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日他出山后,一連數(shù)日又連續(xù)進山多次,所探結(jié)果都一樣,的確是變了。
裴夫人在旁擰著眉:“阿容,你快看看書卷上如何說的。”
神容直接搖頭:“沒有。”
連趙國公都訝異:“一字未提?”
神容點頭,蹙一下眉,又松開:“早在幽州,我就將那片山的記述看了不下百遍,書中對那里不曾有過這樣的記錄�!�
趙國公負(fù)手,來回踱步,臉色肅然:“連我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礦山�!�
神容啟唇,輕輕一動:“我可以……”
她想說走一趟,但見母親已看來,又合上了唇。
過了片刻,也思索了片刻,她起身說:“眼下誰也不知情形,還是叮囑哥哥小心為上,有任何事再來信,我不信此事我們辦不成。”
她歷來不服輸,山里的什么波折沒見過。
說完屈膝,便要出門。
裴夫人看了看她身影,又看丈夫,既憂心這突來的變動和遠(yuǎn)方的長孫信,又不太想她親赴幽州。
趙國公還在沉思,忽然開口:“等等�!�
神容已走到門口,回頭。
趙國公又踱兩步:“我問你,那山中可曾出過事?”
神容抿一抿唇,誠實答:“出過,曾有地風(fēng)不穩(wěn),水流吸卷,險些釀出人命�!�
裴夫人臉色一驚,差點從座上站起來,從不知道她當(dāng)時在幽州如此兇險。
趙國公抬手虛按她一下,腳步停住,又問:“那你可曾鎮(zhèn)山?”
“鎮(zhèn)過。”神容說:“鎮(zhèn)住了�!�
趙國公臉色一緩,點點頭,臉上露出笑意,他自然知道他這女兒的本事。
“那你就去吧�!�
神容一怔。
裴夫人也詫異看來。
趙國公一手搭在裴夫人肩頭,寬撫地拍了拍,轉(zhuǎn)頭對神容道:“去吧,你能鎮(zhèn)住那山,便能再降伏它一回。只不過……”他拖了拖語調(diào),“那個舊人,你就不要太在意了�!�
神容眼里微動,點頭:“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啪!
山宗:誰在打我臉?
(稍后來送紅包哈~)
☆、第四十三章
遞送消息的信件傳往幽州時,
長孫家的隊伍已經(jīng)遠(yuǎn)去長安數(shù)百里之遙。
官道上,車馬轆轆前行,
紫瑞在車外看了看頭頂泛著青灰的穹窿,轉(zhuǎn)頭朝車內(nèi)問:“少主此番出行太趕了,
可要暫歇?”
神容坐在車中,
手指輕輕撫著裝著書卷的錦袋:“暫時不用,
趕快一些,
免得耽誤礦上,
也省得叫我母親再多掛憂�!�
出發(fā)的時候她都是悄悄走的。裴夫人雖然知道事出有因,但始終是不太樂意她親去幽州,埋怨趙國公決定下得太快,
還因此與他置了氣。
直到她出府門時,都聽說她父親還在安撫她母親。
這一路她走的還是老路,
畢竟是捷徑,只不過遇上熟悉的地方都繞過了,
嫌麻煩。
繞過山昭所在的河?xùn)|那座城后,北來的寒風(fēng)開始收斂了氣勢。
連日以來,除去在驛館落腳,
路上從未停頓,至此才算稍稍放緩,
神容此時才吩咐暫歇休整。
東來領(lǐng)頭,將隊伍帶至官道旁一座矮亭外歇腳。
神容踩著墩子從車?yán)锵聛�,抬手感受了一下吹過來的風(fēng):“好似沒那么冷了�!�
紫瑞在后面給她搭上披風(fēng),笑道:“還是少主趕路太快了,
若是像先前那般,本該要入了春才到幽州�!�
神容看了看天,其實春日在路上已經(jīng)來了,只不過這一路直往邊關(guān)而去,是不大感覺得到的。
真是奇特,冬日她離開了幽州,春日又在去的路上了。
“少主還是入亭去坐吧�!弊先鹣冗M去擦了擦石凳。
神容緩步往亭內(nèi)走,忽見一旁東來往她這里走了兩步,擋在了她身前,手作拔刀狀,眼睛盯著道上。
“少主小心�!�
他視線所望之處,幾道人影一路在往這里跑,好像出了什么事一樣。
神容順著他目光看去,凝神瞇眼,才看清了那幾人模樣:“怎么好似有些眼熟?”
就這片刻功夫,那幾人已經(jīng)一口氣跑到了亭外道上,一共三人,皆身服粗布短打,額纏布巾,腰別匕首,為首的是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大胡子。
那個大胡子跑著的時候就在看這里,忽然腳下一收,朝身后二人一招手,從道上沖下來,直撲亭前神容:“是你!你是當(dāng)初幽州驛館里的那個貴人!”
護衛(wèi)們立即上前,神容攔了一下,走出東來身后,近看那幾人,又聯(lián)系他的話,才算認(rèn)出來了。
“哦,原來是你們�!�
大胡子一頭汗,急急忙忙道:“是咱們,咱們就是當(dāng)初給山使送關(guān)外敵賊的那幾個,在幽州驛館見過的!”
沒錯,是見過。那都是神容當(dāng)初剛到幽州時的事了,沒想到他還能一眼認(rèn)出她來。
她記得這大胡子當(dāng)時還管她叫“狗屁貴人”來著,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們幾個是綠林中人。
神容不想見這等嘴賤的,擺擺手,往亭內(nèi)走。
東來立即去趕人。
大胡子卻不肯走,著急喊:“貴人且慢,求貴人助咱哥兒幾個躲一躲追兵,以后一定報答!”
神容都沒看他們一眼:“我為何要幫你們躲追兵?”
大胡子更急:“你不是認(rèn)識山使?咱們最后一回見是在間香粉鋪子外頭,當(dāng)時山使在交代咱們事情,后來被你一推窗給打斷了,記不記得?”
神容聽到此處才停下腳步,仔細(xì)想了想,是有這回事,也很久了。
大胡子接著道:“眼下咱們就是替山使辦事回來了,要是被逮了就沒法去幽州見山使了,你就是為他也該出手才是�!�
神容微微揚眉:“為他?”
她連那男人要這幾人辦的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卻被說得好像成她的事了。
大胡子還沒再說,遠(yuǎn)處已有馬蹄聲傳來。
他們幾個耽誤得夠久了,馬上就要跑:“貴人快看,就是他們!”
神容朝那邊看去,一行人馬遠(yuǎn)遠(yuǎn)而來,看模樣是兵馬,難怪叫他們怕成這樣,她再細(xì)看,竟也看出了點熟悉。
待到那群人近了些,她看見了其中領(lǐng)頭的那個穿著胡衣,面白眼細(xì),腰上配著一柄寬刀,一下認(rèn)了出來。
居然是那個檀州鎮(zhèn)將周均。
回京時在道觀里被他夜查的事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真是巧了�!鄙袢菪α诵Γ骸澳俏业故沁真要管了。”
大胡子那幾個拔腳跑了。
周均的那隊人快馬循跡追過來時,正趕上一行車馬隊伍上道啟程。
當(dāng)中車駕寬而華麗,上遮輕綢華蓋,有點眼力的就能看出來,那是京中樣式,車中的人必然出身貴胄,卻嚴(yán)嚴(yán)實實擋住了他們的路。
他們的人往右,貴人的車駕就往右,往左,車駕也往左。
車中,神容透過窗格朝外望著,周均甚至都想從他們橫穿,但被東來攔了。
雙方在馬上互望,已有劍拔弩張之勢。
周均手按著寬刀:“我檀州兵馬正在追捕幾個綠林賊匪,還請諸位不要阻攔。”
東來回:“這里不是檀州。”
這是神容剛才吩咐好的話。即便是要追綠林賊匪,在別人的地面上,也不能生事,周均注定拿她沒辦法。
果然,周均最終帶著人往回退了一段,朝另一頭繞行走了。
算他識相。神容沒再管他,朝外吩咐:“快行,直往幽州�!�
……
望薊山里,長孫信又剛從坑洞里上來。
正拍著灰塵皺眉想法子,一名護衛(wèi)快步自山道而來,雙手呈上剛送到的信件。
長孫信看那信封便知是趙國公府送來的,立即接過拆閱,看完低低“咦”一聲:“那豈不是就快到了?”
一面帶著隨從們匆匆出山去了。
胡十一剛由雷大來接替了崗,還沒走,伸頭看了一眼,轉(zhuǎn)頭正好瞧見剛從關(guān)城過來的山宗。
“頭兒,長孫侍郎剛有急事走了�!�
山宗隨口問:“什么急事?”
胡十一道:“就聽他自言自語了一句什么‘快到了’,也不知是說什么快到了。”
山宗往山外看了一眼,料想還是坑下的事,掃一眼那頭被看守著的重犯,走出山道,翻身上了自己的馬。
胡十一跟上去:“頭兒是要直接回軍所?”
“嗯,回去練兵。”山宗策馬出山。
胡十一上馬跟上,對此已見怪不怪了。
自京里回來這么久了,他一直就埋頭忙軍務(wù),哪一處都親力親為,像不嫌累一般,眼下都這時辰了,還要去練兵。
回到軍所時日已微斜。
山宗下馬,直往演武場走。
身后大門外忽然沖來一匹馬,老遠(yuǎn)就在喚:“郎是廣源的聲音。
山宗停下腳步,手上拆著護臂綁繩。
廣源馬騎得太急了,簡直是橫沖過來的,守門的差點都被刮到。
還是門口的胡十一一把給他扯住了,罵道:“你小子干嘛呢,搞襲營都沒這樣莽的!”
廣源根本顧不上他,一翻下馬就跑到山宗跟前:“郎君,方才長孫侍郎回去囑咐他們家隨從快些安排,說是人就快到了。”
他說得太快,倒豆子似的,一邊說一邊喘氣。
胡十一在旁聽得咂嘴:“誰�。空l快到了?”
山宗拆護臂的手一停,倏然掀眼。
長孫信在山里的話,眼前廣源的話,連一起,一下全明白了。
廣源喘口氣:“還能有誰,當(dāng)然是……”
話沒說完,看見山宗已經(jīng)動了腳步。
他大步走向自己的馬,護臂綁繩緊緊一扯,翻身而上。
胡十一愣住:“咋,頭兒你不練兵了?”
山宗手里韁繩一振,直接疾馳出了軍所。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喚人,又上馬跟上。
……
幽州雄渾的山嶺在天際起伏連綿,神容又繞過了那座經(jīng)過了兩次的道觀,再不遠(yuǎn)就會進入幽州大地了。
“少主�!蓖饷鏂|來忽喚。
神容揭簾:“怎么了?”
東來打馬車前,低聲說:“之前那隊兵馬跟來了�!�
神容透過窗格往后望,果然看見一隊兵馬拽著塵煙跟在后面,約有十?dāng)?shù)人,看起來就像是在追他們。
為首的人胡衣寬刀,老遠(yuǎn)看不清神情,但也能大概看得出他一雙細(xì)眼盯著這里。
檀州鎮(zhèn)將周均。
東來道:“他們肯定是沒追到那幾個綠林人才來的。”
神容猜也是這樣,笑一聲:“追過來做什么,找我要人?不用管他,直接往前甩開他。”
東來稱是,下令護衛(wèi)鞭馬加速。
車馬碾著道上塵土飛揚,行將進入幽州。
神容往窗格外又看一眼,蹙眉,周均竟然還追著,馬蹄聲近已可聞。
但隨之,另一波更強勁的馬蹄聲就蓋了過來。
神容循聲往前看,窗格里只有彌漫的煙塵,看不分明,她卻隱約看見了一抹烈黑身影,伸手揭開車簾:“停車。”
車馬驟停。
她終于看清,前方疾馳而來的男人,黑衣烈馬,凜冽如刀出鞘。
塵煙漫舞,除了風(fēng)聲和馬嘶聲,只余如雷馬蹄聲。
山宗策馬而至,一扯韁,在車前停下。
神容抬頭看他。
他也在看她,眼神幽幽深深落在她臉上,嘴角微提,好幾眼,才轉(zhuǎn)去后方。
后方的周均追上來了,一陣?yán)振R聲。
他細(xì)長的眼早就盯著山宗,卻見他只盯著眼前的馬車,此時才算看來。
山宗看著他:“何事?”
周均看一眼馬車:“前些時日這位貴人刻意阻攔我追捕綠林賊匪,原來與你有關(guān),你們是相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