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你在慫恿小麥做什么事？”志遠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呵呵，呵呵�！毙A臉尷尬地笑，“沒什么……沒什么啊……”
“嘴饞了吧？”志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想都別想！成天胡吃海塞的，你這幾天吃點清淡的飲食吧�！�
說完，轉頭問小麥，“他要你帶什么都別理他，實在要帶，給他熬點粗糧的東西，白米粥都不要吃！”
小圓臉：？？？不是，志遠你太狠了吧？
志遠愁道，“你就安分點吧，馬上就要手術了。小麥，走吧，別慣著他�！�
“喂，你們這就說走就走的，你自己走，你讓小麥留下來！”
志遠不管小圓臉在后面如何抗議，把小麥拉走了。
“探視時間也快到了，圓臉這家伙，年紀輕輕的，不知道在國外怎么生活的，血壓血糖都高，好不容易這段時間控制下來，手術不能耽誤�！钡搅送饷�，志遠和她說。
“可能是國外飲食油炸高糖吧�！毙←溣行┬牟辉谘伞�
“嗯，這家伙自己嗜甜如命，小時候就是個小胖子，真是頭疼�！敝具h好像忘了，他自己小時候也愛吃甜食。
小麥倒是記起來了，笑了，小時候和志遠一起第一次在省城吃蛋糕的情形歷歷在目呢，轉眼，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
志遠也懂了她為什么笑，為自己辯護，“那是小時候……”
話還沒說完，他手機就響了，一接之下，他立刻變了臉，“我馬上就過去。”
“怎么了？志遠？”小麥覺得是出事了，急問。
“沒事，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回去吧�！敝具h邊跑邊說，連電梯都不愿意等，眼看電梯還在一樓，他直接沖進樓梯通道了，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小麥哪里放心得下，直覺，他是回科室里去了，趕緊跟了上去。
電話確實是科室里同事打來了，奔跑的過程中，那句話一直在耳邊回響：志遠，你快來，重癥監(jiān)護室那個人，不行了。
是文曉不行了。
志遠到重癥監(jiān)護室外的時候，里面已經開始在搶救了。
他被允許進去。
換了衣服后，他親眼看著科室主任和醫(yī)護同事們全力以赴在搶救病床上那個人。
他沒有上前。
時間的流逝變成了以秒來計。
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宛如石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整個人都僵硬了，心電監(jiān)護儀上的線條變成了一條直線，綠色的心率數(shù)字急劇掉下去。
這一次，這個數(shù)字，再沒有升起來。
那條直線，也再沒有波動……
恍惚中，主任和同事走到他面前，“對不起，志遠，我們盡力了�！�
有人拍了拍他肩膀，還有同事抱了抱他。
他的目光卻只凝視在病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人身上。
一切，終于結束了嗎？
生命的休止符，只是“嘟——”的一聲長鳴。
“李醫(yī)生，我們要處理后面的工作了，你……”護士提醒他。
他終于從恍惚中清醒，“我知道，我沒事。”聲音有些粗嘎。
沒有很難過，真的，只是覺得，無論是生命，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羈絆，都輕薄得像一頁紙。
這是他從醫(yī)生涯里，第一個在他眼皮子底下去世的病人。
這個病人，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到重癥監(jiān)護室外面的時候，小麥還在那里。
“志遠！”看見他出來，小麥焦急地跑到了他跟前。
第658章
不欠
志遠在微微驚訝后，瞬間明白小麥為什么還在這里了。
他笑了笑，“我沒事�！�
小麥嘆道，“我要做些什么？”
“真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一切從簡，你回家吧�！敝具h把她“趕”走了。
就是一切從簡。
火化，下葬。
沒有再通知任何人，他自己就簡簡單單把事情都辦了。
在墓地的時候，有人來了——是志遠血緣上的姥爺，文曉的父親。
文姥爺老了許多，拄著拐杖，眼眶有些紅，嘆了又嘆，最終說，“志遠，還是謝謝你，只有你是好孩子�！�
志遠沒有說話。
跟文家的人，他沒有什么可說的。
謝他？有什么用？文曉需要住院治療，需要醫(yī)藥費的時候，他這個當?shù)淖隽耸裁矗课募覂蓚�舅舅挑事的時候他這個當?shù)挠衷谧鍪裁矗?br />
他無心給文曉討什么公道，只是覺得，這不是一家人，果然不進一家門，文家的人，人品都是如此罷了。
但文姥爺卻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原以為她在港城當有錢人家的太太過得很好，其實她根本不好�！�
“她自己沒有孩子，在家里，人人都不把她當一回事，特別是，她男人出事以后，再回到港城，過得連家中保姆都不如�！�
“那男人幾個孩子把錢抓得牢牢的，她沒錢，也沒本事，在家里人人都能使喚她，連保姆都欺負她，辛苦了一輩子，身上也幾個子兒，到這個年紀身體不好了，要看病，人家不肯給錢，實在活不下去，可憐兮兮地回來找我和她娘。”
“我們又有什么能力呢？身上總共那點錢，這些年被你兩個舅舅惦記著，早都拿了個精光，你姥姥身體不好，已經走不得路了，我們自己生活都艱難，也只能給她一口飯吃罷了，就這樣，你兩個舅舅還有意見�！�
“這次犯病來勢洶洶，我和你姥姥求著你兩個舅舅把人送到醫(yī)院去，沒想到，他們卻鬧出這樣一出�！�
“志遠，終歸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我和你姥姥也沒辦法，我們倆以后還要靠你兩個舅舅�！�
“你肯送你媽走完最后一段路，是你心善，我和你姥姥，內心感激你，會為你祈福�！�
所以，人的一生，到底在追求些什么？
志遠看著那個方方的墓，里面裝著的，就是他不理解的人的一生。
他沉默地轉身，離開。
跟墓穴里這個人的羈絆，徹底劃上句號。
“志遠！”遠遠的，有人在叫他。
他微瞇了眼睛遠望，有人朝他跑過來，跑得很快。
居然是晴天。
“志遠！”她像顆小炮彈一樣朝他沖過來，沖到他面前時氣喘吁吁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雙眼亮晶晶的。
天空一瞬間都亮了不少。
他失笑，給她撥弄額前垂下來的頭發(fā)，“跑這么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了？”她奔向他的每一次，都是這么急匆匆，每一次。
“我聽林姨說的，林姨應該是聽你姑姑和小麥說的吧，林姨本來要和我一起來，后來，她又說不來了，讓我自己過來�！彼Z速很快，三言兩語說清楚了。
志遠點點頭，林清屏不來的意思他懂，這是他自己的事，讓他自己處理。
“走吧，結束了，回家吧�！敝具h牽住了她的手。
晴天的目光掃過墓，也掃過墓前站著的人，小聲問他，“那位是……”
“一個不怎么相干的人，走吧�！敝具h牽著她走遠。
文姥爺聽著“不怎么相干的人”這幾個字，不由苦笑，轉身凝視著女兒的墓，長嘆，“曉曉，你給他生命，他送你走，他不欠你什么了，倒是你，欠他欠得多，來世，你們就做不相干的人吧，別再讓這孩子受苦了……”
志遠完全沒想到晴天會來，開車回去的時候時不時看她一眼，被晴天抓住他偷看她以后就笑。
“你給我好好開車行不行？”晴天忍不住瞪他。
“好，不看了，等下再好好看�！闭f著又笑，而后在等紅燈的時候又忍不住側目，換來晴天紅著臉的憤怒。
“好了好了，我只是想問你，想吃什么？”志遠笑著說，“我們在家吃怎么樣？等下就去買菜，我廚藝很好的�！�
晴天聽著，有些怔然。
買菜？一起回家做飯？
北方寒冷的空氣，忽然仿佛就變得溫馨起來。
“告訴我想吃什么，我什么菜都會做，你想吃蛋糕，我也會烤�！痹僖淮蔚燃t燈的時候，志遠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
晴天凝視著他的手，原本還在想，他會不會要吃素，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應該是不會的，于是莞爾一笑，看他的眼神亮亮的，“我們去市場看看，看中什么就吃什么�！�
“好！”志遠說完又笑了，“你這是什么眼神？不要太崇拜我��？”
“美得你！”晴天先懟他，但懟完之后，想了想，又輕輕地說，“我的志遠啊，就是最棒最棒的人，無論做什么，都是最厲害的，連做菜都是�！�
志遠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情不自禁緊了一下。
那樣柔軟又溫柔的夸贊啊，誰聽了心里不溫軟一片？尤其“我的志遠啊”這幾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他整顆心都像泡在蜂蜜里，甜齁了，也酥化了。
“晴天……”他咳咳兩聲，“不要把我夸得太好，我這個人經不起夸的，我怕我一驕傲，就會做壞事了……”
晴天：……
“好好開車！”晴天換了狠狠的語氣。
什么叫做他會做的壞事？
還會聽不明白嗎？
志遠把車停在小區(qū)附近的超市，而后牽著晴天的手進超市買菜。
兩個人其實都有些暈陶陶的，心也不再買菜這事上，見到什么拿什么，裝了一購物車之后，再暈乎乎去買單。
到家樓下，遇到小麥和顧有蓮，被顧有蓮一聲喊，才清醒過來。
這是晴天第一次見顧有蓮，跟著志遠大大方方地叫“姑姑”。
顧有蓮喜不自勝，連連招呼倆娃晚上去家里吃飯。
小麥見他們提著那么多菜，忍不住笑，“娘，你可真是……”
顧有蓮一下明白過來，忙笑，“給忘了，我們晚上有事呢，下回啊，下回有空來姑家吃飯�！�
晴天直接被說臉紅了，顧有蓮自己也不好意思，趕緊找借口拉著小麥走了。
志遠低頭看看晴天，好笑，“我姑姑和小麥都是很好的人，還有，我沒那么壞，你放心好了�！�
晴天用力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志遠哈哈大笑。
顧有蓮聽見志遠的笑聲，回頭看了一眼，嘆著點頭，“挺好，還怕志遠這孩子心里不舒服，怎么說也是親媽�！�
“他心里會不會不舒服倒是不一定�！毙←溞χf，“但是，這個叫晴天的女孩子，我小時候就聽說過，這么多年不見還能重逢，也是緣分啦，晴天，名字取得挺好的，志遠心里再不舒服，見找她也雨過天晴了。”
顧有蓮看了眼女兒，“那你的緣分呢？”
第659章
你為什么不來？
她的緣分？
顧有蓮從前從來不提這個問題的。
只能說，當娘的到底是心系孩子，一點點細微的變化都發(fā)現(xiàn)了。
“娘……”小麥并不愿意談這個話題。
顧有蓮嘆道，“那我就不問，小麥，娘只有一個希望，就是你不要讓自己受委屈，開開心心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
“嗯。”小麥笑著，用力點頭。
轉眼就是下周，是小圓臉手術的日子。
這幾天，各學校也陸續(xù)開學了。
掌珠從家里回首都，而晴天也要回學校上班，一家子在顧有蓮家里聚了個餐，可算是滿足了顧有蓮這個當姑姑的和志遠媳婦兒好好親近親近的愿望，一頓飯的時間相處下來，顧有蓮對晴天贊不絕口。
第二天，晴天就坐一大早的飛機回去了，志遠送完她急匆匆趕去醫(yī)院。
小圓臉今天手術，前一天，這家伙就在群里嘮嘮叨叨的，強烈要求每個人都要陪他做手術。
這家伙打小就軟嘟嘟的會撒嬌，長大了更是無賴得很，他如果不送他進手術室，等他出來，不定得多大氣性。
待他趕到小圓臉病房的時候，大家伙兒基本都在了。
這個矯情的家伙，果然在那作上了，一個個點名，跟老師點到似的，清點上了。
反正，在首都的，來了七八個，沒來的，人家實在是有很重要的事趕不來。
不在首都的，比如云小山，隔著重洋跟他視頻，讓他不要作，老老實實去手術。
小圓臉哼哼唧唧地答應著，直到手術室的護士來接他，他才把手機給了身邊的女孩，臉還是耷拉著的。
一幫人陪著他去手術室，電梯都裝不下，大半人直接走樓梯。
電梯里，小圓臉就開始鬧脾氣，問瑾瑜，“毛豆呢？為什么不來？”
瑾瑜都被問郁悶了，求饒的語氣，“祖宗，毛豆都說了，他爹今天早上臨時也進醫(yī)院了，等把他爹安頓好，他就來看你�！�
小圓臉這才不說話了，過了兩秒鐘，又拉著臉看著志遠，“還有小麥，怎么沒來？”
“她今天學校開學，要開會，來不了�！敝具h回答他。
“什么會有我做手術重要？”小圓臉鬧起來了。
志遠淡淡地看著他，“你這手術，就算把你大卸八塊，我們一人一塊都夠抬了，你到底要多少人抬？”
手術室護士：……
李醫(yī)生，求你了，可不敢這么說啊……這要碰上個不講理的，我們怕是走不出手術室了……
當然，小圓臉不會在這上頭不講理，他只揪著小麥和毛豆沒來這兩件事不放，“等我出了院，我要看看這倆怎么補償我！”
小圓臉話說得狠，到了手術室門口，卻又忽然抓住了志遠的手，眼睛紅了，“志遠，如果我今天在里面出不來了，你幫我告訴小麥……”
“閉嘴！”志遠打斷了他的話，“小手術，別哭唧唧的，我在外面等你，肯定出得來。”
“噢�！毙A臉硬生生又把情緒逼回去了，拉著志遠的手卻是不肯放，“那，你一定要等我啊，我要第一個看見你，就像小時候在幼兒園睡午覺，我每天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你一樣�！�
志遠：……
這下不是小麥了？
到底還是心軟，志遠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手背，“放心吧，我一定在這里等你，你一出來就能看到我�！�
小圓臉終于依依不舍地松開志遠的手，由著護士推進去了。
在此過程中，瑾瑜一直用異樣的眼神在小圓臉和志遠之間看來看去。
第660章
你到底想不想我？
志遠回頭就看見瑾瑜的眼神，很是無奈，“他一貫這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