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炎涼聞言,緩緩放下合同,猶豫了一下才抬頭看他。
把心理戰(zhàn)用在生意場上,這個男人很恐怖。
那么將來呢?他是會成為她強大的敵人,還是強大的幫手?
在一切未知之前,炎涼唯一能做的或許只有重新拿起碗筷,示意性地喝上一口粥,再抬頭盡力對他微笑:“味道不錯�!�
***
回國的日子就在翌日,畢竟身份特殊的她“哭著鬧著”要回國,蔣彧南怎敢違逆?
上次同機的只有炎涼、蔣彧南和李秘書,而這次的回程班機,談判團隊一眾同事都在,氣氛明顯融洽得多。
炎涼坐在一旁,聽著副總繪聲繪色地描述前一天從下午一直延續(xù)到晚上的博弈。
“我們離開強尼韋爾大樓的時候都已經(jīng)深夜了,可所有人都睡不著,本來打算連夜辦個慶功宴的,結(jié)果蔣總掃興,提前走了�!�
“慶功宴肯定少不了的,回國再補上吧�!�
又有總監(jiān)接話:“回國再辦慶功宴的心情肯定跟當(dāng)時當(dāng)刻沒法比了,蔣總,那時候這么急著走做什么?”
“和朋友有約�!�
“您這朋友面子可真大。”
炎涼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就在這時,她明顯感覺到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炎涼下意識地要做些什么別的來掩埋掉這層感知——
她選擇了戴上耳機聽音樂。
可戴上耳機的前一秒,炎涼還是聽見了蔣彧南的回答:“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
十余小時后,飛機降落。
旅途勞頓的眾人下機,炎涼最狼狽,拄著拐杖慢吞吞地過通道。
出閘,拿行李,都有李秘書在旁幫她,炎涼空著手,但一點也不輕松,只因蔣彧南刻意放慢了步子,不知不覺間,蔣彧南已與她并排走在最后,拉開前邊的同事一大段距離,他沒有碰她、攙扶她,冷酷的就像是一貫的他,但炎涼仍舊覺得渾身不適。
看到走在前邊的同事突然停了下來,炎涼終于找到可以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東西。
可惜炎涼的目光被同事們的背影阻擋,并沒看見對面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很快,同事們慢慢退開,炎涼終于看見是什么引起了這番小小的騷動——
徐子青竟然親自來接機。
炎涼當(dāng)即臉色一沉。
徐子青很快來到炎涼身旁,上下打量炎涼,目光定格在炎涼打了石膏的腿上,看得眉頭都揪起了,真有多心疼似的:“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徐子青伸手欲攙扶她,炎涼默默抬手格開。
徐子青尷尬地一笑。
徐家二小姐的擰巴脾氣和對待自己姐姐的惡劣態(tài)度,同事們之前就已有所耳聞,如今大多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到這場面,或同情地看看徐子青,或置身事外,調(diào)轉(zhuǎn)視線看別處,尋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來看。
徐子青或許為了緩解尷尬,也調(diào)轉(zhuǎn)視線尋找別的東西來看。似乎在這時,徐子青才意識到蔣彧南在場。
于是客氣地叫了聲:“蔣總�!�
蔣彧南也微笑頷首。
炎涼冷眼看著這兩個人的互動。
她了解徐子青,知道徐子青此刻看著蔣彧南的目光意味著什么——
她這個姐姐拿她當(dāng)了幌子。
此時此刻的徐子青,正帶著險惡用心靠近一個危險但又有巨大利用價值的男人,目的性隱藏在嬌俏的笑容之下。
炎涼站在一旁,一抹嘲笑默默掛在嘴角。
9第
9
章
一行人在機場就地解散,紛紛離去享受一天難得的假期。唯獨李秘書留下了,正忙著打電話確認蔣彧南的司機有沒有把車開來。
炎涼拄著拐杖往通向停車場的通道走,徐子青刻意放慢腳步,在她身旁悉心的陪著。
果真是個好姐姐,這不還沒出機場呢,就已經(jīng)開始替妹妹爭取權(quán)利了:“蔣總,炎涼都傷成這樣了,是不是能準她一段時間的假,讓她好好在家休息?”
此時蔣彧南的微笑,是略帶疏離的模式:“那要看炎涼自己是個什么意思了,她如果想請假,直接通知人事,我會批的�!�
語畢瞥一眼炎涼,目光倒不那么純粹了。
“是么?”蔣彧南掃向炎涼的目光令徐子青語調(diào)稍稍一頓,繼而才重拾笑容,“對了,蔣總,不知你方便么,我父親設(shè)了家宴為你接風(fēng),希望你能賞臉。”
“今天?”
“對。”徐子青照顧周到,不忘補充說,“李秘書也一起吧?”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停車場。
除了雙方司機,一共還有四人,李秘書早早地小跑到蔣彧南的車旁,替蔣彧南拉開車門。
徐子青卻似乎在座位安排上犯了難,炎涼腿腳不便,需單獨坐后座,徐子青沒說話,徐子青的司機小林倒先開口了:“要不這樣吧,二小姐坐我的車,大小姐坐蔣總的車?”
徐子青想了想,似乎也贊成這樣的安排,但她表現(xiàn)得十分得體,先詢問蔣彧南的意見:“方便讓我坐你的……”
徐子青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被人突然打斷——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炎涼回頭看向徐子青,問到。
一直冷臉沉默的她突然關(guān)心起徐子青來,直聽得蔣彧南忽一皺眉笑起來,看著炎涼,明顯帶著一絲不信。
徐子青估計也很詫異,但很快恢復(fù)微笑:“為了接你,特地請了假�!�
末了轉(zhuǎn)向蔣彧南,繼續(xù)道:“方便讓我坐你的車嗎?”
蔣彧南雖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但在徐子青率先走向他的車時,他的腳步卻刻意慢了一步。下一秒,眾人已聽見炎涼說:“蔣總,我們可能要先回公司一趟了。我那兒有份文件要交給你簽字�!�
“是么?”
雖是疑惑語氣,但蔣彧南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隨即而起的笑容,更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么說。炎涼也不等他首肯,已經(jīng)朝蔣彧南的車走去,與僵在那兒的徐子青擦身而過,目不斜視地坐進。
“不好意思徐小姐,李秘書坐你的車先過去,我待會兒再和炎涼一塊兒過去�!笔Y彧南說完,隨后上車。
車門外就站著徐子青,炎涼當(dāng)著她的面,用力關(guān)上車門。
車子絕塵而去,徐子青尷尬的臉很快消失在后視鏡中。
一路平穩(wěn)加速。
異常安靜的車廂內(nèi),突然飄起蔣彧南的聲音:“你可真是一招就毀了她用盡心思制造的和我獨處的機會。”
炎涼霸占著整個后座,打了石膏的那條腿橫放在長椅上。聞言,她抬了抬眸,正好與坐在副駕駛座的蔣彧南的目光在后視鏡中相遇。
“蔣總,您這話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懂?”
蔣彧南挑眉一笑。
“不錯,原來你也會你姐姐那些裝傻充愣的招數(shù)�!�
炎涼意思意思地扯著嘴皮干笑而下,作為回答。
沒想到他話還沒完:“說實話,我是真的更喜歡你姐姐那樣的個性,心里的想法再惡毒,面上都能對你微笑。你呢,表里太如一,遲早要吃大虧�!�
炎涼心里鄙夷。
頓了頓,才說:“蔣總,那你可誤會我姐姐了,她是真的心地善良�!�
見蔣彧南默默搖頭,炎涼突然巧笑倩兮起來,連聲音都甜了幾分:“倒是我,你就不怕我其實是在你面前玩?zhèn)性,其實是想吸引你的注意?”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想引起我的注意,那么我明白地告訴你,你成功了,”他的目光、表情、聲音,統(tǒng)統(tǒng)柔了下去,“很成功。”
一個男人,說著揶揄的話,何以至于能讓人覺得如此的……柔情萬種?
招架不及的炎涼只能選擇避開他的目光。
許久,久到車子已駛進市區(qū),炎涼才找回心中該有的頻率:“隨便找個街區(qū)把我放下吧。”
蔣彧南隨即而起的那抹疑惑,十分似模似樣:“不是說有文件給我嗎?”
炎涼心里嘆了口氣,要論偽裝,她怎么會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別裝了,你早知道那是我把她支開的借口。”
蔣彧南以一聲低笑作為回答。
車子在出租車頗多的街口停了下來,蔣彧南攙她下車,炎涼破天荒地說了句:“謝謝�!�
短短兩個字,令蔣彧南原本流于表面的笑意滲到了眼底,“你家的家宴也不準備參加了?”
“家宴我是從來不參加的�!�
他一副愿聽詳解的表情,炎涼猶豫之下,終究是說了:“我怕我看到兩個女人以同一個男人妻子的身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會惡心到想吐�!�
炎涼說完已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蔣彧南站在車門旁,目送那一瘸一拐的身影上了出租,這才重新坐進車里。
他沉著臉坐著,遲遲沒有吩咐司機開車,司機只能不時地察言觀色,竟突然看見這個歷來冷酷的男人眼中轉(zhuǎn)瞬即逝的一抹悲涼。
司機回想方才炎涼所說,也應(yīng)景地嘆惋到:“生活在這種家庭里,挺不幸的。”
“那么,造成這些不幸的罪魁禍首是不是該下地獄?”
蔣彧南幽幽的說。
他聲音那樣輕,表情里一絲溫度都不留,嚇得司機一愣。
蔣彧南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很快回過神來,笑了下:“開車吧�!�
***
合作案的成功在公關(guān)部的各種疏通下,占了不少媒體的大版面,大肆宣傳的效果立顯,公司持續(xù)低迷的股票都反彈不少。
三個月后公司周年慶,恰逢強尼韋爾有行程到國內(nèi),公司公關(guān)部在蔣彧南的意囑下,廣發(fā)媒體邀請函,打算大辦一場。
徐晉夫的病情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炎涼也拆了石膏,時間正好,能雙雙出席周年慶,粉碎流傳已久的父女不和的傳聞。
徐晉夫差遣梁姨往炎涼的公寓送了不少禮服。
梁姨在徐家?guī)凸ち藥资辏闶歉讻鲫P(guān)系最好的長輩,徐晉夫差遣她來做和事佬,也是因為有這個層面的考慮。
可炎涼不買賬,借口加班遲遲不回家,梁姨見不著她的人,但有她家的鑰匙,可兩次放在她家的衣服都被原封不動地扔進了垃圾桶,第三次,梁姨索性直接把衣服送到了炎涼的辦公室里——
炎涼這回是真的在加班。
一堆的工作,炎涼正盯著電腦處理剛傳過來的行銷企劃,桌上的小鐘指向晚9點。這時,有人敲門。
這個時間點還有人敲她辦公室的門,炎涼先是疑惑:“進來。”
見到推門進來的梁姨,再看到梁姨手中的禮盒,炎涼頓時了然,也頓時無奈了:“梁姨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去。對著媒體我笑不出來�!�
“二小姐,你去年還是學(xué)生,還可以說學(xué)業(yè)忙回不來,可你現(xiàn)在都上了快4個月的班了,真不能像原來那樣跟你爸對著干。”
炎涼撫了撫額。
“就當(dāng)幫梁姨一個幫,成不?”
梁姨是看她長大的,她一顰一笑都逃不過梁姨法眼,見她似有不忍,梁姨再接再厲,把禮盒直接放在了桌角:“梁姨答應(yīng)你,以后都不幫你爸爸做這些你不喜歡的事。這是最后一次。”
炎涼嘆了口氣。
慢悠悠的把眼睛摘了,饒了半個辦公桌,來到放了禮盒的桌邊,有點不情愿地拿眼鏡架挑開盒蓋:“這禮服又是徐子青挑的?”
“不不不,這次是我選的�!�
炎涼這才愿意用手去碰禮服。準確來說是件旗袍。
“我其實也挑不來,可大小姐選的那些西式禮服啊,我真是看不慣,整個背都露出來了,哪里好看?我倒是喜歡這種旗袍的,設(shè)計師說現(xiàn)在流行這種款式,我就拿來了。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炎涼只嘆父親這招用對了,她對著自己熟悉、愛戴的人,從來說不到三句拒絕的話。她挽住梁姨的手:“喜歡。衣服我收下了,我送您下樓�!�
“別別別,你忙吧。我自己走。”梁姨說著已回身朝門邊走去,出了辦公室還不忘囑咐她,“記得試試這件合不合身吧。不合身的話,還得挑個時間請設(shè)計師來改�!�
見炎涼點頭,梁姨終于放心地關(guān)上門。
炎涼看著禮盒發(fā)了會兒呆,重新戴上眼鏡。
卻再難把全部神志都投入到工作中,想到要跟徐子青挽著手在記者面前笑,她就煩。煩的她再看不進去文件,丟了筆,扯了眼鏡,仰靠在椅子上片刻,索性起身試旗袍。
炎涼脫了高跟鞋,赤腳踩在地上,一身的套裝轉(zhuǎn)眼被她一件一件地丟在了沙發(fā)上,很快最后一件襯衣也脫了,炎涼拿過旗袍換上。
旗袍用著上好的料子,精致的鎖邊和紐扣帶著種舊時代的風(fēng)情。尺碼確實小了點,露著一雙長腿,紐扣也只扣到鎖骨下方幾寸處,幾乎露了半個胸。
梁姨估計定做時用的是她十幾歲時的尺碼,炎涼無語,想用力扯上紐扣,沒成想一用力,紐扣上的珍珠竟被扯掉了。
珍珠蹦達到地上,一路滾向門邊,炎涼回頭,本是想尋找珍珠,卻在回頭的一剎那就僵住了。
門邊站著蔣彧南。
他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她,不知已看了多久。
10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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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涼呆了半秒,回過神來之后立即轉(zhuǎn)身去拿沙發(fā)上的襯衣,以最快速度披上。
正忙著低頭檢查該遮的地方是否都已遮全,一雙考究的皮鞋悄無聲息地來到她面前。
炎涼僵住。
他靠近,氣息將她包裹,這令炎涼多少有些手足無措,猶豫了許久才抬頭正視。
不遠不近的距離里,不明不暗的光線下,他平淡又似乎不太平淡的表情……這一切都是這樣似是而非,以至于炎涼幾乎有了種意亂情迷的錯覺。
錯覺只存在了區(qū)區(qū)半秒就被炎涼狠狠揮去,蔣彧南把撿到的珍珠遞還給她,眼睛里明明滅滅的像有欲望,對此,炎涼選擇忽略,快速拿回珍珠,調(diào)頭往辦公桌后走。
坐到了桌后,遠離了這個危險的男人,炎涼默默松口氣,戴上眼鏡,裝著低頭繼續(xù)處理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地問:“蔣總這么晚了還沒下班?”
“等你�!�
炎涼心跳頓時快了一拍。這男人柔柔的聲音確實好聽。這種幾乎能稱之為悸動的反應(yīng)很快又被炎涼壓了回去:“哦,是嗎?那真不好意思,我的工作還沒做完,您先走吧。”
他沒有搭話。
地毯吸音,炎涼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但偏偏能感覺到他并沒有離開。炎涼正在該抬頭還是該繼續(xù)低頭裝無視間徘徊,突然有影子落在她的文件上。
蔣彧南來到她對面,如今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張桌面。因只開了桌上的燈,他的影子被拉得悠長,幾乎把炎涼都籠罩了進去,炎涼停了手中的筆,仍死不肯抬頭。
他突然伸手,蓋上了她的文件夾。炎涼一驚,抬頭看他的瞬間被他摘掉了眼鏡。
此人時間上把握地極其精準,動作又十分快速,炎涼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模糊,愣了幾秒之后才意識到自己的眼鏡此刻已在他手中。
還來不及說話,已被他搶先道:“我現(xiàn)在命令你,下班�!�
炎涼覺得荒唐,不由笑了,想了想,索性真的關(guān)電腦起身。
她忙著把文件放回包里,準備帶回家看,這時候,令人惱火的聲音再度悄然響起:“當(dāng)然,建議你走之前先把這身旗袍換了�!�
“……”
“……”
“被別的男人看到你這副樣子,怕是會引起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