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黑霧中，

    忽然睜開了一雙眼睛。

    怪物之主坐在云母背上，遙遙眺望人類的疆域，

    面上無喜無悲。

    在祂的眼中，

    原有無數(shù)金絲覆蓋了整個人類國度。信仰越是濃郁處，

    光芒越是強盛。經(jīng)過多年消磨，

    早已破破爛爛。

    而此刻，這些金色絲線蠕動著，似乎想要愈合。

    “污染才是世界的主宰，人類卻總想自取滅亡。”

    祂低聲呢喃，

    黑霧隨之涌動，泛起了淡淡的紅。

    那不是黑霧本身的顏色，

    而是鮮血的染色。無論多么恐怖的怪物全都開始逃竄，

    可惜全是徒勞。

    怪物之主引發(fā)的污染何等可怕，

    在碰觸黑霧的瞬間，這些怪物就被碾成肉泥。奔涌的肉泥向著人類疆域撲去，

    化作一條猩紅的河流。

    隨著被卷入的怪物越來越多，這條河流變成了海洋。無數(shù)肢體努力向外掙扎，

    咆哮著拉扯更多生物進入其中。

    流淌到蟲之城附近時，來自惡神的力量涌出，庇護了整座城市。肉海繞行，避開了這座城市。

    海拾茲俯視著這片褻瀆的海洋，眉頭緊皺：“我們不用前去幫忙嗎？”

    議會長搖了搖頭，語氣淡淡：“那是怪物之主的事情，與我們無關(guān)。”

    “我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們都是在為了人類的延續(xù)而努力。在不影響我的道路的情況下，我沒必要去干涉他們。”

    海拾茲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一個瘋子，就不怕祂回來懲罰你嗎�！�

    議會長輕輕地笑了：“瘋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在這個世界上，太純粹的人總是活得很艱難，因為他們不愿降低標準。”

    “你是說正在對抗祂的那群人？”

    “從某種角度而言，我很羨慕他們。生活在噩夢之中而一無所知，這樣未嘗不是最簡單的幸福�！�

    在他們的對話中，肉浪一往無前。

    機械師踩在城墻上，長風吹起粉紫色馬尾，指尖勾著擺動的懷表。她瞇眸眺望遠處涌來的肉浪與霧海，呢喃飄散在空氣里。

    “終于來了啊...”

    腳下亮起璀璨光輝，向著四處蔓延。早已準備好的機械裝置瞬間變形，形成了一堵由各種金屬、合金和精密零件構(gòu)成的高聳墻壁，仿佛要刺破天際，邊緣處經(jīng)過精細的打磨和拋光，化為銳利的刀刃。

    炮筒與電網(wǎng)與城墻完全融為一體，完全難以猜測下一發(fā)攻擊會從哪里出現(xiàn)。數(shù)以千百計的機械獸和人造人守衛(wèi)在城墻上，等待著王的指示。

    噠，噠，噠。

    懷表向著空中高高拋起，落在了掌心里。在這一瞬間，震耳欲聾的發(fā)射聲炸響！

    “轟轟轟轟轟�。�！”

    熾熱彈流密如雷霆，狠狠轟炸在肉海上，直接將其蒸發(fā)汽化。機械大軍開始征討，它們是最無情的戰(zhàn)士，不會疼痛，不會恐懼，每當損壞便立刻開始與周圍同類融合，化身為更恐怖的獵手。

    整條黑霧邊境很快陷入戰(zhàn)爭。廝殺、吶喊、痛呼混雜在一起。

    升騰的火光與飛散的冰雪融合在一起，在黑芒下顯得如此弱不禁風。但蟲子多了也煩人，血脈者們齊齊出手，隕石齊落、海波翻涌，吞沒了迎面而來的肉浪。

    天空呈現(xiàn)出深邃的黑色，仿佛孕育著什么巨大的災(zāi)禍，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黑霧正在顫動，從中孕育出一支巨大的長槍。怪物之主抬手，槍尖瞄準了人類疆域的北部，剎那光輝燦若流星，欲要直接從西到北貫穿整片領(lǐng)域！

    這怎么能讓他成功��？

    西部海洋涌起滔天海浪，卻并未撲上海岸。漆黑海水變得清澈湛藍，其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或矯健或輕靈的身影。那不是怪物，而是真正的、屬于黑霧前時代乃至于原初時代的生物！

    海星狀魔獸通體如同璀璨的寶石，鱗片閃爍著絢麗的光芒；古老的巨獸生有雙角，看起來威嚴而莊重；無數(shù)海魚匯聚成群，編織成一條閃閃發(fā)光的星緞。

    祂——誕生于最初的人類、第一任海神、海中異族的創(chuàng)造者、存活至今的古老神明、即將消泯的舊神——向天空投來無聲的注視。

    無數(shù)散發(fā)出溫潤光芒的水母升上天空，引得所有異族血脈者臣服。西部海域沸騰了，海妖與無垠之空們眼眶濕潤，凝望著那神圣高大的身影。

    啊啊啊...

    尤多拉只來得及垂下眼，向他們遙遙投去一瞥，目光中帶著無聲的感懷。

    隨后，祂高昂頭顱，張開雙手。

    第一擊直接擊穿了海浪形成的防護罩，尤多拉毫不猶豫地迎上，以身作為屏障。堅硬神軀寸寸崩壞，海神重重墜落。巨大光柱緩了一緩，繼續(xù)沖向北方。

    “——”

    機械噴吐蒸汽的聲音轉(zhuǎn)動，巨大的天空之城飛躍霧海，出現(xiàn)在了這支黑槍面前。

    機械城占地無比廣闊，可在對面面前仍顯得渺小。機械城展開最強防御形態(tài)，所有浮島成為節(jié)點，機械核心緩緩旋轉(zhuǎn)，撐開巨大的防護盾。這面機械護盾成功擋住了黑槍的第二擊、盡管幾秒鐘后，護盾表面裂開了密密麻麻的縫隙。

    “太強了，這就是怪物之主...”

    “快快快，記錄數(shù)據(jù)！”

    機械城內(nèi)一片兵荒馬亂，每個人都跟后面有怪物追一樣，火急火燎地操縱各種儀器進行記錄。

    “這個記錄儀爆了，快拿下個來！”

    “倉庫里的記錄儀已經(jīng)用完了！”

    “別說傻話，趕快去找！你們知道這是多么珍貴的數(shù)據(jù)嗎？耽誤得起研究嗎？”

    一般來說，機械城很少距離戰(zhàn)場這么近。但親眼看到這次攻擊后，整座機械城攔都攔不住。

    直到核心告急，其中幾個理智尚存的研究員才拉住剩下的人，直接命令剩下的機械來扛人。

    “走了走了，再擋著祂我們也要沒了！”

    “數(shù)據(jù)！放開我！我的數(shù)據(jù)��！”

    懸浮城剛剛離開原地，核心閃了閃，支撐的護盾徹底破碎。

    黑槍掀起駭人風浪，直接將整個機械城帶飛了十幾米遠，全靠第二套系統(tǒng)立刻上線，穩(wěn)定了平衡。

    “警告，警告，機械城城體損壞4％...”

    “警告，警告，能源液告急，請立刻補充，請立刻補充！”

    “警告——”

    核心的警告聲未停，一艘飛艇從下方?jīng)_來。站在最高處的紅發(fā)青年高高躍起，雙手握住了纏繞荊棘的長劍。

    每個毛孔中蒸騰出血氣，殺意化為一片滔天血海，其中有無數(shù)怪物殘骸嘶吼掙扎，中間人形披風獵獵，皇冠璀璨，那是羅家族的精神圖騰。

    紅發(fā)青年手臂肌肉弓起，暗金瞳孔泛起血色，背后【羅】的意識同樣彎腰，從血海中抽出一把骸骨長劍，向著黑槍同時砸下！

    “——”

    巨大能量形成一道洪流，與黑槍直直撞在一起！猙獰死靈被黑霧撕碎，雙方相互撕咬。迫使黑霧的侵襲緩了一緩，但隨后，黑槍的攻勢變得更加兇猛，向著北部一去不歸！

    第四擊由十一位家主聯(lián)手攔下，第五擊由大祭司們集合攔截……

    整座圣城散發(fā)出無盡光輝，恍若一座黃金之城，空氣沉如水銀，黑槍每深入一寸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

    面對恐怖的襲擊，圣城人沒有絲毫猶豫，齊聲念誦著萬事萬能之主的名諱。即便身軀崩壞仍在所不惜。生活在這里的皆是狂信——所謂狂信，便是用血肉堆砌成城墻，任野獸撕咬、粉身碎骨仍甘之如飴。即便身體脆弱，意志仍頑強如磐石。

    別忘了，在這個世界上，人的意志是有力量的！

    教皇向前一步，平靜地望著直沖圣城而來的黑霧。

    他張開雙手，金色絲線沖破皮膚，輕盈地飛了起來。剎那間，教皇徹底消失在原地。或者說他早就不存在了。

    從始至支撐這張人皮行動的便是這些由信仰凝結(jié)的絲線，當其融合空中時，這片金絲之海徹底沸騰起來！

    凡其所在，便為神國。

    贊頌聲匯聚于一處，形成浩大的聲浪。

    神殿內(nèi)的無面神像，神力凝結(jié)成一枚金色徽章，緩緩落在了迦南的身體上。

    一點一點，烙入骨髓。在靈魂與血肉上鐫刻印記，永不消磨。

    “那就嘗嘗這個吧，我很期待你能撐到哪個程度。”

    怪物之主沒有絲毫猶豫，黑霧同樣沸騰起來。

    擠壓、濃縮、選中目標。

    鋪天蓋地的黑色暴雨傾瀉而下，向著金色帷幕飛射，砸出了圈圈漣漪。

    瘋狂的能量像是兩頭互相撕咬的兇獸，金色絲線逐漸頹敗，變得越來越淡。

    圣殿內(nèi)仍舊安靜，絲線在人類身上精密地刻畫出圖案，加快徽章融入的速度，光芒隨著完成而越來越亮。

    怪物之主瞇起眼，伸手向北部一點。

    倘若從高處俯瞰，便會發(fā)現(xiàn)整個世界的黑霧正在向人類領(lǐng)域緩慢流動。有不少地方的怪物因此驚醒或被震動，怪物之主視若無睹，數(shù)以百計的黑色長槍在眾人絕望的目光中成型。

    這種程度還是不行嗎？

    千年前的悲劇在今天又要重演嗎？

    悲嘆中，黑槍瞄準北部，帶著狂風呼嘯而至。圣城的防護徹底破碎，就在其即將命中的瞬間，空中浮現(xiàn)出翠綠的幻影。

    站在黑色大門前的少年抬起頭來，頭頂葉間灑落虛幻星光。

    巨大的世界樹伸展開枝葉，擋下了那沉重的一擊。

    第312章

    萬事萬能之主的真實

    在看到梅森的剎那，

    怪物之主微微瞇起了眼睛。

    沉沉氣息壓下，針尖對麥芒般銳利。世界樹的力量流入迦南身上，促使儀式進度以遠超正常的速度進行著。倘若原先是一，

    那么現(xiàn)在的速度就是十乃至于更多。

    儀式進度仍在不斷攀升，怪物之主不再猶豫，

    向前邁出一步。

    空間響起不堪重負的撕裂聲，

    硬生生被扯開一條通道。祂的身影在虛空中若隱若現(xiàn)，竟是剎那穿透空間的阻礙，

    徑自出現(xiàn)在了對方身旁！

    關(guān)鍵時刻，傳送門頂住壓力，

    將梅森一口吞下，黑色大門閃現(xiàn)，

    傳送到了另外一處。

    強硬的入侵無疑激怒了正在舉行儀式的神祇，

    金色絲線自發(fā)纏繞在怪物之主身上，

    往血肉中扎去。

    有萬事萬能之主的控制，

    怪物之主一時有些束手束腳。

    “垂死掙扎的蠢貨也敢阻攔我�！�

    整個黑霧領(lǐng)域中的怪物徹底發(fā)瘋，爭先恐后地沖擊著人類疆域。即便早有準備，人類仍第一時間陷入了苦戰(zhàn)。

    怪物的血和人類的血染紅了大地，蒼白蛇尾卷上怪物的脖頸，

    無情地將其勒死。白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表情沉下來。

    無窮無盡的怪物沖擊著歸鄉(xiāng)城，

    在機械大軍的炮火壓榨下盡數(shù)化為灰燼。即便如此，

    更多的怪物仍不顧生死地沖了過來。

    這樣的場景出現(xiàn)在了黑霧邊境的每一處，

    邊境徹底變成了吞噬血肉的絞肉機。

    追上對方。雙方一前一后，開始激烈的追逐。身影在圣城的各處不斷閃現(xiàn)，

    若不是有奧雷烏斯的強化，恐怕傳送門早就臣服于對方的威勢下。即便如此，

    它的動作還是越來越慢。

    梅森毫無猶豫地改變方向，朝圣城外逃去。怪物之主立刻猜到了他的目的，這里是萬事萬能之主的領(lǐng)域，作為同位格的存在，即便是祂也會受到一定的限制。而迦南的成神進度遠比想象的快，祂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是抓住世界樹的宿主，還是破壞新神的晉升？

    沒有任何猶豫，怪物之主選擇了前者。

    離開了圣城，萬事萬能之主的領(lǐng)域便削弱了不少，這讓怪物之主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兩者之間的距離極速縮小，鬼魅似的影子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昭示著恐怖與死亡。

    傳送門徹底慌了：“不行，我沒辦法擺脫祂，我們要被抓住了！”

    “按照計劃繼續(xù)走，別停下。”

    少年冷靜的神情為傳送門增添了一絲信心。

    梅森將世界樹的力量驅(qū)動到最大，空中浮現(xiàn)出翠綠樹影。黑霧化為扭曲蛇群狠狠咬去，迫使怪物之主的速度再次減緩。

    在你來我往的消耗和追逐中，梅森終于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大理石門充滿歲月打磨的痕跡，外表莊重肅穆。梅森停下腳步。這是一處占地寬廣的墓園，整潔而干凈，看起來常有人打掃。

    籠罩在墓園上的金色絲線尤為濃郁，怪物之主同樣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不打算繼續(xù)逃了嗎？”

    雙方面對面站著，就像是一對朋友。少年平靜地搖了搖頭：“沒想到你這么在意我，真是我的榮幸。”

    “與你相比，新生的神明只是麻煩一點而已。想要依靠萬事萬能之主阻止我，你恐怕有點小看人�！�

    如今的世界樹已經(jīng)進入了第二階段，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再花上幾百年，世界樹的所有權(quán)終究是祂的。

    今天無論發(fā)生什么事，祂都會取走世界樹！

    怪物之主上前一步，金色絲線受到刺激瘋狂反擊。盡管表面看似堅不可摧，實則已經(jīng)瀕臨崩潰。隨著越來越多的黑霧從外界滲入，覆蓋整座人類領(lǐng)域的金色絲線逐漸崩裂，表面出現(xiàn)了一條條裂紋。

    亞麻發(fā)色的少年卻并不擔憂，甚至噙著一抹微笑。他不緊不慢地開口。

    “你知道嗎？圣城附近有一處墳?zāi)�。只有最虔誠的狂信徒才有資格在死后埋葬在這里，他們的靈魂守護著圣城的安寧�！�

    這樣說著，梅森抬手，向空中虛虛伸出，像是迎接著什么。與此同時，一只細白幼嫩的虛幻小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湖藍色裙擺層層疊疊，像是貝殼重疊的紋路。其上點綴著水晶與珊瑚，脖頸間懸掛著一條用白銀和寶石打造的項鏈。光芒比繁星更閃耀。

    柔軟如鴿羽的睫毛顫了顫，緩緩露出一雙紅寶石似的眼瞳，她有鴉羽色的卷發(fā)，年齡大概十歲出頭，正是最天真爛漫的年齡。半透明的身形嬌小可愛，一看便是被捧在掌心上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