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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嗯?”咒很不明顯地挑了一下眉,他低頭進食著,他的嗓音平和而又有一絲憂郁,“你想說什么?兄弟�!�

    “沒什么,”白鴉狡猾地笑了笑,在那削瘦清俊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點頑皮,就像當年,他還是一個在礦星鹽田里收集珍貴粗鹽的奴隸孩子時那樣,“也許我只是有點嫉妒,你總是更討女孩子喜歡的那個。”

    咒緊緊皺起眉,他壓抑地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兄弟一眼,史崔基斯立即抬起雙手,表示投降。

    “不要隨便揣測他人的想法,這不尊重。”咒低聲說。

    “好的,導師�!笔反藁咕拖駛刹樾卤菢�,雙指并攏在額角做了個手勢,嚴肅地說,好像咒真是當年那個將他這個機靈的小鬼從奴隸區(qū)里擢升,教導他成為一位鴉衛(wèi)新兵的陰影大師。

    像他這樣的由凡人孩子培養(yǎng)而成的次生暗鴉戰(zhàn)士,對于咒這種從遠古孵育艙和基因程序誕生出的原生暗鴉戰(zhàn)士總是有種奇特的崇敬,認為他們的基因和行為更貼近戰(zhàn)士模板原本的設計意圖。

    但像咒一樣的基因戰(zhàn)士并不如此認為,雖然這很容易被解讀為自謙或是隱晦的傲慢,但正是由于缺乏先天童年的經(jīng)驗,他們的情感和人際理解,更加疏離,唯有注入血脈和基因中的職責,許多人稱之為優(yōu)點,但咒遺憾地知道,并非如此,這種缺失讓他不知不覺遺落了許多珍貴的東西。

    .

    你來到餐廳的前端,墻邊擺放著的橫桌上,就像建筑材料似的堆著一盒盒加熱的食品,薄鋁食盒里是一種像土豆泥一樣的淀粉糊糊,有幾片薄薄的格洛克斯獸肉,這看起來就是艦員們的日常主食了,你走了幾步,看到好幾個巨大的鋼制桶,底部有個開口,你看到一個灰發(fā)的基因戰(zhàn)士正站在一個桶前,他手里的碗盛滿了從開口流出的灰色粥糊。

    你小心翼翼地繞過那身型雄壯的基因戰(zhàn)士的背后,來到后面的取餐桌,明顯,這里的食物要比前面的那些受歡迎多了,艦員在這擁擠著,排著長長的隊伍,你拿了個盤子,被人流推著走。

    你嗅到一種像是烤牛肉一樣的很香的肉味,你踮著腳往里面好奇地張望,想知道自己在排什么隊呢,這群艦員身上都有些像是機械臂似的機械改件,堅硬又膈應,你擠不過他們。

    突然間,你感覺到有人把什么東西放在了你的腰胯上,剛開始你沒在意,以為是不小心的肢體摩擦,當它移動的時候,你立馬回頭,和一個戴紅色兜帽的,鋼鐵面罩裹住整張臉的一個機械技工對視上了,他靠你非常近,你用手肘往后頂他,你感覺到他的袍子里有疙疙瘩瘩的堅硬零件,弄得你肘關節(jié)疼。

    他握住你亂扭的手臂,嘴里似乎喃喃嘀咕著什么,你看到他胸膛上的一個輸入端顯示器,一下下閃爍著紅燈,那個不懷好意的什么東西,更加抵在你的腰上,你低頭一看,那是他機械觸須似的輔助臂,在你身上逡巡探索著。

    一時僵持,你憋著一口氣,機械技工經(jīng)過組件加強的力氣相當?shù)拇�,你就像在和一個人型工業(yè)機器較量,完全沒有可乘之機,你不太想把事情鬧大,也懷疑著對方的來意,以及身上是否持有什么致命武器,便一時在大叫求助中遲疑著。

    突然,你的目光越過紅袍的肩膀,看到那個灰發(fā)的基因戰(zhàn)士,他盛好了氨基營養(yǎng)粥,并向著你排著的隊,肉食取餐處走來。

    沒有任何推搡,但他龐大的身軀和基因戰(zhàn)士的威嚴,已經(jīng)無言地在擁擠人群中踱出一條道來,眼看著他接近了你們,你張了張口,“幫幫我,這位尊敬的戰(zhàn)士。”

    “唔姆”灰色陶鋼甲的戰(zhàn)士垂下眼來,好像在嚴冬中注意到一朵石縫里的堅強又萎靡的小花,你和那雙暗琥珀色的眼睛久久對視上了。

    一時間,他似乎在打量審視著你,你也在這時看清了這位基因戰(zhàn)士的面容,他蓄著一點絡腮須,耳后灰發(fā)辮成小辮,面龐雄壯飽滿,就像一只掠食者,像劍勾一樣的鼻梁帶著不忿的溝壑,一種野蠻危險的感覺毫不掩飾地在他尚且平靜的面龐下涌動著,就像將會雪崩的山脈。

    他看著你就像一頭狼在看著雪地里的一只兔子,又好像那冰天雪地的村莊里,那如高聳山脈般的蠻族戰(zhàn)士走過姑娘身邊時聆聽到求助之聲,雖然他并不餓,但他不喜歡自己的權威被冒犯,有人在自己的領地上獵食。

    “聽到了嗎?機器的仆人�!彼哪抗鈴哪汶p眼上挪開,沉甸甸地放到了機械技工的身上,露出帶著獠牙的笑容,“離開她�!�

    那位機械技工跌跌撞撞地移開幾步,被威嚇似的,他身上的改造不多,除了雙臂和面具,還維持著基本的男性人型,他舉起手來,連同腰上的輔助觸須,用有點不穩(wěn)的沙啞音說:

    “萬分抱歉,我無意傷害,大人。是我的感應器,對她身上的東西,感興趣�!�

    “現(xiàn)在滾開吧�!被壹椎幕驊�(zhàn)士對他的解釋全無興趣,只不耐地噴了一下鼻息,“你們機械師身上的機油味真是倒人胃口�!�

    機械技工匆忙忙鞠躬,便趕快離開了,你轉頭看著那人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腰,你想起來,在你的衣服口袋里,放著那條憎惡機仆碎片制成的鴉顱鏈子,在機仆說這東西干擾信號以后,你就把它從手上摘了下來,是因為這個嗎?你松了口氣。

    嚇死了,你剛剛還以為,可能是刺客呢。

    “我認識你嗎?”這個像是灰狼似的基因戰(zhàn)士轉頭看向你,用一種含混的喉音問,他撓了撓鼻子。

    你愣了一下,以為這是他對自己剛剛提供幫助的反問,“那現(xiàn)在我們認識了�!蹦阈χf。

    “哼嗯�!崩菓�(zhàn)士悶哼一聲。

    隊伍向前移動了,你連忙走了幾步,他也就勢而上,順其自然地排在了你的后頭,在接下去的時間里,他一直站在你的身后,基因戰(zhàn)士著甲后的身軀相當龐大,仿佛一整座雄偉的灰色鋼鐵雕像,幾乎沒有任何其他人能接近你了。

    等到你們從取餐區(qū)的人潮走出來,你友善地笑著和沃爾法說著話,在他的無形震懾下,你沒什么阻礙地從每個食物框里都打到了吃的,而他手里的盤子堆著的肉是你的五倍不止。

    突然,你注意到沃爾法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向著左邊看,你便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在一根石柱的旁邊,斜倚著一個深藍涂漆的身影,他的胸膛上有著鮮紅的蝠翼,以及插著鐵釘?shù)镊俭t頭,見你們都看向了他,他露出帶著牙齒的微笑。

    “如此歡宴,竟然沒有通知所有人,真遺憾啊�!蹦Φ抡f,“不然,肯定會很精彩的�!彼哪抗庖庥兴傅姆旁谀愕纳砩�。

    “啊,腐臭的飛天老鼠�!蹦懵牭轿譅柗ㄔ谀闵砼蠀拹旱剜止镜�。

    你都能聽清的聲音,摩德作為基因戰(zhàn)士沒有道理聽不到,但他仿佛若無其事地反而向你們走來,就像一位穿過一場明亮酒宴,向心儀女士示好的紳士似的。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只放在你身上。

    “小女士�!彼氖直蹌澾^腰間,像是一個鞠躬的姿勢,這讓他有種古怪的,復雜的紳士感,就像在一場血腥宴會上的老派吸血鬼,“每次我見到你,你都和不同的基因戰(zhàn)士在一起,舉止親昵。”

    “看來,你很熱衷于履行自己的義務嘛�!蹦Φ峦嫖兜卣f。

    你保持著鎮(zhèn)定,臉色不禁變得蒼白,你嗅到他的身上有種銅鐵生銹的腐味,隱約意識到這種怪味來自于無數(shù)次的過度殺戮和折磨。

    “也許你也能幫幫我�!彼⑽⒏┫律韥�,勾起你頰邊的一縷頭發(fā)。

    摩德仔細觀察著你臉上的神色變化,品味著恐懼的甘美和你脖子上的汗液的甜味,他露出帶著傷疤的微笑,低語切切,如情人密語。

    “這不會有什么壞處的,我也是你的義務�!�

    你在一瞥中發(fā)現(xiàn)他的猩紅色手甲指頭上有細細的尖爪副件,似乎輕易就能將你撕成破爛。他輕輕揉搓著你的秀發(fā),將這一縷在他指尖細細分開。

    “如果我們能互相滿足的話,或許,我能告訴你什么秘密也說不定呢?”

    你簡直毛骨悚然。

    “把你的臟手收回去�!蔽譅柗ㄅ叵频牡驼Z道,他的喉嚨里有股抑制怒氣的滾動聲,“這里不是你的骯臟愛好可以玷污的地方。滾回你的血腥巢穴去吧�!�

    “你在向我發(fā)出挑戰(zhàn)嗎?親族�!蹦Φ聼o動于衷地笑道,“這是決斗挑戰(zhàn)?”

    “芬里斯之子不與沒有榮譽的人決斗,”一股輕蔑的笑從沃爾法兇猛的嘴唇里溢出,“別以為,沒有人看到你的小手段�!�

    “況且據(jù)我所知,你已經(jīng)被永遠剝奪競技場資格了。”沃爾法簡直難以理解,一位喪失榮譽資格的戰(zhàn)士,不躲進山洞羞愧地自裁,竟然還能晃晃悠悠,不知廉恥地出沒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摩德聳了聳肩,狡猾的微笑出現(xiàn)在他扭曲的嘴角,“誰能想到,你們艦上的角斗坑竟然不允許使用暗器,這明明是戰(zhàn)斗中重要的技巧,這是文化差異,怨不得我,表兄�!�

    聽到這里,你惱恨地瞪了摩德一眼,你當時也在現(xiàn)場,你很清楚,正是他把文崔特和伽西德都打傷了。

    “啊呀,看來,小女士也很有意見。”摩德略感興味地笑了,“也許,下次決斗你應該試試站在我這邊,我只會為你帶來勝利的快樂�!�

    “如果還能有下次,芬里斯的利齒會等著沒入你的脖頸�!蔽譅柗埲痰鼗匾孕θ荨�

    [星際]種子86

    “話說回來,你去看連長了嗎?”史崔基斯將最后一口氨基麥粥倒進嘴里,把碗放回桌上。

    “幾日前剛去過�!敝溆蒙鬃釉诨疑臓I養(yǎng)粥中劃拉,就像那是他的閃電爪,如一只黑色的伯勞在獵物身上用利爪百無聊賴地抓扒。

    “他,咳,它怎么樣?”白鴉以基因戰(zhàn)士的穩(wěn)重的情緒,罕見地猶豫了一下。

    “沒兩樣�!敝湔f,“沒有恢復的跡象�!�

    他們的連長,屬于鴉爪戰(zhàn)團的暗影連長,曾帶領他們作戰(zhàn)的那位英雄,在那次慘痛嚴酷的戰(zhàn)爭后,基因中的詛咒吞噬了他。

    就像許多最不幸的暗鴉戰(zhàn)士那樣,在深陷于漆黑的癲狂和異變后,只能用鎖鏈和牢籠將這曾是兄弟的怪物毫無尊嚴地關進底層,看著他掙扎,看著那張與他們無異的蒼白溫和的臉龐,變得尖銳,失去人性,爆發(fā)出慘烈的嚎叫,一股股黑色的液體自雙眸中流淌而下

    深黯刻印,也被稱作陰影狂熱,灰燼之盲,這是黯影癥的第二個階段,不再僅僅是漆黑來襲,短暫的迷惘,而是身心的徹底被困,喪失人性知覺和理性,退化為某種只能稱作是怪物的徘徊異變體,對周圍一切具有溫度和呼吸的生命都抱有刻骨殺欲。

    曾有教導他們的陰影大師如此說道,這是一道鐫刻在他們的基因圖譜中的無盡深淵,等在每個暗鴉戰(zhàn)士生命道路的終點。在新兵訓練時期,他們就要學會必須保持克己和強大的意志力,遠離這種墮落。

    不知是想起了這些,還是咒這不出意料,一如既往的答復,史崔基斯沉寂了片刻,他突然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開口,“你看,我跟你商量個事”

    “我們做點準備,”史崔基斯斟酌著說,壓低了嗓音,就像擔憂被什么不存在的第三者審判似的,“你把那女孩帶來我們帶她去見連長,怎么樣?”

    咒垂低著頭,幾綹黑發(fā)散落在額頭,幾乎擋住了他漆黑色的眼睛,他一時沒有說話,仿佛全神貫注于面前的灰粥,唯有綿長的低低呼吸,半晌,他抬起頭來。

    “不�!彼徽f了這么一句。

    “她喜歡你,會愿意幫我們的�!笔反藁箞猿种c咒的對視,“當然不是要把她就這么獨自扔在連長面前,由我們兩個控制局面,還有足夠緊的鎖鏈連長的狀況已經(jīng)穩(wěn)定很久了,不是嗎?”

    “但誰也不知道陌生人的出現(xiàn)會不會激怒他。”咒說,“他會傷害除了我們這些暗影兄弟之外的所有生物�!�

    “那如果,做點掩護,把她標記為我們的留下我們的氣息”

    “別再說了,”咒像是無法忍受地低咆道,“別去想這個�!�

    史崔基斯靜下來,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不是個特別好的主意,但不試試的話,就沒有希望了。陰影大師教導我們,總是要主動出擊�!�

    “而且,別忘了,當年,我們能幸存下來”骨白色頭發(fā)的暗鴉戰(zhàn)士將臉龐側到一邊,低聲道,“我們都欠他的�!�

    “但她不欠。”咒低低地說。

    無論這恩情與兄弟情義是多么深厚,沒有讓一位帝國公民去為他們犧牲還債的理由,哪怕是犧牲一位平民去救一個基因戰(zhàn)士,在咒看來都不能允許。

    “永不�!敝溧驼Z,堅定異常,就像在重復一個激發(fā)痛苦的魔咒,一個語氣輕柔卻刻入靈魂的誓言。

    “好吧,我也猜到你不喜歡這主意�!笔反藁股钌顕@出一口氣,伸出手拍了拍咒的肩甲,“別放在心上,兄弟�!�

    他知道這相似的抉擇很容易讓自己的這位兄弟想起舊事。

    為了拋卻此刻這僵硬的氛圍,史崔基斯將目光投往餐廳明亮的取餐大廳處,尋覓那泰拉裔女子的身影,稍頃,白鴉烏黑的眸子便頓住。

    他碰了碰咒的動力裝甲小臂,示意他回頭去看,咒轉頭了。

    在那明亮的照明球照亮的黃金餐廳中l(wèi)央長廊里,之前才和他們交流甚歡,對他們微笑的泰拉裔,此刻正和一個野狼軍團的灰甲戰(zhàn)士,以及一個深藍色盔甲上有著蝠翼標志,氣質詭譎的戰(zhàn)士站在一起,在跟他們說著什么,那位群蝠之影的戰(zhàn)士甚至躬下身來,面帶微笑,用尖爪勾揉女孩頰邊秀發(fā)。

    因為她的站位背對著他們,兩位暗鴉戰(zhàn)士無法確認女孩對此的態(tài)度。

    史崔基斯抽回視線,把目光放在自家兄弟身上,想看看他對此的反應,最初,史崔基斯所能辨認出的,是一種平靜,由暗鴉戰(zhàn)士模板帶來的幽邃,就像他在冷靜地審視敵情那般,沒有任何失控的感情能讓他暴露潛藏的氣息。

    但很快,史崔基斯發(fā)現(xiàn)了另一種不曾在兄弟身上看見的情緒,一種浮現(xiàn)于暗鴉戰(zhàn)士蒼白堅硬的面龐上的特別的神色皺紋,最為明顯的便是那眉間的褶皺。

    咒微微皺起眉頭,就像面臨著棘手的戰(zhàn)局,但比起在做出冷靜思索和犧牲決意后便可面對的嚴峻的戰(zhàn)斗,咒此時是停頓的,只是靜靜望著,他沒有任何主動舉措,遲疑不前,好像困惑似的。

    很明顯,他不明白,此刻自己心中的不快和憂慮是源自什么。

    史崔基斯不禁微笑,“我們過去吧�!彼嶙h道。

    .

    你的頭皮一陣刺痛。

    摩德突然握緊了你的頭發(fā),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那樣,咧開了帶著尖齒的笑,從容不迫地后退了兩步。

    你再眨眨眼,看向那猩紅色的手甲時,摩德已經(jīng)悠哉地將你的幾根鬢發(fā)纏繞在了那仿佛染著鮮血的陶鋼手指上,他微微仰起頭來,像打量一串價值連城的珍珠手鏈似的在光芒下觀察這幾根黑色細發(fā),然后舔了舔它。

    “給我留點禮物吧�!被赝愕囊暰,午夜蝙蝠厚顏無恥,又帶著股古怪的優(yōu)雅地頷首。

    說完,他興致勃勃地看向了你的背后,好像在期待一場挑釁將會帶來的怒火,一場有意為之的表演。

    你意識到。

    動力盔甲運行的嗡嗡聲被壓至最低,但依然帶來強烈的龐大存在感,暗鴉戰(zhàn)士如一陣暴雨前的陰云般來臨了,兩個黑色的幽靈出現(xiàn)在你的身后。

    將他們冰冷而寬闊,但讓人安心的陰影投落在你的身上,咒將他的手掌以很輕的力道放在你的肩頭,帶給你支持的勇氣。

    “只是打個招呼而已,我最親的黑夜表親,你們不會介意吧?”摩德無辜地攤了攤手,“相信你們能明白的,這只是一場情難自已的,無害的談話�!�

    無論是神態(tài)還是語言,都透著股戲謔的輕松,但你留意到,蝙蝠的深藍膝甲變動了一下,他的動力裝甲里的什么裝置,緩慢地繃緊了。

    他們就像森林中不慎相逢的頂級獵食者,在觀察和僵持中,由于不快的氣氛,隨時準備爆發(fā)奮力的搏殺。

    “是這樣嗎?”咒輕聲說,“你也是這么認為的嗎?”他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了你的身上,誠懇地辨認著你的神態(tài)和反應。

    不你無聲地做出口型,瞪大眼睛,非常微弱地將要搖搖頭。但突然你意識到摩德可能看見,便將一絲目光投向他。

    出乎你的意料,沒有任何氣急敗壞和亟欲報復的怒火,在那暗藍的盔甲,銅金色的頸甲之上,這黑發(fā),慘白的陰俊疤痕面龐的男子,他就像一只無辜的動物,歪著頭看著你,一只殘忍但充滿興趣的捕食者。

    甚至像是在期待你的挑撥,讓他得到機會,與黑色的兄弟打上一場,你注意到他攥緊了那帶著銀色利爪的猩紅拳頭。

    你閉上了嘴巴。抓住了咒的手掌,暗鴉的手甲溫潤漆黑,沒有攜帶任何危險的暗器,光明正大,但又毫無準備。

    你仿佛看到下一秒沖突的爆發(fā),摩德跳起來,帶著惡毒的笑意,第一件事就是直撲向咒,而咒的第一反應卻是將你推開,午夜蝙蝠將會騎在暗鴉戰(zhàn)士的身上,然后利刃直下,沒有保護的脖頸會噴灑出高亢的鮮血

    你眨了眨眼,一切都在于你的一句話之間。

    “嗯”你輕輕地,慢慢地說,“他,并沒有對我怎么樣”

    緊繃的氣氛隨著你的這句話而解脫,咒默默地看著你,他毫無異議地接受了你的說法,點了點頭。

    “我想,他只是對我感到好奇吧�!蹦阌旨由弦痪�,申明你跟這個人并不熟。

    摩德抱著雙臂,歪著頭看你,他的目光因你的話語而閃動著,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暗鴉戰(zhàn)士的身上了,突然,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說了吧�!蹦Φ陆庀伦约旱囊恢皇肿Γ旁谘�,嗓音簡直透著股和顏悅色的溫柔,他攤開那只褪去武裝的手,展現(xiàn)難以置信的善意,“我完全是好意,相信我吧,表親兄弟們,如果不介意共同進餐的話�!�

    這就是諾斯特拉莫,名義上的黑暗都市,事實上的監(jiān)獄星球,蝙蝠的家園世界的習俗,古怪又充滿血腥味的優(yōu)雅交際。

    在這樣一個充滿了黑幫和犯罪集團的世界里,一場暗透友善的接觸之前,他們會亮出獠牙,嘶嘶喳喳地彼此威脅一番,隨時可能爆發(fā)成真的你死我活的爭斗,而當一切脅迫和壓力都被準確巧妙避讓,透過暗語和善意的讓步,每個舞步都精準地共鳴,他們就能坐下來,真正開始一場朋友的交流。

    就像蜘蛛的交配流程,哪怕失敗了,對方的腸子和血液就將戳在他的利爪上,或是相反,而若是成功,就將交頸廝磨,多浪漫。

    沃爾法已經(jīng)把餐盤放在了桌上,失去了耐心,一邊呼嚕呼嚕地吃著,一邊看著你們的交談。他肌肉暗自緊繃,興致盎然,好像隨時準備在戰(zhàn)斗爆發(fā)的一瞬間就加入。

    當你們握手言和的時候,芬里斯之子愣了愣,爆發(fā)出一陣大笑,好像聽到一個最出乎意料又不失幽默的笑話,不耐煩地抽了抽鼻子。

    “很好,歡宴,”沃爾法用他那模糊的喉音說,就像個含糊而滿意的蠻族戰(zhàn)士,他毫不掩飾地打量著摩德,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們這些自稱午夜領主的藍殼戰(zhàn)士,酒量如何?”

    “嗯?”摩德回望他,慘白的臉龐上露出一個還沒明白自己的處境的笑容。

    .

    芬里斯的蜜酒。

    這玩意端上來的時候,你還以為有人把石油裝在鐵桶里了呢,沉甸甸的重量讓鋼鐵桌子都為之一顫。

    你敬畏地看著沃爾法就像個希臘傳說的大力神那樣扛起這石柱般的酒桶,將其中那純黑色的,甚至有點黏l稠的液體倒進那一個個巨大杯子。

    一股極其濃郁的刺鼻氣味,直撲而來,讓你嘴里那出奇美味的肉都一時失去了滋味。你好像闖入停滿了幾十輛不耐煩地轟轟發(fā)動著引擎的公交車的加油站現(xiàn)場。

    “每個人都要喝,”沃爾法的手指打了個轉,“我們一輪一輪地喝�!�

    “其實我已經(jīng)吃飽了�!笔反藁拐酒饋恚拿纨嫳緛砭秃苌n白,不知為何,更加蒼白了。

    沃爾法露出暗含威脅的笑,將他按回椅子上,芬里斯之子用他洪亮的聲音宣告道,“酒宴一旦開始,沒有人可以離席�!�

    “我應該沒法消化這個�!蹦闾拐\地說,“我連你們的粥都喝不了�!�

    “好吧”沃爾法瞅了你一眼,把目光偏開,“你是女士。而且,芬里斯蜜酒與凡體無緣�!�

    “你吃蟻牛肉已經(jīng)夠勇敢的了�!蔽譅柗ㄒ庥兴傅乜戳搜勰惚P里那帶著甲殼的嫩l肉。

    什么?你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盤子里的肉菜,你還以為這是龍蝦肉呢,肉泥里偶爾出沒幾根帶著小刺的螃蟹腳一樣的尖勾甲殼肢,非常好吃,鮮嫩又有點辛辣,對于不注重調(diào)味的帝國飲食來說,簡直是出奇的佳肴,怪不得那么多人在排隊。

    “吃之前多攪一攪。”沃爾法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說,“如果里面有幼體跳起來咬你,我們會幫你的。”

    你盯著他,又把視線垂下來,把臉龐從餐盤上方移開了些,把勺子插進醬汁和棕色的肉里,狐疑而謹慎地攪拌起來。

    “這是我特釀的蜜酒,”沃爾法開朗地大聲宣告,把這一片本屬于暗鴉戰(zhàn)士的用餐點變成喧囂的宴會中心,“我先飲為敬�!彼距焦距降貙⑦@一整杯黑色的液體灌入喉嚨,你看到那暗灰色的胡茬下,他那帶著蜜色的肌肉緊實的帶疤脖頸,喉結上下移動著。

    他非常豪邁地飲完了,帶著爽快的笑容,一甩小辮,打了個長嗝,心滿意足。

    你鎮(zhèn)定地坐著,沒想到基因戰(zhàn)士能發(fā)出這樣的聲音。

    “雖然滋味稍差了點,”沃爾法津津有味地評價,“但還是能一解思鄉(xiāng)之渴,”他嘆息道,“我的芬里斯�!�

    這好像狼似的戰(zhàn)士沉默了一會,憂傷一閃而過,又開朗地笑起來,砸巴著嘴喃喃,“畢竟這是我用機庫里的钷素燃料釀的。真正的芬里斯蜜酒比這還勁!”

    咒停下送到嘴邊的杯子,垂眸看了這東西一眼。

    剛喝進去一口的史崔基斯,聞言,把酒杯挪開,大聲咳嗽了起來。

    “別光喝酒,吃點菜。”你把自己的另一個餐盤往前推,你之前特意多打了點,想要和暗鴉戰(zhàn)士分享。

    一塊嫩l肉立馬被利爪插走,你瞪著那人,摩德停頓,看了看你。

    “你有粥啊。”你極力控制著冷淡地說。

    “不”摩德說,他把手背利刃上插著的小肉片送入嘴里,意猶未盡地咀嚼著,好像這是你的肉似的,“那東西嘗起來像灰燼和著下水道的泥。如無必要,我是不會多吃一口的�!�

    “那酒你想必不會拒絕�!蔽譅柗ò丫票H鏘一聲砸在摩德的桌前,興致勃勃,惡意地注視著他。

    摩德抬了抬眼,注意到所有人,包括你,都盯著他。

    他擠出一個微笑,伸出猩紅的利爪手甲,慢悠悠地攥緊了酒杯的把手,“酒?這可真是好東西�!�

    他抬起杯子,碰到嘴唇,杯底緩慢向上,你們都確認摩德將它喝了下去,注意到你們的目光,摩德也沒法將杯子喝到一半就扔開。

    直到到底,他才把酒杯放下,僅余一點黏稠的殘渣黏在杯壁上,摩德鎮(zhèn)定地抹去嘴邊的黑液,他的臉色慘白如紙,浮起淡紫色的血管,臉上的肌肉很不明顯的抽動了一下。

    摩德強撐著,沒有失態(tài)地反嘔出來。

    “這簡直是毒藥。”他微不可察地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他的喉嚨有點沙啞。

    “甘美如毒藥。”他深呼吸,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把目光緊緊盯向兩位才把杯子里的酒喝了一半的暗鴉戰(zhàn)士,“我的黑暗表親,你們一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輸我一籌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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