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可他也沒有像我一樣受過你這么嚴重的傷害!”秦唯安步步緊逼,“怎么,這難道不是你欠我的?”
雖然看不到現(xiàn)場的情景,但姜楠也能想象到秦旭昇憋紅了臉大喘粗氣的樣子。
因為隔著幾棵綠植,姜楠仍能聽到秦旭昇被痰卡在喉嚨里,大口喘氣時發(fā)出來的呼哨聲。
那聲音好一會兒才下去,秦旭昇終于再次開口。
“你先去求你哥,磕頭下跪,撒潑耍賴,什么招都行,”他說,“如果實在不行,我再找他�!�
“這可是您說的�!鼻匚ò舱f,“到時候別嫌我丟您的面子就行�!�
空氣中安靜了片刻,秦旭昇被他不爭氣的樣子氣得咬牙。
“不過,我也就只能再幫你這最后一次,”他緩過氣兒來說,“秦氏不能全都敗在你手里�!�
“呵,”秦唯安不服氣地冷哼一聲,“秦氏真么大個企業(yè),下屬品牌七八個,怎么才給我第二個就是最后一個了,您平時嘴里說著疼我,實際上還是最疼那個白眼狼吧?”
“我要是疼的不是你……”秦旭昇安靜片刻,好一會兒終于還是說,“我要是疼的不是你,怎么還會次次拿老臉在你哥那里碰,他那么冷心冷肺個東西,你還真以為他能聽我的,別說后面的,就這一個,能給你要過來都算是我燒了高香�!�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之前姜家來求我,讓我和他說句好話,我都沒把握找借口拖了下來,你要是爭氣一點,能接住Q.L,我還用受這口老氣嗎?”
“……”
后面那父子兩人又說了些什么,姜楠什么都沒再聽清。
他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變得冷了下去。
悄無聲息地返回,他一時就想要撕破臉皮,不管不顧地將東西砸了立馬離開。
但畢竟涉及到家里的生意,他深深吸氣,只得先忍耐下來,打算回頭和自己的父親商量后再說。
忍辱負重地拎起自己那兩箱大櫻珠,想到里面都是自己父親一顆顆親手挑出來的,黃的似蜜,紅的如珠,他心頭就忍不住地憤懣氣憤。
又覺屈辱。
從沒有哪一刻,他開始后悔自己當初的任性妄為。
如果不是他為了針對葉知秋而故意背刺VIA,他們姜家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種地步里來。
葉知秋……
姜楠閉了閉眼,想到最近新能源市場變動對葉家的巨大沖擊,心底不自覺又升起一線隱約的希望來。
葉知秋的出身地位本就差秦見鶴極遠,如今葉家更是面臨著徹底沒落的局面。
葉知秋想要再和秦見鶴修成正果,做夢去吧!
他微微抿唇,拎著禮品箱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自己的幸福需要自己去爭取,為了自己,為了姜家,為了父親不再受秦旭昇這種小人的欺辱,他不能再縮在殼里做縮頭烏龜了。
他必須要主動出擊才行。
什么手段,什么臉面,統(tǒng)統(tǒng)他媽的去見鬼吧。
他只想和秦見鶴在一起。
只要能和秦見鶴在一起,多少個姜家也能救得起來。
姜楠沉默著將東西送進主宅,汪欣招待了他們,笑說秦旭昇有事外出了,有什么事情她可以轉(zhuǎn)告。
既然已經(jīng)知道真相,姜楠只表面上客氣了兩句,什么都沒有說,就帶著司機出了葉家的大門。
但上車之后,他卻沉著臉摸出手機來,撥通了葉知秋的電話。
第112章
接到電話的時候,葉知秋正在認真挑選面料。
高端的山羊絨面料,有深有淺,有厚有薄,花紋不一,但多優(yōu)雅持重。
這是他之前讓張藍準備的,但直到今天才真正動手挑選。
幾十匹面料一一仔細看過,一一上手摸過,葉知秋最后挑出其中一匹淺灰色格紋來,展開在陽光下細細看了一遍后,他眉眼間溢出笑意來:“就它了�!�
“這匹料子確實好,”張藍笑,“花色也穩(wěn)重貴氣�!�
只是,雖是上好的面料,但葉知秋什么高貴的料子沒見過?
張藍有點不明白,這一次他為什么能專注到連電話響了許久好像都沒有注意到。
“小葉老師,”估算著電話或許就要自動掛斷,張藍沒忍住提醒了一句,“您的電話�!�
葉知秋微笑著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個號碼,雖然記不住整個號段,但那組尾號他卻十分熟悉。
是姜楠。
“不著急�!彼Υ鬼謱⒚媪洗钌先伺_。
隨后,又從手腕針插上取下幾枚珠針來,根據(jù)秦見鶴的三圍,將面料固定出一個雛形來。
電話停了又響,響了又停,無休無止,好像葉知秋不接就絕不會罷休一般。
最后一顆珠針插進去,葉知秋終于直起身來,將電話握進手里接了起來。
“喂,哪位?”他問,聲音一貫的清朗柔和,從聽筒里傳過來,格外從容,格外好聽。
樹影拂過車窗,映在姜楠的側(cè)頰上,忽明忽暗,讓他看起來頗為陰晴不定。
而他眼神里的焦灼,也隨著電話被接起,最終慢慢化作了陰沉。
兩相對比,葉知秋語氣里的悠然從容只襯得他格外緊繃,氣急敗壞。
安靜了好一會兒,將因嫉妒與不甘而扭曲的聲帶調(diào)整過來,姜楠慢慢開口:“你好,葉知秋,我是姜楠,你還記得吧?”
“當然,怎么可能會忘了姜總監(jiān)�!比~知秋微笑,語氣中聽不出很明顯的情緒,“畢竟咱們曾經(jīng)合作一場。”
明面上,他說的是當初在VIA,和姜家旗下品牌“金麒”的那場合作。
但同時,也是姜楠無故背刺VIA,背信棄義讓人唾棄的無恥行為。
真是會挑人的痛腳下手。
姜楠本就剛從秦家離開,正因為之前這件事情付出的巨大代價而暗自后悔。
此刻聽葉知秋這一句話,一時不偏不倚恰堵在他的心口處,堵得他心口發(fā)疼,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姜總監(jiān)找我有事兒?”葉知秋笑問,“如果還是談合作的話,應(yīng)該找Q.L商務(wù)部才對吧。”
又是“合作”。
明明“合作”是極好的一個詞兒,可一旦到了葉知秋面前,姜楠聽到就渾身不對味兒。
心虛也好,后悔也罷……
但不可否認,兩人簡單的幾句對話間,即便葉知秋語氣一直溫和清潤,但他心頭卻還是無法控制地中了幾箭,又痛又憋屈。
姜楠氣得牙根發(fā)癢,但又全無辦法。
畢竟,當初是自己率先背刺VIA。
現(xiàn)在,又是自己率先聯(lián)系葉知秋。
在任何人看來,他的行為確實賤格。
“當初年少不懂事兒,確實做錯過事情�!苯粗乜谏钌钗鼩猓綇�(fù)自己的情緒,“不過金麒早已以公司立場向VIA發(fā)布過正式的道歉聲明,這件事情早該翻篇了吧?”
聞言,葉知秋微笑著選了把趁手的剪刀握進手里,
上午的陽光斜斜地從窗柵里透進來,映在他灰調(diào)上升的眸子上,猶如冬日結(jié)冰的湖面,犀利而冷漠。
那些傷害,加害別人的人,總是很容易翻篇的。
畢竟,受到傷害的從來都不是他們。
只是不知道,如果位置交換一下的話,他們是不是也可以這么容易翻篇?
這么輕易地原諒別人?
“別的不說,”他的語氣依然柔和清潤,“只是,年少不懂事兒……”
像是忍不住一般,他極輕地笑了一下,繼續(xù)道,“我怎么記得,姜總監(jiān)好像比我還大上四五歲呢�!�
日!
姜楠氣得額頭青筋暴漲,忍不住在心底暗罵。
他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葉知秋這么牙尖嘴利的?
簡直句句話都能讓他心梗!
額頭的傷疤因為憤怒與氣急敗壞,此刻彎彎曲曲地凸起在了皮膚上,讓他看起來格外猙獰可怕,也格外丑陋。
姜楠自己看不到,可司機卻能從后視鏡中看得清清楚楚。
雖沒有說話,但下意識地,對方卻悄悄握緊了手里的方向盤。
姜楠再次深深吸氣,決定不再和葉知秋兜圈子,他直接切入正題。
“方便見一面嗎?”他問。
“我和姜總監(jiān)好像沒什么私交,更沒有什么私下見面的理由,”葉知秋依然是那樣的語氣,笑著拒絕,“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姜總監(jiān)忽然約我見面,我確實有點害怕�!�
日!姜楠忍不住再次暗罵一聲,來發(fā)泄自己心底被人拿捏的憤怒與無能。
“如果我說是想談一下嶼哥的事情呢?”他調(diào)整呼吸問。
聞言,葉知秋將剪刀放下,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恰逢高揚為他送了杯咖啡進來,放在面前的小桌上。
“小葉老師,”他說,“為您多加了兩顆糖�!�
“嗯�!比~知秋含笑點頭,用湯匙輕輕攪拌了下,又說,“謝謝�!�
相對于別的老師,葉知秋一向客氣禮貌,聞言,高揚不好意思地抬手撓了撓頭。
天氣漸熱,窗外偶有蟬鳴聲響起,葉知秋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膚被陽光一照,白得幾乎透明。
他握著電話往外看了片刻,像是微微有點出神。
說實話,姜楠想說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而這些也根本不用外出面談,因為電話里完全可以說得很清楚。
只是,即便在電話里,葉知秋也不愿意和他深談,更不用說見面。
他厭惡姜楠,厭惡這種為了自己的小小虛榮就可以毫無底線傷害無辜的人。
一想到上一世,因為齊鑫喜歡他的那點優(yōu)越感,他竟然可以以那樣的方式傷害了他將近十年的時間,葉知秋既無法理解,也無法原諒。
他對姜楠這個人,有著生理性的厭惡。
所以,即便現(xiàn)在,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可以像刀子一樣剜在他心上,他都懶得和他有任何的交流。
葉知秋邊沉思邊端起杯子,慢慢將杯里的咖啡喝盡了。
邊喝,他邊回憶著上一世,新聞里秦見鶴用碎玻璃扎透自己手掌的情形。
那時候,他只覺得,這個人對自己可真夠狠。
又覺得,這個人的自制力可真驚人。
看著新聞?wù)掌媳货r血染透了的地毯,也會忍不住感嘆,那該有多疼啊?
可是現(xiàn)在再想起來,他卻只覺得心疼,疼到一顆心都微微打顫。
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唇,葉知秋眼前浮現(xiàn)出秦見鶴修長的手掌來。
骨節(jié)分明,修竹一般,既貴氣又漂亮……
那樣漂亮的手,
本不該遭受那樣的傷害,更不該留下那樣可怖的疤痕。
眼底的神色愈加堅定,如果可以,他一定要為他將所有的危險都阻隔在外。
大約他這邊遲遲沒有回應(yīng),聽筒里傳來姜楠的催促聲:“喂?”
葉知秋抬眼,看向辦公室里正忙碌的張藍和高揚。
想到高揚剛剛面對自己那聲道謝的反應(yīng),他緩緩站起身來。
后面的話,不僅僅牽扯到秦見鶴,還可能不太文明,他不想他們聽到。
“見面就不必了,”既然提到秦見鶴,他的聲音便冷了下來,“你想談什么,電話里說吧�!�
邊說,他邊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廊里很安靜,葉知秋不動聲色掃視一眼,拉開樓梯間沉重的鐵門,走了進去。
即便是上午,外面陽光正好,但樓梯間里依然昏暗。
葉知秋沿著樓梯往上,站到了秦見鶴平時抽煙的那個小小平臺上。
有光從身后的窗格間透進來,暈染出一片溫柔朦朧的光圈。
葉知秋像平時秦見鶴那樣,斜斜地靠在了身后的窗臺上。
“想說什么,”他語氣極淡,“說吧�!�
他只是提了“嶼哥”兩個字,葉知秋就答應(yīng)談?wù)�,可想而知,葉知秋也是知道秦見鶴的小名的。
一時之間,姜楠有點挫敗。
不過,并沒有關(guān)系。
“你應(yīng)該不知道秦嶼這個名字的由來吧?”他問。
“怎么?”葉知秋好笑,不答反問。
終于扳回了一句,姜楠語氣上終于染上了一點得意。
“我告訴我你……”
“你真好笑,”葉知秋打斷他,“你明明知道他后來的經(jīng)歷多么慘烈,知道他那么幼小,心智都還未成熟的時候就經(jīng)歷過地獄一般的生活與打擊,還敢拿這個名字來炫耀,來洋洋得意……”
葉知秋頓了頓,一字一句,如最鋒利的利刃一般,直直地,毫不留情地往姜楠心底刺去。
“你明明知道,這個名字是因為愛誕生,也明明知道,因為最初的那點愛意,所以后面的一切,對他而言才變得更加殘酷,可現(xiàn)在,你卻無視他的痛苦,拿這個名字作為自己的籌碼與資本?”
空氣中安靜了一瞬,姜楠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渾身如墜冰窟般冰冷。
他沒想過,他沒想過那么多。
他只是想用這個名字來刺激葉知秋,想要讓葉知秋知難而退。
“你和秦見鶴有仇嗎?”聽筒里的聲音仍在源源不斷地傳過來,如惡魔的低語一般響在耳畔,“你這樣惡意地傷害他?”
“我沒有。”姜楠猛地尖叫,嚇得前面司機手一抖,車子差點偏航。
待反應(yīng)過來,司機已經(jīng)出了一頭冷汗。
忙將車子靠邊停下,他擔憂地回頭,剛要說話,又被姜楠臉上的神色嚇了一跳。
好一會兒,他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發(fā)聲:“少爺?”
“你下去�!苯獙⒁暰射向他,眼神兇狠。
司機擦了擦額頭的汗,想到之前姜百川的叮囑,本想拒絕。
可在姜楠兇狠的逼視下,他最終還是推開了車門。
只是,推開車門他也沒敢走遠,只有些無措地站在車頭前面等著。
“你沒有?”像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崩潰失控般,葉知秋似笑非笑,“那你那么洋洋得意地向我炫耀是什么意思?”
他幾乎沒有停頓,話不緊不慢,一句一句地進入姜楠的耳朵,也一刀一刀地扎進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