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意識昏昏沉沉,鄧硯塵凌亂的呼吸近在咫尺,她茫然地抓著他的領(lǐng)口,承受著他這般熱烈地親吻。
手指滑入領(lǐng)口,隨著手腕上的重力不斷向下。
許明舒摸到一片粗糙的布料,和不光滑平整的皮膚。
頭腦清醒了幾分,她探手下去,覺得像是有一道寬且長的凸起橫在鄧硯塵胸膛之上。
即便沒能親眼瞧見,光憑著觸感便覺得格外駭人。
她再次伸手,想一探究竟。
鄧硯塵吻著她的動作停了,他微微仰起頭,給自己攏了攏衣領(lǐng),輕笑了一聲。
許明舒微微睜眼,對上他含笑的眼神,聽見他道:“許大人,這么主動嗎?”
此時此刻,她抬眼看過去,發(fā)覺外面烏云褪去。
天光大亮,二人躺在床上方才還吻得意亂情迷,自己對鄧硯塵動手動腳。
又是扒衣服,又是摸人家胸膛的,活像個話本子里講的女登徒子!
活了兩輩子,許明舒第一次羞愧的到了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的地步。
她側(cè)首心虛地咳嗽了一聲,不自然地道:“你酒醒了?”
鄧硯塵的眸光清澈,神色得意又清醒。
他點點頭,又故意逗她,“頭一次被姑娘家這樣摸,嚇都嚇醒了。”
“...”
他翻身躺在許明舒身側(cè),枕著自己的手臂望天,像是有些疲憊。
許明舒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覺鄧硯塵應(yīng)該是故意的。
從前他也是這樣,調(diào)侃她幾句,叫她有些害羞便會轉(zhuǎn)移話題將這個事越過去,鄧硯塵也會默契地不再去提。
如此一來,許明舒便不會揪著這個事不放了。
可她早就不是當(dāng)初那個三言兩語就被他牽著走的小姑娘了,人都死了一次了,臉面又算個什么東西。
她坐起身,眼神堅毅地看向鄧硯塵。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伸手上前快速地剝開他的衣領(lǐng)。
雪白厚重的紗布露出來,舊傷愈合之后結(jié)痂未掉,有些地方還隱隱開裂。
如許明舒想的那般,一大片傷痕橫在他胸膛之上,從右邊鎖骨下,蔓延至左腰側(cè)。
許明舒怔怔地看著他身上的傷,指尖微微顫抖。
鄧硯塵云淡風(fēng)輕地攏住衣衫,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怕嚇著你,你還非得看�!�
鄧硯塵攬著她,讓她枕在自己胸口。
他身上的酒氣消散了些,鬢發(fā)有些濕潤,許明舒被他擁在懷里,少年人身上清爽的味道盈滿她的鼻間。
像是冬日里凜冽帶著絲絲甜味的冷空氣,又像是夏日里來自草原爽朗的清風(fēng)。
許明舒仰著臉,只能望見他的下頜。
她靠在他胸口,能聽清他胸腔里那顆心臟沉穩(wěn)跳動的聲音。
良久后,她悶聲問:“怎么弄得?”
明明他回來時,只和他們說自己被鐵錘砸斷了根肋骨需要鋼板固定。
她不知道,還有這樣嚴(yán)重的外傷。
“刀傷,”鄧硯塵緩緩開口,“蠻人的刀比我們的寬,重量也大,挨上一刀再好的盔甲也招架不住。”
未等許明舒開口,他淡然道:“小傷,再過幾天就好了�!�
許明舒皺眉:“這也叫小傷?若是留疤了怎么辦?”
鄧硯塵卻笑了,將她摟的更緊,“除了生死,哪個不是小傷?”
“更何況這都是我戰(zhàn)功的證明,就算留疤了日后梳洗時看見想起自己當(dāng)年打了一場勝仗,也是一件開心事�!�
窗外的光線被帷幔隔絕在外,許明舒手指輕輕撫過那些疤痕,心里五味雜陳。
“鄧硯塵�!�
她輕聲喚他。
“我在�!�
“若是有一天,你再努力都得不到戰(zhàn)功,得不到封賞了怎么辦?”
靖安侯府功高蓋主,今后不論是誰當(dāng)皇帝,都會有所忌憚。
朝中那些舊臣,無論是世家官員,還是清流一派,都不會允許靖安侯府一家獨大,今后的日子只會更加艱難。
他娶了她,注定要踏上一條難行的路。
鄧硯塵手掌貼在她臉頰,抬起她的頭同她對視,眼中滿是認(rèn)真。
“如果不是黎叔叔把我?guī)Щ貋恚以缇筒恢撬斐强h亂葬崗的哪一具枯骨�!�
“如果不是侯爺賞識悉心栽培,即便我真的是個天才也會淹沒于人海,更何況我不是�!�
能加入玄甲軍,成為靖安侯的左膀右臂本就是異想天開。
他有今日,是三生有幸,又怎會再奢求其他。
許明舒心口泛上一陣酸澀,他總是這樣,受盡世間疾苦,卻永遠(yuǎn)懂得知足。
很多旁人過不去的坎坷,到了他這里,成了鍛煉自己的挑戰(zhàn),十幾年如一日懷著熾熱純真的心思。
相識這么多年,她看著他經(jīng)受旁人嘲諷,同齡人排擠。
剛被接近京城的那幾年,流言蜚語傳的四處都是。
為了不給黎瑄和沈凜夫婦惹麻煩,他從來都是挑著人少的時候出門,一頭扎進軍營里一待就是一天。
他心里像是有一個罐子,盛滿了身邊人對他好意,他捧著這罐子在每一個夜深人靜孤獨的夜里細(xì)數(shù)著,心里滿是被人關(guān)懷的幸福。
因為盛得太滿,所以裝不下其他不好的情緒。
好多時候,她看著那樣辛苦的鄧硯塵,都忍不住想問他一句。
“你累不累,疼不疼啊鄧硯塵。”
但是她根本不需要問就會知曉答案,他一定會用他那雙含笑的眼看向她,仿佛在說,“他玩得很開心�!�
許明舒氣息抖動了下,隨即轉(zhuǎn)移話題道:“你不問問我為什么過來找你嗎?”
鄧硯塵歪頭,“難道不是想見我?”
許明舒笑了下,“你這段時間神出鬼沒的,阿娘昨日就同我說,見了你記得和你說,抽時間來家里吃飯。”
鄧硯塵在聽見她說“家里”兩個字時,神色頓了頓。
良久后,他點了點頭道:“好�!�
許明舒拍了拍他的手,“所以你這段時間究竟在干嘛,修房子,修什么房子?”
她想了想,一個不確信的想法涌出頭腦。
“是修我們?nèi)蘸蟮募覇�?�?br />
鄧硯塵低頭朝她笑,神色滿是寵溺。
“對�!�
“你在京城買了房子?”
鄧硯塵道:“嗯,主人家急著出手的,位置不錯價錢也合適�!�
許明舒很邪惡地笑了,“在京城買房子,小鄧將軍不會家底都當(dāng)了吧?”
鄧硯塵抿唇,“我這些年,攢了些。上次打了勝仗朝廷也賞賜了許多,勉強夠用�!�
許明舒剛想說,其實你不用急著買房產(chǎn),聽見了聲音幽幽傳來,
“其實,我這么多年...太想有個自己的家了......”
他這么多年,住過將軍府,住過靖安侯府。
睡過軍營通鋪,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睡過空曠的草地。
一直以來居無定所,靈魂像是沒個盛放的地方。
遂城縣的家在記憶里已經(jīng)越來越模糊了,在北境駐扎的那幾年,每每到了晚上,他就躺在草地上抬頭望著高懸在蒼穹中的月亮。
想家的情緒在胸腔里膨脹,但思來想去,他竟不知道自己想的到底是哪一個地方。
如今看著靜靜躺在他懷里的許明舒,鄧硯塵周身被一種叫做心安的情緒籠罩著。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鄧硯塵坐起身,再次將許明舒緊緊擁在懷里。
“我知道大婚儀式?jīng)]能順利進行,你因為這個心里一直不好受�?墒敲魇�,至少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不是嗎?”
他輕拍她的后背,說,“趁著這個時間,我還能將我們?nèi)蘸蟮募野凑漳愕南埠眯掭莺�,給你驚喜,這是我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
許明舒靠在他胸口,感受到他喉結(jié)滾動,聽見他道,
“一輩子很長,我們不用趕時間的�!�
第72章
雨季過后,
京城仿佛瞬間入夏。
隨著天氣晴朗,京城大街小巷的商販也越發(fā)多了起來。
每每太陽下山時,便是最熱鬧的時候。
鄧硯塵近來整日往外跑,
神神秘秘地說,
等房子修葺好了方才領(lǐng)著她過去瞧瞧,缺什么少什么再做填補。
見他花費如此多的心血在此事上,
許明舒忍著好奇心不去打擾他,
耐心地等候他為她精心置辦的“驚喜”。
這兩年來,她逐漸接手了管家權(quán)。
母親要照顧年幼的弟弟,
四嬸嬸的孩子也尚在襁褓之中,打理侯府的擔(dān)子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她頭上。
所幸,這些事由她來做并不困難。
前世,
她姑母宸貴妃生病她進宮陪伴的那幾年,
便是由她一人學(xué)著打理昭華宮。
陪同蕭珩奪嫡的那段時間,
無論是人情關(guān)系還是金錢來往,賬目記滿了幾十個本子,她熬了幾個通宵也能打理的清清楚楚。
能安安靜靜地算賬,打理府中瑣事,
對現(xiàn)在的她而言是一件極為幸福的事。
許明舒擱了筆,
伸手舒展身體。
今日鄧硯塵要過來侯府用午膳,
想是因為這個一貫愛睡懶覺的許明舒難得在清晨便自然醒。
眼見天色尚早,
她隨手將昨晚沒處理完的賬目算清了。
窗外云淡風(fēng)輕,
是個極好的天氣。
她站起身換了身淡黃色的衣裙,想去正院看看母親和弟弟。
她到時,
許明祎剛睡醒,
徐夫人正在給他系外衣。
小孩抬著肉乎乎的小手揉著眼睛,睡眼朦朧的看著走進房間的許明舒。
幼稚花哨的衣服穿在板著一張小臉的許明祎身上,
顯得格外好笑。
許明舒走近他,拿出他平日里最愛的小木劍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親姐姐一下,親了姐姐就把這個給你玩�!�
小明祎看著她,沒有動作。
許明舒將木劍拿得近了,“真的不想玩嗎?”
小明祎還是看也未看,眼神筆直地看著她。
許明舒皺眉,她這個弟弟也不知道像了誰,小小年紀(jì)不茍言笑。
正暗自吐苦水時,她聽見弟弟口中蹦出了一個字,
“登!”
許明舒沒聽清,問道:“你要什么?”
“鄧�!�
她一愣,徐夫人抱著小明祎換下的衣服走過來,溫聲說:“你弟弟睡了一上午,怎么也不起來,我同他說硯塵哥哥今日會來家里,你看這就記在心里了。”
聞言,許明舒扭回頭看了看小孩認(rèn)真的臉。
她抬手點上他的小巧的鼻子,“你個小沒良心的,自己姐姐愛答不理,倒是對別家的人這么熱情!”
徐夫人順勢推了一下她的頭,“你的郎君什么時候成了別家的人了,你這丫頭沒心沒肺的,叫硯塵聽見了該傷心了�!�
許明舒揉了揉頭,故作委屈道:“阿娘,我才是你的親女兒呀!”
徐夫人喜笑顏開,“哎呦,我現(xiàn)在看硯塵是越看越喜歡,當(dāng)初他頭一次和你黎叔叔來家里時,我還和你爹爹說,這要是咱們家收養(yǎng)的孩子就好了。不過現(xiàn)在也好,女婿也算半個兒!”
許明舒一頭黑線,敵寇心機深重早已打入我軍內(nèi)部,無力回天!
“這幾日天氣好,抽時間我?guī)闳ツ銕讉舅舅家走走,”徐夫人道:“當(dāng)時籌備你婚禮太過匆忙,許多不在京城的親友沒來得及告知消息,借此機會登門賠個不是�!�
許明舒點頭,她同她幾個舅舅聯(lián)系雖少,但應(yīng)有的禮數(shù)也該是有的。
正說著,外面丫鬟就進來通傳,鄧硯塵到了。
徐夫人連忙吩咐帶他進來,許明舒也跟著站起了身。
沒一會兒,丫鬟帶著人過來了,
鄧硯塵今日穿著一身窄袖袍子,襯得整個人高挑勁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