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蘇氏子弟連門都不敢出,生怕被扔爛菜葉子。
過了幾日?,凈門傳來?消息,說蘇氏將家族產(chǎn)業(yè)秘密轉(zhuǎn)移到了安都。
奇怪的是,這項工作并非是蘇飛章死后才開始實施,而是已?經(jīng)暗中推進數(shù)月,聽說有個商道高?手?暗中協(xié)助經(jīng)營,
在安都商界站穩(wěn)了腳跟,按這個進度,蘇氏東山再起不過是時間問題。
花一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不屑,“商界競爭之慘烈比戰(zhàn)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兄長那般絕頂聰慧之人,廢寢忘食嘔心瀝血方能占有一席之地,就憑蘇氏那幫人啖狗屎的腦袋,
只怕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呢�!�
可惜,無論花一棠背地如何冷嘲熱諷,
蘇氏平安落地已?成定?局。
蘇飛章死?后第二日?,姜文德就帶著蘇氏一案的所有卷宗回了東都,根據(jù)路程和案件處理流程計算,
起碼要過一個月才能有回復(fù)。
凌芝顏自然是閑不住的,日?日?泡在案牘堂里查閱卷宗,
連帶著花一棠也不好意思躺平,先后去?了段紅凝和彌妮娜的私宅做案情復(fù)盤。
林隨安倒是閑了下來?,被方刻強行塞了一堆十全大補丸,木夏日?日?王|八甲魚湯灌著,不僅養(yǎng)好了傷,還胖了五斤。再這么養(yǎng)下去?,“千凈之主”遲早要變成“千斤之主”,林隨安苦不堪言,挑了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偷偷溜出了花氏九十九宅。
她想去?看看雪秋娘子,不想在半路遇到了花一棠,又在秋月茶坊門口碰上了凌芝顏,原來?仨人都想到一塊去?了。
秋月茶坊正常營業(yè),一派和煦之景。雪秋娘子見到三人很高?興,迎著三人入了后宅茶室,一進門,林隨安就看到了茶室里的屏風(fēng),繡著一簇大紅色的海棠花,明媚又鮮活。
雪秋娘子親自為三人沏茶,用的還是花一夢送來?的花氏白瓷,時過境遷,茶香依舊,物是人非。
四人靜靜品著茶,享受著難得的靜怡時光,最終又是盡職盡責(zé)的凌司直大人打破了寧靜。
“凌某翻閱了近十年的戶籍變更錄冊,發(fā)現(xiàn)了三年前的一個脫籍記錄,脫籍者名為月十三娘,從樂妓脫籍為良民。助月十三娘脫籍的人是西城劉氏的前任家?主,也就是劉青曦的父親劉暮連,這位劉暮連年輕時是個風(fēng)流才子,擅丹青書?法?,與段紅凝和彌妮娜是忘年交。”
雪秋娘子放下茶盞,往茶壺里添了一舀沸水,“凌司直想的不錯,我就是月十三娘。”
花一棠:“雪秋娘子與段紅凝和彌妮娜認識多?久了?”
“幼時相識,樂坊相依為命八年,”雪秋道,“我年幼時毀了臉,在樂坊備受欺凌,若非她們傾盡全力?為我脫籍,我活不到今日?�!�
果然,雪秋就是段紅凝金手?指記憶中的最后一個人。林隨安心道。
花一棠:“之前紅香坊曾有傳言,說每月十五,段紅凝都會精心打扮外出與情郎相會,如今想來?,段紅凝去?見的并非什么情郎,而是彌妮娜和你�!�
雪秋笑了笑,“世人皆以為女子悉心裝扮定?是為心儀之男子,卻不知在許多?女子心中,那些個腌臜男人根本不配�!�
花一棠明顯噎了一下,凌芝顏干咳一聲?,“每月十五的聚會,除了你們?nèi)诉有一人,便是彌妮娜身邊的蒙面?琵琶女十五娘——也就是連小霜,對嗎?”
雪秋為眾人一一斟滿茶水,放下茶壺,用帕子擦了擦手?,抬頭,“是�!�
凌芝顏點?了點?頭,掏出兩樣?xùn)|西,平鋪在茶案上,一樣是連小霜案發(fā)現(xiàn)場繡品的拓圖,另一樣是在瞿慧身上搜到的半幅海棠繡花絲帕,“連小霜死?后,我們在她的繡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面?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的海棠花一半是連小霜所繡,另一半則是他人的針法?。我們將繡品做了拓圖,”凌芝顏將繡帕和拓圖拼了起來?,“瞿慧的繡帕和拓圖可以拼成同一張繡品。經(jīng)檢驗,繡帕上的繡線就是殺死?連小霜的兇器。”
雪秋垂著眼?皮,安靜地聽著,表情無波無瀾。
“瞿慧的供詞里說,她殺人前看到連小霜已?經(jīng)繡完了整個屏風(fēng),之后才用繡線勒死?了連小霜。瞿慧殺人的時間?在戌時左右,目擊證人稱瞿慧戌正三刻已?經(jīng)到家?,根據(jù)路程時間?計算,瞿慧根本沒時間?拆掉屏風(fēng)再重新繡上花樣�!�
“而且,瞿慧曾在花宅養(yǎng)傷多?日?,上藥擦洗皆由花氏侍女服侍,并未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過繡帕。瞿慧是在離開花宅后,才得到了這塊繡帕。”
“瞿慧與吳正禮義絕后,除了自己的娘家?,只去?過一個地方,便是秋月茶坊——”
雪秋撩起眼?皮,“沒錯,那張帕子是我給瞿慧的�!�
花一棠:“皮西的口供里說,他親眼?看到段紅凝處理了連小霜的尸體。所以拆了屏風(fēng)上的海棠花,又重新補繡的人也是段紅凝。也就是說,這張帕子其實是段紅凝給你的�!�
雪秋:“是�!�
“我們在屏風(fēng)的繡花下發(fā)現(xiàn)了青州繡品的殘片,并根據(jù)這條線索查到了吳氏布行的罪行,這是連小霜留給我們的信息,那么,另外半幅繡花下面?是否也藏了什么信息,如果有,又是留給誰的呢?”
花一棠站起身,慢慢在茶室里踱步,“花某去?彌妮娜和段紅凝的屋子里看過,她們都有一張海棠屏風(fēng),屏風(fēng)中央最艷麗的海棠花針法?皆與別處不同,對照下來?,分別是彌妮娜和段紅凝自己繡的。”
花一棠停在了茶室的海棠屏風(fēng)前,“所以,花某猜測,或許這海棠屏風(fēng)就是你們之間?互傳信息的一種辦法?�!�
雪秋笑了,珍珠白的皮膚泛起明亮的光,眼?眶微紅,“這是小霜最喜歡的游戲,她總愛將喜歡的詩詞繡在海棠花下,等著我們?nèi)?找,找到了,她就會很開心。她尋到意中人的時候,也是將那人的名字繡在海棠花下……”
花一棠目光在海棠屏風(fēng)上流連片刻,走回茶案,重新入座,輕聲?道,“花某名字中也有一個‘棠’字,想必是和這海棠花有緣,雪秋娘子若是愿意,不妨與我說說海棠花的故事。”
雪秋又舀了一勺沸水注入茶壺,用帕子擦了擦手?,這次沒有松開帕子,而是緊緊攥住,臉上的笑容仿佛陷入了一個永遠都不想醒來?的夢境。
“小霜是我們四個里面?年紀(jì)最小的,她愛笑,喜歡繡花,喜歡把繡好的海棠花放在院子里曬太陽,她說,這樣繡品就會和真的海棠花一樣,有香氣�!�
“她是我們的妹妹,是我們最珍愛的人,是我們最想保護的人,我們從十年前就計劃著,盼望著有一天,能幫她脫離賤籍,讓她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陽光下——”
說到這,雪秋的笑容漸漸消失了,“若不是為了救我,第一個脫籍的應(yīng)該是小霜,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雪秋說的很模糊,但林隨安三人都非常默契沒有追問。
雪秋停了良久,又慢慢道,“后來?,小霜認識了那個男人,益都城的大英雄,前途無量的司兵參軍,對小霜一往情深……說能幫小霜脫籍,娶小霜為正妻,我們不信……我們當(dāng)然是不信的……可是小霜信他,小霜說……那個人值得……”
“小霜跟他走了,之后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三人齊齊沉默。
“不過你們不知道的是,小霜被吳正禮囚禁期間?,被迫去?參加了一個宴會�!毖┣锬抗庵敝鄙淞诉^來?,“那個宴會就是蘇氏的白牲宴!”
林隨安背后的汗毛刷一下立了起來?,花一棠和凌芝顏的臉色變了。
雪秋笑得凄涼,“看來?我不必說明何為白牲宴了�!�
林隨安攥住千凈,強迫自己壓下沸騰的氣血,花一棠輕輕握住了林隨安的手?腕。
凌芝顏定?定?回望雪秋,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說。
“在這次白牲宴上,小霜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雪秋的聲?音平靜得仿若一潭死?水,“吳正清就是桃花殺人魔�!�
什么?!
林隨安險些驚叫出聲?,可轉(zhuǎn)念一想,便覺出不對勁兒了。
凌芝顏之前梳理過桃花魔的殺人時間?,吳正清當(dāng)時是捕頭,日?夜忙著和捕快們追緝兇犯,與捕快同吃同住,并沒有作案的時間?,更沒有作案動機——那么連小霜為何會誤以為吳正清是桃花魔——林隨安腦中“�!币宦�?,難道是——
凌芝顏:“五年期桃花魔連環(huán)殺人案共有十七宗,其中十五宗的第一發(fā)現(xiàn)人都是過路百姓,都是不同的人,唯有兩宗的第一發(fā)現(xiàn)人是同一個乞丐�!�
花一棠:“第七宗和第九宗的死?者為兩名不足十歲的女童,桃花烙印與其他死?者不同,現(xiàn)在看來?,她們應(yīng)該是被棄尸的白牲�!�
雪秋:“那些世家?子弟弄死?了白牲,便草草拋尸了事,恰好當(dāng)時桃花魔橫空出世,吳正清便順手?將這兩具尸體扣在了桃花魔的頭上,不僅神不知鬼不覺,還因?為此事做的漂亮,幫吳氏抱上了蘇氏的大腿。之后所有白牲的尸體便都交給了吳氏處理,憑著這個功勞,吳氏才搶到了青州繡品的買賣�!�
艸!林隨安心里罵了句娘。
“這些都是連小霜查到的嗎?”花一棠問。
雪秋:“是吳正清自己告訴小霜的。”
凌芝顏愕然,“如此隱秘之事,吳正清竟然和盤托出?”
“那時小霜已?經(jīng)懷了吳正清的孩子�!�
林隨安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連小霜出身樂坊,自然知道避|孕的法?子,可她卻愿意懷上吳正清的孩子,“莫非連小霜懷孕是因?為——”
雪秋冷笑,“男子都以為只要有了孩子,女人便會對男人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真是可笑!”
屋內(nèi)一片死?寂。
雪秋靜了半晌,又道,“那日?,又是月圓夜,小霜難得出來?與我們聚一次,興致很高?,聊到夜深,小霜突然說想到了一個抓住桃花魔的辦法?�!�
三人盯著雪秋,直覺后面?的話就是關(guān)鍵。
“小霜說,只要她被桃花魔殺死?,便能重啟桃花魔一案,吳正清便是最大的嫌疑人,順著吳正清,就能查到吳氏、蘇氏�!�
“說著說著,她居然還一本正經(jīng)列起了計劃,說什么自殺是不行的,因?為仵作能驗出人的死?因?,還有尸體的腿根處,定?要有五瓣桃花的烙印——小霜還笑著說,這些都是吳正清醉酒后,洋洋自得告訴她的卷宗細節(jié)�!�
“當(dāng)時,我們都以為小霜是開玩笑。因?為小霜只說過這一次,之后再未提過——”
“直到那一日?,小霜傳信讓九娘亥時左右去?家?中見她,還讓九娘務(wù)必單獨駕車前去?……”
午后的陽光落在茶盞里,金燦燦的,好似一捧琉璃,一滴淚從雪秋臉上滑落,琉璃碎了。
她從茶案下取出一個小木匣,打開,取出一個疊得很小的紙塊,只有兩個指節(jié)大小,推到了三人面?前。
“你們猜的沒錯,那半幅海棠花下,的確藏了小霜最后的話�!�
花一棠小心翼翼剝開,整張紙完全鋪開大約有兩個手?掌大小,紙薄得幾乎透明,上面?的字跡又小又密,卻娟秀靈動,甚至透著些愉悅。
【九娘,見信之時,想必我已?死?去?。我知你定?記得我的話,也定?會明白我為何這么做。
門后有風(fēng)爐,爐中有火炭,繡架下藏了一支桃花簪。
桃花烙一定?要在右大腿根處。
后窗外有大木箱,將我的尸體從后窗扔進去?,待過了丑時,再將我的尸體運到后門。
后門直通后巷,沿巷出坊門有一處斜坡,坡下是污水渠,水渠旁有木樁和麻繩,你將木箱綁在污水渠中即可離去?。】
【明日?下午,我的尸體便會出現(xiàn)在浣花溪,浣花溪距離張儀樓只有半坊,花氏明日?將在張儀樓宴請新任益都司法?參軍,聽聞此人出身揚都花氏,家?世顯赫,特立獨行,偵破奇案無數(shù),若是此人,或許能與隨州蘇氏一搏。我愿意賭一次�!�
【聽說花參軍身邊有個林娘子,武功蓋世,古道熱腸,若有機會,替我見見她�!�
【莫要急于尋吳正清報仇,留著他,方能牽出世家?之罪惡�!�
【殺我之人,只是被我設(shè)計的可憐人,莫要怪他。】
【腹中的孩子已?先走一步,免得與我一同遭罪�!�
【莫要悲傷,若能以我將死?之身救出那些孩子,值得。】
【嘮叨至此,突然想起,不知九娘可還記得,我最喜歡繡在海棠花下的那句詩……】
最后的字被淚光模糊,再難看清,裊裊茶香里,林隨安聽到花一棠一字一頓讀了出來?:
“搗麝成塵香不滅,拗蓮作寸絲難絕——小霜絕筆。”
第224章
茶釜里的水開了,
咕嘟嘟地?響著,水花濺了滿桌,陽光斜斜切過屏風(fēng),
海棠花一般明?媚,一般晦暗。
雪秋舀滿一勺生水澆入茶釜,
沸騰的?茶釜再次歸于平靜。
林隨安閉上眼,
逼退了眼中淚意,睜眼時,看到花一棠慢慢折起連小霜的遺書,重新放回木匣,合上了蓋子。
凌芝顏沉默著,似乎想?說什么,又什么都沒說。
雪秋換了塊帕子,
擦干茶案上的?水滴,“小霜是?個傻孩子,僅憑她一個賤籍女子的?死,怎么可能扳倒蘇氏這樣的?龐然大物,
她的?計劃,根本行不通�!�
花一棠:“所以,你們又做了新的?計劃,
重新將連小霜的?計劃補充完整,第一步,
就是?在散花樓蘇氏夜宴殺死吳正清,將吳正清是?桃花魔的?身份做實,攪起軒然大波,
逼迫官府不得不重翻舊案。”
雪秋猛然抬眼,詫異地?看著花一棠。
“彌妮娜邀請吳正清在夜宴當(dāng)日于廂房密談,
威脅他,若他不去,便?將他和連小霜的?關(guān)系公之于眾。事先在房中的?蠟燭里摻入迷香,待吳正清被迷暈,便?與段紅凝合力殺死吳正清,再偽造成二人?被迫自?衛(wèi)誤殺的?現(xiàn)場,因為?時間太緊,彌妮娜甚至事先在腿根處烙上了桃花印�!�
“可萬萬沒想?到,因為?王景福橫生枝節(jié),最終變成了彌妮娜慘死,吳正清安然脫罪。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當(dāng)夜在蠟燭中放入龍神果的?應(yīng)該是?吳正清,他深知和連小霜的?關(guān)系不能曝光,所以想?故技重施,用龍神果控制彌妮娜,不想?,最終成了彌妮娜的?催命符�!�
雪秋垂下眼,指甲狠狠咬住桌沿。
“之后,段紅凝引我們?nèi)ピ吕响簦褪?為?了告訴我們吳正清和連小霜的?關(guān)系,”花一棠皺眉,“將海棠花的?帕子送給瞿慧也是?你們計劃的?一環(huán)�!�
雪秋蜷起手指,“我見瞿慧的?第一眼就明?白了,是?她殺了小霜,給她帕子只是?為?了提醒她,她遲早要為?她的?罪付出代價�!�
“所以,你們又慫恿瞿慧殺了吳正清?!”
“花參軍實在高看我們了,”雪秋搖了搖頭,“瞿慧能殺死吳正清,對我們來說也是?意外之喜�!�
花一棠狠狠閉上了眼。
凌芝顏皺眉:“皮西的?來歷你們知道嗎?”
“皮西因為?偷盜罪下過大獄,一般人?根本不敢雇用他,可九娘心善,可憐他,收留了他,不想?——竟是?……養(yǎng)虎為?患!”雪秋手指越攥越緊,指縫里滲出血來,“大約是?小霜生氣了,氣我們擅作主張,所以不愿保佑我們……”
林隨安胸口悶得發(fā)疼:四個女子拼盡全力,以命相搏,卻因為?那些牲畜不如的?東西,一次又一次陰差陽錯,功虧一簣……
又是?良久的?沉默,花一棠長長呼出一口氣,“馬氏在別院開茶宴,原本只邀請了你一人?,你是?故意請花三娘和你一同?前去的?,是?嗎?”
雪秋松開手指,用帕子慢慢拭去掌心的?血,抬起頭,笑容溫柔又殘忍,“就算死一百個賤民,也比不上一個世家貴女,若是?花氏三娘能死在那兒就更好了!”
花一棠瞳孔劇烈一縮,脖頸青筋暴出,林隨安和凌芝顏手疾眼快,一邊一個壓住了他的?肩膀。
雪秋笑著為?三人?重新?lián)Q了三杯茶,站起身,走到屏風(fēng)后面,捧著一個琵琶坐在了海棠花前,“每次聚會離別,小霜都會彈一曲秋月留君,我的?琴技與小霜相差甚遠,還望三位海涵�!�
說著,打橫抱起琵琶,緩緩抬手壓向琵琶弦,一縷纖細的?陽光落在了弦上,反射出碧綠的?光,林隨安呼吸驟緊,身體比腦子更快,倏然拔刀出鞘,刀光一閃,雪秋懷中琵琶應(yīng)聲碎裂,琵琶弦散了滿地?,雪秋卻是?連根頭發(fā)都沒少,整個人?呆住了。
凌芝顏箭步上前,用袖子裹著手指捏起一根琵琶弦看了看,“上面涂了劇毒,見血封喉�!�
林隨安長吁一口氣,幸好她反應(yīng)及時,否則現(xiàn)在的?雪秋已經(jīng)一具尸體了�!捌鋵崳�?死在馬氏別院的?,是?你自?己吧�!�
雪秋怔著、怔著,突然,爆出一聲不似人?的?尖叫,伏地?大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杜鵑泣血,聲聲斷腸。
花一棠喉結(jié)滾動?數(shù)下,站起身,緩步走到雪秋面前,“和我們?nèi)地?方�!�
*
五大門派歸順凈門之后,凈門在益都的?地?位水漲船高,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余下的?門派也紛紛向凈門拋出了橄欖枝,要么合作共贏,要么直接歸于凈門麾下。各門派弟子龍神混雜,管理起來頗廢了些功夫,好在有靳若坐鎮(zhèn),又有甘紅英一眾益都分壇骨干齊心協(xié)力,總算沒出什么大紕漏,凈門的?升級工程穩(wěn)步推進中。
靳若擒住了沈勛,從花一棠那兒賺了一百金,全給了凈門分壇,甘紅英買下了東四區(qū)老樹坊整條卜算街作為?新的?分壇地?址,舊地?重游,這一次林隨安收獲的?是?一路的?崇拜和熱情。
花一棠并?沒有去卜算街,而是?去了隔壁的?鵲橋街,林隨安在街口石牌坊上看到了花氏的?族徽,再向前走,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宅子,寫著“書院”二字,宅門寬闊,院落敞亮,站在門前,隱隱能聽到孩子朗朗的?讀書聲。
雪秋怔怔望著,“這里是?——”
“救出來的?孩子們都在這里,平日里有花氏的?人?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還聘了夫子教他們讀書認字。”花一棠道。
鐘聲響了,下學(xué)了。
孩子們一窩蜂似的?涌了出來,一邊打鬧一邊討論今日的?晚膳吃什么肉,兩個年過半百的?夫子急急忙忙跟在后面,像兩只操心嘮叨的?老母雞,孩子朝夫子做著鬼臉,稱夫子為?“瞿老大、瞿老二”,把兩個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熱熱鬧鬧的?一大群和眾人?擦身而過,前院再次恢復(fù)寧靜。
林隨安:“那兩個夫子姓瞿,難道是?——”
“是?瞿慧的?兩位伯父,瞿家原本就是?開私塾的?,如今重拾舊業(yè),也算應(yīng)景。”花一棠道。
林隨安震驚了,她知道花一棠定會為?孩子們安排好去處,卻沒想?到竟然如此大手筆買了一條街,建了一座書院,甚至還替瞿慧的?家人?安排了工作。
而且看凌芝顏的?驚詫的?表情,竟然也不知道。
花一棠似乎聽到了二人?的?心聲,撇了撇嘴,“不是?我,是?另一個人?做的?�!�
“四郎,小安,你們來了啊�!被ㄒ粔籼ぶL(fēng)走出學(xué)堂,大大裙擺飄舞在緋紅色的?火燒云下,傾國之容。
林隨安聽到了自?己吞口水的?聲音,還聽到凌芝顏沒了呼吸,余光一瞄,凌芝顏整個人?都看傻了。
花一夢翩然而至,抬手在凌芝顏眼前擺了擺,“凌六郎,發(fā)什么呆呢?”
凌芝顏猝然回神,臉皮漲得通紅,忙后退半步,抱拳,“見過花三娘�!�
花一夢笑道:“凌六郎以后可以稱我為?花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