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不錯。
霍宵征少年時期，就展現(xiàn)出遠超同齡人的智慧和成熟。而且隨著歲月增長，他的手段狠辣，干凈利落。
以往霍老爺子顧念舊情無法處理的那些家族事務，霍宵征不留情面地直接處理了。
霍老爺子深感欣慰。
直到最近。
“小丫頭的來歷查清了嗎？”霍老爺子渾厚的嗓音自帶一股威嚴。
霍宵征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嗯，是我女兒。”
霍老爺子眼中劃過一道暗芒：“聽說你已經(jīng)把她的戶口遷到你名下了。”
“嗯。”
“也行，霍家倒也不至于養(yǎng)不起一個小丫頭�！被衾蠣斪拥溃骸鞍阉浽诶洗竺掳��！�
霍宵征面色不改：“不用了，我的女兒我自己養(yǎng)�！�
霍宵征極少這樣忤逆他，霍老爺子一瞬怔愣，臉色有些沉：“姜家和秦家就要聯(lián)姻了，這意味著什么，不需要我來教你吧？”
霍宵征依舊不動聲色：“他們翻不起什么風浪�！�
“嘭！”
一個茶杯擦著霍宵征的臉頰飛過，撞上書柜，炸成碎片。
“翻不起風浪？”霍老爺子動了怒：“你真當我老糊涂了？你和姜家那小子斗了這么多年，原本靠著小丫頭的案子贏了一仗，姜家那小子，三兩句就把矛頭轉(zhuǎn)向了自家旁支，順勢清理了內(nèi)賊。”
“眼下姜秦兩家聯(lián)姻，霍家的股票一直在跌，你又該如何應對？”
霍宵征一直沒什么表情，只在聽到‘靠小丫頭的案子贏了一仗’這話，眉心微動。
“父親，霍家在我手上這么多年了，您該信我�！�
霍宵征從始至終都保持一股淡然，這倒讓霍老爺子放心不少。
“你從小就不是讓我操心的那一個，霍家在你手上，我一直很放心�！被衾蠣斪忧埔娝橆a上的血絲，語氣軟了些：“那小丫頭的事，你就自己看著處理吧。”
說著，霍老爺子站起身：“走吧，別耽誤老大的生辰�！�
“她是我的女兒，按理來說，您應該稱她為孫女�！被粝鞯穆曇粲行├溆�，還帶著點壓迫：“或者，你也可以叫她小名-寧寧。”
霍老爺子愣了。
霍宵征也不期待霍老爺子能表態(tài)，他起身向霍老爺子微微彎了彎腰，率先走出了書房。
僅僅隔著一道墻，書房內(nèi)外卻儼然兩種氛圍。
霍家少有女孩，所以小姑娘格外受寵。此時，霍寧眾星捧月般被眾人團團圍住。
瞟見霍宵征從書房出來，她立刻突出重圍，沖到霍宵征的身旁，仰著頭叫他：“爸爸�！�
霍宵征‘嗯’了一聲，問她：“玩得開不開心？”
霍寧退后幾步，不答反問道：“痛不痛？”
霍宵征眼神疑惑。
霍寧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示意道：“有血。”
霍宵征后知后覺地感到一絲火辣辣的痛，他抬手擦了擦血絲。
霍寧眼疾手快地拿來餐巾紙塞到他手里：“用這個擦�！�
霍宵征短促地笑了一聲，聽話地擦盡臉頰的血絲。
霍延欽見狀皺眉：“是爸打的嗎？”
霍宵征又恢復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沒事�！�
鄭錦繡往霍宵征身旁湊近了些，想給他擦擦傷口，又不知從何下手。
氛圍凝滯間，霍老爺子在管家的攙扶下，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霍寧見狀，上前幾步，將霍宵征護在身后，雙眼死死地盯住霍老爺子，帶著股小狼崽子的兇狠。
霍老爺子的腳步一頓。
這一次，霍宵征真的笑出聲來了。
他彎腰把兇巴巴的小姑娘抱進臂彎里，溫和道：“寧寧，不可以沒有禮貌�！�
“打人是不對的�！被魧幜x正言辭地強調(diào)：“會痛。”
這倒是提醒了霍宵征，按照小姑娘以前的經(jīng)歷，想必很怕痛吧。
他神色溫和道：“嗯，爺爺不是故意的，所以，不可以沒有禮貌�！�
霍寧當然看出來霍宵征是息事寧人，但人在屋檐下，所以……
“對不起�！被魧帥_著霍老爺子的方向悶悶道。
霍宵征摸了摸她的頭。
霍老爺子走上前來，清了清嗓子道：“沒事，開飯吧�！�
霍寧并不愿意再搭理霍老爺子，道完歉后便埋在霍宵征懷里，不愿多看霍老爺子一眼。
她孩子氣的舉動讓氛圍活躍起來，眾人揶揄道：“還是小棉襖貼心，會護著爸爸�！�
“是啊，不像我家臭小子！”
“寧寧你以后會護著哥哥嗎？”霍越澤急著爭寵。
霍寧想了想，覺得這個傻哥哥雪人堆得還不錯，還很喜歡自己的創(chuàng)作，于是點頭：“會的。”
就沖這一句，霍越澤就把關于雪人的恐懼記憶徹底刪除，只會笑瞇瞇地得瑟妹妹對自己的寵愛。
除了霍老爺子外，其余人皆眉開眼笑的。
等到開飯的時候，霍寧在霍宵征身旁坐下，悄悄地和霍宵征咬耳朵：“大美人姑姑呢？”
“姑姑今晚有個頒獎典禮要參加，會晚點回來�！被粝鹘忉尩�。
霍寧語氣憧憬：“姑姑獲獎了嗎？她好棒啊�！�
“結(jié)果還沒出來，所以還不知道有沒有獲獎。”
“哦！”
霍延欽此次生日雖是家宴，但飯后，還是有些旁支前來祝賀。
因為霍老爺子的緣故，霍家對旁支雖然并不非常親近，但平時面上總還過得去。
眼見著人越來越多，霍宵征便想著帶霍寧離開。
“讓寧寧適當?shù)亟佑|些同齡人，可能會對她的身心健康更有利�！�
沈時言的告誡在腦海中浮現(xiàn)。
“寧寧，爸爸和大伯還有事情要聊，你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玩好嗎？”霍宵征掃了眼在場的小豆丁，剔除了那些熊孩子后，霍宵征把霍寧推向了一伙小姑娘所在的區(qū)域。
雖然霍寧有些累了，但此時，聽著霍宵征的吩咐，她依舊是乖巧應好。
殊不知，未來的自己，會有多后悔這聲‘好’。
【第20章
她的女兒好像很愛他，卻不依賴他】
霍宵征的確有事找霍延欽商量。
囑咐過霍寧后，他便去了會客室。
霍寧則呆在孩子堆里，有些發(fā)愣。
這堆孩子都是霍家旁支女孩子，年歲幾乎都在7-8歲左右，唯一一個稍大的，只有12歲。
“寧寧妹妹好，我是嘉怡姐姐�！遍_口的是年紀稍大的女孩子。
“你好。”
霍寧乖巧問好。
霍嘉怡見她一臉不太聰明的樣子，身上穿著的毛衣和毛呢褲也看不出牌子，想起媽媽在家談論她是個私生女的言論，眼底劃過一絲輕視。
“我們在玩捉迷藏，寧寧你也一起來吧�！被艏吴鶡崆檠s道。
想起剛剛自己的臉頰被大人們輪番揉捏的場景，霍寧打了個寒顫。
為了避免繼續(xù)被蹉跎，霍寧立刻應了聲‘好’。
霍靜怡喜笑顏開。
她一聲令下，一個名為安琪的女孩子蒙上雙眼，開始數(shù)數(shù)。
躲藏的范圍劃定在一樓。
霍寧有些急，四處打量可以藏身的地方。
霍靜怡沖她做了個‘噓’的手勢，拉起她往走廊的角落走去。
霍靜怡熟門熟路地找到一個柜子，柜子不大，除去已使用的空間，恰巧只能容下一個小孩。
“寧寧妹妹，你躲這里�！�
霍寧有些驚訝：“那你呢？”
霍靜怡神秘一笑：“我有別的去處。你快進去，我?guī)湍沔i好，要是安琪找不到你，游戲結(jié)束我會來給你開門�！�
說著，她便推搡著把霍寧趕進了柜子里。
霍寧心中一急，連忙伸出手去拉她：“靜怡姐姐，我怕黑。”
霍寧伸手后，瘦弱的手臂上露出個溫潤的和田玉手鐲，霍靜怡一眼就認出，是霍大伯母上次承諾過，要在她生日那天送給她的、原本屬于她的禮物。
霍靜怡嘴角耷拉下來。
她一把捏住霍寧的手腕，厲聲質(zhì)問：“你從哪拿來的這個手鐲？”
她的語氣很兇，霍寧感覺不太舒服，她縮回手：“這是大伯母送給我的�！�
“不可能！”
霍寧有些害怕地瑟縮了肩膀。
察覺到語氣太兇，霍靜怡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了一圈，心生一計：“寧寧妹妹，姐姐很喜歡這個鐲子，可以用我的粉色垂耳兔和你換嗎？”
霍寧歪頭：“我不能拿大伯母給的禮物和你交換，這樣的話，大伯母會傷心的�！�
沒想到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幼崽能說出這么有覺悟的話，霍靜怡一時沒了主意。
“9、8、7……”
安琪倒計時的聲音遠遠傳來。
霍寧催促道：“靜怡姐姐，沒時間了，我們快找個地方藏起來吧�！�
說著，手腳并用地試圖爬出柜子。
霍靜怡心中有氣，眼疾手快地將試圖鉆出柜子的霍寧推了回去，裝出一副好心的面孔道：“你安心藏在這里，等姐姐來找你�！�
說完，她手腳利落地給柜子上了鎖，腳步聲越來越遠。
霍寧：我真的會謝。
霍寧沒有撒謊，她從小就怕黑。而這具身體的主人，因為那些不美好的過往，更是受不了一個人待在黑暗里。
眼下，霍寧只好透過縫隙里漏進的微弱燈光，觀察起柜子里的點滴，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柜子里都是一些老物件，看起來毫無邏輯地胡亂擺放著。
獎狀、玩具槍、作業(yè)本、相框……
咦，這好像是大伯和姑姑童年時的用品。
那是不是也有她的反派爹的童年記憶啊？
霍寧興致勃勃地翻找起來，一邊找一邊還要提心吊膽，不能發(fā)出太大的聲音，驚擾外面的小獵人安琪。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霍寧沒有找到霍宵征的童年，小獵人安琪也沒有找到霍寧。
“這群小破孩子玩得還挺菜�！被魧庎洁洁爨�。
也許是密閉空間空氣不太流通，霍寧感覺有些頭暈。她大大地打了個哈欠，調(diào)整了姿勢，閉上眼睛。
就當自己在睡覺吧。
不要去想自己的處境。
霍寧迷迷糊糊了一覺，直到醒來都不見有人來找。
霍靜怡也沒來給她打開柜子。
四周一片黑暗，霍寧打開自己的小天才電話手表。
哦吼，已經(jīng)快九點了。
這游戲不玩也罷。
“有沒有人在外面�！被魧幣牧伺墓褡娱T：“放我出去�！�
毫無反應。
霍寧加大力度再拍，依舊毫無反應。
她打開通訊錄，找到霍宵征的號碼，按下?lián)芴柕囊凰查g，她想起了霍宵征臉頰上的傷。
霍宵征被霍老爺子教育了，現(xiàn)在找大伯父，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她給霍宵征發(fā)了條短信。
“爸爸，我被困在走廊里的柜子里出不來啦。”
霍寧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天才。
霍宵征肯定還在老宅，否則她一定會胸痛。
只要反派爹還在，她就還能活。
霍寧樂觀的想。
她甚至拿起柜子里的蠟筆，黑暗里，在柜門上隨手涂鴉。
等到霍宵征終于看到消息，沉著臉打開柜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霍寧紅彤彤的臉，以及滿柜門張牙舞爪的畫作。
始作俑者甚至還有閑心沖他笑：“你來啦�！�
霍宵征一把把人從柜子里薅了出來，霍寧這才看到，他的身后跟著一群人，大家似乎都對這個突發(fā)情況有些措手不及。
霍越澤滿臉驚奇：“寧寧，你怎么跑柜子里去了，靜怡不是說你在客房睡覺嗎？還讓我們別去吵你�！�
霍寧滿臉無辜：“我們在玩捉迷藏，靜怡姐姐讓我在這里藏好，等她們來找�！�
“不過，她們太笨了，我都睡醒了，她們還沒有找到我。”
聞言，鄭錦繡、霍延欽和他的夫人以及霍越澤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霍宵征一張臉更是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霍宵征明顯動怒了：“你不會喊人嗎？”
霍寧愣了。
她怯怯道：“我喊了……”
管家滿臉歉意地解釋：“這邊有點偏，平時大家都不太過來，所以小小姐喊人的話，可能大家也不太聽得清……是我的疏忽�！�
“那怎么不給我打電話？”霍宵征語氣還是不太好。
霍寧笑容有些討好：“爸爸肯定在忙，我又不急，在柜子里等等也沒關系�！�
霍寧看不見自己，所以她不知道她臉色蒼白地安慰大人的神情，有多沒說服力。
霍宵征喉嚨像堵了一團棉花。
察覺到霍宵征情緒不太好，霍寧小心翼翼地牽住霍宵征的手，晃了晃：“爸爸，你別生氣了�！�
掌心的手，小小的，軟軟的。
她的女兒好像很愛他，卻不依賴他。
霍宵征有些挫敗的想。
【第21章
都過來給她道歉】
霍宵征不開心了，那其他人也別想善了。
以霍靜怡為首的這群小豆丁家里都被牽連。
“大侄子啊，這都是小孩間的玩鬧。我們回去一定多加管教！”一個頭頂?shù)刂泻５哪腥颂蛑樑阈Φ馈?br />
霍宵征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男人咬了咬牙，一把扯過霍靜怡，作勢拍了拍她的背：“讓你欺負妹妹！妹妹年紀小，覺多，難道你也忘性大嗎！居然把妹妹忘在柜子里！”
顧不上霍靜怡的哭嚎，男人把她往霍寧的方向一推：“快向妹妹道歉！”
霍靜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不太明白，為什么平時這么寵自己的爸爸，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打她。
“我不！”她的脾氣也上來了：“爸爸你為什么只罵我！媽媽都說了，霍寧不過是個私生女……”
“啪！”
地中海聽到這話，臉色煞白，他惱羞成怒，掄圓了巴掌往霍靜怡的臉上招呼，連聲罵道：“你是翅膀硬了！哪里聽來的混賬話也敢……”
霍靜怡從未見過自家父親這么兇狠
霍宵征冷笑一聲，對這出戲并不滿意，尤其是聽到‘私生女’三個字，他的神色更是冷到了極點。
“自己的小孩都你們管不好，那想必公司的事務也好不到哪去�！被粝鏖L腿交疊，坐在沙發(fā)上，看向?qū)γ嬉蝗荷l(fā)抖求饒的人，語氣森然：“既然如此，都去邊遠地區(qū)歷練一番吧。”
霍寧靠坐在霍宵征的身旁，咕咚咕咚地喝著鮮榨的果汁，被人罵做私生女也沒什么情緒波動。
倒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爸爸，邊遠地區(qū)是祖國邊疆嗎？”
霍宵征嗤笑一聲：“祖國邊疆怎么夠他們歷練呢？”
以地中海為首的一群人，幾乎癱坐在地。
霍宵征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這輩子，他們除非不想再和霍家有什么瓜葛，否則，只能呆在一些貧瘠地區(qū)，終了一生。
“霍霄征，你不能這樣啊，再怎么說，我們都是一家人�！�
“是啊……你怎么忍心看你的侄子侄女……”
“一家人？”霍宵征整個人帶著股睥睨眾生的自傲：“你們也配？”
地中海見霍宵征完全不為所動，眼風一掃，瞄到一側(cè)沒出聲的霍老爺子。
“大哥！求求你網(wǎng)開一面！”地中海跪著往霍老爺子的方向移動。
霍宵征并未阻止，只冷冷淡淡地瞟了自家老爹一眼，伸手把霍寧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扒拉了兩下。
霍寧有些習慣霍宵征的輕微強迫癥，因為他總是看不得她的頭發(fā)炸毛，非得撫平才甘心。
她甩了甩頭，眼神天真地看向霍老爺子的方向，仿佛在看一出連續(xù)劇。
霍老爺子毫不懷疑，給她一把瓜子，她能當場嗑得津津有味。
自家兒子說的那些話猶在耳邊，再加上霍寧小丫頭的眼神，霍老爺子把原本想說出口的那些軟話，咽了回去。
“你也老大不小了。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的道理你不是不懂�！被衾蠣斪诱Z氣不疾不徐道。
“寧寧是我霍家的孫女，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誠如霍宵征所說，霍寧是他的孫女，無論她的母親有多上不得臺面，她依舊是霍家的孫女。
霍老爺子加重了語氣：“你質(zhì)疑寧寧的身份，看來，對一家人的概念還是不太清楚。就聽霄征的，出去歷練一些時日再說吧�！�
地中海如遭雷劈。
霍老爺子這話，幾乎是蓋棺定論了。
霍寧有些驚訝地多看了霍老爺子幾眼。
霍老爺子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便借口身體不適回了房。
事已至此，再無回旋余地。那些旁支便早早散去，打算收羅一些金銀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