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白秀然望著段曉棠略微蒼白的臉色,除了成親那日一瞥,其實她倆已經(jīng)很久沒見。
微微嘆息一聲,“你這病到底怎么回事?”
段曉棠唉聲道:“洗頭后沒注意,跑出去出汗吹風(fēng)著了涼�!�
白秀然:“真的?”
段曉棠咧開嘴苦笑道:“還能是假的�!�
白秀然順勢在炕另一頭側(cè)坐下來,歪頭望著段曉棠的眼睛,“我成親前,你告訴我,徐昭然若哪日想不開,就手上拿把錘子,問他是想開,還是想腦袋開�!�
“今天我也問你,是想開還是想腦袋開?”
白秀然不打算過問段曉棠這段時間千回百轉(zhuǎn)的心路歷程,祝明月和林婉婉旁敲側(cè)擊的疏導(dǎo)還少么,不一樣被風(fēng)吹一吹就倒了。
選擇一種更加粗暴的手段,段曉棠是個聰明人,威脅面前,不管是真想開,還是“欺騙”自已,都會找到辦法的。
暫且把眼前這一關(guān)過了,其他的留給時間慢慢消化。
段曉棠萬萬沒想到,幾個月前無意射出的箭,擊中現(xiàn)在的自已。雙手無奈地在被子上重重拍打,“我真病了,著涼病的�!�
白秀然雙手抱胸,只有厚厚一聲鼻音,“嗯�!碧熘浪挪恍�。
兩人心志都足夠堅定,但白秀然的大心臟仿佛天生,連白湛也是如此。
段曉棠的堅定更多是后天學(xué)習(xí)培養(yǎng),加之在溫室中待得太久。性情底色中更多“人文主義”,與白秀然相比,就顯得優(yōu)柔寡斷。
段曉棠知道白秀然一旦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無奈道:“你打算怎么讓我想開?”
白秀然往門外一指,“院子太小施展不開,我們?nèi)ジ舯诶罴倚霰仍�,徒手、兵器、騎戰(zhàn)都可以。”
段曉棠驚訝道:“我病了,你和我比試,是不是勝之不武�!�
就是健健康康的時候,也沒有完勝白秀然的把握。
白秀然還有b計劃,“或者我們?nèi)デ爻舜魏��!?br />
段曉棠自動補全下半部分,“然后把我踢到水里去!”
白秀然點頭,“嗯,給你醒醒腦袋�!�
段曉棠都放棄了,“有沒有溫和一點的?”
白秀然:“一醉解千愁,我倆喝一場,不到醉不算收場�!�
段曉棠對酒敬謝不敏,又不是肥宅快樂水,噸噸噸一氣能喝一大瓶。眼皮一搭,“你還是把我踢水里去吧。”淹死得了。
第470章
病中折騰
溫柔無法解決問題,就用武力解決,在暴力中發(fā)泄。
清楚段曉棠底細(xì),還能下得了手的,只有白秀然一個。
幾個弱雞脆皮不提,趙瓔珞的鞭子看起來虎虎生風(fēng),但只能應(yīng)對普通地痞流氓。
時至今日,段曉棠明白,哪怕“消極怠工”也無法安全上岸,還會在吳越范成明那兒,失去利用價值,不說拋棄,少說是坐冷板凳。
若她真是個男人,安之若素,冷板凳求之不得。
偏偏藏著性別大雷,一旦失勢,哪朝被爆出來,連反抗的資本都沒有。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數(shù)百萬年人類進(jìn)化,幾千年文明的塑造,上百年抗?fàn)幒蛫^斗,方才構(gòu)成段曉棠的血肉骨骼。
而現(xiàn)在的段曉棠,“人性”太多,“獸性”太少。
何時“文明”也成了弱點!
是否該感謝穿越大神扔“垃圾”的時候,沒把她們的時間線往前往后撥,或者落點向北。
到真正弱肉強食的社會,三人未必能生存下來。
段曉棠清楚自已遲早會“勘破”,只是不知道時間線卡這么急,讓朋友們擔(dān)憂不已。
再“想不開”,白秀然真會動手。
段曉棠將被子拉到頭頂,蓋住臉,傳出來的聲音悶聲悶氣,“怎么交了你們這一群損友!”
別人的朋友溫柔可親,自已的朋友牙尖嘴利,說話專戳人肺管子。眼看文的不成,就打算來武的。
白秀然:“都是運氣和緣分�!笔悄愕囊彩俏业摹�
卻不知道,若非意外,她們本不會有交集。
不只白秀然和段曉棠等人,連段曉棠三人之間都不大會有,她們的家庭環(huán)境,職業(yè)愛好差得太遠(yuǎn)。
能強行扯上關(guān)系的情形無非幾種,段曉棠和林婉婉大概是看病和醫(yī)療糾紛,換到祝明月身上就是就業(yè)和勞動仲裁。
聽起來都不怎么愉快。
白秀然也一樣,假如她們在同一條時間長河,她可能都不姓白,嫁的人家也不姓徐。
后世唯一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大概就是等長安這片地界建地鐵,挖出她的墓葬。
墓志銘上記載的一生,誰誰誰的女兒、妻子、母親,也許連名字都不會留下。多是一些“累世冠冕,承家禮邦;心諧婉淑,性蘊矜莊”之類的套話。
“千年萬歲,椒花頌聲”,只是虛妄。
一個普普通通的高門貴女,一個面目模糊的婦人。不會有人知道,曾經(jīng)有一個叫白秀然的女孩子多么生動鮮活。
陳娘子輕輕敲門,隔門說道:“段郎君,世子、范將軍還有莊校尉來了!”
段曉棠瞳孔微張,“他們到哪兒了?”
陳娘子:“徐郎君帶到正屋,馬上過來。”
段曉棠披散頭發(fā)睡在炕上,被子里只穿了一件里衣。
白秀然連忙將炕尾的衣裳扔過去,然后四處找發(fā)帶。不是周全禮儀,只為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
上司同事探病表達(dá)的重視和關(guān)心,但段曉棠只想說這重視關(guān)心給你要不要,純折騰人。
上回李君璞上司來探病,旁觀都覺得麻煩,真落到自已頭上,段曉棠只想問候他們祖宗三代。
邊穿衣裳邊惡狠狠說道:“以后但凡不是病得快死了,不熟的人來探病,非得記他們?nèi)辍!庇洺鸬挠洝?br />
段曉棠半坐起來,白秀然找到發(fā)帶,以手為梳,簡單抓在頭頂系起來。
段曉棠原本橫躺在炕上,頭朝外腳朝里,立時變?yōu)樨Q躺。白秀然抱來一團(tuán)被子,放到她背后作為靠枕。
白秀然上下打量一番,看不出疏漏,方才點頭道:“可以了�!�
段曉棠沖門外道:“陳娘子,請他們進(jìn)來�!�
白秀然微微頷首,“我先出去了�!�
段曉棠:“嗯�!�
吳越三人被引到后院時,入目見白秀然貌似安安靜靜坐在木秋千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秀然起身問候,“世子、范將軍、莊校尉好�!�
“白三娘子�!�
一行人進(jìn)門,范成明嬉皮笑臉,“聽說你病了,我們過來看看�!�
段曉棠沒好氣道:“沒大問題,快的話,明天就能回營。”
范成明:“不是催干活,你身體是不是有暗傷虧空,帶了些補品過來,多吃點。”
“是藥三分毒,補品也不能多吃�!倍螘蕴牟≈星榫w收斂不佳,只想翻個白眼,“吹風(fēng)著涼,吃兩劑藥就好了�!�
吳越見段曉棠衣著整齊,直覺她之前該不是這樣的�!奥龑B(yǎng)便是,營中的事務(wù)不著急�!�
段曉棠想了一通,的確沒有緊要的事務(wù),“訓(xùn)練照舊,其他需要我處置的,往后推一推,回營再說�!�
白秀然見說不定接下來要說到公務(wù),讓段曉棠費心勞神,連忙給徐昭然白湛使眼色。
白湛立刻上前道:“飯菜準(zhǔn)備好了,再不吃就冷了。先去吃飯,待會再聊�!�
段曉棠無力地說道:“麻煩你們招待。”
白湛:“不麻煩!”直接上手拖范成明,“范將軍,我們?nèi)デ邦^吃飯�!�
范成明在白湛面前,只有噸位能看。
徐昭然帶走莊旭,吳越孤立無援,只能跟著走。
白秀然小聲問道:“想吃什么?”
段曉棠沒胃口,但清楚不吃不行,全靠抵抗力扛,“清淡點的。”
正屋里的鍋底已經(jīng)燒開,本是鴛鴦鍋造型,家里沒準(zhǔn)備其他鍋底,孫無咎拒絕用白水涮燙,白湛只能在另半邊少放些底料,顯得沒那么辣。
孫無咎:一個不能吃辣但嘴硬的男人。
陳娘子將家中儲備的鮮肉蘿卜白菜切了,再泡上些干菜,又讓呂嬤嬤去五谷豆坊,提了些豆芽粉絲豆皮回來,分成一個個小碟子,加上小料一起送上來,省了起鍋燒菜的麻煩。
莊旭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和白湛等人坐到一張桌子吃飯。
看著蒸騰的火氣,哪還不明白,火鍋本該這樣吃,只是營中沒條件,段曉棠才一鍋燴。
孫無咎教他們打蘸料,白湛和徐昭然不住放鍋里下菜下肉。
范成明聞著味道直吞口水,好不容易煮熟,
白湛:“等一等,先別吃�!�
郎舅倆一筷子一筷子將煮熟的菜肉夾到海碗里,范成明還以為是什么特別的規(guī)矩。
孰料徐昭然端起裝滿菜的海碗和蘸料,“我給三娘送去�!�
第471章
火鍋迷信
白秀然不到前面來,不為男女之別,純屬心里對吳越等人有芥蒂,不愿意同他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白湛撈的一碗是給杜喬準(zhǔn)備的,他沒親自去送,郎舅兩都離席太失禮。
交給陳娘子,順道交待:“給長林送去,曉棠得吃清淡點,用白水燙兩根菜葉子就行�!倍溉挥幸环N報復(fù)的快感。
孫無咎小聲道:“你姐夫還記得給三娘子打個料碗呢,你就這么給長林送去�!奔儗偬Ц�。
白湛低頭想補上疏漏,孫無咎立刻將提前準(zhǔn)備的兩個料碟推到桌邊,不清楚柳恪的口味,約莫是吃不了辣的。
陳娘子立刻道:“我去拿食盒�!�
莊旭想到徐昭然之前玩笑般提起,附近還有一個病號朋友。“白二公子,其他朋友也身體不虞?”
白湛:“叫我白二就成,長林扭傷,不宜挪動,不然還能搬過來,和曉棠一起照料,兩人正好說說話解解悶�!�
莊旭想起上午李君璞一臉晦氣的模樣,“都是昨晚的事呀?”
白湛下肉的同時點頭,應(yīng)道:“嗯�!�
孫無咎不厚道地想,李君璞一貫運氣不佳,昨晚那一撥連鎖反應(yīng)竟然扛住了。
不對,段曉棠和杜喬租的都是柳家的房子,受牽連的首先該是柳家人,但看柳恪一點事沒有。
范成明:“正好你們一次探兩個人,省事�!�
話說的沒錯,就是讓人想打。
莊旭急忙轉(zhuǎn)移話題,“往后還是找寺廟道觀拜一拜才好�!�
由此將內(nèi)容引到信仰上,淺嘗輒止說起哪家寺廟道觀靈驗。
這片土地上的人,信仰方面沒有尖銳的矛盾,佛道兼修不在少數(shù),秉承一個原則——有用就行,實在不行,換下一個。
第一鍋肉菜沒吃到,白湛連忙招呼人,“喜歡吃什么下到鍋里�!�
吳越:“你們倒和在自已家里一樣自在。”甚至比自已家還自在。
白湛可以隨意指揮段曉棠家中的仆役,徐昭然能獨自送飯菜去后院,固然段曉棠家中規(guī)矩不甚嚴(yán)明,后院沒有其他女眷,但到底隨意了。
尤其徐昭然夫妻倆出現(xiàn)在此,雖然莊旭總是疑神疑鬼三人的關(guān)系,但目之所見,彼此之間皆是坦蕩不作偽。
有些人覺得新婚不宜探望病人,容易招邪沖運,有些人家又覺得新人喜氣旺盛,走到哪里就能帶來好運氣。
白湛:“世子你不知道,我在家真沒這么自在,父親癡迷道法,家中不說葷腥難見,滋味跟白水似的�!币黄瑐恼f不完。
范成明聽說過白雋崇尚道法,沒想到白湛日子過得這么苦,原本夾肉的手停住,勸道:“那你多吃點。”
徐昭然進(jìn)門剛聽到這一節(jié),“二郎,你回家前去我那兒換身衣裳�!被疱伳睦锒己�,就是味大。
白秀然出嫁后不能隨意回娘家,白湛去徐家卻是無礙。
白湛嬉笑道:“我在長林家,放了換洗衣裳�!�
東院就地?fù)Q了衣裳回家更便宜,但東院住的多是女眷,哪像西院只有杜喬一個單身漢,不用避諱。
徐昭然甚至懷疑,白湛后手準(zhǔn)備得這么齊全,是不是哪怕家中為崇道養(yǎng)生計,要求飲食清淡,父子幾個都會偷偷在外頭打牙祭。
范成明聽到這里,清楚白湛在家是真吃不到什么好東西,誰知道一個高門公子過的這種日子,招呼道:“多吃點,多吃點。”
桌上談?wù)撃涎檬聞?wù)太敏感,徐昭然索性問道:“你們這一陣忙什么?”
孫無咎:“我、二郎、袁三袁四,加上一班朋友,跑了長安城中各大寺廟道觀�!�
范成明:“祈福?”
孫無咎:“二郎想嘗嘗他們的齋菜。”
孫無咎懷疑再繼續(xù)下去,路上見著棵草,白湛都得撲上去嘗嘗咸淡。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食欲最旺盛的年紀(jì),白湛不得不面對飲食結(jié)構(gòu)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他對神佛本就半信半疑,沒滋沒味的齋菜一入口,剩下的一半也煙消云散。
吳越將燙熟的筍干夾起來,慢悠悠說道:“西市有家陳記湯餅鋪,滋味清鮮,若有時間,可以去嘗嘗�!�
白湛聞言心喜,“世子,還有么?”
時人以重鹽重糖重滋味為美,再往下沒滋沒味,中間斷代嚴(yán)重。春風(fēng)得意樓憑借炒菜填補部分空缺,獨樹一幟。
吳越搜腸刮肚才找出幾個。
林婉婉從醫(yī)館回來,先去西院看杜喬,養(yǎng)幾天就行。剛回家里,孟二良小聲報告,吳越等人來了。
林婉婉只去正屋露個臉,“你們慢慢吃著,我去看看曉棠�!�
開門的是白秀然,林婉婉悄聲問道:“怎么樣?”
白秀然:“我問她想不想開,她說想開了�!�
林婉婉不由得豎起大拇指,夸贊道:“還是三娘子厲害!”
白秀然驕傲的挺起胸膛,“那是,不看看我是誰!”轉(zhuǎn)回外間桌上吃徐昭然送來的冒菜。
風(fēng)寒畢竟有一點傳染性,房間保持通風(fēng),白秀然不可能一直和段曉棠待在一處。
陳娘子沒聽白湛的瞎話,真拿青菜葉子打發(fā)段曉棠。準(zhǔn)備的午飯是蔬菜粥、燉豆腐和肉末粉絲。
段曉棠半坐起來,趴在炕桌上吃飯。
林婉婉雙手摩擦幾下,借著段曉棠低頭喝粥的時候托著她的額頭摸了一下�!昂枚嗔恕!�
剩下半句話沒說,待會再喝一劑藥。
段曉棠這方面可沒有祝明月爽快,林婉婉發(fā)誓,再磨磨蹭蹭,非得請白秀然出馬,采取些強制手段不可。
等前院幾個吃的肚皮溜圓,酒反正是沒有的,只有豆?jié){。才想起他們此行是來做什么的。
再問起段曉棠情況,林婉婉只說吃藥睡下了。
范成明等人到底不似白湛幾個沒官沒職的閑散人員,或者像徐昭然正在休息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