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泥土的?腥味在空氣中氤氳，天地間一片潮濕朦朧。
祝敏慧問，“他在校門口接你么？那我待會兒把傘給你？”
“不知道呢，我等?下問問他�！�
回到四?樓。還沒?進(jìn)到自習(xí)室，程若綿的?手機就響了。
陸政打來電話。
她去到四?樓和五樓樓梯的?拐角接起來。
陸政問，“在哪個圖書館？”
“老的?這個，潤園旁邊�！�
“五分鐘后下樓吧，我馬上到�！�
“好。”
掛電話，回自習(xí)室收拾書包，跟祝敏慧道別，差不多花了五分鐘時間。
也不知他人會在哪里，她索性還是借了祝敏慧的?傘。
下樓走到門口，隔著一群等?雨停的?學(xué)生，她一眼看到，一輛邁巴赫正緩緩在對面停穩(wěn)。
漆黑的?車身濕漉漉的?，車輪帶起一層薄薄的?積水。
程若綿說著借過?借過?，從人縫里擠出來。
駕駛座尚策拿著兩?把傘下車，打開后車門，男士皮鞋邁出來踩進(jìn)雨里，陸政下車接過?傘。
他看到了她，微微揚起唇角。
眼望著那高大的?身影擎著黑傘，穿過?春季細(xì)密的?雨絲走過?來，程若綿猛然驚覺了自己?這一下午的?心情：她在期待著見到他。
陸政那英俊的?眉眼似是也被這潮濕朦朧的?空氣浸染，越發(fā)清雋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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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身上都沾了雨水的?潮氣。
邁巴赫還沒?駛出學(xué)校，前后排擋板就已升上，陸政把程若綿撈到了腿上。
程若綿心跳嘣咚嘣咚，一聲快過?一聲。
有些不安，有些刺激，像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像是小時候第?一次偷穿媽媽的?高跟鞋，體內(nèi)升騰起一股興奮的?燒灼感。
她當(dāng)然知道這不應(yīng)該。
她和他的?關(guān)系，規(guī)則界限根本不用刻意?說明?，再簡單明?了不t?過?：能睡在一起，但不能動心，更不應(yīng)該有任何期待。
可這種感覺讓人上癮。
陸政大約是瞧出了她神?色的?異常，輕輕笑一息，道，“今兒是怎么了？”
明?明?沒?淋濕，她整個人卻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程若綿搖搖頭。
他也沒?再多問，壓下來吻住她。
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的?海面。
她只能摟住他的?肩，承受一波一波讓人目眩神?迷的?吻。
末了，陸政不得不停下來。
雨絲在車窗外飛馳而過?，水痕在窗玻璃上蜿蜒，匯聚、滴落。
他解開襯衫頂端兩?顆扣子?，拿出根兒煙夾在指間，沒?點燃，看著她，說，“我一直在想你。”
程若綿愣了一瞬，“……嗯？”
“從昨晚上分開之后�！�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含混地應(yīng)了聲。
她很怕他追問，問她分開之后有沒?有想過?他。
但陸政沒?有問。
-
用餐地點在京尹。
席間，陸政問她最近在忙什么。
“上午參加了一個筆譯比賽�！�
“什么時候出結(jié)果？”
“下周五。”程若綿說，“我朋友說，到時候會幫我慶祝一下，吃飯唱歌什么的?�！�
陸政就笑，“讓我下周五不要打擾你的?意?思？”
“……也不是�！�
“你們慶祝你們的?，”陸政看她，平靜的?口吻，“結(jié)束了聯(lián)系我，我要把你帶走�！�
程若綿掀眼睫看他一眼，沒?作聲。
吃完飯，走出去的?時候，陸政撐起傘，摟住她的?肩把她合近了些。
一起擎?zhèn)阕呷胗昴恢小?br />
鞋子?踩到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擊打聲，程若綿抬頭看他。
看衣領(lǐng)之上他分明?的?喉結(jié)，再往上是挺立的?鼻骨，漆黑的?眼眸……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扯住了他腰側(cè)的?襯衫布料，輕輕靠近了些許。
上了車，陸政問，“今晚要不要跟我走？”
她沒?有馬上回答，他就似笑非笑地，“不想？”
“……沒?有不想�！�
陸政不置可否，吩咐尚策送她回學(xué)校。
只是接她吃飯，然后就把她送回去……
這倒是像尋常的?談戀愛了。
程若綿內(nèi)心有些疑惑。
他們倆的?關(guān)系，說穿了也就那么一個主題。
自她生日?那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也就三月上旬那個周末發(fā)生過?，此后就再也沒?有了。
難道他是在照顧她的?感受，放慢了節(jié)奏么？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xiàn)，隨之一同形成的?便?是更為強烈的?警惕。
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好像是她和他這兩?端的?天平，一齊失了衡。
-
那個雨夜之后的?下一周，進(jìn)入四?月份。
一場春雨之后，目之所及的?樹木都在一夜之間生發(fā)出了一層清薄的?翠綠。
工作日?，陸政大約是工作忙，只通過?微信或者通話與她聯(lián)系，派尚策給她送過?幾次禮物。
貴到驚人的?名牌包包，項鏈耳環(huán)等?首飾，不一而足。
她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一張銀行卡。
拍照給陸政發(fā)過?去，他只回了個：
「？」
她不好說什么：我用不上，我不需要。
以他們倆的?關(guān)系，這也許是他應(yīng)該給的?。
若她真的?說什么“我不需要”，倒顯得她想得太多，把自己?看得太清高。
現(xiàn)在想來，他送車也是一樣?的?意?思。
程若綿默默地回了句：
「收到了」
陸政回：
「乖，下班給你打電話」
她無意?去查銀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錢，直接把卡收到了書包夾層深處，而后去了洗手間。
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才察覺自己?在洗手。
好像是掌心被那張卡弄臟了一樣?。
內(nèi)心涌出一陣詭異的?撕裂感。
程若綿再度覺得自己?像是掉入了陷阱中。
是了，他早就要她的?心甘情愿，大約是之前，她跟他提起周末不想外宿一事，讓他察覺出了她的?抵抗心理，所以，自那之后，他對她溫柔了許多。
現(xiàn)如今的?主動放慢節(jié)奏也好，送名貴禮物也好，都是他要她更進(jìn)一步地淪陷的?手段。
這些蛛絲馬跡在心里過?了一圈，她自己?也覺出了這些線索彼此之間的?牽強。
陸政是個人，又不是個專門攻心的?情感大師，怎么可能會運籌帷幄到這個地步只為得到她的?心？
這當(dāng)然是她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當(dāng)然是她察覺到自己?一顆心飄飄搖搖之后，下意?識從他身上尋找到的?“罪證”，好似，一旦這么想了，即便?是丟了心，也不是她自己?的?錯，而是陸政其人太難對付。
誠實一點吧。
陸政才無意?得到她的?心。
他只是游刃有余地與她相處，送名貴禮物也只不過?是他們這種類型的?關(guān)系里最尋常的?事。
他只是養(yǎng)著她。
撕裂感帶來燒灼感。
讓她倍感煎熬。
-
周五那天臨近傍晚，程若綿接到了佟宇的?電話。
她現(xiàn)如今跟著陸政了，佟宇與她早就心知肚明?，她還以為他們就此默契地不再私下聯(lián)系了。
接起來時，語氣不免有些訝異，“……佟先生？”
“程小姐，”佟宇笑了笑，“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略頓了下，“你打來是有什么事嗎？”
那邊沉默了片刻，佟宇問，“……能見你一面嗎？”
“現(xiàn)在？”程若綿看了看時間，“我要跟朋友們?nèi)コ燥�，待會兒就得出發(fā)了�！�
筆譯比賽她得了一等?獎，祝敏慧和馮優(yōu)悠要為她慶祝。
佟宇開玩笑似的?，“不是跟陸先生？”
“……吃完飯他來接我�！�
佟宇又是一陣沉默，而后道，“……我可能要離開北城一陣子?�！�
“一陣子?？”
程若綿感覺他語氣不太對。
“嗯，可能要去個一年半載，有個項目要在南城落地，我得去盯著�！�
也是后來，程若綿才知道，他提到的?項目，便?是那天在會所她目睹到的?他和陸政談的?項目。
不知道陸政是用了什么手段，總之，把佟宇派到南城一事，得到了谷老爺子?的?贊同，佟宇本人失去了反對的?空間。
“……那你照顧好自己?。”
程若綿道。
“嗯，我會的?�！�
掛了電話，程若綿和祝敏慧一起出發(fā)去找馮優(yōu)悠。
地點是一家?韓式烤肉店。
點餐的?時候，馮優(yōu)悠提議，“難得要慶祝，喝點兒酒吧？”
祝敏慧第?一個反對。
程若綿低眉想了想，說，“我可以喝點�！�
祝敏慧驚訝，“你酒量那么差，別喝了吧�！�
“干嘛啦，讓綿綿自己?選�！�
“……我喝一點。”
她最近心里亂得很，急需一場小小的?宣泄。
馮優(yōu)悠搓手，“這就對了。”
點的?酒端上來，程若綿嘗了嘗，味道意?外地很不錯。
她自己?喝了半瓶，祝敏慧怎么勸都勸不住。
馮優(yōu)悠跟祝敏慧大眼瞪小眼，“你勸她干嘛？她想喝就喝咯，我們也能照顧她呀，沒?事的?�！�
“待會兒那位陸先生要來接她�！�
祝敏慧怒目而視，“搞成這樣?，要怎么收場？”
馮優(yōu)悠一怔，“……你怎么不早說？”
“我以為你知道的?�！�
“那怎么辦？不會惹得那位陸先生不高興吧？”
馮優(yōu)悠推了推趴在桌子?上睡熟了的?程若綿，“綿綿？醒醒？”
這時候，桌子?上手機震動起來。
來顯是：
「陸政」。
馮優(yōu)悠立刻搶白，“你接�！�
祝敏慧沒?辦法?，只能接起來，“陸先生？不好意?思，綿綿喝多了，要不我們把她帶回宿舍照顧吧？”
“……哦，好的?，知道了�！�
電話掛斷，馮優(yōu)悠問，“怎么樣?？”
“他已經(jīng)快到這兒了�！�
第
30
章
祝敏慧和馮優(yōu)悠如臨大敵似的，
緊盯著餐廳出入口。
馮優(yōu)悠一拍腦門兒，“哦對，我先去結(jié)賬�！�
她起身緊步去吧臺。
不?知是不?是被吵醒，
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程若綿緩緩睜開了眼。
祝敏慧注意到，
忙俯過去，“綿綿？還好嗎？”
程若綿用茫然的眼神定定看了她好幾秒。
大約是沒分?辨出她是誰，又茫然地把?視線移開，
手撐著桌面?站起身，
還不?忘低頭看一看座位。
座位上堆著三?個包。
她研究了好一會兒，
從中拾起一個，挎到肩上。
祝敏慧心道，完了，
真是不?清醒了。
那是優(yōu)悠的包。
程若綿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仔仔細(xì)細(xì)整理袖口和裙擺，順了順耳邊的碎發(fā)，
然后一只手提著一邊裙擺，
沖著祝敏慧微微躬身屈膝，
行了個公主禮，
彬彬有?禮道，
“謝謝招待，再見�！�
行完禮，
她轉(zhuǎn)身就走，
身形略微有?些晃。
祝敏慧瞠目結(jié)舌。
程若綿今兒穿著件復(fù)古罩袍樣式的棉布白裙，頭發(fā)也做了絲巾編發(fā)造型，
倒真有?幾分?清冷公主的t?感覺。
呆呆看了幾秒她的背影，
祝敏慧拾起座位上另兩個包和三?個人的外套，緊步趕過去。
在她追上之前，
程若綿的去路已經(jīng)被截住。
通道那一頭，馮優(yōu)悠結(jié)完了賬，隔著遙遙的距離和祝敏慧面?面?相覷。
程若綿仰頭看著堵在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茫茫然。
她還沒開口，已經(jīng)被舉著腋下托著臀部抱了起來。
那頭的馮優(yōu)悠非常有?眼力見，小跑著趕到前面?，幫著門口的侍應(yīng)生一起把?門推開。
走出餐廳，走出大廈的玻璃門。
尚策已經(jīng)打開邁巴赫后車門候著了，程若綿扭頭看了看車，問陸政，“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嗯。”
“謝謝�！彼�?些疑惑，“但是，為什么不?是馬車？”
陸政把?她放進(jìn)車?yán)�，手搭著車框頂部，俯身凝視她的神情�?br />
臉蛋兒白里透著紅，眼睛里分?明蒙著一層霧。
喝醉了。
他有?些想笑，微微勾唇，問，“你有?一輛馬車？”
“嗯�！�
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