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青嫵和蕭沉硯都清楚,太一是老父親(老丈人)間歇性看女婿不爽。
哪怕蕭沉硯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親手教導(dǎo)過的晚輩,但依舊改變不了是頭拱了自家白菜的豬。
青嫵給了蕭沉硯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半點義氣不講的就跑路了。
這一趟域外之行,她沒怎么動手,神魂算不上累,可肉身哪兒哪兒不得勁!
定是癲雀雀的原因,她現(xiàn)在感覺自己肉身上都是一股癲味兒!
得洗洗刷刷才成!
青嫵直接去了幽冥鬼池,去了后,就見夜游還擱里頭泡著。
白衣青年跪坐在水池旁,循聲朝她望來。
“殺殺�!笔挀u光,或者說日游開口喚道。
青嫵恍惚了下,摳了摳耳朵:“有些年頭沒聽到這種文盲叫法了�!�
她一言難盡的盯著日游:“幾時醒的?”
日游:“剛醒不久。”
“說了多少次我那個字兒念‘剎’不念‘殺’�!鼻鄫成锨埃敛豢蜌獾陌讶沼瓮赃吶灵_了點,兀自坐下,嫌棄道:“你當(dāng)了幾十年的人,還是個文盲?”
日游笑了笑:“就我這樣叫你,才顯特別�!�
一瓢水啪的潑在日游臉上,夜游冷笑:“醒了沒?沒醒老子去屎尿地獄借盆尿滋醒你。還特別?顯得你特別沒文化?白瞎你在人間讀的書了。”
日游抹了一把臉,不看夜游,對青嫵道:“聽他說殺殺你讓他在鬼池里呆足八十一天,我覺得時日短了些,讓他呆夠八十一年再上岸吧�!�
夜游笑了,眼睛瞇起,咬牙切齒:“真不愧是我奶大的親兄弟啊,我是奶了一頭白眼狼出來了!”
日游看向他:“把奶灌我鼻子里喂大的嗎?所幸我為嬰兒時也算不得是個人,若真是人,怕是早被你喂死了去�!�
“死鬼!打他!這個不孝玩意兒!他活過來就是為了氣死我的!”
日游倒是好脾氣樣子,沖青嫵笑:“殺殺,他太折騰了,只有你能讓他老實。”
青嫵嘴角扯了扯,她陰惻惻的盯著兩鬼,須臾后,一聲慘叫一聲悶哼,日游和夜游都泡在了鬼池內(nèi),兄弟倆一左一右一個熊貓眼。
烏青烏青的。
青嫵卻是神魂離體,沖著自己肉身吹了口氣,下一刻,她那肉身就薄成一張紙,青嫵捻起自己肉身的雙肩用力一抖,像是抖灰似的,狂甩幾十次。
然后她把自己的肉身丟水里,搓搓搓,刷刷刷。
兩鬼瞧著她把自己肉身變成畫皮,搓衣服似的擱鬼池里洗,下手毫不留情。
夜游揶揄道:“聽說你和彌顏換魂了一段時間,怎么?他頂著你的皮跳糞坑了?”
青嫵投去一個眼神,對日游道:“你先前的提議,本座允了,本座覺得八十一年也短了,鎮(zhèn)壓他個八百一十年吧!”
“日游你也是,你家夜游為你差點都去賣屁股了,你就擱這兒陪著他吧。”
兩兄弟臉色都變了。
夜游也不嬉皮笑臉了,皺眉道:“外頭到底怎么了?修羅族殺入三界了還是怎么著?”
日游:“殺殺,我已清醒,便可執(zhí)刃,可繼續(xù)為你手中刀�!�
青嫵把搓洗干凈的鬼皮往身上一套,重新變回那個鬼氣濃郁美美噠的自己。
她白了兩鬼一眼:“說什么屁話呢,本座就是嫌你們兄弟倆礙事兒,老實給我擱家里待著�!�
“怕我死了?”夜游問。
青嫵白眼:“趕緊死,你哥倆一起死遠點!”
太久沒見日游,她都要忘了日游那死德行,也和夜游不遑多讓。
現(xiàn)在兄弟倆整整齊齊了,真是煩死鬼了。
夜游身體放松,飄到水池邊,睜大一雙鬼眼盯著她。
青嫵垂眸與他對視,嗤笑:“干嘛?準備瞪死我?”
“準備把你現(xiàn)在這副口是心非的嘴硬模樣記牢點�!币褂涡σ饕鞯溃骸疤匾馀芄沓貋�,就為了找借口把我困家里,還說不是擔(dān)心我死了?”
“自作多情,我是來洗我自個兒的鬼皮的�!�
“剎剎陛下隨手一個法術(shù),里外都干凈,還用得著特意跑這么一趟啊?”夜游語調(diào)拖長,笑的得意:“實誠點唄,死鬼~知道你關(guān)心我啦~咕嚕嚕�!�
青嫵一把摁住夜游的臉,把他整只鬼摁進鬼池。
她抬眸陰惻惻盯著對面的日游。
日游無奈嘆氣,垂了垂肩:“殺殺你惱羞成怒也沒用哦,這次我們是不會聽話的�!�
他認真看著青嫵。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多虧有你,也幸好有你�!�
“殺殺,我和夜游皆是因你才能活至如今,為你披甲,是我們兄弟二人的夙愿,也是我們的榮光�!�
“你就再寵寵我們吧。”
“讓我們與你并肩作戰(zhàn)�!�
青嫵抿了抿唇,站起身來扭頭就走,拋下一句話:“懶得管你們�!�
咕咕咕咕~
夜游從鬼池里冒出頭,沖日游吐出一口水,道:“她答應(yīng)了?”
日游又抹了一把臉,嗯了聲,“我的話,殺殺總能聽進一耳朵的�!�
夜游:“當(dāng)了幾十年人后,你越發(fā)不要臉了�!�
日游笑的溫溫和和,淌到夜游身邊,抬手揉了一把他的頭毛,“這些年,難為你了。”
夜游臉色有些難看,身體繃緊了,皺眉盯著他,表情幾欲反胃:
“你過于惡心了。”
“你慣愛沖著殺殺撒嬌,怎就不肯沖我撒撒嬌呢?”日游不解道:“我還是奶娃時,夜游你并不是這態(tài)度。”
“若早知你復(fù)生回來會惡心翻倍,你看我救不救你,白瞎了死鬼給我的那些寶貝。”
“惡心你也忍忍。”日游道:“咱們還欠殺殺那么多寶貝要還呢�!�
“用得著你廢話,不過一碼歸一碼,寶貝都是你吃的,你還。”
“我還便我還,誰讓我是兄長呢。”
夜游不笑了,一把揪住日游的頭毛,笑的殺氣騰騰:“別的都能讓你,唯獨兩件事,一,死鬼的信重,二,我是哥哥�!�
日游無奈看著他,服軟:“真拿你沒辦法�!�
夜游嫌棄丟開他:“滾去給死鬼干活,少廢話!”
日游爬出鬼池,回頭看他:“那你可得快些養(yǎng)好傷,咱們拖累她夠久了,該為她分分憂了�!�
日游眸光森森:“你我攜手,才是真正的日夜游神,才能真正成為她的助力,缺一不可?
【第556章
伽藍:我是他爹】
青嫵被夜游日游兄弟倆整得惱羞成怒。
這兄弟倆,一個死瞇瞇眼,一個死文盲臉,一個陰陽怪氣,一個軟刀子割肉。
青嫵心里罵罵咧咧個不停,突然,她皺起眉,身影直接從地府消失。
下一刻,她出現(xiàn)在幽冥與人間的交匯之處。
幾道身影相繼出現(xiàn),正是太一、穆傲雪和蕭沉硯。
“阿爹阿娘。”青嫵喚了聲:“你們也感覺到了?”
太一點頭,先前蕭沉硯正與他們細說域外發(fā)生的事,他們?nèi)她R齊感覺到了一股充滿殺意的氣息出現(xiàn)在外。
青嫵是地府意識所化,感知自然比他們更快。
只是四人雖在第一時間就出來了,但對方離開的速度卻比他們更快。
“那股殺意……”青嫵看向蕭沉硯。
他眸色波瀾不興,輕眨了下眼,肯定了她的懷疑:“是伽藍�!�
青嫵神情怪異:“他神戳戳的來,又暗戳戳的走,到底是要干嘛?”
“總不能是他沉睡的父愛真的覺醒了,想要見你,但又沒臉?”
沒人把青嫵的玩笑話當(dāng)真。
主要……就伽藍那性子?會猶豫?所有人都覺得不會。
更何況,他氣息里的殺意絲毫未消。
與其說他是看兒子的,不如說他是來宰兒子的。
蕭沉硯看向青嫵,青嫵懂他意思,將紅網(wǎng)牢籠拿出來,他動了下手腕,就將十難給拽了出來。
十難生無可戀的蹲坐在地上,“又有什么大難要臨我頭了嗎?”
他說完頓了下,卻是朝太一的方向瞧了眼,咦了聲:
“你就是太一啊?”
“你身上的氣味……”十難扭頭打了個噴嚏,捏住鼻子,露出討厭的神情:“好討厭的氣味啊,一股子通天樹的幸福味兒,給人賜福賜樂什么的,真討厭啊�!�
太一神色不變,“通天樹清明神識,破除蒙昧,與你的癡愚相克,你會討厭,倒是不奇怪�!�
青嫵眸光微亮。
太一爹的通天樹竟是這玩意兒的克星?哎呀,知道晚了。
“阿爹,搞點通天樹汁滋他臉上,省的這貨老不老實。”
太一雖覺得此舉很浪費,但還是寵溺女兒,取出了一瓶通天靈液給她。
十難臉色變了,那神情如臨大敵,比青嫵他們啃吃他神魂時要難看多了。
不等青嫵下毒手,他立刻開始賣隊友:
“我先前在域外瞧見藍藍時,就覺得他很不對勁。”
“他身上的殺氣怪怪的,我懷疑霓皇阿姊把他的善魂復(fù)蘇了�!�
“大侄子,別懷疑,霓皇阿姊肯定喚醒了藍藍對你的父愛�!�
“不然藍藍先前一見你,肯定砍死你啦,不會出手解決掉盡盡,還把盡盡拖走噠�!�
十難一口氣說完,沖青嫵眨巴眼:“侄媳婦,我已老實�!�
我都老實了,你就別對我下手了。
青嫵點頭,不禁意、不小心……手抖了抖。
半瓶通天靈液灑在了十難的神魂上,他魂體上驟然出現(xiàn)被腐蝕了一半的黑斑,凄厲的慘叫勝過往昔,那靈液似能腐蝕進他被霓皇封印住的根腳中。
污染他的癡愚道。
青嫵將通天靈液收好,“對不起啊,手滑了,下次我注意點。”
十難痛的痙攣,還、還有下次?
你看我信你手滑嗎?
青嫵沒理他,沖自家太一爹眨了眨眼,手指頭搓了搓。
意思很簡單:這玩意兒好使,爹你再給我整點。
太一很想說通天靈液不是路邊的大白菜,即便是他也沒有多少,但這是女兒第一次伸手找自己要東西,他哪有不給的道理?
再說,此物能克制十難,自然更得給了。
太一頷首:“放心,管夠�!�
十難又痙攣了一下,瞧著更老實了。
十難這玩意兒吧以癡愚為根腳,即便被霓皇封印住了力量,可他的本質(zhì)就是‘惡劣’的,讓他徹底老實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須時不時給他點教訓(xùn)。
這家伙剛剛的話,倒也不是全然無用。
蕭沉硯朝人間的方向望去,忽然道:“我想回一趟京城。”
青嫵:“你覺得伽藍去了人間?”
“或許吧�!笔挸脸幟蛄嗣虼剑骸叭ヒ惶伺f邸就知道了�!�
……
蕭沉硯最初在京城所住的厭王府,便是他父親先太子蕭稷的舊邸,也是蕭稷葬身的地方。
后來蕭沉硯登基成為人皇,厭王府也未曾改換牌匾,維持著原貌,乃至現(xiàn)今的明帝登基后,厭王府依舊好好保持著。
作為人皇舊邸,無人敢擅闖。
這些年,也只有黑甲軍的老人有資格進入府邸打掃除塵。
今兒正是黑甲軍舊部來除塵的日子。
領(lǐng)頭的兩位青年將軍一個娃娃臉,一個高眉深目,瞧著很是年輕,可眼神里都有歲月沉淀下來的穩(wěn)重。
赫然是百歲和長命。
他二人如今已是武道巔峰,半步仙人,容貌自然不改。
雖無法繼續(xù)跟在蕭沉硯身邊效命,卻一直恪守著蕭沉硯的命令,成為人間基石,護衛(wèi)人間安穩(wěn)。
“都怪你,若非你路上磨磨唧唧,咱們也不會又和主子還有小小姐失之交臂�!�
百歲嘟囔抱怨著,長命沒理他:“主子和主母應(yīng)該在地府或天上,你若實在想見,厚著臉去求見又不是不行�!�
百歲給他個白眼,“幾十年過去了,咱倆還是這菜雞修為,我可沒臉去見。”
長命看他一眼:“我看你是怕自己又哭鼻子吧�!�
百歲勃然大怒:“渾說!我早就不哭鼻子了!”
兩人斗嘴間,忽然感覺到了什么,齊齊回頭。
一道身影不知何時矗立在了院中,男人神色冷漠,發(fā)似灰雪,臉上的紅痕被掩去,眉眼間有些皺痕,似歲月留下的痕跡。
他容貌做了偽飾,宛如自然衰老至中年的人族。
百歲和長命看到那張臉后先是一怔,下意識道:“主子!”
很快,兩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
主子按說不會衰老才對啊。
對面這個男人與主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氣息與主子截然不同,對方根本不是主子!
“你是誰?”百歲警惕不已。
男人看著百歲,似想到了什么,“你是他和阿羅剎天撿回來的那個小孩?”
百歲愕然不已,“你、你到底是誰?你怎么會知道……”
男人語氣冷漠:“我是他爹�!�
【第557章
父子人間再見】
主子的爹?那不就是……
百歲腦子里的想法還沒成形,就見面前的男人驟然沉臉,明明沒有殺氣溢出,他和長命卻齊齊跪倒在地,口鼻流血。
“我不是�!�
百歲聽到了男人的否認。
像是有千萬把刀在凌遲自己的魂魄,百歲說不出話,只有一個想法一閃而過:這是個癲子!
不然怎么一會兒說自己是主子的爹,轉(zhuǎn)頭又矢口否認。
百歲無力想更多,他感覺自己快死了。
還不是肉身隕落魂魄化鬼,而是魂飛魄散死的透透的那種,明明對面這個長的和主子一模一樣的男人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驟然,一股力量將百歲長命等人齊齊掀出了厭王府,再晚一息,他們就要被殺氣碾碎成齏粉。
整個厭王府唯余伽藍,無形的殺伐之力包裹住整個府邸,雕梁畫棟咯咯作響,整個府邸顫抖著,似有一股力量要將它們摧毀。
而力量的主人又在掙扎著什么,仿佛他內(nèi)心有兩個小人在拉扯。
一個叫囂著毀滅,一個怒吼著住手。
伽藍煩躁的攥緊了胸口的衣領(lǐng),象征殺伐的紅痕在他臉上若隱若現(xiàn)。
驟然,伽藍的手刺入自己心口,他像是在自己身體里尋找著什么,要將那擾亂自己內(nèi)動的玩意連根拔起。
那該死的善魂!
被霓皇復(fù)蘇的善魂!
他找不到那玩意兒藏在自己靈魂何處。
伽藍大口喘著氣,將手從心口拔出,另一只手的指尖灼燙的很。
那是他原本善魂的碎片,伽藍想要捏碎它,眼中兇光畢露。
他剛要用力,腦中響起一個清脆的孩童聲。
——阿爹。
伽藍怔住,殘魂中灼灼的記憶似成了幻影出現(xiàn)在他眼前,伽藍看到了一個垂髫小兒朝自己跑來。
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陌生的、孱弱的、不堪一擊的自己。
那是……他的善魂蕭稷。
垂髫小兒手里拿著一把小弓,噠噠噠的朝他跑來,伽藍下意識抬手,垂髫小兒從他身體中穿過,奔向另一側(cè)的蕭稷。
——阿爹,今日武課,孩兒得了頭籌,云侯伯伯答應(yīng)將他的青龍驄送給我。
蕭稷彎腰將那孩子抱起,眼里不掩笑意:
——青龍驄勇猛,硯兒有信心駕馭它嗎?
小兒一臉認真:孩兒現(xiàn)在還不行,但等孩兒長大了,定可以乘著它護我大雍疆土!
蕭稷朗聲大笑,揉著小兒的發(fā)頂。
小硯臺有些靦腆,趴在蕭稷懷里,小聲道:阿爹今日又抱我了,宮里人都說抱孫不抱子,阿爹抱我又有人要去皇祖父跟前說你寵溺我了。
蕭稷笑意不改:硯兒還小,阿爹寵溺些也無妨,等你長大了,阿爹可要當(dāng)個嚴厲的父親了。
小硯臺被逗得咯咯直笑,摟著蕭稷的脖子,孩童的稚語天真:那孩兒就不長大,要讓阿爹一直抱!
眼前的幻影消失。
垂髫小兒長大,變成鮮衣怒馬的少年,少年肆意張揚,從內(nèi)院里急沖出來,足尖一點,就躍上屋檐。
蕭稷緊跟著追出來,手里竟握著一根木棍,怒指著屋檐上的青年:
——混賬,你還敢跑!
少年站在屋檐上,沖他嚷道:小杖則受大杖則走!這是圣人教的道理,阿爹你都要打死我了,兒子當(dāng)然要跑了!
阿爹,儀態(tài),儀態(tài)!注意你東宮太子的儀態(tài)啊,否則明兒御史又有參你的折子了……
蕭稷被氣笑了,盯著屋檐上的臭小子:
——你前天拆了駙馬的車轱轆的,昨兒打斷了尚書家長子的腿,為父還差御史參我?
少年蕭沉硯雙手叉腰,一臉桀驁:
駙馬背著長公主尋花問柳,我拆他車轱轆,是替長公主出氣。
那李尚書家的兒子欺男霸女,當(dāng)街縱馬踩死了人,卻讓下人頂罪,他屁事沒有。我打斷他的腿,也是合情合理!
阿爹,這些都是你教我的,兒子身為皇長孫,當(dāng)懂忠義孝悌,也當(dāng)為民除害!
阿爹,你想清楚了啊,真要打我嗎?不怕把你明辨是非的兒子,打成渾渾噩噩的蠹蟲嗎?
蕭稷神情威嚴,但眼神里卻帶著贊許,他板著臉道:
打還是要打的,不打你陛下那邊說不過去。
少年蕭沉硯眼咕嚕一轉(zhuǎn):那阿爹是與我同一陣線的咯?
蕭稷沒回答,少年蕭沉硯從屋檐上下來了,走到他跟前,道:阿爹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是認同我了。
蕭稷依舊沒理他,只是揚起棍子,抽在他屁股上。
少年蕭沉硯下意識繃緊身體,結(jié)果那棍子落在身上后,他卻面露疑惑,看向蕭稷,小聲道:阿爹沒吃飯啊,不疼誒。
蕭稷瞪他一眼。
少年心領(lǐng)神會,立刻滿地打滾,大叫起來:疼死了!我快要被打死了!阿爹你饒了我吧——
——逆子,看打!
父子倆演技拙劣的表演著,在府里上躥下跳。
父不似太子,兒不似皇孫。
但卻是真正的一家人。
……
伽藍看著殘魂記憶所化的幻影,指尖被灼燙的難受,他生來便是殺伐,從不知何為恐懼。
但這一刻,他竟是恐懼了。
恐懼所看到的這段記憶,恐懼另一個自己。
恐懼自那善魂中翻涌而出的陌生情緒,濃烈的宛如世間最鋒利的刃,絞破他的殺氣,讓他變得孱弱,讓他丟盔卸甲。
不!
他決不該變成那樣,即便是他的善魂,也不該是那副孱弱樣子!
伽藍下定決心要將殘魂捏碎,徹底毀掉這些幻影。
驟然,他感覺到了什么,猛的朝大門口的方向看去。
厭王府外。
太一的神力潤物細無聲的落入昏死過去的百歲等人身上,撫平他們被殺氣波及所受的傷勢。
萬幸的是,人都還活著。
青嫵盯著被殺伐之氣裹挾住的厭王府,皺起眉:“他還真來了這里。”
她看向蕭沉硯,不等他回答,徑直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我要一起�!�
蕭沉硯對上她固執(zhí)的眼眸,回握住她的手:“好�!�
太一和穆傲雪見狀,本想同行,蕭沉硯卻沖他們搖了搖頭。
“殺伐伽藍若真動起手來,人間恐要尸橫遍野,請岳父岳母為我們壓陣�!�
太一短暫沉吟:“好�!�
他深深看著女兒女婿:“萬事小心,我就在府外。”
“阿爹放心,打不過還有十難當(dāng)肉盾呢~”
又被丟回紅網(wǎng)牢籠中的十難:好、很好、非常好!
厭王府中。
伽藍立在原地,周身殺氣亂撞,殺意滔天。
府外的一切動靜,都落入了他耳中。
但若細看的話,他俊美邪氣的臉上咬肌都是繃緊了的,瞳孔都在收縮,一滴冷汗不合時宜的從他額頭滑落。
當(dāng)蕭沉硯的手觸碰到府門,要將門推開之際。
伽藍握緊巨劍,瞬間動了——
【第558章
給你一巴掌,找回自知之明】
吱啦——
青嫵和蕭沉硯走入?yún)捦醺?br />
府中靜悄悄的,一切都與當(dāng)年他們離開時一樣,沒有半點變化。
在他們踏入此地的瞬間,那些殺氣全都消弭無蹤。
青嫵左看右看,沒看到那位爆眼子殺星公公。
“人呢?”青嫵有點意外,“總不能是感覺到你來了,他又走了吧?”
蕭沉硯沒說話,只是握緊了青嫵的手。
青嫵見狀,哦,懂了。
沒走,藏起來了是吧?
好好好,堂堂殺伐伽藍還當(dāng)起了偷窺兒子的狗慫老頭了?
青嫵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她道:“要不咱倆分開找找?”
“好。”
兩人當(dāng)即分開,青嫵朝鳶尾院的方向走去。
蕭沉硯則是往后山的方向過去。
厭王府本就是曾經(jīng)的東宮舊邸,當(dāng)初的一把火,將舊邸燒了大半,燒死了所有人。
那日之后,他失去了父母。
佩枷戴銬趿地去了北境,一走便是十年,十年飲冰重回京城,在曾經(jīng)的舊址上重修了此處府邸。
而后山那邊,便是舊邸原址。
蕭沉硯能感覺到有道目光一直尾隨著自己。
他沒有回頭,徑直走到后山,望著漫山的桃樹,有些失神。
哪怕過去千萬年,為人時的這段記憶在他腦海里永遠是濃墨重彩的,他所遇到那些人,那些事,都能讓他心湖掀起漣漪。
他的父母,他的摯友,他的親朋。
都是那般鮮活。
都是真實的。
“還不出來嗎?”蕭沉硯開口道:“殺伐伽藍�!�
他回轉(zhuǎn)身,看到了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
伽藍的存在像是凝聚了世間所有殺意,殺氣盤踞在他周身,臣服在他腳下。
父與子,對峙著。
眼神如出一轍的平靜,像是看著最熟悉的陌生人。
率先打破沉靜的是蕭沉硯,他道:“我阿爹呢?”
伽藍眸光輕動,語氣冰冷:“如今的你,還不配成為吾之子�!�
蕭沉硯表情不變,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靜靜看著他,似等著他的下文。
伽藍:“身負我與霓皇的血脈,集神巫修羅三族之偉力,又得此間天道青睞,你本該戰(zhàn)無不勝�!�
“可現(xiàn)在的你,竟還如此幼小�!�
伽藍皺緊眉:“區(qū)區(qū)忘情道都堪破不了,你對不起你的天賦�!�
蕭沉硯頭輕輕偏了下,似在思考他的話。
伽藍繼續(xù)道:“我會給你三次機會�!�
“若三次你都無法擊潰我的殺氣,我會殺你�!�
蕭沉硯像是回過了神,重新看向他,然后面朝他走去,走到他近前。
父子倆,身高持平。
當(dāng)?shù)臍怛v騰。
當(dāng)兒子的一臉漠然。
伽藍倨傲的看著他:“你有一月的時間,一月之后,我會再來。”
“說完了嗎?”蕭沉硯終于開口了,他面無表情看著伽藍:“誰說,我要當(dāng)你的兒子了?”
伽藍皺起眉,周身殺意暴漲。
“你、說、什、么?”
“先考名喚蕭稷�!笔挸脸幟娌桓纳溃骸霸�(jīng)的大雍太子,至于你……”
“算什么東西?”
輕飄飄的一句話,如烈火烹油,令伽藍身上的殺氣炸裂。
周遭一切都在顫動,搖搖欲墜。
青嫵的身影出現(xiàn)在后方,判官筆化為墨刀,鳶尾鬼印在額間閃爍,時刻準備著與蕭沉硯一起殺爹祭天。
蕭沉硯直面著伽藍的殺意,他臉側(cè)被殺氣刮出一道血痕,但他面不改色,不退反進,又上前了一步、一步、再一步……
“要殺我,何必多此一舉?”
“此時此刻,何不動手?”
伽藍:“你當(dāng)吾不會殺你?”
“來殺�!�
蕭沉硯猛的欺身而上,伽藍手中巨劍反轉(zhuǎn),削向蕭沉硯脖頸。
青嫵屏息,手里的墨刀幾乎要脫手砍向伽藍。
而蕭沉硯紋絲不動,任由那把巨劍橫至頸側(cè),恐怖殺意驟然回縮至劍鋒處,只差一毫,巨劍停滯。
蕭沉硯盯著伽藍那張異常難看的臉:“我讓你殺!”
“殺��!”
伽藍猛的后撤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