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眠。
是宋晴嵐的配槍。
*
季雨時被扔在推車上，極力想保持自己的清醒，可仰面看著那毫無變化的天空加重了這種疲憊，連推車的顛簸都在給他催眠。
直到被扔下車，他也沒有完全醒過來。
黑色作戰(zhàn)服上結(jié)出的白霜化成了水汽，寒意貼著皮膚往骨頭里鉆。
季雨時在夢中哆嗦著，察覺自己躺在一片又硬又冷的地上，卻沒有一絲力氣蜷縮身體給自己取暖。
在這樣困難的睡眠中，他其實睡得并不安穩(wěn)。
他在哪里。
隊友怎么樣了。
宋晴嵐的槍為什么在那里。
大胡子想要做什么。
這些想法不斷在季雨時腦海中盤旋，它們擰成了一股繃緊的弦，時刻警惕著，提醒自己不要真正地沉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聽到有人低聲和他說話，但聽覺遲鈍，聽不真切。
然后，他僵硬的上半身被人扶了起來，有什么將他裹住了。他迷迷糊糊翕張著眼睫，看見裹住他的是大胡子一同扔上車的那條臟毯子，羊毛材質(zhì)，有煙頭燙出的洞和疑似陳年汗液的污漬，不知道鉆了多少細菌在里面，衛(wèi)生堪憂。
即便全身每個細胞都想逃離這條臟毯子，季雨時也無法拒絕，更不能拒絕，只能任由它給自己一點溫暖，漸漸地，手腳才恢復(fù)了一點知覺。
他依舊沒能睡得安穩(wěn)。
又過了很久，他終于能稍稍動動腦袋了。
臟毯子源源不絕地傳來溫度，是來源于人類的體溫，說明他正被人隔著毯子抱著。
這感覺很不好，季雨時想要掙扎�；秀遍g，他看見眼前是一張他認識的、且印象深刻的臉。
那張臉看上去好像有點不同了，但季雨時一時又找不出來哪里不同。
分不清到底是做夢還是現(xiàn)實，總之，看到這張臉，季雨時忽然就放下了所有緊繃著的弦，不管不顧地扔下了所有的警惕。
然后，困意鋪天蓋地而來。
季雨時徹底陷入了沉睡中。
*
再次醒來。
身體的知覺逐漸恢復(fù)，四肢百骸里的疼痛也消弭于無形中，除了背部火辣辣地疼——被人拖著走時產(chǎn)生摩擦的后果，季雨時覺得人已經(jīng)輕松了許多。
他算不上十分清醒，但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光潔的地面與天花板，還有類似ABS合金造就的墻壁與圓形氣閥門。通過墻壁上的圓形小窗，能看見外面依舊暗沉著的、沒什么變化的天空。
這里像是放大版的膠囊艙內(nèi)部，準確來說，這里可能是個太空艙里的小房間。
“醒了？”
有人道。
季雨時這才發(fā)現(xiàn)宋晴嵐就坐在他旁邊。
對方一條長腿曲起，頭與背部都靠在墻壁上，是個百無聊賴的姿勢。
原來剛才不是做夢。
季雨時總算知道為什么會覺得宋晴嵐不一樣了。
雖然對方的性格跋扈又不拘小節(jié)，但卻是很注重儀表的，也屬于能讓人眼前一亮的類型�？善饺绽锟梢杂每∶纴硇稳莸哪樕洗藭r胡子拉碴，看上去有些邋遢，硬要往好處看，就是多了一份滄桑的男人味。
對季雨時來說，他乘坐膠囊艙后與隊友們分開不過才一會兒工夫。
但從宋晴嵐下巴上那層胡茬來判斷，他們分開的時間絕對不止一會兒。
季雨時躺在房間的長方形小床上，身上還裹著那條臟毯子。
兩人現(xiàn)在隔著一點正常范圍內(nèi)的距離，可是剛才身體變暖是因為什么，季雨時是肯定不會記錯的。
他張開嘴，吐出幾個字：“剛才，謝謝……”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季雨時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多難聽，就像是很久沒說過話了一樣干澀沙啞，聽著刮耳朵。
“不客氣�！彼吻鐛沟恼Z氣和以往沒什么分別，眉毛微揚，“再不給你取點暖，你就要凍死了�！�
說著，他停頓了下，似乎覺得剛才的行為有哪里不妥，又有點不自然地問：“你，不介意的吧。”
季雨時露出迷茫，為什么要介意？
難道要介意的人不該是宋晴嵐？
宋晴嵐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彎了彎。
介不介意什么的，懶得管了，反正換了其他隊友他也會那樣做。
倒是季雨時這個人……潔癖是不是太嚴重了點，明明剛才都困得睜不開眼睛了，還不想蓋這條毯子，竟在睡夢中閉著眼睛都嘆了口氣。
那口氣嘆得，簡直是在和自己妥協(xié)啊，看得出他是真情實意的在嫌棄這條毯子。
話題略過不提。
季雨時有很多疑惑：“我們在哪里？你又是什么時候來的？”
他還記得拖著他回來的大胡子。
還有那堆垃圾山。
以及開在廢墟里的透明熒光花朵。
宋晴嵐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說起這個，宋晴嵐懶散的神色漸漸收斂起來，變得有些嚴肅，然后，他把他知道的事娓娓道來：“我只記得我們進了膠囊艙，中途好像失去了意識，等我醒來就已經(jīng)到了這里�！�
不知道哪里出了錯。
宋晴嵐醒來時，人也躺在那座巨大的垃圾山里。
“可能是躍遷過程中艙體出現(xiàn)破裂，造成了溫度急速下降，人體表面急速結(jié)霜造成的感官刺激過大�！彼吻鐛诡D了頓，繼續(xù)道，“我到這里的時候情況和你差不多，不能動彈，在垃圾場躺了很久，然后硬生生被一個大個子拖了回來——就是拖你回來那個。”
“醒來以后，我就一直被那個大個子關(guān)在這個小房間里�！�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fā)現(xiàn)這里好像是不分晝夜的，也沒看到過太陽。那個人搜走了我身上所有的東西，沒有通訊器，我也就不知道到底被關(guān)了多久。硬要估計的話，我來這里至少已經(jīng)有五六天了。”
季雨時皺眉好看的眉毛：“有那么久了？”
宋晴嵐點點頭：“的確有很久了，這還只是我的保守估計，時間更長也不一定。”
難怪宋晴嵐會是這副模樣，可是對季雨時來說，時間的概念短得只能用小時記。
時間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仿佛出現(xiàn)了誤差，但并未造成誤差結(jié)果。
他們來到了同一個時間點，只不過先后順序不同。
季雨時問：“其他人呢？”
宋晴嵐說：“除了那個紅頭發(fā)的大個子，這里沒有其他人，也沒有看見隊友�！�
沒有其他人？
季雨時想，那隊友們是不是也出現(xiàn)了時間上的誤差，會不會比他們更晚來到這里？
見他沉默著思考，宋晴嵐也和他想到了一處去，說：“我一度以為只有我的躍遷出現(xiàn)了偏差，要一個人在這里和大胡子白頭到老了，還好，他把你撿了回來，看來七隊其他人也很可能會來這里。”
在時空的長河里被分流出去，不知年月，不知地點，獨身一人被關(guān)在陌生的房間里不見天日，這世上甚至不會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蹤，換做普通人恐怕早已經(jīng)心理崩潰。
但是季雨時從宋晴嵐的語氣中，從宋晴嵐的表情里，都沒看出半分脆弱與擔(dān)驚受怕的痕跡。
宋晴嵐不知道是不是在開玩笑：“我還得謝謝他把你撿回來，這么一來就算我們回不去，我也不至于被無聊得悶死。”
季雨時：“……”
季雨時：“難怪你怕我凍死了�！�
“那是，至少有人能和我說說話�！彼吻鐛勾浇菐Я它c笑意，“你不知道，大個子和我們語言不通，全靠我厚著臉皮大喊大叫，想盡辦法才讓大個子看懂了我的意思。他賞了這么條毯子，我就把你裹了起來�！�
原來毯子這么來的。
宋晴嵐看出點什么，揶揄道：“是不是暖和多了？”
季雨時已經(jīng)放棄掙扎了。
他睡過以后渾身都軟綿綿的，破罐子破摔，毯子再臟也不想動了：“是的，謝謝你。”
正說著，兩米外的氣閥門忽然被敲響了。
氣閥門上的玻璃后出現(xiàn)了一團紅胡子，然后胡子往下移了移，才露出酒糟鼻與藍眼睛。
是那個把他們撿回來的大胡子。
大胡子看到季雨時醒了，很快打開了氣閥門下面的一個長方形小格子，藍眼睛透過小格子朝他們看來，嘴里又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聽上去像是疑問句。
宋晴嵐好像都快習(xí)慣了，冷冷地看著氣閥門。
季雨時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聽不懂。
大胡子自顧自地說了一兩分鐘，語氣里換了好幾種不同的詞語發(fā)音與疑問，仿佛耐心耗盡，突然“嘭”的一聲，很生氣地砸了一拳氣閥門，然后從小格子里扔了一個東西進來。
罐頭骨碌碌滾在地上，小格子被關(guān)上，大胡子氣呼呼地走了。
季雨時疑惑，有種被當(dāng)做寵物對待的感覺：“他在給我們投食？”
“大概還想和我們交流�！彼吻鐛沟溃懊扛粢欢螘r間他就會來一次，前幾次對我也這樣說個不停，后來可能知道我聽不懂，就只扔吃的。這回你來了，他又說上了。”
宋晴嵐站起來，走到門前撿起那罐頭。
商標寫著英文，來處不敢細想，反正看起來是午餐肉就對了。
總體來說這一頓還不錯。
就是那大胡子估計數(shù)學(xué)沒學(xué)好，現(xiàn)在要投喂兩個人，竟也只給了一罐。
長久的睡眠以后沒有進食，季雨時肚子有些餓，不得不拖著酸軟的身體坐起來，和宋晴嵐分食了這一個罐頭。
“還是前段時間在中轉(zhuǎn)站好，想吃什么都有�！彼吻鐛钩缘煤苌�，可能是對這罐頭的味道有些不滿意，最后干脆把整個罐頭都讓給了季雨時，“我們得想辦法出去，不能一直被關(guān)在這里�！�
“你有什么建議？”
季雨時垂著睫毛進食，就算餓得狠了，他的吃相也很斯文。
宋晴嵐看著他：“不著急，現(xiàn)在我們有兩個人了，等你吃完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宋咽口水：媽的，午餐肉，老子過年了。
過了一會兒，小宋心想：季顧問這么柔弱又吃得這么香，算了……我可真是個好隊長。
第28章
季雨時吃完罐頭，體力恢復(fù)了不少。
吃完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小房間里附帶的衛(wèi)生間里漱口。講實在的，如果不是沒有選擇的話，他不會吃罐頭類食物，他是個挑食的人。
但本著宋晴嵐比他更挑剔，兩人中總有人得保持好體力的情況下，他還是強迫自己吃完了。
漱完口，那個比他更挑剔的宋晴嵐已經(jīng)站在氣閥門口，問他：“季顧問，這些字你以前見過嗎？”
這個小房間收拾得很干凈，所有的桌面、柜體里都空無一物，為了防止他們逃走，大胡子什么工具也沒有留下。
氣閥門是內(nèi)外都可以開關(guān)的款式，通過密碼觸控面板解鎖出入。
宋晴嵐來的這些天，已經(jīng)嘗試過多次密碼皆無果。
季雨時走過去辨認。
他沒見過這些字體。
同樣是采用鍵盤模式的密碼觸控面板，卻沒有數(shù)字鍵。每一個應(yīng)該是數(shù)字鍵的鍵面上都寫著奇形怪狀的符號，并且各有不同，看起來應(yīng)該是代表數(shù)字的意思。
如果將其與阿拉伯?dāng)?shù)字1-9來對應(yīng)的話，剩余的鍵便是解鎖、鎖定等。
宋晴嵐說：“這幾天閑著沒事，我把它們當(dāng)成是阿拉伯?dāng)?shù)字，試過很多種排列組合。但是一來不知道密碼到底是多少位，二來它們的含義不一定和我們想的一樣，打不開�！�
一頓瞎按，這差不多是在做無用功。
智商再高的人，也無法從天書一樣的符號中破解該密碼。
這種時候，兩人便都很想念身上老是背著各種高科技配件的段文了，要是段文在，或許還能使用設(shè)備直接強行破譯密碼。
“可能是那個大胡子的語言�！奔居陼r說。
“大胡子？”宋晴嵐反應(yīng)過來，然后說，“你是說那個大個子。他就像個野人，要是再關(guān)下去，我也快和他差不多了�！�
宋晴嵐的胡茬青青的一層，生長速度確實挺快的，要是過上個一年半載，怕是真的可以和大胡子媲美。
男人的生理構(gòu)造與雄性激素決定了毛發(fā)的生長，宋晴嵐本不以為意。
可是兩人并排站在門口，從他角度俯視看去，恰巧能看見季雨時光潔的下巴和臉上細膩的皮膚……季雨時怕是不長胡子的類型。
宋晴嵐接著說：“這個大胡子，他的語言發(fā)音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季顧問，你有沒有點相關(guān)印象？”
季雨時搖頭：“沒有。”
星元時代科技高速發(fā)展，人的一生中可能會接觸到全世界各種形形色色的知識信息，有的被人注意到，有的則在無意間忽略了�？墒羌居陼r說過，只要是他曾經(jīng)看過的、聽過的、感受過的，都不可能會忘記。
因為他沒有遺忘的能力。
所以宋晴嵐才這樣問。
“根據(jù)星元1420年地球語言圖譜，目前我們?nèi)蚍秶鷥?nèi)大概存在7000種語言，有很多都是瀕危語系�！奔居陼r回憶大胡子說過的那些聽不懂的話，“所以，我如果沒有聽過的話，其實很正常。”
說著，他疑惑道，“但是，能制造出太空艙，科技發(fā)展必定在一個大環(huán)境趨勢中，不可能獨立自成。阿拉伯?dāng)?shù)字已經(jīng)普及很多年了，他們?yōu)槭裁匆眠@種并不通用的方式？”
這也是宋晴嵐不解的地方。
通過氣閥門上的玻璃窗，季雨時能看見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道。和他們待的這個小房間一樣，走道里也是白色的墻壁與地板，光線明亮。走道安靜，在盡頭轉(zhuǎn)了一個彎，通往了別的方向。
地面上的痕跡引起了季雨時的注意。
斑駁連續(xù)的摩擦印，從轉(zhuǎn)彎處一直持續(xù)到他們這個小房間前，像是拖拽痕跡。
季雨時問：“他是用鐵鏈把我拖進來的？”
季雨時問是問得平靜，但鑒于他超強的記仇能力，恐怕已經(jīng)在心里給大胡子劃了一把紅叉。
宋晴嵐應(yīng)了聲，然后也看了看外面，安慰他道：“我看大胡子拖人回來應(yīng)該不止一次，這些痕跡不是拖一兩次能形成的，也不知道都是哪些倒霉蛋。”
那是不是說明，在他們來之前還有別人也來過這里？
如果有人來過，那些人又去哪里了？
季雨時若有所思。
兩人回到休息臺前，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
仿佛憑空響了一個炸雷，又或者重物從天空墜落，響聲震得這太空艙都開始顫動。
墻壁上的圓形小窗外，天空亮了一瞬，很快又沉了下來。
宋晴嵐看著外面：“又來了。”
季雨時問：“什么又來了？”
“這種響聲經(jīng)常出現(xiàn)，但沒有規(guī)律�！彼吻鐛箤@響聲也習(xí)慣了，他把猜想告訴季雨時，“雖然暫時搞不清楚這是哪里，但每次這種響聲出現(xiàn)后不久，大胡子都會推著推車出去，然后拉撿一堆東西回來。你看�！�
季雨時靠過去，兩人一起看向圓形小窗外。
過了一會兒，大胡子果然推著小車出現(xiàn)了。
地面是僵硬的凍土，氣溫很低。
大胡子喘氣時，呼出了白霧，他裹緊身上看不出顏色的一件棉衣，佝僂著前進。
大胡子約有兩米多高，身材魁梧，天空在他背后低垂得似乎觸手可及。他推著小車，行走在這無法形容的世界，不知道為什么，從兩人的角度看出去，大胡子的身影顯示出一種深刻的孤獨。
只見他走了沒多遠，在路旁停了停。
那里開了一朵透明的熒光花，比垃圾山里開的都要大。
大胡子把它摘了下來，卡在了車把上，然后繼續(xù)前進。
很快，大胡子推著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看不清的虛無里。
“……垃圾山。”季雨時喃喃自語，然后回頭，“他推著車，是要去那座垃圾山？”
窗外，各色極光從天空呈波浪形劃過。
藍綠色的、紫色的，極光閃過季雨時清透的瞳孔，將他的臉照亮，連睫毛都能數(shù)得清清楚楚。
宋晴嵐收回視線：“是，可能是又要撿東西了，我們都是被他從那里撿回來的。”
短暫的安靜后。
沒有停止思考的季雨時開口：“宋隊，可能是磁場�！�
他很聰明，腦子轉(zhuǎn)得很快：“那些堆積成山的金屬設(shè)備，還有那些罐頭，很有可能都是被某種特殊磁場吸了到了這里，我們的膠囊艙也是同理，每次那種響聲出現(xiàn)的時候，就是有外來物被吸入的時候。”
“你說得沒錯。”宋晴嵐表示贊同，然后說出這些天來自己產(chǎn)生的一個猜測，“我懷疑這座太空艙，還有那個大胡子，都是被這種神秘磁場吸到這里來的�！�
竟然能吸走處于躍遷過程中的膠囊艙，這里到底是個什么地方？
兩人都找不到答案。
“我們得出去�！彼吻鐛拐f，“所以等他下一次再過來的時候，我們得抓住機會�！�
*
大胡子很高興。
他這次收獲頗豐，不僅撿到了一只嶄新的鍋，一整盒的畫冊，還撿到了幾箱拉罐啤酒。
推著滿滿一車物品，他回到太空艙里，難得哼起了小調(diào)，然后一邊看新的畫冊一邊喝光了一箱啤酒。
宿醉后醒來，大胡子有些頭疼，很久以后他才想起來小房間里還關(guān)著兩個穿越者。
他還不想把這些穿越者餓死。
于是他挑挑揀揀，看到了上次和那個漂亮的穿越者一起撿到的午餐肉罐頭，便又拿了一罐，準備給扔到小房間里去投喂。
可是他剛打開小格子，就看見高的那個穿越者坐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
這個高的穿越者已經(jīng)來了好些時間了。
剛撿到他的時候，大胡子就覺得他身上透著股危險氣息。這個穿越者身上硬邦邦的肌肉，利落的身體線條，還有眼神中的果決，都表明了他不是一個好惹的的對象。所以，即便是趁這個穿越在虛弱狀態(tài)下就把他關(guān)了起來，大胡子也覺得他是只殘暴的獅子，只要逮到機會，隨時都會反撲一口。
因此，前段時間大胡子每天只給他投食一次，并且都只給他不太美味的素食品，分量少得可憐。
大胡子想讓這個穿越者一直保持虛弱。
可是這么幾天了，這個穿越者也沒有被餓老實。
現(xiàn)在還敢盯著他呢。
大胡子氣呼呼地巴拉巴拉罵了一通，然后將手上的午餐肉罐頭從小格子里扔了進去。
高的穿越者突然站起來。
大胡子警覺，卻看見高的穿越者用手指了指旁邊。
地上筆直地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毯子從腳蓋到了頭。
只有死人才這么蓋。
大胡子的藍眼睛瞪圓了。
那個高的穿越者面無表情，撿起午餐肉罐頭，“嘭”一聲把它拉開，然后獨享起來——為了吃的，高的穿越者可能已經(jīng)把穿著一樣衣服的同伴殺掉了。
大胡子太生氣了。
他使勁砸了一下氣閥門，然后轉(zhuǎn)頭就走。
沉重的身軀在走道里跌跌撞撞，腳步聲沉悶而急促，帶著無法言說的怒氣。
大胡子回到自己常待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目光落在撿來的那把槍上，通體漆黑的槍身隱隱散發(fā)著冷酷的光，能量彈匣也還是滿的，是把高級貨。
大胡子操起槍，就快速往小房間走。
輸入密碼，打開氣閥門。
高的那個穿越者手里還拿著罐頭，坐在一邊神情冷漠地看著他。
大胡子手里有槍，但是他最討厭處理尸體，也討厭處理血跡。他嘰里咕嚕罵了一大串，打算馬上把這個穿越著押出去斃了。
可是地上躺著的尸體讓他煩躁不堪，他罵著蹲下身，掀開那毯子想要看一看，順便把尸體拖出去。
誰料毯子下面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