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謝世安抬手示意對面的石凳,“世子厚愛,請。”
拓跋力盧看了看正在煮酒的謝世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謝霽,莫名從這個場景中看出幾分熟悉之感,當年大殿比武之后,他去謝府拜訪謝世安,大多時候也是這樣,拓跋力盧笑了笑,“事到如今,你是不是特別后悔當年在殿前留手?”
謝世安從滾燙的煮酒壺中盛起一勺熱酒緩緩倒入對面的酒樽中,“無所謂后悔不后悔,若是重來一次,我應該還是會選擇留手�!�
拓跋力盧難得有些意外,他在石凳上坐下,“為何?”
謝世安:“當日我留手并非是因為你或者你的處境,那時候北蠻與南朝聯(lián)手抵御西戎,沒有必要因為這一點小事讓本就多有嫌隙的盟軍再生齟齬。”
拓跋力盧聞言沉默了片刻,突然歪嘴笑了起來,友善的吊眼下是遮掩不去的陰鷙“也是,謝大人心系蒼生黎民,輸贏這點小事自然不會過心�!�
謝世安拍開謝霽想要端樽盛酒的手,“世人皆有心系的人或物,所以行為舉止都有跡所尋,只是世子所圖所謀到底為何,這些年我倒是一直沒有看明白�!�
謝霽委屈地將被拍紅的手收了回來,不情不愿地把酒樽放回到一旁的杯架上。
拓跋力盧冷眼瞧著謝世安與謝霽的動作,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格外刺眼,他壓著腰間上的銀刀,強忍下心中驟起的嗜殺之念,他拂過嘴上的刀疤,笑容執(zhí)著又陰森,“所圖所謀?我記得當日進安京城時候我就和謝大人說過了,想要看見你痛苦難安,崩潰發(fā)瘋�!�
謝霽莫名其妙地看著拓跋力盧,實在沒有忍住脫口而出:“你有病嗎,都說了當年的事情與我哥無關。”
拓跋力盧歪著頭,笑容帶著幾絲孩童似的天真,“有病嗎?可能是吧,我族的祭師也這么說,但是怎么辦呢,人活一世就這么一點執(zhí)念,若不能完成,來日彌留之際回首,豈不會不甘難平不能入輪回?”
謝世安笑容不變,端起酒樽品了品樽中的寒潭香,“這么說你讓蠻軍一路從北疆燒殺搶掠也是為了讓我痛苦?”
“不只是你在乎的天下蒼生,你所想、所念、所愛、所珍視的一切我都想毀去,”拓跋力盧笑了起來,嘴唇上的刀疤讓這個笑容顯得格外偏執(zhí),“你知道嗎?當年你站在白渡城墻上,看著歸闌城的百姓哭著跪求你開城門救他們,你臉上那種無能為力又痛苦的表情,我每每想起都覺得意猶未盡,多么想再見一次啊�!�
謝世安輕輕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當年讓你選擇的是身后千千萬萬的南朝百姓和身前歸闌城的一城人命,如今讓你選擇的是你們南朝的江山社稷和你的夫人,”拓跋力盧笑容陰冷,“當年你選擇了前者,我很好奇如今你會選擇什么?”
拓跋力盧話音剛落,突然一聲巨響從安京城里謝府的方向傳來,爆炸的火光直沖九霄,讓不見月光的黑夜宛如白晝,大地的晃動一直延續(xù)到城外長亭,亭上的磚瓦簌簌落下,砸落了亭檐四角掛著墨畫燈籠。
謝霽拿起身旁立著的龍骨槍向拓跋力盧刺來,一招一式不再留情,直取其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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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終章(二)
官道與長亭隨著燭火的驟滅瞬間被黑暗籠罩,
龍骨槍與銀刀的撞擊在漆黑的夜幕中不斷乍現火光,兩旁叢林深處傳來人行而過異動,凄涼的鳥獸鳴叫聲劃破了陰沉的夜幕,
無數的箭雨從樹林深處射出,
似乎是想打亂謝府的困陣助拓跋力盧脫身。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謝府護衛(wèi)并未如同意料之中那般固守防線以防拓跋力盧逃脫,
他們訓練有素地散開,直面箭雨,
目標竟然是隱藏在暗處三皇子派來助拓跋力盧逃脫的人手。
拓跋力盧猛然反應過來,
他帶著刀疤的嘴狠狠抿成一條直線,
下顎死死地繃緊,
他如狼的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然而更多的卻是憤怒,“你!”
謝世安泰然自若地坐在亭中,
絲毫不在意拓跋力盧恨不得食肉喝血的眼神,“只有無能的弱者才會讓自己陷入不得不選擇的困境,三年過去了,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北疆的我,
可是世子殿下,”謝世安帶著一抹諷刺的笑,“你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沒有進步啊�!�
拓跋力盧一刀比一刀狠,一刀比一刀快,
銀刀在黑暗中留下段段殘影,他不顧謝霽絲毫沒有間隙的攻勢,銀刀直劈謝世安而去,
相對于失敗與諷刺,他更不能忍受的是這種輕視,“你大費周章布下此局,目標一開始就不是我?”
謝霽比拓跋力盧更快,他擋下?lián)粝蛑x世安的銀刀,骨槍在他手中如同游走蒼龍,伴隨著寒星點點,連綿不絕,逼得拓跋力盧不得不退守。
“若只是為了除掉你,辦法多的是,何需我如此大費周章,只是若我不做一場這樣的戲,怎么能將蕭延藏在安京城的人手盡數除去,特別是禁軍與城防軍,”謝世安笑了笑,“蕭延在安京城待著這么多年,勢力早已根植各處,官員還好,有無結黨我心中早已有數,只是這些販夫走卒,要查起來著實費事,但是若不除去難免會為未來戰(zhàn)事留下隱患,難得有這種一勞永逸的辦法,何樂而不為呢?”
拓跋力盧看見叢林深處已有不少死士來不及自盡就被謝府護衛(wèi)拿下,突然笑了起來,臉上的刀疤令這個笑容顯得格外猙獰,又像是在證明又像是在自欺欺人,“若你對我不忌憚,為何一開始的時候會被三皇子牽著鼻子走了這么久?”
“讓我忌憚的從來都是你身后的狼軍,沒有狼軍的你不過失去利爪的狼罷了,”謝世安笑容含嘲,不忘回應拓跋力盧適才譏諷他的話,“你知道嗎?從你答應蕭延的邀請來安京城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今日失敗的結局�!�
“失��?”拓跋力盧笑音低沉而又陰森,無數幽綠的鬼火在叢林間燃起,幽幽熒光籠罩天地,白茫茫的霧從地底蔓延,宛若幽冥鬼府,幽綠的鬼火不斷顫動,倏然化而為狼影襲向各處被護衛(wèi)所擒之人,“現在說敗是不是還為時尚早?”
謝世安和謝霽身形瞬動,冒著鬼火的幻象攔下隱藏在白霧之中對所擒之人的暗襲。
須臾之后,如狼群般聲勢浩大鋪天蓋地攻擊而下的鬼火幻象消散在夜幕之中,謝世安甩干劍上的血跡,望著退去的白霧冷哼了一聲,“雕蟲小技。”
謝霽收起龍骨槍,蹲在地上用樹枝戳了戳還未燃盡的鬼火苗,好奇地問道:“雕蟲小技?哥你知道他們北蠻這種巫術是怎么弄出來的了��?”
謝世安:“你嫂子說鬼火原理是磷化氫,白霧的原理是干冰。”
謝霽聽得半懂不懂,“那狼影呢?還有為什么白霧還能跟隨他退去?”
謝世安被噎了一下,他面色不變,依然是那副萬事皆曉令人信服的模樣,“應該是內力所控。”
謝霽對他哥的話深信不疑,他聞言努力用內力驅使落在地上鬼火苗變形,然而控了半天,鬼火除了左右飄動形態(tài)絲毫沒有改變,“不行啊,要不哥你來試試?”
“......”謝世安并不想打自己的臉,他沒好氣地拍了謝霽的腦袋一巴掌,“試什么試,人都跑了你還有心思在這里玩�!�
謝霽震驚地捂著腦袋,十分委屈,“不是哥你讓放的嗎,你不是說要跟著他,看看他沿路都聯(lián)系了哪些人,正好可以將他與三皇子的勢力一網打盡嗎?”
謝世安再次被噎,他裝腔作勢地正色道:“那還不快去?再晚人都跑沒影了�!�
謝霽不情不愿地站起來,計劃明明就不是這樣的,昨兒不是還說山高地廣追蹤不變,只要在必經之路的城中守株待兔再一路跟蹤就可以了嗎?
謝世安囑咐道:“將人趕去忻州,我讓我父親在那里設了網。”
“知道了,”謝霽帶著一行護衛(wèi)翻身上馬,“不用趕他也會過去,你不是說了嗎,沒有蠻軍的他就像是失去利爪的狼,你都這樣激他了,不管是為了證明給你看還是為了回來殺你,他都會拼死去與狼軍會合的�!�
“公子,”護衛(wèi)待謝霽走后開口問道,“這些人怎么辦?”
謝世安冷眼掃了一眼叢林間打斗的痕跡與滿地尸體,“抓了多少活口?”
護衛(wèi):“七個�!�
謝世安:“能被抓的一般都心智不牢,三皇子不會舍得將所有養(yǎng)的暗衛(wèi)都用來幫助拓跋力盧逃跑,這些人肯定有不少是驍騎營的人,問出來后交給今上�!�
護衛(wèi):“打斗痕跡是否需要清理?”
謝世安:“不用,怕的就是三皇子不知道我曉得他在驍騎營�!�
——
安京城西街謝家私宅,巨大的爆炸聲將翠蝶從昏睡中震醒,她來不及思考自己為何會昏迷,急忙跑出院子往火光沖天的謝府方向看去,她看見熊熊燃燒的火焰伴著火星將整個安京城都照的透亮,滾滾濃煙伴著烈火騰空而起,鋪天蓋地,給本就烏云密布的夜空又添加了一層陰霾。
翠蝶雙手緊緊地握著,本就沒有多長的指甲已經完全扎進了手心中,鮮血順著拳頭一顆一顆地滴落,她的大腦一片混亂,絲毫沒有報仇雪恨后想像中的激動與喜悅,為什么會爆炸?是小姐與三皇子的人手起了沖突嗎?三皇子的人捉住小姐了嗎?小姐她...還活著嗎?
身后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蘇文卿坐在檐下火光照不進的陰影中,身后是兩個謝府的護衛(wèi),“我以為你會先關心自己為什么會昏迷,又為什么會在這里�!�
翠蝶猛得回頭,她一向毫無城府的眼睛微微瞪大,其中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她喃喃自語,“小姐?您怎么......不可能,您不是在謝府嗎?這不可能......”
蘇文卿瞧見翠蝶的模樣,向來沒心沒肺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難過,“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從書房,到我問你愿不愿意離開謝府,再到今天下午......”
“我一直以為你能看在與我的情分上收手,”蘇文卿嘴角劃過一絲半苦澀半自嘲的笑容,“也罷,自作多情是人類的共性,人總是喜歡將自己想的太重要。”
翠蝶明亮的大眼睛垂了下來,她別開眼,刻意避開蘇文卿臉上的苦笑,“您......什么時候知道的?”
蘇文卿苦笑了一下:“我哪有這么厲害,我向來只能分得清別人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所以我才會難過,因為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維護和照顧是出自真心的�!�
翠蝶下意識地張了張嘴,然而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她已經做出選擇,再解釋什么也沒有任何意義。
“是謝公子嗎?”
蘇文卿看見翠蝶不再帶有任何情面的目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默默將所有關于翠蝶的感情從心底刨去,這種方法雖然難,但是卻很有效,這是她從小到大能夠健健康康茁壯成長的秘籍之一,從將她拋在奶奶家十年不聞不問的離異父母,再到玩了很多年某一天說散就散的小伙伴,挖去的時候雖然會有點痛,但總比創(chuàng)口留膿的好。
“你很小心也很謹慎,你知道騙我容易,騙謝世安不容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很少出現在謝世安面前,但凡我與謝世安相處的時候你都會主動避開,原來我一直以為你是為我好,再加上你性格本來就靦腆,是以誰也沒有多想,直到我兩次出事,”
翠蝶猛地抬起頭。
“當日我之所以會在王家后院遇到沁娘就是因為你和我說那條路陰涼不易中暑,還有宮宴的那次,我偷偷溜出去連謝府的護衛(wèi)都沒有驚動,為什么在前朝溜達的拓跋力盧能夠來得這么快?”
翠蝶聲音很低,“這也并不能夠成什么決定性的證據。”
“是啊,真正引起人懷疑的是這個計劃本身,簡直就像是專門為我而設的一樣,計中計,局中局,選擇沁娘是為了造成謝世安與大皇子之間的嫌隙,以我為最終目標是想拿捏住謝世安弱點。原主宿主,偶爾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若非我親近之人,怎么會如此了解我的身體狀況?”
“三皇子是因為聽你說了我落水之后的那些反常舉動才會萌生出制定這個局的想法的吧?”蘇文卿眼中沒有什么神色,“說起來我還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覺得榮幸,為我耗費如此大的精力,據說你們?yōu)榱吮普孢真的讓拓跋力盧在北蠻舉行了一次萬人獻祭的祭祀活動?”
翠蝶:“可是您和公子最開始是信了的�!�
“剛開始我是真信了,嚇得我連續(xù)幾晚都沒睡好覺,特別是謝世安召遍了太醫(yī)查遍了謝府都沒有發(fā)現問題,不過謝世安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他那人裝腔作勢慣了,可能心里慌得一逼表面也會安慰我說沒事�!�
蘇文卿頓了頓,想起那日在謝世安的書房里不小心翻到的那封類似死后安排的信,里面有一半紙都是在為她安排,事無不詳,事無不細,口口聲聲要生同衾死同槨,死都要拉她相陪,結果背地里就為她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哪怕是她想要改嫁,他都安排好了會以謝家的權勢護她一世無憂。
蘇文卿嘴角劃過一抹很淡的笑意,隱去心中的酸楚,沉默了好會兒后才繼續(xù)道。
“真正出現轉機的是我身體負荷不住龍腦迷迭香的藥性,我讓謝世安給我減輕用量的那一晚�!�
“那一晚我的夢境可精彩了,被狼追、被狼咬、還有一箭殺了謝世安,然而這些都不算什么,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嗎?我看見你們口中的狼神了�!�
“你們的狼神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后化身為了人形.......”
翠蝶不解,噩夢千千萬萬,自古便有神能化人形的傳說,這好像也并不奇怪。
“你知道它化的是誰嗎?”蘇文卿表情既無奈又無語,“休杰克曼,金剛狼,漫威旗下的超級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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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終章(三)
“好萊塢明星啊,
”蘇文卿扶額,“若真的有狼神,那這個狼神的審美還挺前衛(wèi)的哈�!�
翠蝶聽的半懂不懂,
“所以那日之后您的那些反應都是為了演給我看的?”
“差不多吧,
謝世安想將計就計,
而我......”蘇文卿嘴角劃過一絲自嘲,“也想看看你會不會看在與我的情分上收手�!�
翠蝶緊緊咬著唇,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蘇文卿:“我回答了你這么多問題,
禮尚往來,
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提問了?”
翠蝶低頭不語。
蘇文卿:“是因為你的家人嗎?”
翠蝶猛緊緊咬著唇。
蘇文卿:“謝世安查到你家人三年前曾回北疆探親,
時間正好和北蠻南侵吻合�!�
翠蝶垂下眼眸,
沙啞的聲音中又帶著潛意識里難以掩藏的溫柔和痛苦,“歸闌城有冬集,
里面經常會有一些價格實惠的皮貨,我告訴過他們說我在蘇府什么都不缺,然而他們還是去了歸闌城......”
翠蝶咬破了唇,沒有忍住的眼淚從眼眶中滾滾落下,
“北蠻狼軍都放了他們,為什么?為什么不開城門?我弟弟才只有一歲...還在襁褓之中...為什么?為什么不救?”
蘇文卿問之前已經猜到答案,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解釋:“拓跋力盧并非放人,他的蠻軍就跟在歸闌城的百姓身后,
若是開城,南朝守軍根本擋不住北蠻的攻勢�!�
翠蝶盛滿淚水的雙眼通紅,其中滿是悲憤,
她第一次在人前嘶吼,白凈的臉龐滿是淚痕,“死的不是你們的親人,你們當然可以輕飄飄地說一句這是為了大局,憑什么為了你們口中所謂的大局就要犧牲我的家人?憑什么你們口中所謂的北疆防線要用我家人的性命去換?”
翠蝶:“城墻后的百姓是百姓,城墻外的民眾就不是南朝的子民了嗎?將士不就應該保護百姓嗎?他們看見百姓在自己面前被屠殺為什么不去救?他們的職責不就是應該守護民眾嗎?就因為覺得打不過?就因為想要保留兵力?將士不能隨便犧牲,百姓的性命就能隨意放棄嗎?將士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蘇文卿:“但凡能救,我相信沒有哪個守土將士愿意看見守護的人民在自己面前被殺,但是你要他們怎么救?拓跋力盧的性格你也知道,打開城門的結果十有□□就是他下令射殺在前頭奔跑的百姓�!�
“將士不怕犧牲,但是你不能要求他們白白犧牲,他們也有白發(fā)蒼蒼守在家中等待游子歸鄉(xiāng)的父母,他們也有出生后就沒有見過幾面只會對著衣物叫爹爹的稚兒。”
“白白犧牲?”翠蝶雙眼通紅,“拓跋力盧要殺的人是謝世安,謝大人不是心懷蒼生為國為民嗎?他為什么不拿自己的命去和拓跋力盧換歸闌城百姓的性命?哪怕不能以一換多,以一換一又有何妨?謝世安既然選擇犧牲歸闌城,為什么他不選擇犧牲他自己?不就是因為在你們這些貴人眼里你們的命比普通人的命金貴嗎?”
“......”行吧,這個話題可能沒法聊下去了。
蘇文卿沉默了一會兒,“我很好奇,謝世安只是面對你家人被殺之時沒有選擇出手相救,可是殺你家人的卻是拓跋力盧,你為什么恨謝世安而不恨拓跋力盧呢?”
“而且三皇子與拓跋力盧結盟,蠻軍一路南下又會有多少無辜家庭支離破碎,你也深受過失去家人的痛苦,你就忍心看見千千萬萬的人家也同你一樣在蠻軍的鐵騎下家破人亡?”
翠蝶笑了起來,笑容帶著痛苦、不甘、悲憤和瘋狂,“世間這么多人,為什么失去親人家破人亡的人只有我?那些人在用我家人血肉性命筑成的城墻中高枕無憂地生活了這么多年,他們不該付出相應的代價嗎?”
“那我呢?”蘇文卿看著庭中的翠蝶道,“我自問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你,你為了避免直接下藥被太醫(yī)診斷出來,從我嫁入謝家起便開始一味接著一味藥往我飲食里加,你可知道若發(fā)現得再晚上半個月,你下的那些藥足以致我徹底瘋癲�!�
翠蝶聞言神情淡了下來,她垂下眼簾,默不作聲,良久之后才用干澀的聲音開口道:“小姐您從小就待我很好,從來沒有委屈我做過任何事情,我曾經也在心底發(fā)過誓,若您有一天需要,哪怕為您而死我都心甘情愿,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您要嫁入謝家?安京城這么多皇子高門,為什么您一定要選擇謝家?”
蘇文卿無言以對,“你恨的是謝世安,為什么不直接去對付他,反而要來傷害一直待你不錯的我呢?若你拒絕,三皇子也未必會想到要將局設在我身上不是嗎?”
翠蝶笑了起來,眼淚簌簌而下,她抬頭望著坐在屋檐下被火光照亮了半邊臉的蘇文卿,“失去所愛之人的痛,若不讓他謝大公子體會一下,他怎么會知道我們這種人的感受?”
蘇文卿看見翠蝶一個人站在庭中神態(tài)瘋狂,騰空而起的熊熊烈火都照不亮她身上濃濃的蕭瑟與悲涼。
蘇文卿不再看她,起身往院外走去,她對身后的護衛(wèi)吩咐道,“洗腦這種事情還是交給你家公子吧,看住她,別讓她出事了,我身上還有幾味藥太醫(yī)沒能查出來,”蘇文卿笑了笑,半開玩笑道,“她手上還握著我的小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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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世安出城之前就將謝府的事情交給了蕭昀,他相信蕭昀的手段,所以回城以后也沒有管謝府的事情,直接騎馬繞道打算去西街私宅找蘇文卿,結果還沒下馬就被小廝告知蘇文卿去了謝府。
謝世安一顆心被這個消息整得七上八下,他騎在馬上一會兒擔心蕭昀那個不著調的可能沒將火滅干凈,一邊又生怕火場混亂萬一有漏網之魚傷著了蘇文卿,于是謝世安連馬都沒下又調轉馬頭往謝府趕去。
謝府焦壁外,身著漆黑鐵甲的禁軍將已滅的火場圍得水泄不通,謝府很大,炸藥主要布置在謝世安的院子里,是以周圍居民并未受到影響,而且謝世安需要的只是爆炸的聲勢,所以埋的炸藥是他讓人在蘇文卿說的“一硝二磺三木炭”的基礎上改進而成,聲勢浩大,威力卻小了很多,連帶被火勢波及的也就只有四五個院子加一片蘭園。
謝世安老遠就看見了蕭昀,他將馬韁遞給了迎來的禁軍,也不客氣,開口就問道:“我家夫人呢?”
蕭昀指了指燒焦的廢墟,“一個人在里面�!�
謝世安:“你就讓她一個人進去?!火你清干凈了沒有?人呢?檢查過了嗎,有沒有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