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飽,爸爸——”
霍小飽不聽,一個勁往被子里鉆。
鐘息和霍小飽大概是心有靈犀,霍小飽醒來不到五分鐘,鐘息就從書房趕了過來。
他看到霍司承在里面的時候,微微愣怔,然后不動聲色地卷起襯衣袖子走了過來�;粜★栐菊侵o欄和霍司承對峙,見鐘息靠近,他立即高高舉起小手,“媽媽!”
鐘息笑著抱起他,“早上好,小飽�!�
看著他倆親親密密,霍司承難免有些吃味,明明是他先來兒童房的,卻只落得一句“壞爸爸”。
“小飽睡得好嗎?”鐘息問。
霍小飽剛醒來的時候是最粘人最愛撒嬌的,他擺出一副八百年沒見到鐘息的可憐架勢,抱住鐘息的脖頸,先是直搖頭,然后又撅起嘴巴,說:“不好,媽媽親親�!�
“……”霍司承在旁邊看著,忍不住瞇起眼睛,心想:這是跟誰學的?
鐘息好像已經習慣了霍小飽的撒嬌賣乖,低頭親了親他,然后抱著他去開窗。
霍司承的視線跟著鐘息移動,看著他纖瘦的手臂輕松圈住一個圓滾滾的霍小飽,又看到霍小飽正伏在鐘息肩膀上,偷偷看他。
霍司承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放輕了語氣,他說:“早上好,霍小飽。”
霍小飽歪了下腦袋,眨眨眼睛。
他看著霍司承,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委屈起來,把嘴巴扁成小鴨子,“爸爸……”
孩子的愛其實比成年人純粹許多。
即使霍司承突然變得陰晴不定,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但霍小飽還是無理由地愛著他的爸爸。
霍司承本能地伸出手。
鐘息思索片刻還是把霍小飽遞了過去。
霍司承的胳膊上還有出事時留下的挫傷,尚未完全結痂,但他也顧不上了,任由霍小飽坐在他的臂彎上,用軟綿綿的胳膊抱住他。
“爸爸不愛小飽了�!被粜★栁乜卦V。
霍司承立即說:“怎么會?”
后半句“爸爸愛你”,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霍小飽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自己想聽的話,氣鼓鼓地把臉扭到另一邊,霍小飽這個樣子也很可愛,因為剛從被窩里鉆出來,身上還是軟軟熱熱的,小臉白里透紅,像一個餡的糯米糍。
霍司承捏了一下他的屁股,他立即告狀:“媽媽,爸爸欺負我。”
鐘息正在床邊疊被子,聽到霍小飽的聲音,頭也不抬地說:“那你欺負回去�!�
霍小飽于是就用自己缺了幾顆的小牙隔著衣服布料,咬住霍司承的肩膀,霍司承假裝吃痛,“嘶”了一聲。
霍小飽立即緊張了,小手無措地碰了碰霍司承的肩膀,愧疚地低下頭。
霍司承說:“逗你的,爸爸不疼�!�
霍小飽慢吞吞抬起頭,在確認霍司承真的不痛之后,忽然圈住霍司承的脖頸,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霍司承有一剎那的惝恍。
撲面而來的奶味勾起一些飄忽的記憶,好像曾經有過很多個類似的清晨,但那些畫面依舊模糊,藏在靈魂深處,杳遠無蹤。
“爸爸胡子。”霍小飽覺得扎嘴。
霍司承前幾天病得下不了床,胳膊都抬不起來,每天的洗漱洗澡都是警衛(wèi)兵幫著完成的,哪里還顧得上刮胡子。
“我現(xiàn)在去——”
話說一半,霍小飽忽然用兩只小手捂住霍司承的下半張臉,然后眼珠一轉,得逞地說:“爸爸胡子扎,不可以親媽媽�!�
霍司承和鐘息同時僵住,鐘息的反應比霍司承快一些,他裝作沒聽見,神色自若地整理好床邊的小玩偶,起身去衣櫥里翻出一套材質綿軟的家居服。
霍司承想到霍小飽說過的,爸爸以前每天一起床就要親媽媽。
看著鐘息忙碌的身影,霍司承不受控制地腦補出一些不該出現(xiàn)的畫面。
他好像養(yǎng)成了很多壞習慣,比如抱著鐘息睡覺,比如起床第一件事是親鐘息,比如明明很討厭鐘息,但目光卻裝了定位器,總是不由自主地追尋著鐘息。
他忍不住展開想象,以前他親鐘息的時候,鐘息會有怎樣的反應?是迎合還是反抗?
霍司承不得而知。
“把霍小飽給我�!�
霍司承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那人應該是不耐煩了,說了第三遍,語氣里帶著怒意。
霍司承回過神,猛地發(fā)現(xiàn)是鐘息站在他面前。
他看著鐘息杏紅色的唇一張一合。
唇色可以再紅一些,他想。
鐘息被他看得煩了,壓著火氣說:“把霍小飽放下來,他要換衣服了�!�
霍司承立即移開目光。
霍小飽像個小包袱一樣,被父母推來推去,他茫然地望著霍司承,一個天旋地轉就就躺到了小床上,眼前的人換成鐘息,他剛咧開嘴笑,身上的睡衣就被扒了下來。
他全身上下只穿著一件小短褲,光溜溜地在小床里四處逃竄。
霍小飽以前穿衣服都很乖,今天可能是因為看到爸爸媽媽都在,變得很興奮。
他偏不讓鐘息抓住他。
最后是霍司承配合,把他按在床尾的小鯊魚身上,他笑咯咯地蹬腿。
鐘息給他穿上睡衣,他又撲進鐘息懷里。
霍司承想不明白,他一個信息素等級高達十級的alpha,怎么會有一個粘人精小孩?
這簡直是基因突變。
霍小飽被鐘息抱去刷牙了,霍司承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霍小飽還有一個專門的小椅子,應該是定制的,能讓霍小飽坐在和洗手臺差不多的高度,方便鐘息給他刷牙。
他乖乖張嘴,乖乖露牙齒,乖乖吐泡沫。
兩條小腿垂下來,自在地晃啊晃。
這幾日的焦躁被霍小飽輕易地撫平,霍司承看著鐘息,忽然覺得他又沒那么討厭了,或者說,還是討厭,但能夠共處一室。
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小孩。
霍小飽的牙膏是哈密瓜味的,整個衛(wèi)生間都彌漫著淡淡的果香,霍小飽刷好牙之后特意轉頭給霍司承看,“爸爸!”
霍司承朝他笑,“很白�!�
鐘息把小毛巾遞給霍小飽,霍小飽很早就會自己給自己擦臉了。
霍司承在鏡子里看到鐘息打理霍小飽頭發(fā)的樣子,鐘息拿著一只長柄短齒的梳子,理了理霍小飽頭頂蓬亂的頭發(fā),他眼神認真,帶著十足的耐心和溫柔。
這種耐心和溫柔,霍司承這輩子都享受不到。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霍司承的目光,鐘息抬起頭,從鏡子里看了霍司承一眼,短暫的視線相交,霍司承竟從鐘息的眼神里看到一些冷漠以外的東西,像是無奈。
鐘息的氣色看上去一點都不好,甚至比不上霍司承這個病人。
霍司承從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鐘息時,就被鐘息的白皙皮膚吸引,那時他看起來像是一塊被養(yǎng)得很好的羊脂玉,后來他就一天比一天憔悴,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他真的瘦了,肉眼可辨。
不是簡單的體重下降,更像是受嚴重精神問題侵擾后的憔悴。
霍司承怔怔地看著鐘息,忍不住猜想,鐘息這樣憔悴,是因為獨自一人照顧孩子辛苦,再加上工作繁忙?還是因為霍司承出事受傷的這些日子,他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無所謂,會為爭吵和冷戰(zhàn)傷心,一個人睡的時候也會難過?
還沒等霍司承辨清鐘息眼底的情緒,祁嘉然走到兒童房門口,敲了敲門。
祁嘉然輕聲提醒霍司承:“理事長,該吃早飯了,您十點要服藥的。”
霍司承下意識望向鐘息,鐘息像是沒聽見,他正在給霍小飽擦寶寶霜,一點一點擦得很認真,對祁嘉然打破一家三口溫馨時刻這件事,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
剛剛的猜想成了自作多情。
霍司承神色黯然。
鐘息一個人睡會不會難過?不會的。
第23章
文副官打來電話,表示張牧的嘴實在難撬,依據(jù)現(xiàn)有的證據(jù),實在難以證明張牧在事故發(fā)生那天出現(xiàn)在了君山塔臺,也無法證明張牧和直升機事故有關。
能按照蛛絲馬跡查找到的證據(jù)都被提前銷毀,塔臺四周的監(jiān)控同時故障,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
撬不開張牧的嘴,就無法查出他的幕后黑手。
“知道了,”霍司承對此并不意外,他揉了一下眉心,沉聲道:“對方的目標是想讓我死在直升機事故里,怎么可能不小心謹慎?找不到證據(jù)反而是正常的�!�
文副官有些愧疚,霍司承說:“找找張牧的弱點,實在不行,讓鄭亞東去會會他�!�
“好,我知道了。”
文副官問:“理事長,本來下周您要參加瀚雄船廠的奠基儀式,現(xiàn)在換成誰比較好?”
“讓副理事長去吧�!�
“好的,”文副官確認了一下行程表:“那您十八號之前就沒有其他外出工作了�!�
“這么少?”
“是的,因為鐘先生的生日,您已經提前推掉了一些工作�!�
文副官再次提醒霍司承,十一月九號是鐘息的生日,他拿到了禮物,但還沒送出去。
木雕畫被擱在墻角。
霍司承眉心更痛,揉了揉也沒緩解。
掛了電話。
祁嘉然把桑葚茉莉茶放在他手邊,還問:“理事長,要不要我給您做一下頭部按摩?”
霍司承聽著祁嘉然的話,神思卻漫無邊際地游走到了房間外,游走到書房門口,他希望鐘息現(xiàn)在走出來,走到床邊,聽到祁嘉然的問話,然后——
不會有然后,鐘息不會有任何反應。
“理事長?”
霍司承回過神,看到祁嘉然的臉。
祁嘉然是一個很好看的omega,秀氣的臉型配上精致的五官,他看著霍司承時總是笑,眼里閃著崇拜的光芒,這讓霍司承想起十幾年前的阮云箏。
那時候母親還沒生病,他放學回來剛進家門就聽見一陣鋼琴聲。他走到二樓,看到阮云箏坐在純黑色的施坦威鋼琴前,穿著一身白色長裙,優(yōu)雅地彈奏著卡農變奏曲�;粽衽R站在鋼琴邊,眼睛閉起來,指尖隨著曲調起落。
霍司承走近時,看到阮云箏脈脈含情地看著霍振臨,那種眼神,讓人很難抗拒。
十幾歲的霍司承還不太明白這些,心里升起一絲異樣的情緒,但沒多想。
他略過他們去了母親的書房,葉繪藍正在工作,面前放著兩個電腦屏幕,看到霍司承時,她笑了笑,說:“今天作業(yè)多嗎?”
“不多�!�
霍司承不太和母親膩歪,他只坐在離母親不遠的沙發(fā)上,和母親說一會兒學校里發(fā)生的事情,他說下午他和盛煊組隊打球,結果對方球隊出陰招,他們差點打起來。
其實都是很無聊的少年事,但葉繪藍從不覺得幼稚,她會問:“哦?最后誰贏了?”
霍司承驕逞道:“當然是我,我就沒輸過�!�
葉繪藍淺笑:“偶爾輸一下也沒什么。”
思緒倏然回到現(xiàn)在。
霍司承看著近在咫尺的祁嘉然,心中厭惡,但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他還不確定阮云箏下一步想做什么。
如果他太過排斥祁嘉然,阮云箏就會知道鐘息在霍司承心里的地位之重,大選在即,很難保證阮云箏不會鋌而走險,做出傷害鐘息和霍小飽的事。
如果他不排斥祁嘉然,將計就計,那就正好遂了阮云箏的意,也非上策。
其實還有更好的辦法,他可以利用祁嘉然,讓祁嘉然成為他的棋子。
“謝謝,”他拿起祁嘉然特意準備的果茶,嘗了一口,語氣溫柔道:“很好喝�!�
祁嘉然的臉頰一下子紅了。
霍司承平時太兇,偶爾彎一彎嘴角,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祁嘉然看得晃了神。
霍司承閑問了幾句,祁嘉然都認真回答。
時鐘轉到晚上六點半,窗外的天色已經全暗了,天邊最后一絲橘色光暈也逐漸消弭,鐘息從滿桌的書籍和材料中抬起頭。
眼睛虛茫了一陣子,眼前白花花一片。
他用腦過度,此時突然感覺到餓。
霍小飽五點不到就吃過輔食了,現(xiàn)在正在書房里玩積木,鐘息陪他搭了一會兒,然后一個人下樓,去廚房里看看有什么吃的。
他跟祁嘉然說自己晚上不吃,祁嘉然就沒做他那一份。
一樓空蕩蕩的,祁嘉然似乎不在。
鐘息從柜子里翻出一包方便面。
等水開之后,他把面餅放進鍋里煮。
正把調料包撕開往碗里倒的時候,祁嘉然剛好拎著兩只鼓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回來,看到鐘息在廚房里,他愣了一愣,說:“鐘先生,您餓了嗎?”
鐘息微訕,“有點�!�
“冰箱里還有牛肉�!�
“沒事,不用,我稍微吃點就好,”鐘息看著祁嘉然手里的袋子,問:“買了什么?”
“理事長總是頭疼,我就買了一些治頭痛的食材,”祁嘉然表情里藏著竊喜,他把袋子放到臺面上,有意無意地告訴鐘息:“鐘先生,這里還有一點桑葚茉莉茶,您喝嗎?”
鐘息還沒回答,祁嘉然又說:“理事長很喜歡喝,他今天下午喝了兩大杯呢�!�
鐘息就知道后面那一句才是重點。
兩大杯,霍司承是沒喝過花果茶嗎?
鐘息在心里冷笑一聲,繼續(xù)煮面,他說:“不用了,謝謝,留給他今晚喝吧�!�
祁嘉然看了眼時間,急急忙忙地說:“理事長要吃藥了�!�
他剛放下購物袋,就走到飲水機旁邊,沖了一碗治療骨折活血化瘀的粉劑,他特意用湯匙仔細攪勻,還放了兩顆話梅糖在旁邊。
鐘息低頭煮面,把火勢調成中檔。
他習慣性把面和面湯一起倒進提前準備好調料的碗里,霍司承則喜歡把所有的調料都倒進鍋里,連同鹵好的牛肉、溏心蛋、青菜和番茄一同放進鍋里煮,湯底還必須是牛肉湯。
鐘息曾嚴厲批評他:這根本違背了“方便面”的發(fā)明宗旨。
霍司承接受批評,笑著摟住他,說:“可我舍不得我的寶貝吃泡面�!�
霍司承總是喜歡從后面抱住鐘息,他的兩只手就像長在鐘息身上似的,總能出其不意又自然而然地環(huán)住鐘息的腰,將他扣進懷里。
鍋里的面已經沸騰撲開了,鐘息連忙關火,把面倒出來之后,他才想起來自己沒有打蛋,一碗除了面什么都沒有的方便面,看起來有點凄慘。
也不知道霍司承今晚吃了什么。
應該很豐盛,還有兩大杯桑葚茉莉茶。
鐘息坐在桌邊吃了一口面,他抬起頭看了看二樓,祁嘉然進霍司承的房間已經兩分鐘了。
又吃了一口,鐘息忽然覺得飽。
他推開碗筷,沉默了一會兒。
方便面的味道忽然變得惡心,他起身把方便面倒進廚余垃圾桶,把碗筷放進洗碗機,上樓陪霍小飽。
霍小飽玩膩了積木,一看到鐘息就說:“媽媽,看噴泉�!�
鐘息于是抱著霍小飽去樓下看噴泉。
警衛(wèi)員打開噴泉裝置,水流和五顏六色的光束一起噴向空中,霍小飽開心地拍了拍手。
霍小飽喜歡噴泉,警衛(wèi)員還給他遞來一只小水槍,他坐在鐘息懷里,一個勁地朝著噴泉開槍,也不知道射中了什么,他咧開嘴笑。
鐘息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里,聞了聞。
霍小飽忽然呆住,他連忙扔了水槍,抱住鐘息,緊張地說:“媽媽,小飽在�!�
鐘息說:“媽媽看書看太久了,眼睛很痛。”
霍小飽立即鼓起嘴巴,說:“小飽吹吹!”
他小心翼翼地吹著鐘息的眼睛,鐘息將他抱得更緊些,霍小飽懵懵地窩在鐘息懷里,感覺到鐘息的情緒,他也不說話,只是努力仰起頭,親了親鐘息的臉。
霍司承在樓上看著。
他問祁嘉然:“外面現(xiàn)在多少度?”
祁嘉然看了下手機,“二十度不到�!�
鐘息穿得很單薄,夜晚風大,隔著很遠的距離,霍司承都能看到風吹動鐘息的襯衣,顯出他瘦削的身形,看起來弱不勝衣。
霍司承對祁嘉然說:“霍小飽穿得太少了,讓人喊他們回房間。”
祁嘉然松了口氣,他收起血壓測量儀,說:“好的,理事長。”
結果霍小飽一上樓就跑到霍司承房里,激動地伸出小拳頭,“爸爸,果果。”
他一手拖著小熊,一手攥著紅漿果,飛奔進來,鐘息站在門口等他。
霍小飽在霍司承懷里黏了一會,就開始打哈欠,看來是困了。
鐘息走進來,接過快要睡著的霍小飽。
霍司承一直看著鐘息,鐘息也感覺到他的目光,霍小飽中途醒了一下,朝霍司承伸手,霍司承握住霍小飽的小手,捏了捏。
靠得近了些,霍司承看到鐘息眼下淡淡的烏青,他皮膚太白,一點黑眼圈都看得清楚。
“桑葚茉莉茶,很好喝嗎?”鐘息突然問。
冷不丁聽到鐘息的聲音,霍司承卡頓了幾秒,才回答:“還行,你要喝嗎?”
茶幾上還有小半杯。
鐘息瞥了他一眼,說:“不喝�!�
霍司承看著鐘息抱著霍小飽離開房間。
霍司承一頭霧水。
雖然不明所以,但他敏銳地感覺到一絲不妙,尤其剛剛當鐘息的視線落在他和他手邊的玻璃杯時,他莫名感到后背微微發(fā)涼。
霍小飽睡得太熟了,鐘息只能簡單給他洗漱一下,然后就把他放進小床。
走出兒童房時,他收到霍司承的消息。
【霍小飽的小熊落在我這里了�!�
鐘息本不想搭理他,但怕霍小飽夜里醒來找不到小熊會哭,于是走過去。
霍司承正在擺弄那只小熊。
小熊是盛煊送的禮物,是盛煊送的眾多禮物里很不起眼的一個,也不知道為什么,霍小飽尤其喜歡,雖然摸起來確實很柔軟。
鐘息走到霍司承旁邊,霍司承把小熊交給他,兩個人沒什么交流。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交流了,連賭氣吵架都沒有,哪怕是離婚后的夫妻都不如他倆陌生。
霍司承隱隱覺得某種壓抑已久的情緒在膨脹,心臟所有枝節(jié)都在泛酸,說不清道不明。
祁嘉然來了之后,他和鐘息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到最遠,霍司承很后悔,那天也不知怎么了,醋意上頭,他竟然成了情緒的傀儡,一個口不擇言,一個話趕話,最后竟然把祁嘉然招了進來。
雖然可以借助祁嘉然攻擊阮云箏,但這根本不是霍司承的行事風格。
霍司承一直是一個很冷靜的人,他在海軍突擊隊時擔任狙擊手,在外交部時擔任發(fā)言人,這些工作必須由最具冷靜沉著品質的人擔任,霍司承在工作中從來沒出過錯,所以他空降藍巖基地理事長時,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
怎么一看到鐘息,他就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對霍司承而言,失去對情緒的掌控是很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他從未在鐘息面前占得上風。
鐘息走進來地時候,霍司承忽然想起母親說的那句,偶爾輸一下也沒什么。
余光瞥到生日禮物還擺在墻角,包裝盒被頂燈反射出微光,好像在等待歸宿。
鐘息看了眼小熊,轉身離開前,兩人之間有長達五秒的沉默和僵持,兩人都欲言又止,但都強拗著不肯開口。
霍司承想:為了霍小飽在一個健康的家庭里長大,偶爾輸一下也沒什么。
所以在鐘息即將離開的時候,他脫口而出:
“鐘息,生日快樂�!�
鐘息愣在原地。
從霍司承出事到現(xiàn)在,這是他唯一一次失態(tài),他在門口僵了很久,直到霍司承拄著拐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