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蔣彧南話到此處,毫無預(yù)料的戛然而止,為這個無解的論題畫一個飽含深意的句號。
老狐貍圖徐子青些什么?
年輕貌美?
還是從徐子青利益至上的理念中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炎涼百思不得其解,失語的搖搖頭。
當(dāng)她還在繼續(xù)深掘著其他的可能性時,蔣彧南輕巧的捏抬起她的下巴,就這樣阻了她的思緒——
“與其費盡心思去鉆研這些你注定想不通的東西,不如去幫你丈夫放缸洗澡水�!笔Y彧南在與她相隔一個眼簾的距離之外,朝她微笑,“你覺得呢?”
***
看完麗鉑集團臨時記者會的新聞后,坐在電視機前久久發(fā)著呆的,遠不止炎涼一個。
周程的公寓內(nèi)——
沒有開燈的客廳,只有電視機屏幕是唯一的光源,周程就坐在那里,對耳邊響著的電視廣告的聲音充耳未聞。俊朗的面目被電視機投映出的光線襯得一片斑駁。
周程就這樣落寞而呆愣地坐了半晌,直到他的手機響起鈴聲,才將他從那混沌的愣怔中扯了回來。
他拿過手機,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子青”二字,前所未有的無措。
猶豫著猶豫著,直到手機屏幕即將暗下去、來電即將被截停的剎那,周程慌忙接聽。
電話通了,雙方卻默契的沉默著,誰也不想先打破此刻的無言以對。
可最終,還是要有人先打破這一切:“見一面吧?”徐子青說。
相對于徐子青的淡然,周程的失措簡直是場笑話,他失笑著說:“我今天打了不下20通電話給你,你一個都沒接。”
徐子青又陷入短暫的沉默,再開口時,刻意略過了這個話題,直接說:“老地方見�!�
說完便掛斷。徒留周程一人,拿著手機,聽著隨后響起的忙音,心里也是一片凄茫。
***
這是一間營業(yè)至凌晨一點的書吧。
讀書期間,周程常與一個女孩來此,靠窗的位置,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百葉窗外透進一絲絲夕陽的余暉,他也不愿離開,只因為坐在對面的那個女孩,還在低著頭鉆研那本晦澀的外文書。
如今,書吧依舊,靠窗的位置依舊,坐在他對面的女子……卻再已失了他年少時愛戀的模樣。
周程在書吧門口呆立了許久,終是舉步靠近。
聽見腳步聲的徐子青回頭看過來,目視著他坐到了她對面的座位。
“我聽了江世軍在記者會上發(fā)表的聲明�!�
徐子青只是看著他,聽著他刻意偽裝過的、平靜的嗓音,而她——始終不說話。
“你終于找到了一個能滿足你一切野心的男人,恭喜你。”周程微笑起來,笑容是極盡苦澀的,比徐子青提前為他點好的這杯黑咖啡,還要苦澀。
徐子青似有動容,卻強行壓抑住了這抹不舍,只是應(yīng)和著的苦笑著,直視著狼狽的他:“我爸已經(jīng)明確和我說了,這是他最后一次幫我。不能成為徐氏的主人,那我不如去爭取成為麗鉑的未來女主人……”
周程只是笑。
明明笑得平靜,可卻讓人覺得滿目凄厲。
徐子青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貫的態(tài)度明確而決絕:“江世軍現(xiàn)在是我唯一的一靠了。周程,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
“……”
“……”
沉默間,徐子青一口飲盡杯中所剩的最后那點咖啡。最苦的一口……她喝完,卻笑了起來。
徐子青從包中拿出皮夾,取出幾張鈔票壓在桌邊的賬單下,隨后便站了起來:“我之前投資失敗,不得已挪用了secret的項目資金,謝謝你幫我掩蓋了這件事,甚至還為此騙了炎涼。謝謝你�!�
“……”
“……”
“虧空的這筆錢,我已經(jīng)補上了,你放心吧�!�
周程本能的一驚:“你怎么突然就能拿出這么大筆錢?”
徐子青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
背影作為回答。
周程目送過她無數(shù)次的離開,這次……注定是最后一次了吧。
明天過后,對這個女人來說,他再沒有利用價值,也就……再沒有見面的必要。
***
新婚第一天,炎涼在記者的圍追堵截下精疲力竭。
新婚第二天,炎涼一大早就醒了過來,睜開眼時的第一個念頭竟是:經(jīng)過昨日的糟糕透頂,今天再不會有更糟糕的事了吧?
就在這時,炎涼身后傳來一句:“一大早的,發(fā)什么呆?”
炎涼扭頭一看,蔣彧南早已醒了,正神色清明地瞅著她。
“早�!彼呎f邊湊過去吻吻他的唇。
此舉引得蔣彧南輕聲一笑。
這個歷來行事雷厲風(fēng)行的男人,從沒有賴床的習(xí)慣,之所以醒了卻還不起床洗漱,就是為了等這個早安吻。
此刻既然已經(jīng)等到了早安吻,蔣彧南自然再不耽擱片刻,徑直起身下床,進洗手間洗漱。
都已經(jīng)走到洗手間的門邊了,蔣彧南突然想起件事,回頭對炎涼說:“剛才有電話打到家里的座機,找你的�!�
炎涼“哦”了一聲,她把座機的號碼留給了助理小梁,這么早就打電話來,估計是有重要的事要向她匯報。
“小梁打來的?”炎涼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神情也緊繃起來,“她說了什么?”
蔣彧南的眉目間藏了什么,因為距離有些遠,炎涼沒看清,但她聽清了蔣彧南隨后說的那三個字:“是路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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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是路征。”
***
炎涼也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能從這個男人無比淡然的語氣里讀出一絲陰狠,這種近似錯覺的感受攫住了她幾秒,直到看見蔣彧南若無其事的轉(zhuǎn)身就要走進洗手間,炎涼才回過神來,趕緊叫住他:“他都說了些什么?”
蔣彧南聞言,不由頓住腳步。
低眸似是回想了一番,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至極的事,他帶著嘲諷的一揚嘴角,說:“說是特地為了炎小姐趕回國,想和炎小姐見面詳談一次�!�
可當(dāng)炎涼定睛細看,這個男人嘴角的那抹嘲弄早已煙消云散,不留一點痕跡。
炎涼沒工夫再管這些,雖然昨晚口口聲聲說了不再費心去收拾這個爛攤子,但如今,炎涼滿腦子都是自己和路征的三日之約——口是心非的炎小姐當(dāng)即下床朝臥房門口走去,都沒來得及穿上拖鞋,就這么赤著腳跑到客廳,拿起沙發(fā)旁、矮幾上的座機,調(diào)出路征的來電記錄,回撥過去。
去電一被接通,對方都還沒來得及開口,急切萬分的炎涼已經(jīng)先一步自報家門:“路總,我是炎涼�!�
路征似早已料到她會打電話過來,沒有絲毫的詫異,聽她這么謙卑又急切的語氣,他也十分果決,直接說:“我現(xiàn)在還在高速上,大約二十分鐘后能到市區(qū)�!�
機場高速?
炎涼倒是沒料到,此人難道是剛下飛機就打電話過來了?
想來真是可笑又無奈,甚至還有些可恥:她之前可是給足了這位路公子冷臉看,尤其是徐晉夫邀請路征赴徐家的家宴那次。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是她有求于人,她倒巴不得這位路公子的態(tài)度再殷勤一點了,而炎涼自己,自然是要多懇切,有多懇切:“我現(xiàn)在就去明庭總部等您。”
炎涼說著就要掛斷,卻在這時聽見路征說:“我還沒吃早飯。會所見�!�
“哪家會所?”
路征話音一頓,似乎聯(lián)想到了一些趣事,聽筒那端隨即傳來路征的輕笑:“炎小姐之前雇人跟蹤過我的行程,應(yīng)該知道我最喜歡哪家會所的早餐�!�
說完便掛了電話,留炎涼站在沙發(fā)旁回想了兩秒,當(dāng)即恍悟過來,立即奔回臥室。
以最快速度洗漱過后的炎涼徑直沖進衣帽間換衣,蔣彧南正站在半面墻壁高的鏡子前系領(lǐng)帶,聽見動靜,回頭淡淡的瞅了炎涼一眼,失笑道:“是誰昨天口口聲聲說什么都不想管了的?”
***
炎涼剛換好呢子裙,正踮著腳尖在整排的鞋柜中找著高跟鞋:“這是我們徐家三代人的心血,不是想放就能放掉的�!�
話音落下的同時炎涼已找到了鞋子,她一手拎著鞋,一手拽過衣架上的大衣,二話不說直接朝衣帽間門邊跑。
跑了兩步才想起還有事情沒做,于是又急急地折回來,沖回蔣彧南面前,拽過他的領(lǐng)帶,墊起腳,拉近了彼此距離之后當(dāng)即在他唇上印上響亮的一吻:“老公加油!”
蔣彧南一愣。一笑:“老婆加油�!�
很快蔣彧南就目送著這個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門邊,他也很快系好了領(lǐng)帶,西裝外套都掛在他左手邊的衣柜里,眸光微寒的蔣彧南在這成排的西裝外套間,若無其事的挑選著�?删驮谶@時……
寂靜無聲的衣帽間,就這樣迎來這個男人毫無征兆的爆發(fā)——
“砰——!”
連續(xù)的乒乓作響間,這個男人手邊的西裝幾乎一大半都被他掃落在地。緊隨而起的又是“砰!”的一聲巨響。
蔣彧南的拳頭砸在鏡子上,那樣狠,那樣決絕,簡直不留半點余地。鏡面碎裂的同時,疼痛透過這個男人流血的手背侵襲進每一道血管,最終直抵心臟,無孔不入。
每一道碎片上都倒映著一個他。
一個支離破碎的、無可遁形的他……
***
炎涼來到明庭旗下的這間會所,服務(wù)生應(yīng)該早已接到了通知,道一聲:“炎小姐,早�!敝蟊泐I(lǐng)她到了桌邊。
看著遞到自己手邊的菜單,炎涼擺擺手:“等路總來了我再點單�!�
服務(wù)生笑道:“路總說了,炎小姐可以先用餐�!�
炎涼心急,隨便點了杯喝的,之后就把菜單交回給服務(wù)生,咖啡端上桌之后她也看都沒看一眼,只顧著頻頻抬腕看手表上的時間。
十余分鐘后,路征終于姍姍來遲。
路征一進門就看見了那個正低頭看著手表的女人,腳下一頓之后,便加快了步伐走近。
炎涼隨即也發(fā)現(xiàn)了路征,立即朝他微微一欠身。
“久等�!甭氛鬟吢渥呎f,“我回家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應(yīng)該沒遲太多吧。”
這是個十分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炎涼搖搖頭表示不介意,他肯和自己見面,自己已經(jīng)要感激涕零了,哪敢責(zé)怪?
炎涼不由自主的咬了咬下唇,下定決心之后,直接起身,對著路征九十度鞠躬:“雅顏的事鬧得太大,已經(jīng)跳脫了我的掌控,我之前說三天時間能搞定,顯然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形勢,對不起�!�
炎涼說到這里,刻意頓住,等待路征發(fā)表看法。或取笑她,或憤然離席,或猶豫著該不該再給她一次機會……
可顯然路征更想聽她說,于是一直繼續(xù)沉默。炎涼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下去:“我知道我這次失敗了,可我想請路總再寬限一段時間,再給雅顏一次機會……”
“誰說你失敗了?”路征突然打斷她。
炎涼一愣。
她還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余光竟看見路征站了起來。
他不止站了起來,甚至還替炎涼拿起了她掛在椅背后的大衣。炎涼嚯地直起身體,不明所以地看向路征。
路征把大衣遞還給她,朝會所的出口抬了抬下巴,示意炎涼跟他走。
炎涼更疑惑了:“去哪?”
“吃Brunch�!�
路征也不多做解釋,說完之后便率先舉步朝出口走去。
一頭霧水的炎涼眼看他越行越遠,只能快步跟上。
不久之后炎涼就與路征一同到了一家供應(yīng)城中最地道的brunch的餐廳。
這間餐廳離明庭的會所不到5分鐘的步行路程,以自助形式的早午餐聞名。城中不少權(quán)貴愛來此處消費,食物的美味自是其中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則是,他們很有可能在觥籌交錯間就談成一筆大生意——
服務(wù)生見到他們,立即說:“路先生。”
炎涼不是第一次來這里,深諳來此用餐則意味著無限商機的道理。她看看路征,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帶她來這兒的目的。
路征則回眸看向炎涼,一邊把胳膊微微彎了起來,這是一個無聲的示意——炎涼看懂了,猶豫了半晌,才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相攜著走進餐廳。
***
二人一進門就引來不少的側(cè)目。
原本還在愉快的交談著人們頃刻間都安靜了下來似的。所有人臉上都仿佛寫著同一句疑問:和路征一同出現(xiàn)的竟是……如今丑聞纏身、空前落魄的徐家二小姐?
炎涼掃視一眼場內(nèi),看見不少熟人,其中離她和路征最近的那個男人,便是國內(nèi)最大的化妝品零售商丁晨海。
光丁晨海遍布全國的店鋪,這次就下架了雅顏價值千余萬元的貨品。
此時此刻炎涼所看到的一切,都令她不得不硬著頭皮牢牢挽住路征的胳膊,可當(dāng)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去演一出好戲時,路征卻驀地停下了腳步。
“在賭上我路家的威望幫你反敗為勝之前,我想先問一件私事�!彼f。
炎涼的心情早已不能用忐忑來形容。和路征一同出現(xiàn)在這些人面前,則意味著向商場上的所有朋友和敵人表明:徐氏不會垮,起碼在有明庭做后盾的今時今日,還垮不了。
也因此,對于路征此刻提出的這個唐突問題,炎涼很是心不在焉,只隨口問了句:“什么?”
路征表情一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他很快就恢復(fù)一派稀松平常的樣子:“你和蔣彧南的關(guān)系,似乎比我之前猜想的還要親密……”
炎涼一驚。
終于抽回了神智,偏頭看向路征。
看著這個女人的這番表情,路征隱隱已有了答案,靜默中互相看著的一秒——兩秒——三秒
——
三秒過后,路征忽的笑道:“算了,我還是不問了�!�
炎涼想了想,說:“我……”
路征立即打斷她:“你若說了,我怕是會忍不住,立即調(diào)頭離開�!�
這個警告很有效,炎涼當(dāng)下就徹底噤了聲。
路征似乎很滿意她的這個反應(yīng),朝她笑笑之后,便挽著她迎向正朝他們走來的丁晨海。
丁晨海熱絡(luò)地打著招呼:“早啊路總!早啊……”意有所指的停頓和意有所指的目光都投向了路征身旁的這個女人,“……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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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晨海熱絡(luò)地打著招呼:“早啊路總!早啊……”意有所指的停頓和意有所指的目光都投向了路征身旁的這個女人,“……炎小姐�!�
“原來你們認識?”路征所表現(xiàn)出的驚詫實在是天衣無縫。
炎涼自然也要極盡全力的配合了,對著丁晨海莞爾一笑。還不等炎涼向路征解釋,丁晨海已經(jīng)替她說了:“我公司旗下的化妝品店鋪上個月還進過一大批雅顏的商品,我和炎小姐怎么著也該算是半個朋友了吧�!�
丁晨海一邊說著,一邊引炎涼和路征往里走。
餐廳中,依序排列的長桌上供應(yīng)著各式點心,骨瓷的餐具很是優(yōu)雅精致,用餐區(qū)的每一張圓桌上都放著一大簇新鮮的無香玫瑰,一些人選擇坐著,更多的人則直接站在長桌邊,一邊把點心夾進盤中,一邊與朋友閑談,用餐的氣氛十分輕松愜意。
炎涼也很快走進他們當(dāng)中,這些看客們,全都很快就掩蓋掉了見到她時的驚訝,對路征與他帶來的這位女伴頷首致意。
仿佛外界的風(fēng)云變幻都與這里無關(guān)。
炎涼也盡量全身心的融入這場虛與委蛇的較量,她剛夾了些花蟹意面放進盤里,丁晨海已經(jīng)按捺不住的試探了:“我還以為炎小姐最近會很忙呢,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一提到這件事炎涼就萬分頭疼,可偏偏一點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能朝丁晨海無謂的笑笑:“我們徐氏內(nèi)部其實還是一切照常的,只是媒體把事情的嚴重性夸大了而已。”
路征一邊絆了些沙拉給炎涼,一邊接過話題,帶點無奈、似乎還帶著點寵溺地向丁晨海數(shù)落她:“她啊,天生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相關(guān)政府部門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都還沒有出爐,就已經(jīng)有不少商家貿(mào)然給‘雅顏’來了個下架處理,她倒是無所謂,還有空來陪我吃早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