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悲傷涌上心頭，她一時間又哭又笑，狠錘了胸口兩下道：“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瞎眼嫁了個偽君子，又生下你這個冷血的怪物�！�
“母親慎言！”
“怎么，你還要堵我的嘴不成？”
林老夫人氣得渾身顫抖，目光死死地盯著林庭風(fēng)那雙眼睛，低喃道：“像啊，你們可真像啊。”
像是想到什么，她眼神一瞬變得狠戾，“早知道生出來是個白眼狼，當(dāng)初在肚子里我就該……”
“母親！”
林庭風(fēng)沉聲打斷她，火苗倒映在眼睛里，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一眼，陰冷可怖。
他冷聲提醒道：“您失言了。”
話落，他吩咐一旁下人，“去杏林堂跑一趟，讓人配幾副靜氣安神的藥來�！�
林老夫人驀地瞪大了眼睛，聲音帶著些惶恐道：“風(fēng)兒，你想干什么？
難道你也要學(xué)你那個忘恩負(fù)義的爹，讓娘傷心嗎？”
林庭風(fēng)抽出手，面無表情道：“母親這些時日操持家中甚是辛苦，如今兒子已成家立業(yè)，您也是時候該好好歇歇了�！�
林老夫人怒聲斥責(zé)道：“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想活活逼死我不成？”
林庭風(fēng)閉了閉眼，冷冷問：“母親可知不孝是何罪名？”
就連他岳父這個京中出了名的混賬，在老侯爺在世時，也只敢將人偷偷養(yǎng)在外頭，不敢公然領(lǐng)回家中。
早已寫好的休書，一直在他的書房存了幾年，只等著侯爺夫人和老爺子相繼故去，才敢借著酒勁在葬禮上提及。
林老夫人一怔，坐在那兒說不出話來。
她再融不進(jìn)那些貴婦的圈子，卻也知道當(dāng)今陛下最厭惡不孝之人，前幾年有個新科狀元，就因不孝祖母一事被告上御史臺，本該有著錦繡前程之人直接在殿前被褫奪了功名。
多年寒窗刻苦用功，結(jié)果就在成為人上人之時，毀在了一個“孝”字上。
那人經(jīng)受不住如此大的刺激，趁著夜色跳河死了。
林老夫人當(dāng)時聽了，還在周氏面前說風(fēng)涼話，覺得這人的父母真是白生養(yǎng)他一場，連這么點(diǎn)小事都抗不過去。
可事情真輪到自已身上，她才知曉，這是堪比塌天的大事。
這么多年，她守著空蕩蕩的將軍府，費(fèi)心費(fèi)力好不容易將三個孩子拉扯大，又把老大老二相繼培育成才。
其中艱辛自是不必說。
如今她老了，正是該她享福之時，她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兒被人從三品的位置上拉下來？
不，她決不允許！
林老夫人一把抓住林庭風(fēng)的衣袖，目光堅定道：“風(fēng)兒，母親錯了。”
林庭風(fēng)沉著臉，并沒有為之所動。
他太了解自已這個母親了，素日里要強(qiáng)什么都想管著，可真遇到大事時卻容易拎不清。
說到底，還是像他父親信上常說的那般，粗鄙婦人，沒什么遠(yuǎn)見。
只能打理一下家中瑣事，旁的指望不上。
若遇到事情自行決斷，不必與之相商。
林老夫人看出林庭風(fēng)的意思，情緒再度崩潰，淚流滿面道：“風(fēng)兒，你爹這么多年遠(yuǎn)走南疆，對咱們娘四個不聞不問，全靠著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們拉扯大。
如今你們一個個娶了媳婦，便嫌棄娘礙眼了是嗎？”
林庭風(fēng)掙脫不開，只能任由她拉著。
當(dāng)聽到她說他爹對他們不聞不問時，他滿眼諷刺問：“娘當(dāng)真不知道，爹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肯回家嗎？”
林老夫人眼底淚光閃爍，咬了咬牙道：“你爹駐守南疆，做的是利國利民之事，不舍小家何以有大家？”
林庭風(fēng)冷冰冰道：“這些不過是爹當(dāng)年糊弄你的說辭罷了，你倒是真信了。”
“當(dāng)年……”林老夫人試探問：“風(fēng)兒，當(dāng)年你爹走的時候你才多大，能記住什么？”
說著，她忙擦了擦眼淚，強(qiáng)扯出一抹笑道：“風(fēng)兒，方才都是娘不好，娘不該一氣之下昏了頭，對你說那么重的話�！�
對上林庭風(fēng)冰冷的眼眸，林老夫人的聲音漸漸下了下去，甚至帶著些哀求道：“風(fēng)兒，你可是娘十月懷胎，險些一尸兩命生下來的啊。”
旁人如何想她，都沒關(guān)系。
可至少他，不該如此狠心對她。
望著她那張布滿歲月痕跡的臉，林庭風(fēng)不免回想起幼年時，林老夫人舍不得吃穿，也要讓他兄弟二人吃飽穿暖的日子。
半晌，他重重嘆了一聲，道：“下不為例。”
被他扶著在床上躺好，林老夫人熱淚盈眶，拉著他的手道：“風(fēng)兒，娘這么多年到底沒白疼你�！�
她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道：“你妹妹的事……”
林庭風(fēng)打斷她，“母親當(dāng)真是糊涂了，你總共就生了我們兄弟二人，何來的妹妹？”
林老夫人頓時急了，忙道：“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女兒，娘如何會記不得？”
林庭風(fēng)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從未有過妹妹�！�
“你這孩子，你……”對上他陰冷的眸子，林老夫人心下一顫，顫聲問：“你，你是何時知道的？”
“母親，那時我已六歲，記事了�！�
林庭風(fēng)自她手中抽回手，體貼地為林老夫人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輕聲道：“母親日后，就別老在下人面前罵父親負(fù)心薄幸，辜負(fù)了您。
傳揚(yáng)出去，兒子臉上也不好看�！�
林老夫人躺在那里靜靜聽著，一動不敢動。
昏黃的燭光，襯得她一張臉煞白。
她伸出手，想要去抓林庭風(fēng)的衣袖，卻被他后退半步避開。
見他轉(zhuǎn)身要走，林老夫人強(qiáng)撐著坐起身子，急切問：“那你打算如何處置你妹妹？”
林庭風(fēng)頭也不回道：“這種糊涂話，母親莫要再說了�！�
“咔嚓！”院外瞬間被雷電照亮。
望著他決然離開的背影，林老夫人瞬間明白了什么，嗓音凄厲道：“風(fēng)兒，你好狠的心，那可是你親妹妹��！”
第429章
黑心芝麻衍
宮門外。
四小只整整齊齊站在馬車旁，身上穿著同色系的衣服，容貌或俊朗帥氣或玉雪可愛，光是站在那里就讓人移不開眼。
值守的侍衛(wèi)對視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就是錦王殿下府中那四位公子小姐吧，當(dāng)真?zhèn)�個都是人中龍鳳。”
“可不是，瞅瞅那身板，往那一站的氣勢，一看就是錦王殿下的種。”
與錦王府馬車并排的馬車簾子驟然被人掀開，漏出一張少年意氣的臉來。
宋旭柏黑著臉，沖著那多嘴的守衛(wèi)道：“話如此多，御林軍什么時候軍紀(jì)這么寬松了？”
二人正要發(fā)作，瞥見馬車上掛著永川侯府的牌子，當(dāng)即賠罪道：“小的多嘴，吵到了世子，還望世子恕罪。”
宋旭柏還想說什么，余光就瞥見四顆腦袋整整齊齊地對著他，頓時嚇了他一跳。
最小的那個，仰著好似糯米糍般一看就軟乎乎很有手感的小臉看著他，奶聲奶氣地問：“你是舅舅嘛？”
“誰是你舅舅？”宋旭柏一張臉漲的通紅，不顧身后言卿的勸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看著他麻利的動作，嬌嬌忙拍了拍肉乎乎的小手，夸獎道：“舅舅好棒！”
少年聞言，一張臉更紅了，梗著脖子道：“小孩兒，不許叫我舅舅�！�
嬌嬌滿臉疑惑地抓了抓頭上的兩個丸子，愁的小眉毛都皺在了一起，想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
她扭頭問一旁的子旭，“三哥哥，姑姑的弟弟不叫舅舅，要叫什么呀？”
子旭摸了摸下巴，一副小大人模樣，認(rèn)真想了想道：“叫姑爺！”
“噗！”宋旭柏被逗樂了。
姑姑的弟弟叫姑爺，他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從哪兒學(xué)來的歪理？
錦王府的這些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這孩子眼看著都五六歲了，連這些基本的人物關(guān)系都搞不懂。
見他竟然笑自已，子旭生氣道：“你笑什么笑，挺大個人了，欺負(fù)小孩兒有意思嗎？”
宋旭柏一怔，伸手指了指自已問：“我欺負(fù)小孩兒？”
子旭理直氣壯道：“對，就是你！”
話音剛落，肩膀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他還以為是他二哥，頭也不回道：“二哥，別鬧，我替咱小妹撐腰呢。”
嬌嬌默默摸了摸自已的小肚肚，奶聲奶氣道：“三哥哥，嬤嬤說小孩子沒有腰�！�
子旭橫眉，脫口道：“聽那老太婆放屁，是人就有腰，怎么可能……”
他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手捂住被揪住的耳朵，嗷嗷叫的求饒道：“大哥，痛痛痛，我錯了！”
子衍面上帶著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笑意，沖著宋旭柏微微頷首道：“小弟過于頑劣，讓世子見笑了�！�
“小弟……”宋旭柏打量著他，忽然眼底一亮，“你就是青山書院素有神童自稱的衍公子？”
“都是同窗間的玩笑話，當(dāng)不得真�！�
“嗷嗷嗷，疼！大哥饒命！”
子衍松了手，摸了摸子旭的腦袋道：“老三，同世子道歉。”
看子旭的耳朵都被擰紅了，也沒了剛剛囂張的樣子，宋旭柏一擺手道：“不用了，他也沒說什么。
況且，你罰也罰過了，差不多了。”
聽到有人求情，子旭忙不迭點(diǎn)頭，一臉討好道：“大哥別生氣，我知道錯了�！�
子衍原本還想說什么，礙于外人在場只得作罷，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方才看向宋旭柏。
他笑容溫和道：“論起先輩關(guān)系，我們當(dāng)稱呼一聲宋兄，可子衍私以為，永安郡主乃是我爹的救命恩人，兩人平日又以平輩相稱。
我們兄妹四人又是小輩，稱呼一聲叔父或者是舅舅，并無不妥之時。
世子覺得，子衍所說可在理？”
宋旭柏一時聽的有些懵，又聽他繼續(xù)道：“世子無需覺得為難，子衍方才所言本就是為了同世子攀交情，世子不喜便當(dāng)從未聽過。”
子衍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垂眸掩去，“方才是子衍失禮了，還望世子莫怪�！�
宋旭柏從前在書院時，就沒少聽人提起過這位神童，對他的印象一直都不錯。
他平日又最討厭別人稱呼他世子，見子衍因著稱呼一事不快，當(dāng)即想也沒想道：“用不著如此見外，不過是一個稱呼，你想喊什么便喊什么�！�
子衍抬眸，眼神帶著一絲不確定，“世子此言當(dāng)真？”
宋旭柏脫口道：“這是自然，我從不屑忽悠人�！�
他看著比他低一頭的少年，眼神略顯怪異道：“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連孩子都欺負(fù)，我們言家丟不起這個人�！�
子衍眼底頓時多了喜色，看向一旁弟弟妹妹道：“愣著做什么，還不過來見過舅舅�！�
嬌嬌最先開口，甜甜一笑道：“舅舅！”
一旁的子恒抿了抿唇，悶悶道：“見過舅舅。”
子旭撓了撓腦袋，咕噥道：“剛剛不是不讓喊嘛�！�
話音剛落，就被自家大哥按著腦袋喊了聲“舅舅”。
做完這一切，子衍恭恭敬敬朝著宋旭柏行了個禮，聲音清脆道：“子衍見過舅舅。”
聽著一聲聲的舅舅，宋旭柏人都迷糊了。
怎么一下就多了四個好外甥。
他轉(zhuǎn)頭，看向馬車問：“阿娘，我是不是該為他們準(zhǔn)備見面禮？”
總不好讓別人白喊他舅舅。
身為言家的兒女，禮數(shù)絕對要周到。
馬車內(nèi)的言卿沉默了片刻，道：“理應(yīng)如此�！�
宋旭柏摸了摸腰間，眼底不免多了懊惱。
今日出門太匆忙并未帶荷包出來，現(xiàn)在折返回去，時間上怕是來不及。
他正想著，只覺得衣袖被人輕輕晃了晃，一低頭，就對上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
嬌嬌癟了癟嘴道：“舅舅，腳腳疼！”
什么疼？
宋旭柏一時并未聽清，卻不妨礙他遵從內(nèi)心的想法，彎腰將小奶團(tuán)子抱了起來。
粉雕玉砌的小娃娃，誰看了能不喜歡？
更別提，是幼年時在街頭看到別人有妹妹，一口氣跑了三條街趕回家，拉著言卿的手非要她生個妹妹給他的宋旭柏。
雖然小家伙叫他舅舅，可那有什么關(guān)系？
大不了，他們各論各的。
察覺到宋旭柏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嬌嬌一雙黑葡萄似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奶聲奶氣問：“舅舅，你也在等姑姑嘛？”
第430章
不抱就不抱，拉拉手總可以吧？
“姑姑？”宋旭柏一怔。
嬌嬌小手指著馬車上的牌牌，道：“大哥哥說，這是姑姑家里的馬車。”
想到什么，她兩眼亮晶晶道：“嬌嬌想姑姑了！”
宋旭柏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壓低聲音道：“小家伙，這話可不能亂說�！�
嬌嬌眨眨眼，示意自已會乖乖聽話。
宋旭柏收了手，正要叮囑，就見小丫頭神神秘秘湊到她耳邊道：“嬌嬌的姑姑，都不知道哦。”
她板著小臉，強(qiáng)調(diào)道：“皇姑奶奶也不知道�！�
嬌嬌口中的皇姑奶奶，豈不是指的華陽長公主？
宋旭柏面色微變，伸手捏了捏小丫頭肉嘟嘟的臉，夸贊道：“嬌嬌真乖�！�
小丫頭最喜歡被人夸獎了，當(dāng)即用雙手捧著他的臉，在他額頭狠狠親了一下。
嘴里含糊不清道：“舅舅好，嬌嬌喜歡舅舅�！�
一旁的兄弟三人看著，只覺得心里酸溜溜的。
子旭咕噥道：“中午我要吃面，放半碗醋！”
正說著，他余光瞥見自宮門口出來的兩道身影，幾乎是原地彈射了出去。
他撲上去，一把抱住了墨錦川的腿，激動道：“爹爹！”
嬌嬌也忙不迭道：“舅舅，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