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總之,她成功地推著餐車,平安返回到了后廚。
群主的確沒有騙她,這的確是一份‘綠色健康’的工作。
但‘無公害’這一條,有待商榷。
明明害慘她了呀!
隨春生忙里偷閑,趁著去洗手間的時間,掏出手機打開了FO的界面。
迅速搜索了索蘭學(xué)院Tag板塊下的一系列圖文。
在她至少刷到了幾十個不同的,認證了索蘭學(xué)院學(xué)生的賬號Po出的暢享party圖后——
懸著的心,終于還是死了。
要是她早知道會來那么多高等部各年級的學(xué)生,乃至還有他們班上的不少學(xué)生——
她絕對不會接這趟活計的。
絕對不會!
倒不是認為出來打工賺錢是可恥的,而是她在學(xué)校里的處境本來就有些艱難。
若是被人認出來了,以顧客的身份使喚她不斷做事都還只是輕的。
怕只怕,原本得罪了成野森的風(fēng)波還沒有過去——
只怕又要給她安上‘蓄意接近’森少,企圖攀高枝的,莫須有的罪名。
現(xiàn)如今艾瑞婭還沒回學(xué)校,她隱隱覺得,對方或許也會再找她的麻煩。
但現(xiàn)在要立刻跑路……她也做不到。
先不提薪水肯定拿不了,更會影響到她后續(xù)接其他兼職。
她從洗手間里一出來,就尋了負責(zé)帶她們過來的領(lǐng)班說情。
對方似乎不太滿意她竟敢額外提出要求,打亂排班的行為。
只冷淡地回了句‘不行’,便走開了。
隨春生不死心,趁著推送餐車的功夫,她又小心地去到會場大廳的側(cè)門。
小心翼翼地跟一個與她交接餐食女孩子商量了下,待會兒要換班的時候,能不能還是對方負責(zé)廳里,她負責(zé)外面。
得到的答案還是否。
那個女孩子倒沒有跟她擺臉色,一張清純的臉蛋皺得跟條苦瓜似的:“里面烏煙瘴氣的,還有人吐到地上了需要清理——”
“這些小姐和少爺們都玩嗨了,越往后只怕喝醉的越多……”
余下的話,便盡在不言中了。
隨春生暗恨,一群酒鬼。
要不是怕拿不到工錢,以及被那些神通廣大的家伙給查出來——
她真想打電話,把這里給舉報了!
-
“我說,那個誰……對,就是你�!�
“把腦袋抬起來�!�
低沉的男聲宛若惡魔在耳畔的低語,隨春生仍舊低垂著腦袋。
企圖裝作自己受到了室內(nèi)的音樂震動,和人群歡鬧聲的影響,并沒有聽到對方的話。
死手,倒是快撿��!
隨春生只恨不得立刻像章魚那樣,多生出十幾根觸手來。
立刻將這兒收拾完,趕緊跑路。
可天不遂人愿,她越是急迫緊張,地面上的玻璃就越是不聽話,難撿得很。
“嘶——”
她下意識地發(fā)出了一道抽氣聲。
指尖處傳來一道尖銳的疼痛感,但她卻依舊不敢停手。
成野森原本沒想找人麻煩。
但因為柏遠這一撞,他剛瞧見的那道身影的位置,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期待落空的感覺,并不好受。
尤其是像他這種自幼時起……想要的東西,都總能到手的人,則尤其不能忍受。
于是,他心念一轉(zhuǎn),決定干脆把動靜鬧得再大些。
不是好心到幫忙借馬給這個特招生嗎?
如果這人又陷入了更大的麻煩,你是會冷眼旁觀——
還是會,忍不住出手相救呢?
Chapter37
徹底完蛋了
完蛋了,肯定完蛋了。
隨春生機械化地顫抖著手指,不斷嘗試撿起那些沾了酒液后的鋒利玻璃碎片。
而她的大腦已經(jīng)陷入一片空白中。
如果用一臺運作中的電腦來比喻她此時的狀態(tài),那就是,她已經(jīng)宕機了。
她的手指不住地顫抖著,原本戴著的白手手套上,已經(jīng)被染上了一抹猩紅——
源自于剛被玻璃碎片扎破的手指,所溢出的血跡。
完了,這個度假山莊給他們提供的手套,戴在手上的觸感很好,不像是普通的材質(zhì)。
不知道要不要賠,能讓她帶回去洗干凈了再送回來嗎?
應(yīng)該挺貴的吧。
無窮無盡的恐懼,幾乎要滲透進了隨春生的每一個毛孔里。
她那顆聰明的腦袋,已經(jīng)因為過于繁雜的思緒侵擾,混沌成一團漿糊了。
“我說的話你聽不見?聾了嗎?”
成野森的目光直刺向半跪在地上,緊抿著唇線,不斷摸索著地面撿起玻璃碎片的少女。
他已經(jīng)100%確定了,這個人,就是之前在網(wǎng)球場里跟他嗆聲的特招生。
不過怎么現(xiàn)在卻是一副害怕得快要發(fā)抖的模樣了?
之前不是很有勇氣,很愛打抱不平嗎?
看來即便他已經(jīng)不打算跟她計較了,卻還是受了不少教訓(xùn)啊。
他將視線從此人身上收回,再度看向了對面二樓,倚靠著欄桿的一道道身影。
不對。
也不對。
全都不對,都不是那個人。
柏遠也意識到了這個應(yīng)侍生此時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
雖然此刻,被他喝進肚子里的一應(yīng)各種混雜的酒液已經(jīng)開始慢慢上頭。
但他只是手腳,開始不太受大腦神經(jīng)的控制——
意識還是清醒的。
“嘿,你沒事吧?”
柏遠晃了晃腦袋,隨后又眨了眨眼。
目光落到了對方右手,洇出的那抹血色上。
“別撿了,這犄角旮旯的地方,沒人會來的�!�
他倒也知道,是自己剛才不小心撞到了托盤,上面的杯子才會掉下來摔碎的。
“你快去包扎一下,別撿了。”
他彎下了腰,伸手拉住對方的胳膊企圖將人從地上拽起來——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捕捉到關(guān)鍵詞的隨春生,簡直如臨大赦。
她迅速地站起身,抱著托盤就想溜,可哪知沒走得動。
低頭一瞧,自己右邊的胳膊,還被那個一臉笑嘻嘻的‘睜眼瞎’給攥在了手里。
仗著個子高、手掌寬、力氣大……就了不起是吧?
“果然是你�!�
陰沉的男聲再度響起。
眼看自己已經(jīng)暴露得徹底,隨春生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不再如同蝸牛那般將柔軟的身軀縮在殼子里,也不再像見了貓的老鼠那樣,四處躲藏逃避。
她在心里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
沒什么的,隨春生。
你靠自己的勞動獲取報酬,既不犯法,又不危害他人利益,沒什么好害怕的。
“是我,不知道森少有何指教呢?”
這會兒見勢不妙的柏遠,已經(jīng)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往旁邊溜了。
沒錯,人的確是他撞到的。
玻璃杯也是因為他才摔出了響聲,引起了阿森的注意。
但那又怎么樣呢?
他又不是故意的,早知道害怕,當(dāng)時就不要惹到惹不起的人才對啊。
成野森偏了偏頭,交疊的長腿換了下位置:“你還真是……”
“每次出場,都能刷新一遍我對你這種人的認知�!�
說實在的,對面這個特招生的長相……的確符合他一貫選擇女朋友的標準。
也不怪柏遠在他耳邊八卦了許久。
個子適中,但身材玲瓏。
長相清純甜美,又稍微帶著一股更為‘獨特’的特質(zhì)。
它可以是倔強、清高、堅韌……甚至是驕橫。
可以被他完全掌控,卻又不會死板到跟個泥人兒似的,什么都順著他。
但那種‘獨特’的特質(zhì),只是用來為他增添情趣,作為調(diào)劑品而已。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么認為的。
直到,在那弓道部的辦公室,在被他率先冒犯試探底線的前提下——
那個女人,以一種凌然的姿態(tài),迅速對他發(fā)起了反擊。
沒有一絲猶豫,更不是蓄意引誘,欲拒還迎。
她對男女間的那點子曖昧混沌的關(guān)系,沒有任何模糊的羞恥。
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直剖他的痛處。
她說的沒錯。
當(dāng)時他,的確是故意要引起她的注意的。
這種冰冷的、危險的、聰明的女人……或許才是真正適合他的存在。
適合‘成‘氏。
隨春生眨了眨眼,仿佛很難消化,對方說出口的話。
“什、什么……”
你這種人。
你這種人。
到底她是哪種人?什么人?
幾乎在對方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無名的怒火便瞬間侵襲了隨春生的大腦。
憤怒沒有將她的意識沖昏,反而讓她變得更為清醒。
如此不加掩飾的鄙薄,宛如一柄鋒利的匕首,將她極力維持的自尊,切割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要反擊嗎?可又該如何反擊呢?
沖上去將對方揍一頓,她沒有那么厲害的身手,可以無視掉如此巨大的身高和體型差——
成野森擅長各種極限運動,即便是更為年少時候的混戰(zhàn)打架,他都從來沒有輸過。
罵他?用語言上的邏輯對他那狗屁不通的觀點做出剖析?
也不行,他只說了‘你這種人’。
既沒有在前面加上各種帶有侮辱性質(zhì)的形容詞,也沒有在后面加上更為刻薄的副詞。
他僅僅只是說了一句‘你這種人’而已,難道要她主動去對號入座嗎?
打也打不過,說又說不得,那么她還剩下哪條路可以走呢?
“是嗎?那真是我的榮幸�!�
隨春生盡可能地挺直了脊背,希望以此讓她顯得更有氣勢些,“如果沒有別的要求的話,我就先離開了�!�
“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忙�!�
長久的對峙,已經(jīng)引來了不少好奇的視線。
成野森所坐的位置,的確處于一塊交正中心的舞池而言,尤為偏僻的角落。
可他畢竟是成野森。
即便拒絕了有數(shù)十位前來獻殷勤的愛慕者,依舊有一道道目光,或露骨、或隱秘地落到他的身上。
“當(dāng)然有事,沒事的話我叫你干嘛?”
成野森從柔軟的沙發(fā)里起身,懶洋洋地舒展開了身軀,像一只巡視領(lǐng)地的大貓般,往前邁了兩步。
“喏,剛剛你弄掉的杯子,落到地上濺出酒液——弄臟我的衣服了。”
隨春生順著對方的手指所指的位置看去,在這件寬松的黑袍上,看到了約莫有尾指指甲蓋大小的深色水痕。
要不是她的視力好,根本看不到這一塊痕跡。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么請問,您想要什么樣的解決辦法呢?”
“如果需要清理的話,可以將這件——”
隨春生知道自己家里的情況,所以并沒有大言不慚地開口提出‘賠償’。
何必為了爭一時之氣,去打腫臉充胖子呢?
Chapter38
是水逆吧
隨春生再度深吸了一口氣,企圖讓自己變得冷靜下來。
“可以將這件……衣服給我,我保證可以給你清洗干凈。”
盡管她的父母已經(jīng)十幾年如一日的,在農(nóng)場里辛苦的工作。
但獲得的收入,除了要負責(zé)日常生活開銷,還需要移出一部分來還之前父親替人擔(dān)保后的欠賬。
奶奶的身體也一年比一年差,需要長期吃藥。
靠著學(xué)院給到的高額獎學(xué)金,和減免一切學(xué)雜費用的政策,她家里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了一點。
至少現(xiàn)在……她不能失去索蘭的獎學(xué)金。
“我還沒說完呢,急什么?”
成野森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繞著她緩慢地踱步。
“還有我的袖扣,也因為你掉到泳池里去了�!�
低下頭,一小綹亞麻色的發(fā)絲垂了下來,剛好落到了他琥珀色的眼珠前。
并不顯得凌亂,反而愈發(fā)凸顯了他危險而又充滿了吸引力的特質(zhì)。
讓人忍不住想要將視線,停駐在他的眼睛上。
他緩緩拉長了語調(diào):“你說……該怎么辦才好�。俊�
隨春生聞言,白凈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不是羞的,而是被氣的。
這個人怎么可以如此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種話來?
她下意識環(huán)顧了一遍四周,那個烏漆墨黑的‘蜘蛛妖怪’早就不見了。
明明撞到她的人是那個該死的柏遠,又怎么會導(dǎo)致遠在兩米開外的成野森的袖扣掉進泳池里了?
這泳池明明離他們現(xiàn)在所站的位置,都還有3米多的距離呢!
竟然訛到她這個平民身上來了。
“不可能,不是我,剛剛明明我沒有碰到——”
隨春生張嘴便要拆穿對方的謊言,然而她才剛起了個話頭,就又被對方打斷了。
“現(xiàn)在是了�!�
成野森隨手一扯,便將袖口處的一枚泛著血紅色光澤的寶石袖扣捏在了手中。
他將這枚流光溢彩,一看便價值不菲的袖扣隨手往外一拋——
僅在寬闊的泳池水面上泛起了一圈漣漪,便沉入了水底。
做完這一切,他仿佛沒事人似地朝隨春生招了招手:“把它撿起來,就不跟你計較弄臟我衣物的事了�!�
“這件事一筆勾銷,之后我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再找你麻煩�!�
他滿意地欣賞著對方眼中烈烈燃燒著的不甘與憤恨,勾了勾嘴角,“話說,你應(yīng)該會游泳吧?”
“我要你親自下去,把它撿起來�!�
“作為報酬——你可以把它帶走�!�
不甘、怨恨、羞恥、無奈、恐懼、憤怒……無數(shù)種負面的情緒充斥著隨春生的大腦。
為什么,他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去踐踏別人的尊嚴?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好似由松脂包裹住的昆蟲。
被深埋進地底,經(jīng)過千萬年乃至上億年的時光流逝,才最終凝練成——
如此無機質(zhì)的,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睛。
隨春生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如何回應(yīng)。
耳畔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人聲。
那一張張好奇而激動的臉,那一雙雙因為興奮而緊縮的瞳孔……都刺向了她。
“啊真是的,這個特招生怎么老是這樣陰魂不散的��?”
“服了,又被她逮到機會跑森少面前去刷存在感了,到底有沒有人管管她�。楷F(xiàn)在的人都這么不擇手段的嗎?”
“哈哈哈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說不定人家真只是單純窮得吃不上飯了,才跑來這邊打工的呢?你們啊,就是習(xí)慣把人想得太壞了。”
“該說不說,這特招生的身材還真蠻不錯的,要是她愿意——”
“滾�。M嘴噴糞的家伙,不要說出這種惡心的話來玷污我的耳朵啦,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