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梅做飯更用心了,因為謄實在太瘦了,瘦的她直嘆氣。
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說話慢聲細語,頗有耐心,全家人對他印象都不錯,連挑剔的廖遠停都認(rèn)可他的素養(yǎng),唯獨小白不喜歡他,看到他就繞道走。
劉學(xué)很好奇,問廖遠停為什么,廖遠停捏捏他的臉,搪塞過去。
謄坐在沙發(fā)上,廖遠停讓他做什么,他就動,不找他,他就一動不動。
李單看不下去,勸他放輕松,把這兒當(dāng)成自己家,謄微笑點頭,依舊不動。
李單:……
“你有什么興趣愛好嗎?”李單比劃比劃,剛想問你喜歡打游戲嗎,就想起來他看不見,轉(zhuǎn)口道,“聽歌,喜歡嗎?”
謄微笑點頭。
李單撓撓腦袋,“那你,你,給我唱一個?”
謄起身,離開了。
李單:?
廖遠停陪蘇婧去寺廟,兩天都不能在家。
他囑咐劉學(xué)很多,劉學(xué)讓他放心。
實際上他們家只有蘇婧信。
但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否則蘇婧會認(rèn)為自己的兒子冒犯佛祖,要求他態(tài)度虔誠,心意真誠。
弘法寺。
廖遠停來這里的次數(shù)不算少,也不算多,高中那段時間蘇婧天天往這跑,他不愿來,蘇婧非要他來,基本一年三四次,他考上大學(xué)后,再也沒來過。
但蘇婧的要求他不能拒絕。
否則廖華恩會找他聊聊。
蘇婧和廖華恩的感情很好,夫妻感情和睦,家庭就會幸福,這讓身邊親戚都夸贊和羨慕。
廖華恩愛蘇婧有目共睹,廖遠停從未懷疑。
只是高中那年,廖華恩競爭副書記那年,他偶然發(fā)現(xiàn)廖華恩好像出軌了。盡管廖華恩解釋,那并不是出軌,只是逢場作戲。
高中時期的廖遠停三觀逐漸形成,他發(fā)現(xiàn)的第一瞬間就找廖華恩證,廖華恩有些驚訝,后告誡他,不要告訴蘇婧。
廖遠停不明白。
不可否認(rèn),廖華恩無論是身高,還是身材,又或者長相,在一眾禿頂啤酒肚中年男人中是碾壓,再加上他有權(quán)有勢,為人圓滑,看起來友好親切,想對他動歪心思的人肯定不會少。
但他的出軌對象,不是包養(yǎng)了誰,而是廖遠停聽說過的名字,一個女市長。長﹑腿老阿姨證﹑理﹐
廖華恩說那不是出軌,廖遠停站在他的書房,問:上床了嗎。
廖華恩沉默片刻,說,上了。
你上她了。廖遠停把話說的直白難堪,像揭掉他虛偽的面紗,你把雞巴捅進她的逼里。
廖遠停。廖華恩慍怒。
廖遠停笑,這不是出軌?那這是什么?調(diào)情?
廖華恩看著他沒說話。
廖遠停說,我一定會說的。
那是廖華恩第一次對他發(fā)脾氣,像一頭被激怒的獸:“你敢�!�
廖遠停嘲諷極了。
他猶記得小時候廖華恩忙,只有蘇婧陪著他,給他講一本又一本童話故事,講到嘴起皮,喉嚨干澀,他生病的時候,也是蘇婧忙前忙后,就連家長會,向來都只有蘇婧出現(xiàn),因為廖華恩忙,忙開會,忙工作,忙仕途,忙到頭,忙到其他女人床上。
他替蘇婧不值。
替他的母親感到憤怒。
廖華恩說,你告訴你媽,我也不會離婚。
廖遠停感到匪夷所思,你說什么?
我不會離婚。廖華恩重復(fù),同時我能向你保證,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我會立馬和她斷掉。
廖華恩走到廖遠停身邊,拍拍他的肩,就是這個家鬧的天翻地覆,我在這兒,就不可能有任何改變,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點,她為了你,不會和我離婚。
那一天是怎么走出廖華恩書房的,廖遠停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是出來后,蘇婧恰好切完水果,笑瞇瞇地喊他過來嘗的時候,他感到反胃。
他好像在那一刻,重新認(rèn)識他的父親,重新審視這個家庭。
他曾經(jīng)以廖華恩的身份感到自豪。
但突然有一天,他就變成了放縱廖華恩對婚姻不忠,出軌偷情的理由。
他不會成為這樣的人,這是廖遠停第一次對自己立下要求,在他還不知道想要成為什么樣的人時,他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不想成為哪種人。
“想什么呢�!�
蘇婧碰碰他。
廖遠�;厣�,看著蘇婧眼角的細紋,看看偉岸恢宏的建筑,“沒什么�!�
燒香拜佛的時候,廖遠停都在外面等。蘇婧在這點不強求,最主要她怕廖遠停冒犯佛祖,只要他能來,就算積攢功德。
過半個小時,她出來了。
廖遠停和她并排走,她說明天早上有晨誦,她得來,廖遠停說:“酒店離的不遠�!�
蘇婧嗯了一聲,“我剛剛找主持說了會兒話�!�
廖遠�?此谎�。
“你是不是戀愛了,兒子�!�
廖遠停心猛的一沉。
蘇婧看他這反應(yīng),心里有了大概,喜上眉梢,激動的不行,“哪家的姑娘�。孔鍪裁吹�?長的好看嗎?領(lǐng)回來見見啊,什么時候談上的?”
廖遠停心跳很快。
他避開她的目光,坐進車?yán)�,沒有否認(rèn),只說,“會見的。”
猜測得到證實,還是具有一定沖擊力,蘇婧高興地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眉眼彎起,喋喋不休:“你別含糊我呀,會見是什么時候見�。繈尶烧媸翘闷媪�,什么姑娘能讓我兒子動心��?你放心,媽肯定不給你丟人。”
車發(fā)動,廖遠停一路沉默,蘇婧的嘴沒停過。
直到酒店,廖遠停才看向后視鏡,對上她期待的眼眸。
“男孩兒�!�
廖遠停兩天不在家,劉學(xué)總感覺少點什么。特別是放學(xué)回來看不到人,會很失落,吃飯都悶悶不樂。
盡管他自己住只要一個晚上。
周梅心疼又無奈,也不好說什么。李單摸著下巴思考,問劉學(xué),打不打牌。
劉學(xué)搖頭:“要寫作業(yè)�!�
“就兩把�!崩顔螒Z恿,“就這一次機會,書記回來了可打不了了�!�
打牌。劉學(xué)思考,他對打牌的印象還停留在去酒吧,廖遠停讓自己替他。
“廖遠停會打牌嗎?”他問。
書記?李單想,我不知道啊,但他詐騙,“會,不僅會,還可厲害�!�
劉學(xué)拖長音噢了一聲。
問的什么問題,廖遠停那天的表現(xiàn),肯定會啊。他撇撇嘴,“來。”
“好嘞�!�
李單問周梅,周梅說她不會,只能看,李單就順手抓著謄,讓他參加,“人手不夠,三缺一,會打牌不,呆子�!�
呆·謄·子微笑點頭。
普通斗地主。
李單有兩個王。他努力忍,才忍住笑,“那什么,我們賭什么�!�
劉學(xué)茫然,他不知道能賭什么,他什么都沒有。
李單泄出笑音,“我贏一把,你們往臉上貼個紙條。”
劉學(xué)點點頭,他倒還好,不覺得出丑,但是……他看看謄,謄還是戴著那副褐色眼鏡,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睛,同樣,他也還是微笑著,準(zhǔn)確接受到劉學(xué)的眼神。
廖遠停臨走時和他說,劉學(xué)就是他的主人。
主人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
他也笑著點頭。
“好,那沒有異議,那我就開始了啊�!崩顔涡Φ闹共蛔。骸叭揭坏倪B子,有人打嗎,好,沒人,三帶二,王炸,走了,哈哈哈哈哈……”
劉學(xué):……
謄:……
劉學(xué)看看自己手里的牌,看看李單,又看看謄,哭笑不得:“好吧。”
他接過李單手里的紙條,用舌頭舔舔,貼在額頭上。
周梅默默收回遞面糊的手。
謄用兩指沾些水杯里的水洇濕紙條,貼在臉頰處。
劉學(xué):……
謄很白,白的和白紙條不分上下,手指也長,仿佛多長出一截。
第二把開始。
謄忽然轉(zhuǎn)向劉學(xué)的方向,微微低頭,態(tài)度很恭敬,聲音溫柔地問:“主人,想贏嗎?”
這是什么問題。劉學(xué)不明白。他點點頭,說:“當(dāng)然想。”
謄直起身體。
李單:“誒誒誒,不許交頭接耳啊�!�
然后他就笑不出來了。
三四五六沒有七。
對十一十二,單張十三。
全是碎牌。
他還是地主。
“沒什么好說的這把�!崩顔纹ばθ獠恍�。
沒有任何反擊的余地,他就輸了。
劉學(xué)不會打,是周梅坐在他旁邊給他參謀,但他很快就學(xué)會了,并認(rèn)可李單的話,他這把牌的確爛。
李單臉上貼兩張紙條,滑稽又可笑,悶悶不樂,他有意一雪前恥,但劉學(xué)說要去寫作業(yè),明天再玩,非常自律。
散場,李單邊嘆氣,邊洗牌。
眼的余光看到謄杯子下壓了什么。
他拿開杯子看。
兩張牌。
七和十三。
99.
“男……男孩兒?”
蘇婧愣住,一時無法接受,她喃喃著,“男孩兒啊,男孩兒……”
“男孩兒也得讓我見見啊。”
她瞪著廖遠停,“男孩兒我就不用見了?!”
廖遠停松口氣,“會見的�!�
蘇婧掐他的臉,“看給我兒子嚇得�!�
她哭笑不得,“哦,你媽就是那么封建的人啊,讓你們當(dāng)一對兒苦命鴛鴦?”
廖遠停眨眨眼,含著笑。
蘇婧面前,他不是廖書記,不是廖遠停,只是一個母親的兒子。
回到房間,蘇婧和廖遠停聊閑話,很放松的姿態(tài),讓廖遠停也很輕松,他站在窗前伸懶腰,覺得出來玩也不錯,下次帶劉學(xué)去旅游,他肯定很開心。
“你有那孩子照片沒有?讓媽看看�!�
蘇婧心情愉悅,稍微復(fù)雜,又很快想開,“只要你高興,媽就高興,你幸福,媽就幸福,你可是媽身上掉下來的肉�!彼姓惺郑屃芜h停坐在她對面,拉著他的手,“你有什么你跟媽說,你別瞞著,要不讓我多傷心啊,我還以為你是嫌媽啰嗦,煩了,才不愿回家了,誰知道是戀愛了,心沒在這兒,嗐,你早就該跟媽說了,你看跟你同齡的,孩子都生了,媽從來沒催過你,想著你大了,你自己做主吧,干涉了,竟讓你恨我,但你也別直接把我給忽略了呀,你這讓我都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你就是提前跟媽說一聲,你喜歡男孩子也行呀,你直接找一個,你這孩子�!�
廖遠停有些羞愧:“我知道了。”長,腿,老,〉阿%姨,整,,理,
“有照片嗎?”
他喉結(jié)滾動,撒謊,“沒有。”
“哎呀,怎么不存?zhèn)照片�!�
蘇婧惋惜一瞬,又八卦起來:“長什么樣��?你跟媽形容一下�!�
“……”廖遠停從脖子紅到耳尖。
他莫名心跳很快,一種向他人介紹自己另一伴的害羞席卷他,對面還是一手養(yǎng)大他的女人,他的母親,她包容他所有缺點,期待的目光讓他不敢直視,好像在外再強勢的廖遠停在她面前也只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
“挺……好看的�!绷芜h停別過臉,聲音有些啞,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他初見劉學(xué)的時候。
他那么瘦,那么小,穿著不合身的破舊衣服,露著一小截腳脖子,衣服直晃蕩,頭發(fā)亂亂的,站在那兒好奇地望,背后是磚壘的高墻,一雙眼清澈透亮,灰撲撲的,像掉在地上掙扎的小麻雀,斷了翅膀,警惕又無辜,眼里卻全是渴望依附的求救。
廖遠停就那么被他看著,無法回神。
像……像他曾經(jīng)那只灰色的小兔子。
廖遠停不喜歡毛茸茸的東西,兔子除外。它們長長的耳朵,小小的鼻子,湊近人的手指聞,兩只眼睛映著人的樣子,一副至純至真的模樣。
蘇婧頭次見自己兒子這么羞的樣子,恨不得拍下來,忍住逗他的心,盡量溫柔地問:“你們誰追的誰呀?”
誰追的誰,這個問題,廖遠停不假思索,“我追的他�!�
蘇婧笑,看著他那不值錢的樣,“怎么認(rèn)識的?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廖遠停一頓。
“怎么了?”蘇婧敏感地察覺到他的變化,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廖遠停面上的紅一點點褪了,“他是彭懷村的。”
“哎呦村里就村里的嘛,這有什么大不了,你瞅瞅你,嚇?gòu)寢屢惶撬窃谀膬汗ぷ餮�?也是村里嗎?�?br />
廖遠停沒有說話。
蘇婧安撫他,“遠停,你放心,媽媽沒有想讓你找一個所謂門當(dāng)戶對的,媽媽說了,只要你覺得人可以,你和他在一起開心,那就行了,城里的也好,村里的也好,沒有區(qū)別,村里的,你把他接城里來不就好了,不就是城里的了?這些都不是問題,再說工作,工作不好也沒關(guān)系,咱家有錢啊,足夠你倆花了,都不是問題啊。”
廖遠停垂眸。
“他是學(xué)生�!�
蘇婧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笑了,“學(xué)生,學(xué)生也好啊,他在哪兒上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