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馮睿達有必要為表哥正名,“那女子姓甚名誰,出自何家?”
柳琬語氣篤定道:“姓秦,單名一個倩字�!�
顧盼兒既打算做一個“賊”,連名都改了,自然不會用本姓。最開始想用母姓,但柳琬偏偏姓柳,同姓不婚,只能換一個。
她打著去洛陽投奔表哥柳慎謀一樁婚事的旗號,當(dāng)然要做表哥的好表妹,念頭一變就姓秦了。
李君璠:“別說在洛陽,李家上下都沒有秦姓的故交�!彼B嫂子娘家都想遍了,也沒這個人。
馮睿達:“我在洛陽陪表哥待過不短時間,也未聽說過此人�!�
裴子晉見兩人一臉正色,不似作偽,忙問道:“有沒有其他線索?”
柳琬:“倩娘有個貼身婢女名叫碧青�!弊蛱煲灰娝纛^就跑。
馮睿達不屑道:“婢女的名字能作準(zhǔn)?”
世俗如此,有些身份的女子閨名不顯露于人前,多以姓氏排行稱呼。奴婢的名字更只是一個代號,隨主人心意變換。
昨兒叫小紅,今兒就叫小黑。有些人家怕主人不習(xí)慣,貼身侍奉的換人不換名。幾十年下來,人換了十來個,但永遠(yuǎn)是那個名。
李君璠:“怎么和我大哥扯上關(guān)系?”
柳琬說一通打聽來的情形,直言相告,“倩娘失蹤后,我亦極力找尋。后來才知上門者是何人。柳家和令兄殊無交情,正找尋門路時,楊胤叛亂的消息傳來,李大將軍領(lǐng)兵出征……”再沒有當(dāng)面求證的機會。
馮睿達猜想柳琬當(dāng)時的想法是當(dāng)面質(zhì)問興師問罪,雖然細(xì)胳膊細(xì)腿不是李君玘的對手,但年輕氣盛的世家子弟在某些時候格外勇。
馮睿達:“表哥絕不會給一個獨居的女人送禮,還是重禮。”瓜田李下難說清。
“要么認(rèn)錯人,要么……”話音一轉(zhuǎn),眼神變得曖昧,眨眨眼,“你們懂的,有時候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會打旁人的旗號。”
李君玘在洛陽,也認(rèn)識不少“狐朋狗友”。
李君璠好事做到底,把在洛陽跟隨李君玘的人叫來問上一問,李君玘的朋友里面,有沒有人與一位秦娘子有往來。
李君玘在洛陽的心腹,大多隨李君璞李弘業(yè)去了云內(nèi),但長安還留了不少人。
心腹斬釘截鐵表示,沒有這號人。
既然背地里冒用李君玘的名號行事,怎么可能讓“苦主”知道。
李君璠馮睿達一臉同情地望著柳琬,總覺得他那位叫倩娘的紅顏知已,兇多吉少。
柳琬袖下的拳頭悄然握緊,他原本抱了極大期待,以為此行能找到倩娘的下落。
沒想到世上最了解李君玘的兩個人,用各種事實論證,出現(xiàn)在別苑的人絕非李君玘。
柳琬非親眼所見,消息偶有錯漏并非不可能。
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到碧青,問清楚當(dāng)年別苑到底發(fā)生何事�?扇撕CC�,哪里找呢。
李君璠送人出去,安慰道:“十一郎莫要太憂心。”吉人自有天相太晦氣,換個說法,“有緣自會重逢�!�
柳琬心雖低落,但仍保持禮節(jié),“今日叨擾李三郎君了�!�
經(jīng)過前院時,李君璠瞥見放魚盆的地方已成一片“澤國”。
李弘安顧小玉不滿空手撈不著魚的失落感,大力地用手拍水。
水混著泥土,兩個對干凈美丑沒概念的孩子坐在其間興奮地哇哇叫。衣裳一片臟污,臉雖然沒成小花貓,但也干凈不了多少。
柳三郎是懂事的大孩子,天氣熱玩水不至于著涼,衣裳臟洗就是,只要安全沒問題就行。但還是身體力行地躲到一邊去。
兩孩子見一大群人過來,齊齊轉(zhuǎn)頭。
李弘安今日格外高興,所以格外給李君璠面子,脆聲喊道:“爹!”
顧小玉跟著學(xué)舌,聲音稍弱,“爹?”
第
1005章
雙目對視
以顧小玉的懵懂,還分不清“爹”不是一個可以隨便叫的稱呼,通常只能叫一個特定的人。
但誰讓他沒爹呢,沒人教過他。小孩跟人學(xué),好的學(xué)壞的也學(xué)。
李君璠更不介意,顧小玉不是第一次跟著李弘安學(xué)舌叫他爹,平白多一個大胖兒子多好。
只要不是兄長性情大變這般稱呼自已,誰叫的爹他都受得起。
馮睿達再糊涂也知道現(xiàn)在李府里只有一個侄子,平白多一個不是故事,是事故。
迷迷糊糊問道:“哪個是我侄兒?”兩個光頭小花貓,能認(rèn)出來才怪。
幸好兩小兒這副臟兮兮的模樣不需要李君璠親自收拾,否則非得掐著人中大喊救命!
李弘安看見李君璠過來,立刻拋棄沒意思的撈魚活動,跌跌撞撞投奔親爹。
李君璠見此大驚,“別過來��!”
他剛換了會客的衣裳,實在沒法接受一個臟球“投懷送抱”。
顧小玉有樣學(xué)樣跟著走來,兩個三頭身孩子重心低,一步一步從泥水地里走過來,幸好沒摔倒。
兩人的目標(biāo)倒是一致,就是去抱李君璠的大腿。
李君璠身手靈活,避開了第一個。
客人們還沒離開,李君璠總不能兩手掛水桶錘煉力氣似的掛兩孩子送客吧!
馮睿達眼疾手快,捉住“沖”得最快的,像抓小雞仔似的抓住孩子后背的衣裳拎起來。右手斜伸出,既控制了行動,又不至于弄臟自已的衣裳。
李君璠亦是同樣的動作。
幼時調(diào)皮,兄長就是這么收拾他們的。
李君璠只看掙扎的幅度,就知道馮睿達手里的才是自已兒子。
離得近了,馮睿達不至于認(rèn)不出來,右手微微提起,一大一小目光平視,“叫四伯!”
李弘安倒沒李君璠小時候畏高的毛病,但依然不給馮睿達面子,“啊——”
顧小玉跟著學(xué),“��!”
馮睿達瞥一眼遠(yuǎn)處開始溜邊的柳三郎,問道:“柳家的?”
柳三郎認(rèn)得馮睿達,印象深刻,知曉此人逗孩子有些沒下限,自然是溜之大吉。反正顧小玉在李君璠手上,用不著擔(dān)心。
李君璠:“嗯�!币膊唤忉屒宄乇救崂习錾檫是柳家親戚的孩子。
一個“柳”字觸動柳家兄弟的神經(jīng),順著李君璠的手看過去。
幼兒臉上有些許泥水,依舊掩蓋不了一副精致可愛的面貌。烏黑的大眼睛,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閃爍著無盡的好奇與純真……
柳琬看過去,在孩子的眼睛一眨一眨間,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洞悉……
柳星淵看著一大一小對視,神情若有所思,卻被李君璠打斷。
李君璠向柳家兄弟解釋道:“我家隔壁的鄰居,與你們同姓。”
同姓卻不同宗。
馮睿達客套地邀請新認(rèn)識的南衙同僚,“裴兄,改日去平康坊喝酒?”
一點不顧及身邊還有兩個不懂事的小孩,若旁邊是李君璞,只怕早讓他閉嘴了。
裴子晉反倒猶豫,“平康坊盛名早有耳聞,心慕不已。我亦曾邀請同僚同去,但都被推拒了�!�
裴子晉清楚知道,這份拒絕并非因為他個人的原因,或許和長安某些“風(fēng)俗”有關(guān),只是作為新來的外鄉(xiāng)人,摸不準(zhǔn)脈,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向馮睿達探究一二。
馮睿達甩甩手上的孩子,“左御衛(wèi)的人就是怕事!”和他們的大將軍一個德性。
裴子晉:“平康坊能有什么事?”
左御衛(wèi)雖不似右武衛(wèi)炙手可熱,但在長安也不是什么無名的衙門。
馮睿達:“煙花之地藏污納垢本是尋常,先前右武衛(wèi)的將官去平康坊尋樂子,結(jié)果太常寺卿家兩位公子被好色之徒瞧上,衣裳都被扒光了就吊在他們頭上�!�
頭轉(zhuǎn)向李君璠說道:“這案子還是二郎辦的,一結(jié)案人就病了!”
馮睿達發(fā)誓,他真的沒有一絲添油加醋,頂多就是把“綁”換成了“吊”。
但對幾個長安“新人”的沖擊不是一二般大,不由得順著馮睿達的話越想越多,什么情況才能把見慣生死的南衙將官嚇得的再不踏入平康坊,將主辦官員累病了……
袁家兄弟這會真清白不保。
李君璠拎著半個泥人將一行人送到大門外。
柳星淵客氣道:“今日是我等打擾了,李三郎君,還請留步!”
李君璠:“慢走�!�
隨從將坐騎牽過來,將上馬時,遠(yuǎn)處一扇門打開,出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這人柳星淵一行人不認(rèn)識,但接下來從里頭出來的人卻是認(rèn)得的。
段曉棠穿著一身寬松的白衣,一副家常的打扮,懷里抱著一只黑貓。
林婉婉靠在段曉棠肩頭,對白秀然道:“秀兒放心,我到時一定去給你加油助威。”
白秀然深知林婉婉的秉性,笑道:“千萬別給我準(zhǔn)備驚喜�!迸伦兂审@嚇。
林婉婉嘟著嘴,委屈道:“行吧!”好心總被當(dāng)做驢肝肺。
段曉棠若有所感,扭頭往身后看去,卻沒有先開口,有些奇怪兩幫人怎么混在一起的。
裴子晉笑著招呼,“段將軍!”
他打聽過一遭李家和段曉棠的背景,從來沒人說過兩家是鄰居啊!
段曉棠從不在家宴請同僚,南衙里大部分人當(dāng)然不知道她住在哪兒。
段曉棠輕聲道:“嗯�!�
李弘安在馮睿達手上掛久了不自在,圓滾滾的身體不住扭動,馮睿達將人放下。
李弘安雙腳一落地,立刻沖著李君璠“啊”了一聲,示意把他小弟放下來。
兩個小孩笑嘻嘻地跑到林婉婉身邊去。
林婉婉蹲下身,問道:“安兒、小玉,怎么變成泥娃娃了!”
李君璠緩步過來,說道:“他倆在泥水里玩�!苯^口不提那盆水是他提供的。
李弘安仰頭眼巴巴看著段曉棠懷里的吉祥。
段曉棠輕輕地在吉祥的光滑的皮毛上撫過,“吉祥,愿意和哥哥們玩嗎?”
兩個孩子不是沒輕沒重,會傷害小動物的。
吉祥沒有反對。
段曉棠彎腰將吉祥放在地上,囑咐道:“別跑遠(yuǎn),就在門口玩!”
不遠(yuǎn)處有仆婦們看著,倒不虞倆小兒一貓的安全。
第
1006章
空想暢想
白秀然翻身上馬前,對李君璠說道:“你們夫妻倆到時去我家湊湊熱鬧。”
李君璠不知是何種熱鬧,但已經(jīng)率先答應(yīng)下來。
客人們都離開了,段曉棠問道:“他們找你干嘛?”李家和河?xùn)|沒關(guān)系。
李君璠:“尋我打聽一些洛陽舊事�!�
林婉婉撇嘴道:“看著一個個光鮮亮麗的,怎么腦子進水,找上你呢�!崩罹[在外地混了好些年頭才回來,都沒在洛陽待過。
李君璠:“他們本想尋大哥�!彼皇峭硕笃浯蔚倪x擇。
林婉婉不想提起李家的傷心事,轉(zhuǎn)移話題打聽道:“嘿,剛剛站在后頭,長得最帥的是誰呀?”
段曉棠答疑解惑,“柳十一郎,�?傇诤�?xùn)|遇上,賣身葬父的那位�!�
林婉婉長吸一口氣,“哇!”緩緩豎起大拇指,“實至名歸!”
李君璠:“這是怎么回事?”
世家講究名望名聲,孝行是最好的選擇,但以柳琬的家世,不可能淪落到賣身葬父的地步。
柳星淵騎馬行在路上忽然想到,柳琬名、字皆從玉,那小兒姓柳乳名小玉,同樣長的精致漂亮,也算一種緣分。
倩娘苦無下落,柳琬只能放在一邊,說道:“段將軍剛剛送的女客,是襄武縣君白三娘?”
段曉棠和白秀然有聯(lián)系并非秘密,但她和東陽郡公李家比鄰而居,為何所有人默契地忽略這層關(guān)系?而且白秀然和李君璠的關(guān)系看起來也很熟稔。
裴子晉:“該當(dāng)是�!�
二人能被旁人光明正大的掛在嘴邊,關(guān)系也當(dāng)是清清白白。
晚間,李君璠終于想起白日新得的邀約,說道:“白三娘邀請我們?nèi)ニ依锿�?”但他�?dāng)時忘了問一句,時間和內(nèi)容。
王寶瓊將他的外袍脫下來,“三娘子和一些誥命夫人組織一場女子馬球賽�!�
李君璠恍然明白,合著自已是添頭。奇道:“誥命?”
王寶瓊:“都是南北衙的夫人娘子們�!北毖靡�(guī)模比不過南衙,所以拉了一部分勛貴家女眷入伙。
李君璠很快明白分隊模式,眉頭一挑,“我們算南衙的?”
王寶瓊:“當(dāng)然嘍�!�
千牛衛(wèi)是南衙領(lǐng)養(yǎng)的,但養(yǎng)子也是子。
實則若非徐昭然出身千牛衛(wèi),連帶白秀然的身份劃分也變得尷尬。
不然南衙十二戰(zhàn)衛(wèi)對戰(zhàn)北衙六軍加宮中四衛(wèi)才是最容易達成的平衡的安排。
畢竟北衙和千牛監(jiān)門衛(wèi)都?xì)w皇帝直轄。
李君璠:“你上場嗎?”
王寶瓊狠狠在丈夫腰上一扭,“你想換個娘子?”她的水平,上場只有被當(dāng)球打的份。
李君璠倒吸一口涼氣,“哎呦,沒有的事,重在參與么!”
王寶瓊松開手,問道:“柳家的人今天來做什么?”
李君璠一五一十說了,末了補充一句,“家里真沒有秦姓的故交�!�
王寶瓊內(nèi)心鄙夷一番,家世出眾長的人模人樣,卻不干人事養(yǎng)外室,只有你們男人才不當(dāng)回事。
王寶瓊來長安大半年,李家的人際關(guān)系早摸得七七八八�!霸趺礇]有!”
李君璠:“哪有?”他還沒睡,哪里忘了。
王寶瓊:“隔壁六娘子娘家就姓秦�!�
李君璠嘴角一抽,“這關(guān)系也太遠(yuǎn)了吧!”
在王寶瓊提起之前,李君璠根本沒想到隔壁去。別說秦本柔的名字,連她的娘家姓氏都未必清楚。
李君璠打記事起,秦本柔在他這就一個身份,柳家六娘子,柳家三兄弟的娘。只知道她娘家遠(yuǎn)也非顯赫,所以這些年往來并不多。
不過就算是這個“秦”,也算不得李家的故交,李君玘更不會親自上門。
李君璠思路越跑越遠(yuǎn),“你說,大哥在洛陽待那么些年,會不會真養(yǎng)了幾個紅顏知已?”
王寶瓊在他腦袋上敲幾下,“有你這么編排自已大哥的嗎!”
洛陽李宅沒有女主人,李君玘何必偷偷摸摸養(yǎng)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