守在船邊的紅綢男子頭兒喊了一聲，聽得一道風朝他們撲來，立刻回轉手中的古怪尺子，朝風過來的方向砸去。

    黑暗中只傳來“嘿嘿”兩聲的笑，

    衛(wèi)十道乘著一匹石頭馬沖向蓬船，他手頭一樣，兩枚石頭子落向罩船的藍布棚子。

    這一下，要是落實了，那張“攝”來胡楊村眾人魂魄影子的藍布，就要被砸個稀爛。

    藍布上正要朝“衛(wèi)十道”的小人影子剪下去的剪刀沒辦法，一轉，朝藍布外的空間虛虛一剪。

    尖利剪刀的影子，明明是在藍布平面上的，但剪刀口這么一轉，咔嚓一張，

    卻像直接剪到了布面外的空中，

    咯嘣兩聲，兩枚圓溜溜的石頭珠子被剪成兩半。

    石頭珠子被剪斷的瞬間，砰的一聲響，衛(wèi)十道騎著的石頭馬一遇到黃河水，就在蓬船前頭重重落地，砸起了一片的黃泥漿。船邊腰間扎著大紅綢的男子顧不上四下飛的銀蝶刃，大吼著，揮舞手中的武器，朝衛(wèi)十道砸了過來。

    然而，衛(wèi)十道滑不留手成了習慣，幾乎是在石頭馬砸落的一刻，一個靈敏的翻身，毫不顧忌形象的從石頭馬上鉆到馬肚子底。

    十二名紅綢守船人的頭兒沖在最前面，他踩著黃泥漿，手中的黃銅尺子砸在石馬上，火星四濺。

    他眼前一花，脖子上忽然一涼，像有什么東西，極輕極快的抹過。

    ——中計了。

    紅綢頭兒的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脖子上熱血噴出，身子慣性前撲，視野的余光中，他看見打羊肚巾漢子騎著的石頭馬屁股后，出現(xiàn)一個半大的精瘦小子——衛(wèi)十道鉆馬肚子的那一下，一半是躲著不挨揍，一半是要給這家伙讓出行動的空間。

    半大小子貼著羊肚巾漢子行動，借他的身形當掩體，手中鐮刀一樣的刀鉤在黑暗中一劃……血氣頓時在黃河灘邊漫開。

    抹了一個人的脖子，鐵哥兒精瘦精瘦地踩住石頭馬，猴子一樣一蹲，一撲，就要去宰后頭的人。

    咚咚兩聲鼓響。

    先前被鐵哥兒一刀割開脖子的紅綢守船頭兒脖子涌出的血，忽然倒卷著，往回鉆去。

    “——東北衛(wèi)石匠！”打藍布蒙著的蓬船中傳出一道又尖又高的聲音，似乎有些震怒，“井水不犯河水，竟然是你們來摻和我圣門的道場，活膩味了？！”

    伴隨著這道不男不女，陰森詭異的聲音，

    藍布蓬蓋船周圍的黃河淺灘中，忽的亮起幾團藍幽幽的火，

    十二名扎著紅綢緞的守船男人眼睛同時往上一翻，眼里只剩白白一片，

    下一刻，嘩啦一聲，蓬船周圍的黃河水，炸起一片白茫茫的水花兒，仿佛有人在水下同時點爆了十幾處□□。一張黃澄澄的銅網(wǎng)從水底下躥了起來。

    “——鐵哥兒！回來！”貓在馬肚子下的衛(wèi)十道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翻身，從馬腹回到了馬上，他手中握了一把東西，緊緊盯著黃河灘。另一頭的衛(wèi)厄冷著一張比平時冷三倍的臉剛要過來。

    這時，黃河灘的遠處，傳來一陣咩咩咩的聲響。

    隱隱約約來了一群……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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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懸河詭渡

    ◎窮兇極惡魏大少◎

    放羊？大晚上的什么人會在黃河灘放羊？

    幾道隱約的咩咩響從遠處傳來，

    在暗里聽得模糊。

    兩邊交手的人頓時起了警覺。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黃河道上稀奇古怪的事很多，敢在深夜走的，

    都不是善茬。衛(wèi)十道和蓬船里的人都是道上的老油條，

    一有聲響，立刻懷疑是對方的援手，

    幾乎是同時的全力出招——衛(wèi)十道雙手一抬，

    袖中的東西就要脫手而出。

    但詭道的蓬船周圍騰起的那張銅網(wǎng)上“蹭”的燒起了一片綠幽幽、慘淡淡的鬼火。

    那綠幽幽的鬼火，給人一種極為陰邪污穢的感覺，

    仿佛潑頭潑來什么亂七八糟的臟物，

    衛(wèi)十道乘坐的石頭馬一下子滋生出整面的綠霉黑斑，衛(wèi)十道自己則暴喝一聲，從石頭馬上翻落。詭道的人不知道暗中盯了衛(wèi)十道多少時日，埋伏在黃河水中的這張銅網(wǎng)，對他的能耐似乎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衛(wèi)十道翻身翻得快，鐵哥兒經(jīng)驗沒有他豐富，閃身閃得慢了一點，

    從水中躥起的黃銅網(wǎng)泛出一種污穢的臟綠光芒，

    朝鐵哥兒快速罩來。

    這一罩，

    要是罩得準了，鐵哥兒恐怕要遭大殃。

    說是遲那時快，不遠處的衛(wèi)厄身形一晃，帶著一點暗黃的火光，出現(xiàn)在鐵哥兒面前。

    一枚青金色的青銅惡鬼印出現(xiàn)在了衛(wèi)厄手中。早在詭火一照，

    石馬生霉時，

    衛(wèi)厄就已經(jīng)感覺到了這東西，

    不好以常法應對。

    “梅軒秉詭訣”中曾經(jīng)提到過，

    天下異術，或正或邪，或亦正亦邪。

    若以“正氣”為主的奇術，如罡氣，如陽煞之氣，對污穢陰邪的東西有天然的壓制克制作用。然而，這種壓制克制，就像水火之勢一樣。一旦以正氣為主的奇術，碰到太污穢的東西，污穢程度超過某個界限，正氣形成的奇術，不僅起不了壓制的作用，還會瞬間喪失原本的能效。

    詭道的這張燃燒綠焰的銅網(wǎng)，就給了衛(wèi)厄、衛(wèi)十道、鐵哥兒這種極為不適，極為污穢陰邪的感覺！

    它一燒起綠焰，在場的幾個人，身上同時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也不知道詭道的人到底是哪里搞來的這東西，

    一個照面，衛(wèi)十道的“石馬術”就被穢氣給腐化污染了。

    這張銅網(wǎng)太邪太陰，應對這張銅網(wǎng)，不能用以正氣為主的術法道具，護撒刀、銀蝶刃碰上它，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帶著黃河水的銅網(wǎng)迎頭罩來，青銅惡鬼的“地官印”出現(xiàn)在手中，衛(wèi)厄抬手，將銅印往銅網(wǎng)上震去——

    從銅網(wǎng)出現(xiàn)開始，“地官印”就一直在物品欄里不斷閃爍，似乎受到了某種挑釁。

    同樣是陰邪之物，地官印的層級高到離譜，隱隱與恐怖的幽冥酆都有什么聯(lián)系。

    平時鎮(zhèn)詭鎮(zhèn)怪的因為封印沒解，沒顯出什么大用處，但此刻，青銅惡鬼印上流光閃爍，發(fā)出不同尋常的陰冷氣息。

    脫離物品欄的瞬間，“嗡”的一聲陰冷的錚鳴，

    銅網(wǎng)如撞無形墻一般，直接倒飛了回去！

    銅網(wǎng)的節(jié)點上出現(xiàn)了細小的裂痕，剛剛燒著的幽綠污穢鬼火更是直接滅掉。

    青銅惡鬼印握在衛(wèi)厄掌心，旁人看不見他取了什么東西。只看見，面容冰冷的“魏大少爺”踩在黃河灘中，一抬手，烏篷船的銅網(wǎng)，就被打回到水中。而他動手的時候，黃河灘的溫度莫名的往下降。

    并且，有一陣陣尖利的鬼笑聲劃過——

    河面的幽藍火光跳躍晃動，

    在那一刻，深黑長衫，氣勢陰沉的魏大少爺，瞧著比詭道的旁門還詭道！

    “——你也是我們的人？！你、你為什么要和我們作對？”烏篷船中的尖刻聲音驚駭怒喝，“你是哪門的！沒接到詭門連令嗎？！”

    【隨機任務：獲得一枚“詭門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