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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去罷�!奔疚┛紤]到張氏思女心切,通情達理地?fù)]了揮手道。

    “多謝家主。”張氏微微欠身,退出前廳,跟在了季蘊的身后。

    “母親,現(xiàn)下還不是說話的時候,孩兒先去瞧瞧祖母�!奔咎N打量著三年未見的張氏,一時鼻子微酸,只覺得她似乎變得與從前不同了,變得熟稔又陌生。

    “好,母親陪你一同去�!睆埵项h首將眼角的淚水拭去,臉上出現(xiàn)一絲笑。

    一行人穿過垂花門進入了內(nèi)宅之中,她瞧著家中各處似乎未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此時周遭都仿佛沉浸在悲痛之中。

    走至寧壽堂時,季老太太的房中已經(jīng)圍滿了女使,老遠就聞見了縈繞在院中的苦澀的藥味。

    季蘊一時生出怯意,躊躇地走進屋中。

    她穿過人群,只見一位年輕娘子神情悲凄地坐在季老太太的床前。

    年輕娘子頭戴團冠,珍珠排釵綴在烏發(fā)間,她內(nèi)穿赪紫色的抹胸,搭配白色的窄袖短衫,外穿丁香色的滿庭嬌紋樣的長背心,下身則著淡色的兩片裙,渾身帶著一股溫婉的氣質(zhì)。

    “蘊娘,你可回來了�!奔疚嗦劼暠闾ь^,她面容清麗,眉如遠黛,一雙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眸泛著淚水,染紅了眼尾。

    “二姐姐,祖母她……”季蘊來不及同她寒暄,腳步踉蹌著上前,望向掙扎病榻的季老太太。

    “祖母有時昏睡,有時清醒,郎中說怕是不大好了�!奔疚嘤f愈傷心,拿起帕子啜泣起來。

    季蘊跪伏在季老太太的床前,她此時還在昏睡著,滿鬢銀絲,兩頰凹陷,胸脯微弱地上下起伏著。

    “祖母,祖母……”季蘊見此潸然淚下,輕輕握住季老太太的手。

    季老太太的手的溫度是涼的,季蘊不停地摩挲著,妄圖將手捂暖。

    昏睡的季老太太恍若聞見有人在呼喚她,便悠悠地轉(zhuǎn)醒了過來,她睜著渾濁的眼眸,目光平和地看向季蘊。

    “祖母,您醒了�!奔咎N登時止住了哭意,臉上擠出一絲笑來。

    “蘊娘,好孩子,回來了�!奔纠咸p輕地拍了拍季蘊的手,一臉慈愛地看著季蘊,仿佛從前在家中時季蘊脾性頑劣,偷跑出去時被她抓個正著時,她也是這樣慈愛地望著季蘊。

    “祖母,孫女回來了,孫女回來看您了�!奔咎N抓緊了她的手,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從眼中流淌出來。

    “不要哭,不要哭,蘊娘,生老病死不過是人間尋常事,不值得哭�!奔纠咸駪B(tài)平和地張開嘴安撫道,對于死亡她未有恐懼,而是泰然接受,心中唯一記掛的就是遠在江寧的季蘊,現(xiàn)下她硬拖著一口氣見到了季蘊,心愿便已了,她緩緩地道,“你能回來瞧我,我很高興,死之前能瞧見大家都在,我很高興�!�

    季蘊聞言如幼時般將額頭貼在她的手中,泣不成聲。

    “老太太不好了!”站在床前的王媼驚呼道。

    季蘊忙抬起頭,滿臉淚痕地看著季老太太,她已經(jīng)是氣若游絲,她似是還想說些什么,口中正在微微痙攣。

    許是聞到季老太太即將不行的消息,季惟極其家眷皆匆匆趕來,烏壓壓地跪了一地,人群中時不時傳來了悲傷的啜泣聲。

    “祖母,祖母!”季蘊神色慌亂地呼喚著她。

    “別哭,哭得跟個小花貓似的�!奔纠咸珤暝斐隽硪恢皇�,神情柔和地在季蘊的臉旁撫摸,頹敗的身軀顫抖著。

    言罷,季老太太登時一怔,隨即便都平靜了下來。

    一時間,哀哭聲響徹滿屋。

    不知哭了多久,季蘊感覺到自己被人扶了起來,是張氏,季蘊趴在她的懷里慟哭起來。

    季蘊倏然想起幼時張氏與季懷爭吵激烈時,黑心的媼婆留她一人在屋中。

    她實在餓壞了,偷跑出去在家中茫然地走著,走至季老太太的寧壽堂。

    當(dāng)老太太得知她還未用飯心疼壞了,連忙命仆婦為她準(zhǔn)備吃食,抱她坐到羅漢榻上,滿臉心疼地道:“小蘊娘,以后餓了就到祖母這兒來�!�

    后來季老太太把張氏與季懷叫來,狠狠地責(zé)罵了一通。

    張氏只敢在季懷面前張狂,面對季老太太時,她有些心虛地道:“家姑,這也不是兒媳的錯,誰能想到那些個殺千刀的媼婆連蘊娘用膳都不記得,待兒媳回去后將她們打一頓再趕出府去�!�

    “混賬!”季老太太氣得重重地拍了茶幾,指著張氏的鼻子毫不客氣地斥責(zé)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怪我多管閑事?自你成了我家的新婦后,家中就一日未曾消停過,你有沒有為人母的自覺,蘊娘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現(xiàn)下孩子餓得兩眼昏花,跑到我這兒來討吃食,我是瞧著她可憐,才叫你們夫婦二人過來,你看看你說的是什么話?”

    “母親息怒。”季懷連忙躬身賠笑道。

    “還有你,我稍后再來訓(xùn)你,你且等著�!奔纠咸掼F不成鋼地瞥了一眼季懷,看向張氏冷聲道,“我不怕得罪你,你左右是不滿家主安排的差事,你們院子里發(fā)生的那些事情我不是沒有耳聞,我本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xiàn)下既鬧到了我跟前了,我就不得不管,我告訴你,你們不好好養(yǎng)孩子,那就不必養(yǎng)了�!�

    “家姑,這是何意?”張氏聞言登時一驚,抬起頭問。

    “蘊娘往后就養(yǎng)在我屋里頭了�!奔纠咸馈�

    “這怎么能行!”季懷走上前,神情訕訕地說道,“母親現(xiàn)如今年事已高,孩子年紀(jì)小不懂事,萬一不小心沖撞了您又如何是好,還是讓兒子把她帶回去罷。”

    “我看蘊娘倒是比你們夫婦二人懂事得多�!奔纠咸涑耙宦暤�。

    “家姑是錯怪兒媳了,蘊娘到底是兒媳親生的,怎能真的不疼惜她呢!”張氏跪在地上,委屈地啜泣道。

    “多說無益,我就是告知你們一聲,可不是與你們有商有量,你們且回去自己好好反省罷�!奔纠咸勚鴱埵系目蘼�,神情不耐煩地?fù)]揮手道。

    張氏只好站起身來與季懷悻悻地退出堂前。

    年幼的季蘊正蹲在門后偷聽,見張氏與季懷出來時,她忙拽住張氏的手,抬頭小聲喚道:“娘�!�

    張氏被訓(xùn)得一肚子氣,現(xiàn)下連照顧女兒的權(quán)利都硬生生地被奪走了,自然是沒有好臉色。

    她垂頭睨著季蘊一派天真的模樣,冷聲道:“你小小年紀(jì)心思就如此重,現(xiàn)在好了,你往后就是別院的人了,你還喚我娘做甚?”

    季蘊臉色刷得一下就白了,雙眼漸漸彌漫著淚水。

    “你跟孩子說這些話做甚?”季懷立馬伸手扯過張氏,小聲斥道。

    “還不是你無用,這一切都賴你�!睆埵瞎雌鹨粋交織著憤怒與嘲諷的冷笑。

    “這又如何賴到我的頭上,你真是個潑婦�!奔緫延杂种梗瑝旱土寺曇袅R道。

    張氏聞言冷哼一聲,抬腳離開寧壽堂。

    季懷望著張氏離去的背影,再轉(zhuǎn)頭看向滿臉淚痕的季蘊,搖頭嘆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說罷,他拂袖而去。

    第8章

    踏莎行(八)

    季蘊幼時在寧壽堂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春日的午后她在庭院前放紙鳶,季老太太坐在廊下神情慈愛地瞧著;夏日里的傍晚,她與季老太太坐在桂花樹下納涼,仰頭望著樹葉縫隙里的那一點一點的青天;秋日里與仆婦們采摘桂花,待曬干了做桂花糕吃;冬日里則是伏在疏窗前瞧著屋檐下的雪。

    再后來她的親弟弟茂郎出生,季懷與張氏更不關(guān)心她了,一心一意地?fù)湓诿缮砩�,為此夫婦二人的溫存過一段時間。

    冬去春來,年復(fù)一年,直到茂郎去世,季蘊考入江寧府的崇正書院,才離開季宅。

    此時寧壽堂正堂內(nèi)。

    張氏輕輕地安撫著季蘊,她低聲說道:“母親同你大伯母去安排府中喪禮的相關(guān)事宜,你且在此處平復(fù)一下情緒罷�!�

    “好,母親去罷�!奔咎N擠出一絲笑來,頷首道。

    張氏走后,屋內(nèi)只剩下了家中同輩的姐妹季梧與季棉,她們是同胞姐妹,是季氏的長房嫡女。

    季氏這輩共有四位子女,長房長子季榛、長女季梧與次女季棉皆乃于氏所出,季榛于永延十年登科進士,被外放至廬州府任職了,季梧已于兩年前成婚,匹配的是余中曹氏郎君,季棉則待字閨中;二房季蘊與季茂乃張氏所出,可惜季茂八歲時染病去世了,現(xiàn)下僅有季蘊一女。

    季梧從圈椅起身走至季蘊的身旁,她雖難過,但很快就平復(fù)了情緒。

    “蘊娘,不要太難過了,人都是要去的,生或死都不是世人所能決定的,祖母她去了另外一個地方肯定比在家中愉快順?biāo)��!彼参康溃曇羧玟镐噶魉恪?br />
    “多謝二姐姐�!奔咎N將淚水拭去,勉強地笑道。

    “要我說啊,要真難過,怎會三年都舍不得回來一次,三姐姐,祖母生前可是時常念叨你呢�!弊谡龑γ娴募久迣⒉璞胖米缼咨�,嬌憨的面容卻是滿滿的譏諷的神情。

    季棉梳著團髻,以紅頭須固之,她內(nèi)穿秋香色的抹胸,搭配白色的窄袖短衫,外穿淺綠色的短袖褙子,下身則是朱色的百迭裙,另有一股靈動的氣韻。

    “棉娘,你住口�!奔疚圊久�,出聲呵斥道。

    季棉瞥了一眼季梧,神態(tài)天真地笑道:“二姐姐做甚?難道妹妹說的有何不對嗎?”

    “棉娘說得對,是我的錯,離家三年未能在祖母膝前盡孝。”季蘊斂眸,苦澀地笑道。

    “三姐姐裝什么呢?”季蘊聞言嗤笑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憐祖母一個老人家獨守空院,死前還不忘記掛著你�!�

    “棉娘,你住口,越說越不得體了!”季梧神情嚴(yán)厲地瞪著她。

    “二姐姐除了讓我住口還會說什么�!奔久薏桓适救醯氐芍疚�,出言諷刺道,“瞧你這般維護三姐姐的模樣,曉得的你與三姐姐是堂姐妹,不曉得的還以為你們是親生姐妹呢。”

    “看來母親在家是把你慣壞了!”季梧氣得揚起手,可當(dāng)她看著季棉面帶嘲諷的神情,卻遲遲下不去手。

    季蘊眼看著情勢不對,忙起身拉住季梧,輕聲安撫道:“二姐姐消消氣,別無故為了我與棉娘起爭執(zhí),傷了姐妹之間的感情�!�

    “用不著你假惺惺!”季棉勾起嘴角,斜睨了季蘊一眼,她慢慢地靠近季梧,嘲道,“怎么?二姐姐又要教訓(xùn)我了?那你打呀,我可不怕你,總不過是一頓打罷了,到了父親母親面前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季梧顫抖著身體,氣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季棉不屑地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寧壽堂。

    “蘊娘,讓你瞧笑話了。”季梧坐了下來,苦澀地解釋道,“棉娘性格倔強,最是不聽人言,她其實心不壞,今日之事你千萬不要同她計較。”

    說起季蘊與季棉的恩怨,還要從上一輩的恩怨說起。

    本朝民風(fēng)開放,對于女子也不像前朝那般約束,皆以生女為榮。

    張氏出身不高,剛嫁至季家時就被主母于氏為難。

    于氏出身好,瞧不上張氏是從小門小戶里頭出來的,遂時常鄙夷張氏,張氏脾性剛烈,哪里受得了這種腌臜氣,也沒有忍著,最終鬧到了季老太太的面前,于氏則被好一通責(zé)罵,正巧當(dāng)時兩人皆懷有身孕,便是季蘊與季棉。

    張氏因動了氣難產(chǎn),掙扎一天一夜還未生下孩子,為此于氏坐立難安,生怕季老太太怪罪她,也不小心動了胎氣。

    一時之間,季宅中人心惶惶,忙得是人仰馬翻,所幸最后兩人都平平安安地誕下了孩子。

    季老太太去看望虛弱的張氏,見季蘊瘦弱得像小貓一樣,遂偏疼季蘊一些,而于氏對于季老太太的偏心,便漸漸心懷怨懟。

    因于氏的怨恨,季棉從小就與季蘊不對付,她身為長房的嫡女,受盡寵愛,脾氣愈發(fā)驕縱,而季蘊雖有季老太太的寵愛,但季宅的奴才們都是慣會見風(fēng)使舵的時常冷落季蘊,私下里季棉更是對季蘊肆意嘲諷,所幸季蘊還有季老太太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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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老太太去世后,季宅廊下各處皆懸掛了白綢布,季惟安排小廝去揚州府李宅報喪,季愉聞此噩耗慟哭不已,一家人急忙帶上家仆登舟前來,其余親眷們接到訃告即趕至季宅吊唁。

    大殮過后,眾人跪在靈前慟哭,整座季宅仿佛都被沉重的悲傷所籠罩。

    待哭了一陣,緩和了許多時季愉夫婦二人及其子李謹(jǐn)和匆匆地趕來,惹得一時又是傷心。

    李謹(jǐn)和面如冠玉,身著素白色的襕衫,身姿如松板挺立,他眼眶微紅地再見過季宅眾人后,走到季蘊的面前,目光靜靜地看著她,輕聲道:“三妹妹,許久不見了。”

    季蘊聞言抬頭,長長的睫毛掛滿了淚珠,猶如出水芙蓉般清麗動人,她朝他作揖,神情淡淡地笑道:“子端表哥,許久不見。”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聞見季愉正喚李謹(jǐn)和,李謹(jǐn)和便道:“三妹妹,失陪。”

    眾人復(fù)跪在地,季蘊跪在其中,她的唇微抿,雙眼已哭得紅腫,她沒有拭去,任淚水不停地往下淌。

    季梧悄悄地看向季蘊,見她滿臉淚痕,便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撫。

    這一幕被跪在不遠處的季棉看在眼里,她雙眼通紅地轉(zhuǎn)過頭,不甘心地雙手攥緊了膝前的裙子。

    待至下葬之日時,季氏家眷身披麻衣,將靈柩抬上柩車,前往郊外墓地。

    一行人撒著冥幣,浩浩湯湯地從季宅出發(fā),經(jīng)過鎮(zhèn)上到達墓地后,墓地上早已掘好墓壙,抬下靈柩下葬立碑。

    季蘊默然地跟隨眾人跪下,待跪禮畢,回到季宅將季老太太的牌位放置在祠堂內(nèi)。

    跪禮畢,季氏親眷站起身來,家主季惟滿臉沉痛地轉(zhuǎn)過身,主母于氏緊跟其后,親眷們紛紛離開。

    季蘊是最后走的,她伸手在季老太太的墓碑上撫了撫,臉上一滴清淚滑落。

    她悄然壓下心底的酸澀與不舍,待轉(zhuǎn)過身時,眼尾余光里卻不小心瞥見了一道青色的身影,隱匿在樹后,遠遠看去,像是一名男子,他的面容不甚分明,似是在靜靜地望著墓地的方向。

    季蘊仔細地去瞧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季梧喚她的聲音。

    “三妹妹。”

    “來了。”季蘊聞聲忙收回了視線,隨即應(yīng)道。

    喪禮畢,次日一眾季氏族人則聚在了季宅祠堂內(nèi)。

    “家母現(xiàn)今已去,今日詔大家過來,是因家母離世前曾留下一份遺囑,為求公允遂特請族中各位耆老做個見證�!奔疚┏娙斯笆忠欢Y地道。

    一位年長的耆老頷首,他站起身來接過遺囑后,朗聲宣讀了起來:“我入季氏已四十五載,為季氏育有兩子一女,我知曉命不久矣,遂留一份遺囑予之,皆乃我私產(chǎn),與季氏無瓜葛;其一城郊莊子薄田幾畝贈予長孫,其二崇州城桃塢巷鹽鋪贈予長孫女,其三……”

    耆老讀畢,連平日不得季老太太歡喜的季棉都得了幾個鋪子,唯獨季蘊什么都沒有,一時之間有些嘩然。

    正巧季棉跪在季蘊的身側(cè),她轉(zhuǎn)過頭,捂嘴笑道:“三姐姐,祖母不是一向最疼愛你嗎,怎么如今一個鋪子都未曾留給你呢?”

    說罷,季棉斜睨著她,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諷刺。

    “四妹妹,我自幼在祖母跟前長大,她老人家的恩情我已經(jīng)十分感激�!奔咎N未看季棉一眼,對于季棉的冷嘲熱諷,她淡淡地笑道。

    “事已至此了,三姐姐還在裝呢�!奔久抟娂咎N毫無波瀾的模樣,冷哼一聲,湊過來小聲地說道,“我就不信你沒有私心,你一向在祖母面前裝著可愛乖巧,其實私底下不知道是何面目呢�!�

    “棉娘,須知謹(jǐn)言慎行�!奔咎N倏然轉(zhuǎn)過頭,臉色沉了下來,冷聲道,“至于祖母疼不疼愛我,也不是這幾個鋪子能決定的。”

    “你就嘴硬罷。”季棉見季蘊拉下臉,便得逞地勾起嘴角。

    張氏扯過季懷的衣袖,神情不滿地嘀咕道:“家姑心可真黑啊,其余幾個小輩都得了,就連外家李子端都得了,就咱們蘊娘,什么都沒有,嘴上說著如何如何疼愛咱們蘊娘,都頭來連個屁都沒有�!�

    “你這蠢婦,低聲些�!奔緫崖勓缘闪藦埵弦谎郏瑢⑺氖址魅�,低聲呵道,“母親可是你能妄議的?”

    “我又沒說錯。”張氏撇撇嘴,她轉(zhuǎn)過頭卻看見于氏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頓時氣結(jié),忿忿地道,“你瞧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不就幾個鋪子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幾個鋪子,咱們蘊娘連幾個鋪子都沒有,人家得了鋪子就是了不起�!奔緫训馈�

    “你是哪頭的?”張氏聞言狠狠地瞪著季懷,氣得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手臂。

    季懷小聲地痛呼一聲,神色悻悻地道:“自然是你那頭的�!�

    “你清楚就好�!睆埵习琢思緫岩谎�。

    這時,就在眾人皆以為已經(jīng)宣讀完畢時,季老太太的身邊的王媼卻突然踏入了祠堂內(nèi),她是季老太太的陪嫁女使,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季家。

    對于王媼的出現(xiàn),季惟有些始料未及,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的意外,但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便連忙將她迎上前,笑問道:“王媼,您怎么來了?”

    “家主,老太太的遺囑可是宣布完了?”王媼可不敢拖大,笑著詢問道。

    季惟聞言心下生疑,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那好,老奴這邊還有一份遺囑要宣布�!�

    第9章

    踏莎行(九)

    王媼話音剛落,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祠堂內(nèi)眾人不免地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季惟未想到會有這一出,他愣了愣,接著迅速地反應(yīng)過來,略躬身道:“王媼,您請說�!�

    “家主,是這樣,老太太臨終前草擬了兩份遺囑,一份就是方才的,而另一份則在老奴手中�!蓖鯆嬊辶饲迳ぷ�,微笑著解釋道。

    底下眾人登時緊張起來,等待著王媼的宣布。

    季惟聞言雖心有不滿,但面上不顯,暗道季老太太死之前還如此防備他。

    “老太太去前思慮良久,遂將其嫁妝盡數(shù)留給三娘子�!蓖鯆嫷�。

    王媼言罷,眾人的臉色瞬間皆變。

    季蘊神色詫異地抬頭,她萬萬沒料到季老太太竟會將她的嫁妝贈予她。

    季惟聽完還算是鎮(zhèn)定,而站在他身旁的于氏倒是沉不出氣了。

    “王媼,是不是搞錯了?”于氏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按捺不出道。

    “主母,您這是何意?”王媼看向于氏,她板著臉,語氣微沉道。

    “母親的嫁妝畢竟不是小數(shù)目,全給蘊娘,是不是不妥?”于氏觍著臉道,“怕是母親病糊涂了,這……”

    “主母這是在懷疑老奴?”王媼滿目嚴(yán)肅地問。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庇谑霞泵Ψ裾J(rèn)。

    “那您是什么意思?”王媼不留情面地反問。

    “好了,你快快住嘴。”季惟臉上有點掛不住,他拽住于氏,低聲訓(xùn)斥道,“王媼話還沒說完,你在這插什么嘴?”

    “我……”于氏見季鐵青著臉,不甘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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