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而宋檀卻搖頭:“不吃了,感覺味道怪怪的�!惫蛛y吃的。
霍雪瑩毫不猶豫的將雞蛋收回來,張嘴咬掉一大半:“哪里怪啦!25塊錢一份呢!”
“不過確實,沒有家里的飯好吃。按我媽的話說,外賣都沒菜味兒,全是濃油醬醋的�!�
宋檀摸了摸肚子,她其實也餓了。
昨晚到今天上午,她都沒吃東西,如今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需要吃飯的。
她猶豫一瞬:“是食材的原因嗎?那我……我點個好點兒的吧�!膘`氣匱乏,食材的雜質(zhì)太多了。
想到剛才那古怪的食物味道,這次,她把目光放在了更貴的菜品上。
這種,一般食材來源更有保證吧?
等外賣的過程中,宋檀問道:“老板說要一份PPT……那是……”
時間太久遠,這玩意兒是真不會了。
霍雪瑩沒在意,隨口道:“哪個PPT?昨天好像就聽你說做了一半了,你再看看電腦?”
宋檀走到自己狹窄的格子工位上,慢吞吞打開電腦,打開桌面上的半成品,圖片,文字,格式——
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看完了。
但……剩下的呢?剩下要怎么做?
再打開其他文件夾——果然,一、個、都、不、會!
宋·修真者·檀穩(wěn)住老狗,不動如山。
不會就不會吧,反正兩輩子辛苦夠了,這一回,她不做打工人了。
而就在這時,公司門口有一聲嘹亮的呼喊:“您好,外賣!”
3.回老家種田吧
宋檀回過神來,接過自己的外賣——這可是價值188,口碑最好的一家私房菜館的精品飯菜。
然而剛打開盒子,菜香和渾濁的氣息同樣混雜,就仿佛她如今格外不適應的空氣。
宋檀只覺得胃部一陣翻滾,無論如何,她吃不下了。
恰逢此時,被員工們尊稱為“王扒皮”的親親老板走進來,見狀立刻憤怒道:
“宋檀!你還有心思吃飯,我要的PPT呢?我告訴你2點之前再交不上來,你也別干了算了!”
宋檀仿佛被遞了個絕妙的臺階,立刻站起身來:
“謝謝老板,請記得工資按時打卡上,我現(xiàn)在就辭職回老家!”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呆住了。
眼見宋檀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了,王扒皮站在那里,此刻茫然又委屈:
“我……我也沒這個意思啊……”
又聽話又任勞任怨還有能力還便宜的員工,他找來一個也不容易的。
霍雪瑩飯也不吃了,走過來就想勸宋檀別沖動。如今大環(huán)境不好,跳槽也不容易。
結果突然看到宋檀頭上另一側被剪禿的頭發(fā),還有貼著的紗布,此刻不知為啥也覺得委屈起來:
“走就走!檀檀,我?guī)湍闶帐皷|西!你先修養(yǎng)身體,下班了我去找你!”
宋檀剛才那句話,是潛藏在自己身體里多年的心愿。說出那句話后,她腦海中已經(jīng)迅速回憶起家中的青山綠水,咕咕叫的胖母雞,還有哼哧哼哧的大肥豬……
老家的豬有沒有雜質(zhì)她不知道,但肯定比城市里的好吧?
在這一刻,她回家的心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不用,我說真的,等會兒回出租打包,然后直接回老家!”
這下子,霍雪瑩也呆滯了。
……
宋檀打包的速度異常的快。
兩輩子的艱苦奮斗,不就是為了能夠有更好的生活嗎?
如今自己帶著一身修真的本領(雖然還沒開始修煉),回家自給自足不舒服嗎?
從派出所拿好臨時證件,她抱著箱子打車回出租房。
20平的小房子,靠窗的地方掛著幾件衣服,書桌上放著一摞書,都是有關工作的學習資料。
1米2的小床上,棉質(zhì)的4件套還帶著昨日慌亂出門時的褶皺�?粗翁淳颓椴蛔越肫鹆俗约阂郧笆嵌嗝磧省。
她無聲嘆了口氣。
翻出沒舍得扔的紙箱子,裝好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拆了床品四件套,一箱衣服,三雙鞋。
沒了。
略收拾了一番,她打電話叫來房東——提前走人,押金不退,多的租金都退還了。
算了算,現(xiàn)在還有六萬三千五百塊!
回老家了!
……
高鐵,出租車。
前前后后四個小時,舍得花錢的宋檀沒有再跟以前一樣,一路經(jīng)行火車大巴。
此刻,她也比往日早五六個小時站在馬路邊上。
看著路的另一側的潺潺溪流,呼吸著有別于城市的空氣(雖然還有些渾濁),整個人總算從搖擺的狀態(tài)脫離了。
遠處山坡的道路上,一輛摩托車轟鳴著開了過來,下坡,穿過兩側種植著茶樹的田地,最終停在了她的面前。
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男人看著她,樸實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檀檀,咋放假了?”
中年男人下了車,將那只碩大的行李箱放在了摩托車后頭的鐵架上,拿皮筋繩狠狠捆了幾道,又晃了晃,這才開口:
“上車,爸帶你回去,你媽在家里烤了紅薯,我昨天釣了幾條鯽魚給你燉——你頭咋啦?”
這是她爸,宋三成。
宋檀眼中帶淚,看著這個滿目擔憂的平凡男人,努力笑了笑,而后假裝漫不經(jīng)心的摸了摸腦袋:“沒事,我下班時磕了一下,但是最近公司老要加班,我就干脆回來休息幾天。”
“那得休息,不然年紀輕輕的落下病根兒怎么辦?”
摩托車的打火桿被狠踩幾下,而后發(fā)出了轟鳴聲,宋檀下意識反手握住后架,感受著風吹拂在臉上的越發(fā)清新的味道。
上山,彎折,越來越茂密的樹,哪怕在寒冬也能看到綠油油的茶山,松林……
這是她的老家,清溪鎮(zhèn),云橋村。
一個有山有水,四季分明的家鄉(xiāng)。
這是她新的一生。
……
摩托車翻山越嶺十幾分鐘,終于在一個長長的下坡后接近村子。
云橋村是在山里頭,雖說有了村村通道路和每天一次的班車后,出去已經(jīng)不是什么問題,但彎曲的山路,仍是帶來不便。最近這些年來,村子里的年輕人還是越來越少。
年邁的人漸漸逝去,年輕的都在遠離,留守在村子里的人,已經(jīng)越發(fā)稀疏了。
滿打滿算,如今周邊已經(jīng)湊不出30戶人家了。
但,那有什么?修真者,什么深山老林沒呆過?閉關動輒數(shù)月,長則幾十年,有沒有人都無所謂的。
…
宋檀從摩托車上下來,只覺得身體里有股奇妙的感覺蠢蠢欲動——那是來自靈根的波動,能有這反應,證明深山老林中,果然更適合修煉。
想到自己恢復修為后的能力,宋檀對未來越發(fā)有把握了。
在修真界,她水木雙靈根,修的便是兩系功法,最具生機。
只是天道艱難,金丹難成。不成金丹,修真界弱肉強食,她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為了尋求突破契機,宋檀在后山種靈植百年,細心體味生死枯榮,風霜雪雨,陽光晨露。
一手靈氣滋養(yǎng)草木的本事,都快鍛煉成本能了。
如今有幸再得一輩子,那么回到農(nóng)村,她也不求別的,先種點自己能吃得下的東西吧。
這凡間食物多有污濁,她真的難以下咽啊!
想到這里,一天沒吃飯的肚子越發(fā)饑腸轆轆,當先就是一股撲鼻的香氣。
一個身材矮胖的婦人也從院子另一側的廚房出來:
“檀檀,你晚上想吃啥?我燉了鯽魚湯,又燒了幾條,再給你炒個雞蛋吧,你不是愛吃雞蛋嗎?雞現(xiàn)殺來不及了,明天再給你燉——老宋啊,去扯兩把芫荽,待會兒放魚湯里�!�
芫荽是香菜,宋檀全家都愛這個味道。
宋檀看著她媽烏蘭,也笑了起來:“再加兩把大肥吧,寧省吃魚從來不放這個,我想好久了。”
他們當?shù)厝顺贼~都愛放這個,香氣獨特。宋檀是到寧省上班后才知道,這“大肥”學名藿香,外地人(尤其是寧�。┖孟穸疾怀缘�。
烏蘭笑出聲:“那外頭飯館子做飯能好吃嗎?不過這大冬天的,哪有大肥,就芫荽吧�!�
4.我種玉米養(yǎng)你
老家的院子挺大的,水泥地已經(jīng)裂開了縫。大冬天的,仍有一株小小的紫花地丁從裂縫里鉆了出來,在寒風中顫巍巍的開出了一朵紫色小花。
宋檀凝目注視著那朵花,只覺得換了環(huán)境,連這小野花也眉清目秀起來。
宋三成把行李在堂屋里放好,趕緊喊著女兒:
“檀檀,外頭冷,趕緊進屋去烤火。”
說著也搓了搓手腳:“騎摩托車真冷�。 �
宋檀遲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大冬天的騎車,確實很冷。
但是她卻沒有太大感覺。
攤開雙手,只見掌心瑩白如玉,想來是車禍中拼了命的修復身體,想要躲開必死的命運,也因此,身體得到了一定的淬煉。
不過,也很有限就是了。
比如此刻,一陣寒風吹過,宋檀身體不受控制的打了個顫,她呆愣一瞬,趕緊一頭扎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取暖的小屋。
面積不大,角落靠著窗戶的地方放著一個鐵皮爐子,上頭四四方方一塊鐵板,煙道做得長長的,在天花板處彎折著,又向另一面墻的墻洞蔓延。
這么一來,爐中火焰熊熊,熱燙撩人的煙卻經(jīng)過煙道排出屋子,只要一燒火,整間屋子都會暖意融融,堪比大東北的暖氣房。
宋三成好久沒見女兒——在大城市工作就這點不好,假期少,趕上高峰還不好買票。
上回見還是過年。
不過也就三天假,初四就去加班了,辛苦的很。
他三十五歲才得這么一個閨女,日常都是閨女說啥是啥,哪怕后來兒子出生,也是這么個習慣。
此刻想了想,也不知道說啥,于是伸出無情鐵手拿下爐子上頭的烤紅薯:
“餓不餓?吃個紅薯墊墊!”
他不怕燙,宋檀如今也不怕,此刻伸手接過:“爸,你也吃�!�
“我不吃!”宋三成趕緊擺手:“我小時候你奶天天給我們弄紅薯吃,這東西吃多了燒心,吃傷了�!�
宋檀沉默一瞬。
而宋三成總算找到了話題:“這回回來,在家待多久?”
宋檀張了張嘴,明明在修仙界,她向來是不服就干的直爽性格,但此刻,說出口的話卻重若千斤。
“爸,我辭職了,想回家來種地。”
宋三成瞬間沉默下去,好半響,他才嘆了口氣:“檀檀,種地的辛苦,你不知道�!�
“你一個大學生回來種地,我不怕人家笑話,但你真吃不了那個苦�!�
言下之意,就是不贊同了。
宋檀也不急:“爸,我小時候扯花生掰玉米采茶葉澆菜園,也干過農(nóng)活的�!�
“你那才干幾個活!”
宋三成一指對面雜物間放著的打藥桶:“你連那個桶都背不動!”
那是個老式的藍色塑料打藥桶,裝滿水后足有三十斤重,打藥的時候要一直背著它走動。
但是對比挖茶山割稻子插秧,這已經(jīng)是極輕省的活了。
也別覺得農(nóng)村的就不打農(nóng)藥,這年頭蟲草抗藥性強,別人都打,你不打,那就等著糧食茶葉被吃光吧!
說話間,烏蘭端著一盆奶白色的魚湯進屋,余香彌漫,哪怕當中仍有些微雜質(zhì)的味道,但是已經(jīng)比白天嘗到的好多了。
“檀檀,今晚多喝點湯,鯽魚是你爸從那野塘里釣的,特別有營養(yǎng),你多補補�!�
轉頭看到女兒頭上那一小塊紗布,再聽說是不小心磕的之后,越發(fā)堅定了晚上給女兒多盛兩碗湯的信念!
烏蘭將盆子放在爐子的鐵皮臺面上熱著,轉眼又看到宋檀手里的紅薯:
“檀檀,紅薯先別吃了,這是咱本地白心紅薯,又面又噎,留著夜里吃,別等下吃不了飯了�!�
說罷不等回答,又匆匆回廚房了。
而宋檀將紅薯放在一邊,又看著宋三成復雜的神色,于是到雜物拎起那個藍色的沉甸甸的藥桶,打開一旁的水龍頭,直接朝著里面灌水。
“檀檀!”
宋三成也跟著出來了——看著女兒毫不費力的動作,不知為何卻又有一股心酸。
女兒從小聽話懂事,省吃儉用的,在外頭打工也不舍得花錢,就是為了這個家。
如今孩子頭上帶著傷,回來就說辭職了,肯定是在寧省受委屈了……也是,每回打電話都在加班,住的屋子那么小一點,咋能不吃苦呢?
在這一刻,宋三成已經(jīng)動搖了。
孩子想回來種地就種地吧,真要是吃不了苦,大不了到時候再在他們市區(qū)找個工作嘛,好歹離家近。
宋三成剛想說話,就見打藥桶已經(jīng)灌滿,而“吃不了苦”的女兒拎著它,如同拎一個玩具小熊。
這一刻,五十八歲的地道農(nóng)民宋三成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心頭茫然:
為啥我覺得那個桶很重呢?
是我老了嗎?
……
而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歡快的喊叫:
“姐!姐!”
宋檀下意識轉過頭去,只見從馬路上跑來一個穿著黑色棉馬甲的年輕男孩,他腿很長,大約有一米八的個頭,就是偏瘦。但皮膚白凈,臉頰還有個小酒窩,此刻笑著跑過來,整個人都洋溢著歡喜:
“姐!”
這是她的弟弟宋喬,生理年齡十八歲,心理年齡……六歲。
烏蘭四十歲時生下他,鄉(xiāng)村沒有產(chǎn)檢的習慣,結果他生下來就這樣,永遠保留著六七歲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