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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推開驪兒的手,走到桌邊倒了杯冷茶水灌了下去,心里那陣火燒一樣的痛感總算緩下了一些。

    驪兒看著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猶豫了片刻,還是走到他身邊:“二少爺讓奴婢給您傳個話。他晚上會悄悄來看您,讓您別太早歇息�!�

    說完便要去脫徐宴清身上濕透的外衫,被徐宴清再次推開了。

    驪兒甚少會見他情緒外露的這么明顯的,不由得繞到他面前,道:“老爺剛才為難您了嗎?”話剛說完便瞪大了眼睛,又急道:“您的臉怎么了?老爺打的?”

    驪兒的聲音讓徐宴清的頭比剛才更痛了,他用指尖揉著太陽穴,道:“去拿點梅子酒來。還有,晚上把大門鎖上,以后都不準再讓他進來�!�

    驪兒愣在原地,像沒聽懂似的:“您要喝酒?”

    徐宴清經常要唱戲給沈正宏聽,即便是逢年過節(jié)也可以不喝酒,這是沈正宏給他的“特權”。他也很愛惜嗓子,就連西廂的小廚房做菜也是滴酒不沾的。

    如今聽他居然要喝酒,驪兒便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她用力拉開徐宴清的手,看到紅腫起來的左臉,還有淌著血絲的咽喉,心疼的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老爺為什么又要打您��?那件事二少爺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徐宴清不想再提,勉強擠了個笑臉安撫她幾句,讓她先去拿酒來。

    驪兒拗不過他,好在梅子酒的果味重,喝起來也不太會刺激嗓子。等取來后,見徐宴清還是穿著那身濕噠噠淌水的衣衫,驪兒便堅持要給他換掉。

    徐宴清不再抗拒,等換好后便把她趕出去了,獨自坐在桌前喝著。

    他以前也喝過酒。那是剛成年的時候,瞞著師父和幾個師兄一起溜出去喝的。

    那時的酒味他記得很清楚,辛辣中帶著苦澀,他剛喝了一口就嗆了老半天,打死不肯再碰第二口了。不能理解這玩意這么難喝,怎么還招那么多人喜歡?

    后來他成了角兒,名氣越大來請客吃酒的人越多。他不是每一個都能推得掉,實在推不過的時候只得喝上幾口。那時的酒比他第一次偷喝的劣酒好多了,只是味道依舊辛辣,除了苦澀,他還是嘗不出其它的。

    直到有一年,有個帶隊路過的軍官聽了他一場戲,用禮帖和重禮邀請他吃頓飯。席間他依舊推脫著不喝酒,軍官讓副官拿了一小壺梅子釀放在他面前,說這是家鄉(xiāng)的特產希望他嘗嘗。他只得抿了一口,驚訝的發(fā)現這味道確實不同,甜滋滋又酸溜溜的。那回他貪嘴喝了整壺下去,后來醉的不省人事,醒來時候在自己的床上。

    他師父板著臉在桌邊坐了許久,等他醒來后用戒尺打了十下手心,逼他發(fā)誓下次絕不能喝醉。

    那時他才知道,他遇到了好人。

    那軍官非但沒碰他分毫,還親自把他送回來交給了師父。

    徐宴清搖晃著杯子里紅澄澄的酒液,唇齒間滿是梅子的芬芳。

    沈家的梅子酒是太夫人初一十五拜觀音時用的,供完就分給各房,自然是好東西。只是他不擅喝酒,分不出來這酒和當時那壺有什么區(qū)別。唯一能區(qū)分出來的,便是當時喝的時候心情不錯,現在卻越喝越難過。

    屋外雷聲轟鳴,還是下午的光陰,天空卻越來越暗。屋子里亮著燈,他抬眼掃了一圈,偌大的房間里擺滿了讓人眼花繚亂的古董珍玩,全都是沈正宏給他的聘禮。那時他的聘禮太過豐厚,沈家的三位太太都表示過不滿,只是沈正宏一意孤行,非要用這個來顯示對他的尊重。

    尊重么?

    每每想起這個詞,徐宴清都忍不住的想笑。

    沈正宏剛把他娶回來的那段時間對他真的很好,錦衣玉食的寵著。他倆之間除了沒有身體上的關系,一切皆是相敬如賓。因為沈正宏愛聽他唱戲,他便為沈正宏一人上妝,定做新的戲服,請戲班子的師傅們來,在梨園似模似樣的開著只有一位看官的“堂會”。

    那時候他為著自己還能繼續(xù)唱戲而開心,覺得這樣的日子過著雖然拘束,卻也不算太糟。后來隨著三位太太陸續(xù)給他小鞋穿,沈正宏聽多了枕邊風,對他的誤解也就漸漸多了。

    沈正宏不再像以前那樣信他,對他的態(tài)度也冷淡了下來。他不似那些女子擅長迎合丈夫的喜好,又不會賣弄風情,偏偏這時候還知道了沈正宏只是拿他當亡妻的替身。

    當時徐宴清并沒有鬧,畢竟他對沈正宏沒有感情,他很平靜的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晚上,他看著床邊雪白無瑕的墻壁,心里的苦澀就再也藏不住了。

    他用指甲一塊塊摳著墻,邊摳邊撕著嘴唇上干裂的死皮,直到手指甲扣斷了,嘴唇上也血跡斑斑了才停下來。

    他唱了小半輩子的戲,演了無數的角色去討好看官們。本以為在謝幕后就可以做回自己,沒想到最終換來的,不過是換個戲臺子繼續(xù)演別人的故事。

    徐宴清仰起頭,喝光了壺里最后一口酒。他搖晃著酒壺想要再倒出來一些,但什么都沒有了。

    他趴在桌上,神情呆滯的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簾子,視線越來越朦朧。

    耳畔總覺得癢癢的,好像有人在對他吹熱氣。他煩躁的揮了一把,喃喃道:“沈觀瀾!你好煩啊……”

    沒有人回答他。

    他轉頭看去,哪里有什么沈觀瀾?就連驪兒都不在。

    他失望的枕回手臂上,摸著左邊腫起來的臉,哽咽道:“好疼啊……”

    =====

    “二少爺,您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驪兒正焦急的守在門外,忽然瞧見庭園對面的拱門內竄進來一個身影。那人連傘都沒打,就這么從暴雨下一路跑了過來,直到她面前才摘掉眼鏡,用濕透的袖子隨便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又架在了鼻梁上。

    “我不放心他和我爹單獨相處,他怎么樣了?”沈觀瀾雖是和驪兒說著話,腳下卻不停。驪兒見他越過自己就要去推門,忙攔著他道:“二少爺,我們爺說了不讓您再來了,您還是走吧!”

    沈觀瀾腳下一頓,疑道:“他為什么不讓我來了?”

    驪兒苦著臉,表情也是委屈極了:“奴婢怎么知道您跟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奴婢只知道爺剛才也是渾身淋透了回來的。他被老爺打了耳光,還要喝酒,也不讓奴婢伺候著�!�

    驪兒話剛說完就被沈觀瀾往旁邊一推,而他空著的那只手則去推徐宴清的房門。

    “二少爺!您不能……”驪兒沒說完的話被關在了門外。沈觀瀾反手鎖門,剛站穩(wěn)就聞到了一陣濃郁的梅子酒香。

    他轉頭看去,徐宴清穿著干凈的寢衣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沈觀瀾快步上前,手剛伸過去就看到他頭發(fā)濕漉漉的還在淌水,立刻把他扶了起來:“四媽?”

    徐宴清醉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只是聽到這聲叫喚,還是條件反射的想到了某個討厭的人。

    他渾身軟綿綿的依在沈觀瀾懷里,嘴里罵著“沈觀瀾……你閉嘴……你來啦”之類的胡話。只是因為喝多了,他的語氣一點惱意也沒有,反而帶著點沙啞的鼻音。聽得沈觀瀾心疼不已,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把他摟的更緊了。

    想起驪兒說徐宴清被他爹打了耳光,沈

    觀瀾便打量起他的臉。不知是喝多了還是什么,他兩邊臉頰都紅彤彤的,彎彎的睫毛上沾著濕漉漉的淚痕,讓人忍不住想親。但他左臉腫了起來,上面還有幾道指印破壞了這副醉酒后的美景。

    沈觀瀾眉一皺,剛抬起他的臉就見脖子上也有點血。

    那本該是自己牙印的位置上多出了幾道帶血絲的指甲印。

    沈觀瀾頓時明白了,又氣又心疼,指尖都不敢觸上那一塊,只得將他先抱到床上,開門讓驪兒進來。

    “爺?!他怎么醉成這樣�。俊斌P兒一看到徐宴清就慌了,沈觀瀾讓她找來干凈的毛巾先給徐宴清擦頭發(fā),自己則冒雨跑回去拿藥箱。等他再返回的時候,驪兒已經把徐宴清收拾妥當了。

    “二少爺,您這身也濕透了,要不奴婢先給您拿件衣服換一下?”驪兒見沈觀瀾打開藥箱,給徐宴清的脖子和臉做處理,不由得提醒道。

    沈觀瀾渾身哪里都在淌水,他緊蹙著眉,全部注意力都在徐宴清的脖子上。好在徐宴清醉的睡過去了,沒有亂動,他很快就處理好傷口,貼上了干凈的棉紗布。又給徐宴清的臉做了冷敷處理,這才松了口氣。

    他收拾著藥箱,對驪兒道:“這幾天讓他忌口,發(fā)物都別碰,脖子上的傷口也不能沾水。我會每晚來給他換藥的,好好休息的話大概一周就沒問題了�!�

    驪兒忙點頭,沈觀瀾把藥箱的鎖扣扣上,發(fā)出“咔噠”的一聲。驪兒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忽然握緊拳頭,一拳砸在了木質的藥箱上。

    “二少爺……”驪兒嚇了一跳,驚慌的看著他。

    沈觀瀾的臉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頭發(fā)亂七八糟,白襯衫和西褲都緊貼著皮肉,狼狽的像頭落湯雞,哪里還有半點風騷的少爺樣。

    但他一點也不在意,抬起頭,眼里的怒火瞪得驪兒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你怎么能讓他這副樣子還一個人喝醉了?這要是發(fā)燒的話是很嚴重的!”沈觀瀾忍不住心底的怒火。驪兒從未見過他這么兇的樣子,聞言更委屈了,往后退了一步就跪在了他面前。

    “那您說我能怎么辦?爺回來的時候看著都快哭了,他不讓我伺候,他就想喝酒。我總不能連這點要求都不滿足他,總不能連我也去逼他��!”

    驪兒哽咽著抹了把眼睛,沈觀瀾示意她起來,轉頭看著徐宴清。

    他脖子上那兩塊白紗布,像是從雪地上反射出的太陽光,刺的沈觀瀾閉上了眼:“他脖子上的傷是自己抓的?”

    驪兒點了點頭:“是,去見老爺之前抓的。奴婢不讓,可爺說那種印子萬一被老爺發(fā)現了就沒活路了�!�

    沈觀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沒有說出過話來。

    驪兒也沉默了許久,她一直打量著沈觀瀾,兩只手指交纏在一起絞著。她有一個特別想問的問題,在徐宴清回來的時候就想問了,可現在徐宴清醉了,沈觀瀾就在這。

    驪兒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二少爺,奴婢想問您一個越矩的問題。”

    沈觀瀾的聲音沙啞了許多,帶著明顯的疲憊:“問吧�!�

    “四太太脖子上那兩個印子,是您……弄,弄上去的嗎?”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沈觀瀾,這個問題并不是身為下人的她可以過問的,但她不知道沈觀瀾對徐宴清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那分明是老爺才能留的印子,怎么能……

    沈觀瀾沒有絲毫的猶豫:“是我弄的。我吻了他,還摸了他�!�

    第十九章

    驪兒驚訝的捂住了嘴,她本想沖口而出斥責的話,但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沈觀瀾的臉上并沒有登徒子該有的得意和猥瑣,面對這么認真的二少爺,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哽咽著道:“二少爺……您,您這是在做什么呀!您是想害死四太太嗎?”

    沈觀瀾握住了徐宴清的手,將自己的掌心與那只柔軟的掌心貼在了一起。他低著頭,有一滴水珠懸在了劉海的末梢。

    他看著徐宴清睡著的樣子,忽然笑了:“你也覺得我會害死他?”

    驪兒忙不迭道:“當然�。∷悄乃膵尠。 �

    沈觀瀾抬起頭來,那滴水珠墜到了睫毛上,一路滑落到嘴邊,像極了淚痕。

    他又笑了。

    鏡片上的水汽早就干透了,驪兒看著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多了些看不懂的情緒。

    他摩挲著徐宴清的指尖,緩緩道:“那你覺得他這樣活著開心嗎?”

    驪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沈觀瀾又道:“我和我爹不同,我是真的喜歡上他了。不想看他每天都這么熬著,受那些沒意義的罪。我只想看到他開開心心的,難道這也錯了嗎?”

    沈觀瀾的樣子讓驪兒再說不出一句譴責的話來。

    她不懂,她自己都只是個半大的姑娘,所有關于感情的悲歡離合,她都是從徐宴清扮演的那些角色中看到的。

    每回徐宴清沉浸在角色中無法自拔時,她也會難受極了。不止是為戲本里那些無法圓滿的故事而難過,更是為了徐宴清難過。

    在她心里,徐宴清是“哥哥”。雖然她從沒有把這份期望說出口,可她守著徐宴清,就像守著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一樣。

    她既害怕現在的日子會把徐宴清活下去的欲望消磨殆盡,又害怕任何一種方式的解脫會帶來更難以承受的結果。

    所以,當她察覺到沈觀瀾可能對徐宴清有那種心思時,她真的是又害怕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可在沈觀瀾真的承認后,她又希望這一切只是開玩笑,而不是真的。

    驪兒那張伶俐的嘴在這一刻緊緊抿著,她焦灼的看著沈觀瀾。明明有滿肚子的話想說,但她不知道可以說什么。

    二少爺看著是那么的難過。雖然他沒有哭,還在笑�?审P兒自小便看多了戲,她能讀懂沈觀瀾的真實情緒。

    驪兒垂下了頭,看著沈觀瀾滿是泥點的皮鞋,最終還是開了口:“二少爺,那您能護住他嗎?能帶他離開這個家嗎?”

    沈觀瀾的笑容依舊是苦澀的:“我不知道。驪兒,我不想騙你。我很想保護他,可他不愿意,他總在拒絕我。我不能真的不管不顧去強迫他,否則我和其他人不是一樣了嗎?”

    驪兒聽到這里連忙搖頭:“二少爺您和其他人不一樣!奴婢看得出來您對爺的好是真的!奴婢也看得出來,爺雖然在拒絕您,但因為您的關系,他最近的情緒確實好多了。奴婢很感激您的,是真的希望您能繼續(xù)讓他開心下去的�!�

    沈觀瀾困惑的看著驪兒:“你說他的心情因為我好了許多?”

    驪兒用力的點頭,指著那片坑坑洼洼的墻壁道:“您看到那些指甲印了嗎?那都是他這大半年來夜里摳的!每天早上奴婢給他洗漱,他的指甲縫里都是白灰。可是這些天他都沒摳了!您知道這是為什么吧?”

    沈觀瀾的情緒有點緩不過來了。

    這時有人敲了門:“二少爺,我是宣紙,來給您送干凈衣服了�!�

    驪兒立刻去開門,宣紙把淌水的油紙傘放在門外,抱著一疊干凈的衣服進來。

    沈觀瀾沒讓他幫忙寬衣,而是把他和驪

    兒都趕出去守門,自己換。

    等他擦干了頭發(fā)上的水珠后,才讓宣紙進來把臟衣服拿走,又坐回了徐宴清的床邊。

    剛才給徐宴清處理傷口的時候,他腦子里一直在想著一件事。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是不是不該放任感情的失控而傷害了徐宴清?

    他自小便是在這個家長大的,他母親是什么樣,爹又是什么樣他比誰都清楚。

    沈正宏要徐宴清單獨伺候的時候,他已經猜到了事情不大好。

    他讓宣紙在西廂附近悄悄守著,等徐宴清回來了就馬上通知他。聽到宣紙說徐宴清渾身濕透的淋回來時,他連傘都顧不上拿,冒著瓢潑大雨一路悄悄跑來。

    他猜到他爹可能會為難徐宴清了,畢竟三媽鬧了那么一出戲。只是他沒想到,徐宴清為了藏住他留下的痕跡,居然會自殘身體。

    這是沈觀瀾無論如何都不愿看到的局面,可因為他的思慮不周,因為他的沖動,還是發(fā)生了。

    沈觀瀾一直握著徐宴清的手,腦子里亂的像有幾團麻線纏在了一起。他一點點縷清思緒,直到聽到了一聲很低的嗚咽聲。

    他抬頭看去,徐宴清仿佛說了幾個字。

    沈觀瀾沒有聽清,便湊近他嘴邊,問道:“四媽,你說什么?”

    許是這個熟悉的稱呼的緣故,徐宴清動了動眼皮,居然緩緩睜開了。

    他目光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人。那人近在咫尺,他眼睛模糊得很,可還是能分辨得出那是誰。

    他彎了彎眼睛,呢喃道:“沈觀瀾……”

    沈觀瀾被他那帶著梅子酒香的熱氣呼了一臉,低落的情緒緩和了不少。又見他從未對自己露出過這么溫柔的模樣來,忍不住在他唇上親了下:“我在這。宴清,你是不是醉糊涂了?”

    徐宴清沒有反應,只是遲緩的眨著眼睛,盯著他看。

    沈觀瀾與他對視了一會,伸手撥開他額前的劉海,看著他依舊紅腫的左臉,心疼道:“臉還痛嗎?”

    徐宴清還是沒有回答。

    沈觀瀾等了片刻,道:“宴清,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徐宴清眨了眨眼睛:“你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沈觀瀾愣了,隨即便反應過來了,道:“四媽?”

    徐宴清扁著嘴,抓開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了。

    看著他這副堪稱幼稚的模樣,沈觀瀾摸出點竅門了。徐宴清這是不愿聽自己叫他四媽呢?

    想到這,沈觀瀾俯**,在他耳畔吹了口熱氣,癢得他忍不住打顫,又低低道:“宴清,是不是想聽我這么叫你?”

    徐宴清不說話,還把臉悶在了枕頭里。

    沈觀瀾咬住了他的耳朵,舌尖往耳孔里鉆去。徐宴清果然受不住了,腳一蹬就要抬手打他。那手剛舉起來就被沈觀瀾握住,兩人手背扣著手心,十根手指交纏在了一起。

    徐宴清癢得渾身難受,只覺得耳朵里那東西又濕又軟的。他忍不住嗚咽出聲,用另一只手去推沈觀瀾。

    但他沒有推到,那只手剛舉起來就落回了床上,緊緊揪住了一旁的毯子。

    那交纏在一起的手移到了身下,隔著滑溜溜的綢緞摸上了他已經起了反應的地方。

    這一回沈觀瀾的觸碰不像之前那樣用力了,而是帶著他慢慢揉著,沿著逐漸膨脹起來的部分上下滑動。那東西很快就站了起來,被睡褲束縛著,勒出了無法忽視的弧度。

    他繃直了身子,腳指頭都蜷了起來,在席子上無意識的蹭著。

    沈觀瀾吻上他的唇,帶著他的手解開了腰間的褲帶,鉆了進去。

    徐宴清張著嘴,濕潤的眼睛迷惘的看著沈觀瀾。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他的腦子是一片空白的,但他認得面前的人。

    是那個討厭的沈觀瀾,這個混賬又在欺負他了。

    徐宴清想推開這個壞蛋,可是沈觀瀾的舌頭弄得他酥麻麻的,身下那個羞恥的地方也傳來了久違的舒服的感覺。他的身子越來越軟,喘息聲卻越來越急促了。

    沈觀瀾見他沒抗拒自己,便知道他是真的醉過頭了。于是放開他的唇,問了個早就想問的問題。

    徐宴清茫然的看著他,似乎聽不懂。

    沈觀瀾耐著性子,帶著他的手指沿著那東西一寸寸摩挲,又問了一遍:“上次泄出來是什么時候?”

    徐宴清還是沒有回答。

    他的眼神很呆,又因情欲而滿是水霧。他張著嘴喘氣,間或漏出幾聲無法控制的呻吟。這些全落盡了沈觀瀾眼中,令沈二少的理智開始蒸發(fā)了,見他哪里敏感就一個勁的撩撥著哪里。

    徐宴清把身旁疊整齊的毯子都扯亂了,體內的高熱讓他渾身都在冒汗。他像是一條離了水面的魚,表情分不出是痛苦還是舒服,只是無措的望著沈觀瀾。

    沈觀瀾摸了他許久,見他一直處在緊繃的狀態(tài),沒有任何要泄的跡象,不由得皺起了眉。

    自從得知徐宴清這一年多都在喝下火湯后,他便查了那藥方,看完就覺得心驚。

    那藥方上的東西全是寒涼破氣的,喝久了非但生不出孩子,就連男人那方面的能力也不行了。

    沈觀瀾知道徐宴清臉皮薄,自己要是當面問他肯定不會把真正的情況說了。驪兒又是姑娘家,想來徐宴清也不會讓她知道這些,只能先記在心上,找個時機探探口風。

    沒想到這么快就有機會了,沈觀瀾又摸了一會兒,見他開始難受的推著自己,就問道:“是不是快到了?”

    徐宴清用力搖著頭,他下面又脹又疼,不但憋得慌還火辣辣的。

    他“啊……”了聲,終于帶出了點哭腔:“別,別摸了……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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