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齊溪上一次來瑞明還是幾年前,如今時隔多年再來,才發(fā)現(xiàn)瑞明裝修上也翻新了些,多少還是有些變化,人員也有了點變化,比如前臺就應該是新招的,并不認識齊溪,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
“這位小姐,您是和哪位律師有提前預約嗎?現(xiàn)在是我們的午休時間,大部分律師都已經(jīng)去用餐了,您如果沒有預約的話,可以在這里登記一下您的信息和想咨詢的事由,我此后會根據(jù)您的需求對接給相關專業(yè)方向的律師。”
齊溪正要解釋,好在這時,認識齊溪的行政大姐李姐正走到門口,她看見齊溪,有些驚訝:“溪溪?來找你爸爸��?齊律師和客戶中午有約出去了。怎么搞成這樣了?淋得這么嚴重,你等下啊,我去辦公室了給你拆條新毛巾,你趕緊擦擦,不然感冒了就不好了……”
李姐朝前臺笑了下:“這是咱們齊律師的女兒齊溪,不打緊,我讓她先進齊律師辦公室里坐坐�!彼聪螨R溪,“齊律師辦公室里剛搞了個小休息室,偶爾加班太晚了會睡這兒,還弄了個小淋浴間的,那兒有電吹風,你去把頭發(fā)趕緊吹干。”
齊溪就這樣被李姐迎進了自己爸爸的辦公室,確實如李姐所言,自己爸爸的辦公室如今變化挺大,還真的有個休息區(qū),有張小床,邊上的衣架上還掛著幾套外出備用的西裝。
齊溪看到這些,心里又升騰起有些赧然來,她此前一直懷疑自己爸爸加班是編造的謊言,如今看來還真是錯怪他了,那愛馬仕包,也多半是爸爸買來疏通維系人脈的。
等李姐把毛巾給她,齊溪道了謝吹干了頭發(fā),看了眼時間,決定下樓去吃個簡餐再和司機陳師傅接頭,只是她剛走到瑞明門口,就和正低著頭玩手機的一個女人差點迎面撞上。
對方低低驚叫了一聲,這才抬頭看向齊溪,齊溪也循著聲音看去,發(fā)現(xiàn)是一個看起來不比自己大幾歲的女生,皮膚白皙,妝容精致,長得挺好看,頭發(fā)明顯精心打理過,穿的也是香奈兒的職業(yè)套裝,脖子里掛著VCA的項鏈,雖然非常年輕,但身上可以用珠光寶氣來形容,手指也瑩白如玉,指甲做了非常講究的指甲。
雖說律師事務所里不少女律師也非常注意形象,穿職業(yè)套裝化精致的妝,但因為律師這職業(yè)本身的忙碌程度而言,根本分不出太多的精力每天打理發(fā)型或者搭配衣物,能從頭發(fā)絲到腳趾都精致武裝成對方這樣的,幾乎是很少的,尤其是大部分女律師不會做那么精致和長的指甲,因為非常不方便打字,但此刻出入瑞明的,或許是哪個甲方客戶?
“對不起啊!”對方朝齊溪笑了下,打斷了齊溪的猜測,然后她讓了下位置,示意齊溪先過。
齊溪也立刻道了歉,對對方身份的猜測也只是在一瞬間,對于這樣擦肩而過的路人,齊溪也并沒有什么太多繼續(xù)探究的欲望,只是……
只是對方側了側身讓齊溪先行通過的時候,齊溪掃到了對方的包。
是一只mini
kelly的二代鱷魚皮。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和自己爸爸此前從愛馬仕提貨的那只,連顏色也一模一樣。
所以送的是這個客戶嗎?對方穿的這么貴,看起來也確實像是大客戶的樣子。
齊溪頓住了腳步,好奇趨勢下,她稍微回頭,然后看著對方哼著歌,熟門熟路地走進了所里,然而并沒有朝會客室或者會議室去,而是提著包,徑自朝大辦公區(qū)窗邊的位置坐下了。
齊溪像是站在一棟危房下,心上突然像是重重地被危房里掉落的石塊砸了一下,她突然甚至有些站立不穩(wěn)。
這個女的不是客戶,她是瑞明的律師。
明明剛才已經(jīng)吹干了頭發(fā),然而這個認知卻讓齊溪如今仿佛還置身在暴雨中,置身在風暴的最中心。
她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樓,怎么和陳師傅打的電話接的頭。
齊溪只知道,等再從繁雜的思慮里逃脫出來時,她已經(jīng)坐在了陳師傅的車上,陳師傅是個話癆,此刻正絮絮叨叨地說著最近的社會新聞。
車上的空調打的很足,但齊溪卻如墜冰窟,那些暖風仿佛根本吹不到她的身上,她的心里充滿了恐懼和不安,還有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怯懦,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而打開后,那些后果是她能承擔的嗎?
但人能因為恐懼,就不去做一些事情嗎?
齊溪的心里混亂而惶恐,然而她還是聽到自己用努力平靜的聲音問出了問題——
“陳師傅,我爸最近所里是不是招了新人啊?”
陳師傅本身就喜歡嘮嗑,并沒有什么懷疑地就和齊溪講起來:“沒有啊,除了以前所里的老前臺去生二胎換了,最近又不是畢業(yè)季,其余沒招什么新人,不都是以前的老面孔嗎?”
齊溪狀若自然道:“可所里原本幾個律師年紀不都挺大的嗎?我爸還一直抱怨說所里搞點活動都沒個人出新鮮點子,我還以為他會招點新人降低一下所里的平均年齡呢�!�
大概是齊溪這話提醒了陳師傅,他很快就接了茬:“你可別說,現(xiàn)在所里活動還挺豐富和年輕化的,之前那個什么萬圣節(jié)啊,我第一次知道,還是小王搞了個活動,后面又弄了圣誕節(jié)禮物交換啊什么,聽說新年還要搞個小型晚會呢�!�
齊溪皺了皺眉:“小王?”
陳師傅點了點頭:“就王娟啊,你不知道嗎?”
“王娟?所里以前有這個人嗎?”
“有!以前她大學里就來實習過,后面實習了一年不到就走了,當時還以為她是徹底離開法律行業(yè)了呢,沒想到這竟然過了將近快十年了吧,又回來上班了�!标悗煾挡缓靡馑嫉刈チ俗ヮ^,“我都把她給忘了,要說最近招的新人,也就她了,但她這樣的,年紀也不小了,又以前也在瑞明做過,也不能算新人吧�!�
如果是大學大四時來實習過,如今又都隔了快十年,那這女的年紀應該已經(jīng)三十左右了,可對方看著只比齊溪大上幾歲而已。
這十年來可見真的是沒受什么蹉跎,才能保養(yǎng)得如此得當。
陳師傅提起王娟,也是很感慨:“看著就像個剛畢業(yè)沒幾年的大學生是吧?你可別說,這小王還是個什么網(wǎng)絡紅人,網(wǎng)上紅著呢,聽說接一條廣告就好幾千好幾萬的�!�
齊溪愣了下,不著痕跡地繼續(xù)問道:“那她收入很高咯?”
陳師傅哈哈笑起來:“我上次聽李姐說,她是普法領域的什么達人,掙的錢不少,還比律師來錢快多了,難怪我女兒成天嚷嚷著未來要當網(wǎng)紅。”
陳師傅感慨道:“或許現(xiàn)在人能不能掙錢真的和學歷沒啥關系,王娟也就是一個什么三本法學院擴招的,在瑞明工作沒多久辭職后,也一直沒正經(jīng)上班,聽李姐說,這次她回瑞明來,給她繳社保時,發(fā)現(xiàn)她原本的社保都是斷檔的,所以啊,可能我們這一代人真的老了,我一直關照我女兒讀書才有出路,但實際你看,王娟也不是多好的學校,更沒安安分分上班,反倒是靠當網(wǎng)紅,殺出了一條血路,你看到?jīng)]?她現(xiàn)在渾身可都是名牌貨!現(xiàn)在回瑞明工作,估計也就是體驗人生了吧!”
陳師傅并沒有在意這個話題,很快就聊起了別的,沒多久,競合所也到了,齊溪謝過了陳師傅,這才徑自下了車。
她聽趙依然說過,有些專業(yè)垂直領域的網(wǎng)紅確實光是打打廣告收入就不少,而陳師傅也說了,王娟也是一個月前才重新入職瑞明的,所以她背著的那個愛馬仕包,和自己爸爸有關系嗎?
不管怎樣,這個愛馬仕包成了齊溪心里的一根刺,而一旦對此開始生疑,齊溪開始覺得哪兒都可疑起來。
她想了想,還是咬了咬牙,給自己爸爸打了個電話。
齊溪先是謝過了他安排陳師傅把自己送到競合,和齊瑞明隨便聊了兩句,然后就佯裝不經(jīng)意地提起了包:“對了爸爸,前幾天我老板找我談,說我們律師也應該注意一下形象和排場,建議我買個名牌包,這樣拎出去比較有氣場,讓客戶覺得我們的業(yè)務做得好所以收入高,你能不能給我買個包��?”
齊溪曲線救國道:“而且你給我之前介紹的那些男生,都是家境很好的,我覺得我自己買個好包,以后和他們見面,一個是更有自信,第二個呢,也讓人家觀感更好,覺得我們家的家境完全配得上對方�!�
果不其然,齊瑞明一聽齊溪對相親表現(xiàn)出了緩和的態(tài)度,語氣也熱情了起來:“溪溪,我就知道你早晚會懂爸爸的一片苦心,你說的也沒錯,你確實得買個有牌子的包,不能總背著個書包用來放電腦,出門像個學生似的,你說吧,想買什么包,爸爸給你報銷�!�
“包的話,求質不求量,爸,你就給我買個愛馬仕吧,包里的至尊王者,只要這一個包,走遍天下都不怕了�!饼R溪循循善誘道,“反正包這種很耐用的,一個愛馬仕雖然貴,但可以用好多年呢,平均到一年,其實花費也不多�!�
只是令齊溪寒心的是,齊瑞明幾乎是一聽到愛馬仕三個字,語氣里就沒了此前的熱絡和支持,他又擺出了自己不容易的姿態(tài),長嘆了一口氣:“溪溪,我們雖然要注重下自身的形象,但也不要盲目追求名牌了,愛馬仕一個那得多少錢啊,就花幾十萬買那個牌子,根本沒意思的,倒是幾個輕奢品牌我覺得挺好,適合你這個年紀的,你看看你喜歡哪個,爸爸給你買�!�
齊溪咬了咬嘴唇:“可我就要愛馬仕!我都沒進過愛馬仕的店呢,爸你什么時候帶我見見世面吧。”
只可惜不論齊溪是拿出了驕縱任性的態(tài)度還是軟磨硬泡,齊瑞明是鐵了心不答應:“你一個女生,不要這么虛榮�!彼贸隽思议L的架勢,軟硬兼施道,“何況爸爸也沒法帶你去見世面,就爸爸這個收入,也根本沒底氣進愛馬仕,我自己都沒去過沒買過,怎么還帶你買��?總之你買個輕奢牌子的包,你再搭個錢包或者圍巾,爸爸一起買單。聽話,先不和你說了,爸爸客戶這邊還有點事,掛了啊�!�
齊瑞明哄了齊溪幾句以后,又和往常一樣號稱很忙,順勢掛斷了電話。
然而齊溪這一次,再也沒法像往常那樣內心埋怨齊瑞明總是沒耐心聽完畢自己的電話了。
明明她親眼看到了齊瑞明出入愛馬仕品牌店,和柜姐打招呼的模樣也明顯是熟客,可如今他卻睜眼說瞎話一樣表示連愛馬仕店都沒進去過。
如果說此前還抱著僥幸,認為是自己想多了帶上了偏見,那現(xiàn)在齊溪可以非常確定,她爸爸絕對有問題。
第六十三章
“所以你每次都考第一名,……
齊溪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需要親自調查自己爸爸到底出軌沒出軌的證據(jù),然而事到臨頭,她發(fā)現(xiàn)雖然情緒低落而復雜,渾身也有些發(fā)冷和顫抖,但人一旦冷靜下來后,也并沒有如電視劇里的當事人那樣情緒崩潰。
雖然有了合理懷疑,但大概是齊溪的內心也不希望真的發(fā)生這種事,齊溪也不準備直接對齊瑞明進行有罪推定。
她并不算“網(wǎng)癮患者”,對破圈的網(wǎng)紅尚且一知半解,更不可能了解法律垂直領域的網(wǎng)紅了,但好在趙依然熟悉。
而等齊溪給趙依然打了電話詢問,趙依然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哦,你說法律領域的網(wǎng)紅啊,我關注了一堆呢,各種類型都有,有直接學者型的,面向的基本是法學生,探討的多數(shù)是實操問題或者是司法考試里的疑難問題,比較專業(yè)向的;還有就是普法型的,這種的話會對法律問題講解更直白一些,通俗易懂;還有就是咨詢推廣類的,這類吧,一般是以拍攝小視頻為主,比如這個律師團隊專注做婚姻糾紛的,會拍很多婚姻撕逼類的小短片,最后簡單給你講解下遇到這種情況的操作方式,但講的也很淺顯,主要是給自己的律所或者業(yè)務引流的�!�
趙依然一邊說,一邊在微信上給齊溪刷刷刷推薦了好幾個法律網(wǎng)紅,可齊溪點進去一看,基本都是男的,鮮少的幾個女網(wǎng)紅,也多數(shù)是資歷較深的女律師,顯然都不是王娟。
齊溪抿了抿唇:“法律領域網(wǎng)紅里沒年輕的女的嗎?”
趙依然頓了頓:“有是有,不過有幾個年輕的女網(wǎng)紅吧,不太發(fā)專業(yè)的東西,更多給人感覺是造人設,比如那個‘涓涓細流’,還有‘蒙桃桃勇闖律政界’,這幾個好像都在律所工作,偶爾會發(fā)點律所工作日常,但是關于辦案的干貨幾乎沒有,更多的反而更像是顏值博主或者純網(wǎng)紅了,比如那個‘涓涓細流’,家里好像挺有錢的,常常曬各種包和鞋,三次元是個很成功的女律師,靠著自己的業(yè)務能力自食其力過上白富美的生活……”
涓涓細流?王娟的名字里,娟字倒是諧音。
趙依然說者無心,但齊溪卻整個人緊繃了起來。
趙依然并不知道齊溪遇到了什么事,她還以為齊溪只是好奇,因此非常熱情地繼續(xù)科普道:“不過呢,網(wǎng)紅界也是王不見王,這個‘涓涓細流’和‘蒙桃桃勇闖律政界’不僅沒抱團一起固粉,還出了名的不對付,兩邊的粉絲一直對掐,鬧的很大,正主也都下場陰陽怪氣過另一方,比如這個‘蒙桃桃勇闖律政界’,雖然家里看起來有礦,然后又號稱要勇闖律政界,但實際上被‘涓涓細流’的粉絲扒出來連司法考試都沒通過,都考了五次了,至今還在復習備考呢,雖然也在律所工作,但其實只是在律所做行政,之前被扒皮后招了一堆黑粉,罵她靠自己爸爸炫富,智商差抹黑法律從業(yè)者和女律師�!�
趙依然頓了頓,像是喝了口水,這才繼續(xù)道:“而‘涓涓細流’則各種細節(jié)里都坐實了在律所工作的身份,好像還是個學霸,網(wǎng)友發(fā)現(xiàn)她還是窮苦農(nóng)村出來的,應該是靠自己一步步打拼至今的,是靠自己逆襲成為后天白富美的,所以她的粉絲粘性都很高,都很崇拜她,以她為榜樣的�!�
齊溪皺了皺眉:“那為什么‘蒙桃桃勇闖律政界’就被扒皮蓋章說是偽裝律政精英的,‘涓涓細流’只是號稱自己靠自己逆襲,就獲得了大家的信任?”
趙依然語氣里充滿了百科達人的了然:“互聯(lián)網(wǎng)都有記憶啊,她倆都是老互聯(lián)網(wǎng)人了,網(wǎng)上還能沒留下點以前的蛛絲馬跡供人挖墳��?‘涓涓細流’以前,每年過年也有發(fā)過自己家村里的房子,包括一些村里生活的日常,雖然現(xiàn)在是刪掉了,但她早年發(fā)那些的時候,根本沒紅,就是個很簡單的個人微博,隨便發(fā)發(fā)牢騷那種,而‘蒙桃桃勇闖律政界’也是一樣,以前……”
原來如此。
齊溪聽趙依然又講了一堆“蒙桃桃勇闖律政界”和“涓涓細流”之間的“愛恨情仇”,這才終于找著機會掛了電話。
而一旦掛了電話,齊溪就開始按照趙依然提供的名單一個個排查。
等齊溪翻到“涓涓細流”,只是簡單的幾條,齊溪內心的第六感幾乎已經(jīng)確定。
就是這個人。
這個人就是王娟。
而齊溪幾乎可以確認,她的愛馬仕,就是齊瑞明買的那一個。
因為在,“涓涓細流”幾乎是一拿到愛馬仕就曬了,而那個日期,正是齊溪爸爸取了愛馬仕后的第二天。
齊溪皺著眉抿著唇,一路繼續(xù)往下翻對方的微博,而越是看,齊溪的心也越是往下沉。
“出差到長沙啦,茶顏悅色打卡get!”
“今天來深圳談收購,深圳的天氣好好哦,半天的收購事宜發(fā)揮超常一個小時就談完了,剩下的時間就可以偷偷摸個魚,拿出我的沙灘裙,海邊走起!”
“去北京啦!必須爬長城!不爬完就不是好漢!”
“明天去香港,今晚開始絞盡腦汁羅列購物清單……”
……
齊溪一邊看,一邊記下了王娟每次外出的地點和時間,然后她開始翻自己和媽媽的聊天記錄——
“你爸出差去長沙啦�!�
“最近在深圳談一個收購案……”
“你爸去北京出差,你不是喜歡北京的糖葫蘆嗎?我讓他帶你帶點�!�
“溪溪有什么化妝品要買的嗎?你爸要去香港……”
……
齊溪對比了齊瑞明近半年出差的地點和時間,發(fā)現(xiàn)和王娟的完全重合了。
而王娟重新入職瑞明,明明也才是一個月之前。
齊溪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王娟每條,她并不常露臉,更多的是露出一些奢華的細節(jié),比如她狀若隨意擺放的香奈兒包,比如她精致的指甲,比如她的迪奧墨鏡,還有LV的鞋子……
齊溪最后一絲關于父親的僥幸期待,也在這樣的現(xiàn)實面前破滅了。
齊瑞明并不是才和王娟出軌,他和王娟應該早就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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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下午顧雪涵安排的是一份中英雙語合同的校對工作,并不怎么需要動腦,因此齊溪才能在魂不守舍的情況下仍舊完成了工作任務。
顧衍是在下班前才回來的,他坐到齊溪身邊,很快就意識到齊溪的狀態(tài)不對——
“怎么了?這么心不在焉的?”
齊溪連自己爸爸和媽媽都沒想好能怎么面對,此刻對顧衍更是難以啟齒,只好笑了笑,努力裝出沒事的模樣:“今晚你不是和意林律所有籃球友誼賽嗎?我有點迫不及待看到自己男朋友成為全場MVP的樣子了呀�!�
顧衍不疑有他,見齊溪提起籃球賽,也有些期待的樣子,他像是想說什么,但最后又憋著沒說,只是到底最終還是沒忍住。
快下班的時候,他突然很鄭重地對齊溪道:“今晚球賽,會好好打的。”
只是比起顧衍的投入和認真,齊溪就真的堪稱恍惚了,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跟著競合所的同事以及顧衍一起到達約定的球賽地點的,直到比賽開始的吹哨聲把她像是從噩夢中喚醒。
雖然是友誼賽,但兩家律所的男律師顯然都存了表現(xiàn)一番的決心,竟然打的有板有眼,顧衍幾乎是一入場,就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果然如齊溪此前預料的一樣,即便是意林律所來的律師親屬們,也忍不住朝顧衍投去了目光,而籃球場附近的學生們,也都倚靠到座位邊一起為顧衍加油歡呼起來。
齊溪的心情終于隨著這樣熱烈的氣氛變得好了一些,望著球場上顧衍飛奔的身影,她覺得有些與有榮焉,也帶了一點點隱秘的快樂。
所有人目光望向的男生,眼里只有自己。
顧衍上半場打的非常不錯,因為身高和體能優(yōu)勢,由他帶領的競合律所幾乎可以說是橫掃球場,意林律所仿佛被壓著打,幾個意林律所的男律師臉上都露出了真實的疲憊和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尷尬,其中意林隊的一個主力球員,顯然非常努力,技術也不錯,可惜對上顧衍,也沒什么勝算。
每一次顧衍進球,全場都會爆發(fā)出整齊的歡呼聲。他在球場上奔跑,像一只自由的獵豹,自信又張揚,仿佛是天生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頂級獵食者。
脫掉西裝換上球衣以后,齊溪才發(fā)現(xiàn),顧衍的身材是真的很好,肌肉線條流暢漂亮,但又不至于太過夸張,一切都恰到好處,每個動作間緊繃的線條感,都讓人感覺蘊藏著力量。
因為沒有在競合所里公開,因此顧衍不可能在球場上公開表白,但每次一進球,顧衍都會下意識地在場上尋找齊溪的身影,他流著汗,眼神專注而熱烈,隔著遠遠的距離,在眾人的鼓掌或歡呼里看向齊溪,像是一個期待被表揚的小男孩,仿佛不論別說夸贊他有多好,他也固執(zhí)地只需要某一個人的肯定。
齊溪終于也被這種氣氛感染,心情變得好了一些,她朝顧衍用力地揮手,賣力地跟著身邊的同事一起為顧衍打氣加油,場上的顧衍這才笑了一下,然后重新投入到比賽中去。
中場休息的時候,顧衍幾乎是一出球場,就有很多來觀賽的陌生女生給他遞水或毛巾,顧衍幾乎像是被花團錦簇地包圍了起來,但他誰的也沒有收,只是禮貌地拒絕了所有人,然后分開人群,朝著齊溪所在的觀眾席走來。
“怎么都不過來遞水的?”這男人徑自拿過齊溪手中的水和毛巾,有些小孩子地賭氣埋怨道,“我好歹也是你的……”他看了一眼齊溪身邊的同事,像是頗為委屈地轉變了說辭,“好歹是你的團隊隊友,你不應該表現(xiàn)的熱情一點嗎?”
齊溪忍不住笑起來,覺得心情真的有變好一些,她看著顧衍,耍賴道:“我不過來,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會過來啊�!�
當著這么多同事的面,顧衍也不能和齊溪公然打情罵俏,只能頗為含蓄又不太甘心地看了齊溪兩眼,又和來觀戰(zhàn)加油的同事們聊了兩句,休息了片刻,這才重新回到了場上。
而幾乎剛回到球場上,意林律所就有幾個球員朝顧衍走了過去,像是在交流什么一樣,對方和顧衍在說著什么,顧衍愣了一下,然后他看了一眼齊溪,神情有些糾結,但對方律師大概又說了什么,露出很懇求的神色,顧衍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下半場一開始,齊溪就看出顧衍的異常來了。
他很明顯地收斂了鋒芒,雖然還是很認真地在打球,但是投球的機會,幾乎都分散地讓給了自己隊里的其他人,而意林律所,下半場顯然重振氣勢,幾乎所有隊員,都把球傳給了那位主力球員投籃,原本上半場顧衍名下累積的進球比分,很快就在這種形勢下漸漸逆轉了,齊溪就眼睜睜地看著顧衍的比分被對方逆襲超過了。
最終,競合所還是以幾分之差贏得了比賽,只是全場投籃得分最多的并不是顧衍。因為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籃球賽,MVP只簡單的按照誰得分最高獲得,如今這MVP便成了意林的那位主力球員的榮譽,顧衍變成了第二位。
而齊溪還沒來得及納悶,球場上意林律所的律師突然集體從球場邊拿出了橫幅,還有藏起來的氣球和鮮花,在起哄聲中,那位最終獲得MVP的球員單膝跪地,竟然現(xiàn)場上演了一出求婚戲碼。
一下子,球場上的氣氛也熱烈了起來,大家都不再關注這場球賽,而是開始關注起這場求婚來,主角一下子成了這位球員和他驚喜交加的女友,而在大家的鼓掌和歡呼聲里,那位球員的女友最終接受了求婚。
不論如何,人在看到這種讓人雀躍的有情人終成眷屬時,都還是會本能的共情到開心的情緒,齊溪也忍不住和人群一起鼓起掌來,連顧衍什么時候回到她身邊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顧衍酸溜溜的聲音飄過來:“熱鬧是他們的,我還真的是什么都沒有,連女朋友都去給別的男人鼓掌了�!�
趁著其余同事們也都去起哄這場求婚,不再關注顧衍的當口,這男人坐在齊溪身邊,裝成若無其事地哀嘆起來。
“我剛才也給你鼓掌了的!”齊溪不得不澄清自己的立場,她伸出手,“你看,剛才手都拍紅了�!�
顧衍看起來像是被哄高興了一點,趁著沒人注意,他拉過齊溪的手:“還真的紅了啊,那我?guī)湍愦荡蛋�。�?br />
“顧衍!”齊溪有些急了,她趕忙縮回手,瞪了顧衍一眼,“其他同事都還在呢!”
顧衍像是看到齊溪驚嚇的模樣才滿意,笑著松開了手。
**
球賽散去,大家都各自散開回家,而一旦離開熱鬧的人群,齊溪便忍不住開始想自己爸爸的事。
“齊溪,我沒有得MVP你是不是不高興?”
大概是齊溪的心不在焉太明顯,顧衍顯然誤解了她的情緒來源。
顧衍看起來有些無措,他過來拉了齊溪的手,解釋起來:“本來我確實是想當MVP的,可中場休息快結束時,意林律所的人過來和我打了個招呼,說他們的主力球員這次是打算用這個球賽求婚的,讓我能不能通融一下�!�
顧衍垂下了視線:“我知道我答應過你,這次要拿MVP,但對方畢竟可能是這輩子唯一一次求婚,在這場球賽里贏得MVP對他比對我重要的多�!�
齊溪這才有些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后面的球都讓給了競合其他同事去投,而意林律所的則把投球的機會都讓給了那個求婚的男律師?”
顧衍點了點頭:“我也沒有放水就讓競合輸,只是讓掉了MVP�!彼戳她R溪一眼,“但如果知道你會不高興的話,我是不會把MVP頭銜讓掉的……”
齊溪因為齊瑞明的事,整體情緒就不高昂,雖然她還是努力佯裝正常,但顧衍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只是誤判了齊溪情緒低落的方向。
這男人因為齊溪的不高興,顯而易見的也為此情緒有些低落了下來:“齊溪,是不是我做不到第一名,你就不會那么喜歡我了�!�
這樣的說法還是齊溪第一次聽說,她愣了愣,才驚訝道:“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好像只會關注第一名�!鳖櫻艿穆曇粲行┑�,“在學校里的時候,我參加很多活動,但好像你都不會看到我,每次你去圖書館,我也會去,就坐在你不遠處,但你幾乎不會注意到我,每次就自己埋頭學習�!�
顧衍的視線望向地面:“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好像只要考上第一名,你才會看到我,每次看到成績單排名時,你就會看我,雖然只有十幾秒鐘,甚至連一分鐘都沒有,但我為了你這十幾秒的目光,會一直去當?shù)谝幻�。�?br />
在漫長的沉默后,齊溪才終于有些回味過來,也才想起來以往并不知道顧衍暗戀對象就是自己時這男人的說辭。
她看向顧衍:“所以你每次都考第一名,只是為了讓我能看你?”
“恩�!鳖櫻艿穆曇粲行⿶瀽灥�,“所以這次我沒有得到球賽里的第一名,你是不是不太高興,你是不是覺得只有第一名才是最優(yōu)秀的?”
齊溪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但繼而內心也涌起一些溫柔的愛意,她突然想把自己心里此刻的壓抑、難受和無措都告訴顧衍——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選法學專業(yè),但我選法學,根本不是因為我喜歡法律或者想當律師,只是因為我憋著一口氣�!�
這些話齊溪甚至沒有對自己媽媽說過,但如今面對顧衍,不知如何,好像覺得反而能暢所欲言地講出來。
顧衍給她的感覺是安全的,讓她覺得溫和而無害,既是讓她心跳加速的男孩,又是能夠予以信賴的朋友,還是能夠并肩作戰(zhàn)的隊友。
“我其實更喜歡藝術,原本很想學藝術,但有一次無意間聽到我爸說了一嘴,說女生就這樣,只能搞搞藝術之類的學科,而對于我是個女孩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懷,幾次對著我媽長吁短嘆,說他自己創(chuàng)設了一個律所,可惜只生到一個女兒,可謂是后繼無人。”
顧衍愣了愣,顯然沒想到還有其中曲折,有些意外道:“所以你為了賭氣才學了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