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然后告訴自己，羅晹只是從小學(xué)的不一樣，他們連沒有早晚自習(xí)、周末補(bǔ)課都沒有，跟不上大陸的教學(xué)內(nèi)容是很正常的。
而且，再沒有比這份工作更輕松的工作了。
每天車接車送，還有好吃的甜點，時薪還是按照市場價給的。
這么想，羅晹又重新變得貴氣英俊。
莫若拙舔舔被冰得很紅的嘴巴，叫羅晹?shù)拿郑瑔査菹⒑昧藳]有。
羅晹放下手機(jī)，看過來，稍微養(yǎng)長的頭發(fā)剪了一個精神的發(fā)型，沒有那么兇了，但又完全展露了五官上的優(yōu)勢，很容易讓人分心。
莫若拙凝神聚氣，拿起筆，看著試卷，聲音軟和說：“你從這里開始解錯了，你看看為什么�！�
等羅晹解完一道題，早就過了莫若拙“下班”的時候。
在莫若拙收拾書包的時候，羅晹問他：“莫莫，今晚睡這里吧。”
莫若拙是個不喜歡夜不歸宿的乖孩子，搖頭時細(xì)軟的頭發(fā)絲絲縷縷地動，等他背上書包，像個晚上要離家出走的寶寶。
羅晹若有若無笑笑，說，今天辛苦了，明天的課在今天就上了。
莫若拙和他熟了很多，也活潑了很多，義正言辭拒絕他，表示今天就當(dāng)送時長，明天還是要繼續(xù)。
末了，莫若拙又看著他，聲音軟軟地解釋：“快要考試了�！�
羅晹點頭，表示接受了他的安排，讓司機(jī)送他回去。
第二天，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普通周三，是羅晹?shù)纳铡?br />
往年，會因為這天，這一周都不會很無聊。
盡管今年過得十分寡淡，但這段時間是羅晹過得最有意思的一個月，這天早上和杜祈昀一起去學(xué)校，心情也是不錯的。
杜祈昀看看他身后沒有人跟出來的家門口，好奇問：“小班長呢？他沒和你一起？”
羅晹冷冷瞥他一眼，杜祈昀掃興挑挑眉，跟著坐上車，把羅裕年準(zhǔn)備的禮物拿給他看。
一艘為他新?lián)Q的賽艇，就停在西貢賽艇俱樂部，等他回去就能玩。還配有一支剛剛贏了國際帆船賽的冠軍隊伍。
羅晹把平板上的圖片縮放著看，臉上看不出情緒變化，也沒說要給羅裕年打個電話。
有一種天生的不可一世、理所當(dāng)然。
杜祈昀也不想提醒他該問候一下他想要和好的爺爺，在旁邊說：
“今晚如何安排？我們也好久沒一起玩了，Lawrence給你準(zhǔn)備得好豐富�！�
杜祈昀很聰明，小時候也在這生活，現(xiàn)在吐詞說話很標(biāo)準(zhǔn)，還有些這里的口音。
但聽著不是莫若拙那個味道，反而有種意味深長地暗示。
羅晹把平板放下，微微側(cè)首，一副等人鞍前馬后的樣子。
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說完，杜祈昀善解人意問沒多少興趣的羅晹，“哥，那些你好似都不喜歡，那要不要把家妤接來玩呀？”
羅晹神色霎時一變，從五官到姿態(tài)肉眼可見的僵硬、陰冷。
杜祈昀的臉因缺氧漲紅憋紫，五官猙獰，拼命去扳開扼住喉骨的手，急停的司機(jī)和保鏢也在幫忙，把渾身肌肉僵硬得如同鋼鑄般的羅晹拉開，但也不敢對羅晹用大力。
羅晹就是殺了人，他翻云覆手的長輩也能為他遮掩。
哪怕對方是個表少爺。
好在，羅晹不是真的想殺人。
在杜祈昀已經(jīng)翻著白眼，四肢痙攣時，他輕松放開用力到青白的十指，坐在一旁完全不像行兇者，姿態(tài)不變地看著急促呼吸的杜祈昀。
但眼中是不屬于這個年紀(jì)、也不屬于情感正常人類的目光。
杜祈昀摸著脖子咳嗽，瞥到羅晹，仍有會被瘋子在一念之間掐死的恐懼，垂頭靠著車門，“對不起。”
羅晹手指車外，“滾�！�
杜祈昀下車時脖子上都是立刻充血淤青的指痕
未到早高峰，街上車流不多，接他的車停在數(shù)十米外，黑色的，車前蓋上有和羅晹乘坐的同一種車標(biāo)。
杜祈昀走到車門旁，回頭去看開走的前車，帶著冰冷的譏誚。
上車后，他給羅晹發(fā)了兩條短信。
“我不是故意提她的，你介意就不說了。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你這次中意的小班長是不是什么都會？”
“你和她很像”
立冬都過去了幾天，真正的冬天今天才趕來。莫若拙早起就覺得冷，左手的小指上在一夜間冒出一粒小小的紅色凍瘡。
關(guān)上被吹開的窗戶，莫若拙披著被子團(tuán)在床上發(fā)消息，提醒護(hù)工注意給老太太添衣保暖。
莫嬋年輕辛勞，得了風(fēng)濕，人老了，指關(guān)節(jié)都變形，稍稍吹到冷風(fēng)，就會疼得輾轉(zhuǎn)反側(cè)。
莫若拙擔(dān)心她，想請假去陪陪她，又有些怕見她。
一見面，莫嬋就會問方程修。
“方先生不是狠心的人，你不要怨他。你把他找來，奶奶來說。奶奶不是要貪他的錢喇，奶奶有錢哩，還給莫莫留了的。他接你回去就好了�！�
只是莫若拙已經(jīng)不是容易哄騙的小孩子，分辨得了謊言。
方程修怎么想他并不重要，只是，他沒能帶方程修去醫(yī)院，莫嬋著急了一段時間，上一次手術(shù)前，顫巍巍說不是不要他，只是她要是不能出來，莫莫一個人會很可憐。
她好像已經(jīng)想到了莫若拙孤零零的以后，才對這件事念念不忘，讓莫若拙沒有一點辦法。
現(xiàn)在方程修一家都去了巴黎，莫若拙連繼續(xù)撒謊的力氣都沒有了，面對莫嬋時，他還會有更多的心虛和難過。
他明明能對所有人好，卻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好好對待最疼他的人。
出門時，莫若拙把莫嬋習(xí)慣帶的手套放進(jìn)書包，并在腦中打好了中午去見莫嬋的草稿。
剛關(guān)上門正好遇到下樓的周了，還有難得休假早起的周嶼。
莫若拙乖乖叫了聲“嶼哥”，又看看跟在后面垮著臉的周了，看樣子昨晚挨得揍還沒有緩過來。
胡子拉碴、開口就是一個哈欠的周嶼，揮揮拿車鑰匙的手，表示送他們。
能讓周嶼從工作中抽空做這種事，是事出有因。
經(jīng)過周嶼這個刑警三天的跟蹤調(diào)查，周了早戀的事還沒敗露就證據(jù)確鑿，并差點連累每天晚歸的莫若拙。
周嶼要是知道莫若拙在給同班同學(xué)打工，避免莫若拙遭受同齡人的歧視，他一定會代行家長的職責(zé)，不要說打工，每天要被接送的人就要有添上莫若拙一個。
幸好周了抗揍，和堅持不分手一樣嘴硬，一個多余的字都沒說。
去學(xué)校的路上，周嶼咬著一支煙，把周了的情況推演到了在這個年紀(jì)早戀、沖動、后悔、最后一事無成，還當(dāng)了單親爸爸，而被學(xué)校開除的周了找不到工作，養(yǎng)不起孩子，更找不到女人，最后在某條暗巷被掃黃的周嶼抓到。
周嶼感嘆，他這又當(dāng)哥又當(dāng)?shù)嗄�，最后還要幫廢物周了養(yǎng)孩子。
周了忍無可忍：“我就是親了個嘴�！�
“防微杜漸，你敢說你親人嘴的時候，其他地方?jīng)]想用點勁？”
“我……”周了還沒有周嶼的臉皮厚，“我”字卡殼一秒之后，吐出，“我草”。
看到旁邊老實巴交的莫若拙在偷笑，周了瞪他：“笑什么笑，也說給你聽的�！�
周嶼說：
“小莫和你一樣嗎？你有他一半的乖嗎？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是因為我們家不夠窮嗎？”
“太夠了。”周了心煩地帶上帽子拒絕交流。
老不正經(jīng)的周嶼一笑，看看另一個乖巧的弟弟，說：“小莫啊，你也是，這個青春期……”
小車剛到達(dá)停著許多私家車的申中校門，臉皮薄的莫若拙著急下車，書包也沒背好，小跑著逃離周嶼的笑聲，新穿的毛衣帶著一股溫暖清新的皂香。
“班長，跑著來的？臉都紅了�！�
莫若拙剎住腳步，尋聲看去，見到笑著看他的杜祈昀，還有旁邊的羅晹。
大概是他們那氣氛不太對，周圍進(jìn)學(xué)校的同學(xué)都若有若無繞過兩人。
莫若拙看看前后，走過去，“你們在等人嗎？”
杜祈昀說是他忘記帶校卡，讓莫若拙帶他進(jìn)去。
莫若拙說：“好，去和執(zhí)勤的老師說一聲就好�！�
“那走吧�！倍牌黻罁н^他的肩膀，把他推著往前。
莫若拙回頭，問羅晹，“你也忘記了嗎？”
羅晹沒有，不說話，自己刷卡進(jìn)了學(xué)校。
莫若拙陪杜祈昀在校門做了些記錄，走在了后面。
杜祈昀突然說：“我們差點打起來�！�
莫若拙露出恰當(dāng)?shù)囊苫螅恍枰卮�，也能回�?yīng)杜祈昀主動的話題。
杜祈昀有心和他聊天，還引導(dǎo)式問他，“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提起了羅晹?shù)那芭��！?br />
莫若拙沒說話，也沒作反應(yīng)了。
杜祈昀又說：“你和她好像�！�
杜祈昀不知道是在針對那個女生，還是莫若拙，說：“她和你一樣。個子小小的，皮膚很白，在我們學(xué)校成績不錯，就是家里沒錢，平時好努力的討好人，特別中意羅晹。是不是很像？”
莫若拙不舒服地皺起眉。
杜祈昀幸災(zāi)樂禍告訴他，“說不定下場也一樣。今天你也得罪到羅晹了，前段時間的努力白費(fèi)喇�！�
又給莫若拙指路，“羅晹給了你多少錢，要不要我賠你損失？或者來找我�！�
莫若拙不說話的樣子像是在考慮，但等杜祈昀走了，他在后面悄悄罵了一聲。
杜祈昀來的第一天，就沒正眼看過人，所以莫若拙不是很惱怒這種奚落。
而且也不用杜祈昀提醒，從一開始，莫若拙就清楚羅晹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莫若拙腦中有筆跡清晰的記錄，自己也想得很簡單，羅晹在這里的時間會很短，不足以讓人了解他的過去，他很壞很荒唐的生活也離莫若拙很遠(yuǎn)。
在這里，在現(xiàn)在，羅晹這個朋友對他很好，他便也對羅晹好。
經(jīng)過一早上的對比，和陰陽怪氣的杜祈昀比起來，只是占有欲很強(qiáng)、又容易順毛的羅晹可愛太多了。
一上午過去，果然像杜祈昀說的，羅旸小心眼地沒來找過他。
莫若拙無精打采的，同桌悄悄向他問起今天早上校門口的事。
同桌說本來羅晹他們差點在校門口動起手，保安亭的老師都在偷偷瞅他們，傻白甜莫若拙就顛顛跑過去了，然后把杜祈昀領(lǐng)走了。
“所以是你救了他，怪不得他今天早上老是來找你。還有啊，我就說羅晹最兇了，他們四個平時形影不離，但說翻臉就翻臉，早上的臉色好嚇人。小莫，你真的不怕他么？”
想一想平時補(bǔ)課時的羅晹，莫若拙說了一個有時效性的答案，“還好吧�！�
“莫莫你真好”
這個答案在下課的衛(wèi)生間里就失效了。
羅晹是快上課的時候才去走出教室，莫若拙跟過去，被羅晹看一眼，并快步把他扔在后面。
莫若拙跟著走進(jìn)男廁，有些不自在，站羅晹旁邊問：“你早上生氣了？”
羅晹不說話，莫若拙說：“冷戰(zhàn)不是好習(xí)慣�！�
羅晹單手解開皮帶，露出黑色內(nèi)褲的邊角，睨他一眼，“要不要幫我扶著？”
他如此拒絕交流，莫若拙一臉尷尬跑了，一上午再沒去找羅晹，也不敢去看羅晹。
中午去醫(yī)院的公交車上，搖搖晃晃，把他不敢和人說的事又晃出了腦子。
他上午在衛(wèi)生間好像看到羅晹發(fā)育健康的象征有不一樣的狀態(tài)。
今早周嶼才和他說青春期的男生，是換褲子都可能硬的。
莫若拙揉揉臉，吶吶地想，原來是真的。
他給羅晹補(bǔ)習(xí)的時候，羅晹習(xí)慣只穿著睡褲，坐下時也能看到好大……好健康輪廓。
越克制越能想到，最后莫若拙自暴自棄地在腦海里鉆研起，那種尺寸到底是正常、還是非正常。
然后越想越自卑，終于羞憤地拒絕這些不健康的畫面，抓著手上發(fā)癢的凍瘡發(fā)呆。
一定是最近過得太輕松了，才會有時間想這些無聊的事，到了醫(yī)院，他那些有的沒得想法，就被苦澀的藥味輕飄飄趕了干凈。
陪莫嬋吃過午飯，莫若拙就看著時間緊趕慢趕回到學(xué)校。第一節(jié)上得昏昏欲睡，下課鈴一響，他就要趴下，任課老師來他桌前，“后面那個四個人怎么回事？”
回頭看到空蕩蕩的四張桌子，莫若拙才發(fā)現(xiàn)羅晹幾個人曠課了。
“請假了嗎？”
“請了�！蹦糇緩恼n本里抽出班級管理的記事本，要翻假條的樣子。
但老師沒想看，瞥了眼就端著水杯就走了。
于是后面兩節(jié)課，經(jīng)驗老道又一副乖孩子面孔的班長莫若拙都是這么把老師糊弄過去的。
但是最后一節(jié)是班主任的課，他有些心虛，給羅晹發(fā)了條消息。
“回來上課了。”
羅晹回他消息：“出來玩。”
“還沒有放學(xué)�！�
“什么時候？”
“21點35分�！�
羅晹就不回他消息了，最后下午一節(jié)課也沒回來。
晚上七點不到，外面天色就已經(jīng)蒙蒙黑下，距離晚餐過去了半個小時，食物剛剛消化出能量和糖分，這個時候犯著食困、學(xué)習(xí)熱情不高的教室十分安靜。
莫若拙在講臺上也悄悄打著瞌睡，感覺有人推開門，馬上激靈地瞪大眼睛去看。
羅晹從后門進(jìn)來，座位上抬起頭的同學(xué)像水族館里的花園鰻，隨羅晹走過的洋流移動腦袋，目不轉(zhuǎn)睛地，也有些受驚。
從來不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的羅晹，習(xí)以為常地拿出一本書，攤開，開始溫書。
其他人面面相覷，又都去看莫若拙。
莫若拙眨眨眼，回頭在黑板上的應(yīng)到和實到人數(shù)增添了一單位。
剛拍手上的粉灰，教室里的燈就驟然熄滅，緊接著整棟樓都傳出驚呼。
“停電啦！”
很多學(xué)生涌出教室，發(fā)現(xiàn)整個校園都陷在黑暗中，接力般的歡呼聲在幾棟黑漆漆的教學(xué)樓間傳遞。
過了四五分鐘，還沒有亮起燈的環(huán)境中不知道從哪里傳出了“不上課了，放學(xué)了！快點跑喇”的消息，緊跟著原本躁動的樓上樓下桌椅都開始有了密集的響動。
莫若拙屬于不積極的那一部分，摸黑走下講臺，動作慢吞吞地收拾書包。
突然耳后一涼，伴隨呼吸的熱氣，“要通電了�！�
“！”上一秒還在遺憾自己沒寫完的題，這一秒莫若拙就覺得要趕緊離開學(xué)校，馬上合上書包，跑開前，還沒忘記拉著羅晹。
樓道上人擠人，樓下也一波一波，好像大家都在和光賽跑。
莫若拙第一次逃課，混在里面，心跳很快讓胸口漲漲的。怕學(xué)校突然就亮了，牽緊了羅晹，跑了好遠(yuǎn)。
羅晹一路跟著他沒有被擠散，好像也沒再生氣，跟在后面，腿比他長，步子大，但一直沒有超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