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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這一卷收在最深處,似乎合上后就再也沒打開過,如今攤了一段在他眼前。

    他看過去時,瞬間雙目凝固。

    眼前一行豎著的字:永鎮(zhèn)幽州,不出幽州。

    卻沒有結(jié)束,后面還有一句:若有違背,悉聽懲治。

    下方落有遒勁手書:山宗。

    附帶指印。

    裴少雍搭在卷上的手難以抑制一般,往后展,卻是空白,直到赫然一個紅印跳出。

    帝王御印,旁書朱筆刺目的一個“密”字。

    他大驚失色,手一縮,心神似已懸在喉間,慌忙將黃絹卷了回去,手忙腳亂塞回原位,險些把架上打翻。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他匆匆走了出去。

    一個小內(nèi)侍在門口遇上他,躬身見禮:“原來是蘭臺郎,何故臉色如此蒼白?”

    裴少雍訕訕:“走錯地方了。”

    小內(nèi)侍笑著給他指了指:“今圣手卷都在這頭呢,那里頭是存放先帝圣物的地方�!�

    “多謝……”

    半個時辰后,裴少雍出宮,騎馬直奔趙國公府。

    一個仆從快步從府門前迎過來:“裴二郎君到了�!�

    裴少雍不等從馬背上下來就問:“阿容可在?”

    仆從搭手回:“少主出府去了,近日都不在府中�!�

    “去哪里了?”

    “不知�!�

    裴少雍在馬背上坐了會兒,默默皺起眉,轉(zhuǎn)頭打馬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時間暫時調(diào)整到23點了,等正式復(fù)工后再調(diào)回來,好像很多愛人沒發(fā)現(xiàn)我之前的作話,再說一遍哈~

    紅包哦~

    ☆、第七十四章

    “頭兒,

    他們退走了!”

    關(guān)城上,張威帶著人,

    迅速自另一頭趕至山宗跟前。

    山宗在城上往下看,大片倒塌被燒的樹木,

    來不及被清走的敵兵殘骸傾倒其間。

    他只掃了一眼,

    轉(zhuǎn)回頭:“清場�!�

    張威抱拳,

    轉(zhuǎn)身去清點己方士兵情形,

    搜捕漏網(wǎng)之魚。

    山宗下了關(guān)城,

    所過之處是已經(jīng)動過的陷阱和埋伏,此時也有士兵在清理。

    他拖著刀,走到礦山里,

    背靠上棵樹,才合了下眼。

    一個兵卒走過來,

    捧著水囊遞上:“頭兒。”

    山宗睜眼,將血跡斑斑的刀遞給他,

    接了水囊拔塞,仰脖喝了一口,又倒了抔水洗了把臉,

    才算又打起精神。

    待兵卒走了,他抹了把臉上殘余的水漬,

    抬眼就看見面前多了個頭發(fā)蓬亂的人影。

    是甲辰三。

    他亂發(fā)齊肩,兩鬢發(fā)白,拖著手鐐腳鐐站在七八步外,忽然開口:“那日的事,

    謝了�!�

    山宗盯著他,什么也沒說。

    甲辰三似乎也并不需要他開口回應(yīng)什么,說完就走了。

    遠處,未申五早就盯著這里,在甲辰三走回去時又看了山宗一眼,這回倒是沒說什么風涼話。

    山宗目光掃過二人,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走了。

    忽來一個兵卒急沖到他面前:“頭兒,胡百夫長中箭了!”

    山宗立即大步往前。

    到了半道,張威打頭而來,后面兩個兵卒以木板擔著背中長箭的胡十一匆忙而至。

    山宗看一眼那箭,敵方最后退走前為掩護射出的一波箭雨,沒想到他沒避過,已經(jīng)趴著昏死過去了。

    “回城!”他下令,轉(zhuǎn)身快步出山。

    礦眼附近,未申五和甲辰三蹲著,仍然盯著他。

    “他也就這時候像個人!怎么中箭的不是他呢,呸!”未申五怪哼。

    甲辰三沒接他話。

    未申五看他不做聲,齜了齜牙,沒再往下說。

    幽州城內(nèi),趙進鐮自官署匆匆趕到城門下的屋舍前,已是兩個時辰后的事了。

    這陣子山里出事,他這個首官卻因暫閉城門而無法去山里親見,此時收到消息山宗率人回了城,才趕緊來過問情形。

    掛著醫(yī)字牌的屋子前守著兩個兵,里面站著急得直轉(zhuǎn)悠的張威。

    趙進鐮走進去,小聲問:“如何了?”

    張威抱拳道:“幾個時辰了,還不知道情形如何。”說著又開始心急地轉(zhuǎn)悠。

    趙進鐮一時唏噓,往里間看,沒一會兒,門上布簾被揭開,山宗走了出來。

    他忙問:“沒事吧,崇山宗在胡椅上坐下,緩了口氣,伸出一條腿,似放松了些,點點頭:“箭取出來了,等人醒就行了�!�

    “那就好,那就好……”趙進鐮拍拍張威肩,意思是可以放心了。

    他回頭又問:“那山里現(xiàn)在如何……”

    話及時收住,山宗抱著手臂,已經(jīng)在椅子上閉上雙目,薄唇緊抿,一張臉微帶疲憊。

    趙進鐮朝張威招招手,輕手輕腳走出去。

    到了外面,張威才告訴他,雷大和其他幾個百夫長帶人去山里接替了,山宗不放心,連日清洗山里山外,軍所的兵馬已經(jīng)調(diào)動過多番,眼下算是安穩(wěn)的,畢竟抵擋住了,關(guān)外的敵兵退走了。

    說完又道:“頭兒是真辛苦,從長安趕回來后,這么多天一直吃住都在山里,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身上還帶著傷,早該好好歇歇了。”

    趙進鐮嘆氣:“那還不是因為他任命時就立過話,要必守住幽州,實在是辛苦�!�

    說完朝里看一眼,干脆將門也帶上了,讓他好好歇會兒吧。

    ……

    河東,山家軍駐扎之所。

    院中涼亭里,山英一本正經(jīng)地傾著身,盯著面前一張大方盤里的沙土。

    這本是堆出河東一帶眾多城池地形的沙盤,平日里用以直觀演兵,如今卻被一只手多捏出了幾座山形的走勢。

    長孫信收回手,指著其中一道說:“此山走勢,我們稱之為龍樓,高聳入云。”

    休整了一陣子后,他整個人已恢復(fù)了往日的翩翩風采,說這番話時頗有些不凡氣度。接著又換一道沙土堆指了指:“這一種,稱之為展誥,聳起兩角,山體傾斜,不過這其中的門道要說起來就復(fù)雜了,非一時半刻不能道明�!�

    山英聽得驚奇:“聞所未聞,你們長孫家的本事真是獨到�!�

    長孫信抖一抖袖,負手身后,面有得色:“告訴你這些,好讓你以后對河東山勢多了解一些,權(quán)作這些時日招待我與諸位官員的答謝,我也不是白住的�!�

    山英并不在意這些虛禮,抬頭看他,由衷贊賞:“星離,你可真叫我刮目相看。”

    她語氣坦然,那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長孫信不知怎么就不太自在,攏手在唇邊連咳兩聲,心底卻又莫名地很受用,一邊咳一邊竟想笑,到底是忍住了,正色指了指方才的沙土堆:“當日你遇到我的那片山嶺就是這類。”

    山英看了一眼,還沒說話,一道少年身影從遠處快步而來:“堂姊!”

    山昭穿一襲銀甲,走到亭外,看到二人皆在,停了下來:“你們在商量事情?”

    山英還沒說話,長孫信搶話道:“沒有,你為何如此匆忙?”

    山昭被拉回正題,笑著對山英道:“好事,整頓完了,河東這兩日就要解禁�!�

    山英聞言,頓露喜色:“這么說,我們山家軍此番協(xié)助,是提早完成了河東整頓,也算樹功了�!�

    “正是,我已叫人快馬報信回山家了�!�

    長孫信聽著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心里暗自盤算,山家當初世家鼎盛,如今也需要在新君跟前表現(xiàn)立功了,這幾年來收斂鋒芒倒是不假。

    想來這數(shù)月整頓都很小心翼翼,也是不易,原先倒是沒看出來。

    想到此處又暗自皺眉,心想這與他有何關(guān)系,竟還感慨起山家的事來了,算哪門子事!

    忽聞報聲,一個山家軍從大院門口小跑而來,報有客至。

    長孫信往院門處看,有人已走進來,身系披風,揭去兜帽,熟悉的一抹纖挑身形,一愣:“阿容,你還真來了!”

    神容腳步盈盈走入院門,看著幾人:“剛到已聽到動靜,我來得竟如此之巧?”

    山英和山昭驚喜非常,竟比長孫信還更快地迎了上去。

    久未見面,一個開口就要喚“堂嫂”,一個下意識就喊“嫂嫂”,話沒出口,齊齊收住,因為長孫信還在旁邊,知道他肯定又會不滿。

    山英最后還是喚:“神容,你怎么來了?”

    神容解下披風交給身后跟著的紫瑞,露出身上的疊領(lǐng)胡衣,纖姿如柳地站著,看一眼長孫信:“我是來接替我哥哥的�!�

    長孫信恍然大悟,心想難怪山宗那小子會如此篤定了。

    神容走過來:“我有話與哥哥說�!�

    長孫信看一眼那頭好奇觀望的山英,跟著她走去一旁蔥綠展枝的松樹下。

    神容一站定,先低低將來此的緣由說了。

    “河洛侯?”長孫信皺眉,低聲道:“難怪你會來,看來我回去后也要提防了�!�

    神容點頭,特地告知他,正是這個意思。

    她看一眼那頭還站著的山英和山昭:“哥哥在這里待了有陣子了,可是幽州出了何事?”

    長孫信始終記得山宗的話,當真是受人恩惠,不好不辦,眼神閃了閃:“左右你也要去幽州了,屆時不就知道了�!�

    神容輕輕擰了擰眉,他越是不說,倒越覺得有事了。

    ……

    河東解禁時,特地發(fā)了官令。

    當日,長孫信還是不放心,知道神容很快就要去往幽州,特地打發(fā)了自己的護衛(wèi)和那幾個工部官員先行返回,著他們有消息就遞來。

    若幽州警情未解,著他們還是在幽州外回避,他也好讓神容緩一緩再上路。

    這日午間,神容從閣樓里出來,正趕上他安排了人上路,幾個工部官員休養(yǎng)了一陣子,恢復(fù)不少,奈何不得詔令隨他一同返京面圣,也只得隨護衛(wèi)上路。

    她半倚在廊前往院門口看。

    山英在旁幫忙,點了一行山家軍,吩咐護送他們出河東。

    忙完了,她忽而轉(zhuǎn)頭問長孫信:“你把護衛(wèi)給他們了,自己回長安時要怎么辦?”

    長孫信朝眾人揮揮手,示意他們上路,負著手道:“阿容帶著大批護衛(wèi)呢,自她那里分出十數(shù)人來不是什么事�!�

    “不好�!鄙接ⅠR上道:“你在這里的這陣子總是半遮半掩的,我琢磨幽州一定是有什么情形,神容安全不可馬虎,分她的人做什么,我?guī)怂湍阋怀叹褪�。�?br />
    長孫信怪異地看她一眼:“你這又是要保我一回行程?”

    山英點頭,忽而想起什么:“對了,莫要覺得不快,只是為了神容,可不要以為我又是有心在示好你長孫家,打著什么主意,我就是有心,你不想接受也是徒勞�!�

    長孫信如被噎了一下:“誰說我不快了?”

    “你沒不快?”山英很干脆:“那便這么說定了!這樣也好,路上你還能再與我說一說那些山的門道,我覺得你說得分外有趣�!�

    長孫信被她的話弄得越發(fā)怪異,這怪異就好似有種毛躁躁的爪子在心頭撓似的,說不上來,轉(zhuǎn)頭就走了:“想得美,那可是我長孫家絕學�!�

    待走到廊前,正好碰上倚在那兒的神容。

    長孫信嚇一跳:“躲這里做什么?”

    “哪里躲了。”神容目光從他身上瞄到院門外的山英身上:“我是瞧你們竊竊私語,不好打擾�!�

    “這是什么話?”長孫信故意板臉,想走,忽又停下盯著她:“你之前留的紙條那事我還沒與你說呢,姓山的去長安可是做什么了?”

    神容淡淡移開眼:“反正他也沒做成。”

    長孫信頓時會了意:“那我就是猜對了,他還真敢!”

    神容心想他什么不敢,不敢就不是他山宗了。

    她也不想多說此事了,回頭喚了聲紫瑞。

    紫瑞快步而來,屈膝:“少主放心,已經(jīng)在準備了。”

    長孫信立即問:“準備什么?”

    “啟程去幽州�!鄙袢菡f。

    “你才剛到幾日,這么快?”他還在等消息呢。

    神容瞄他一眼:“幽州既然無事,我還不速速去接替你看管山里,難道要等著河洛侯來搶先?”

    長孫信張一下嘴,無言以對。

    ……

    話雖如此,神容還是多耽擱了兩日才啟程。

    山昭有心派人護送,都已到城門口,還是被神容婉拒了。

    河東剛整頓完,諸事繁雜,少不得有要用到山家軍的地方,山昭也只好作罷,站在城頭上目送她出城,想帶一句話給大哥,一時又不知該說什么,最后還是算了。

    之前數(shù)月禁令,等到再度親臨熟悉的地界時才感受得分明,因為季節(jié)都已變化。

    趕路幾日后,神容坐在車內(nèi),隔著窗紗感覺到了絲絲涼風,往外望,才察覺天已轉(zhuǎn)涼。

    她記得當初剛到幽州時也是類似的季節(jié),當時就知道,幽州每逢秋冬季必然戒嚴,想必此時也是了。

    這么一想,忽然就明白幽州的事了。

    其實也大概猜到了,能讓山宗那么匆忙趕回的軍務(wù),要么內(nèi)安,要么外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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