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周硯池眉頭因為某個字眼皺了皺。
“我不會和她分手,除非她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彼f,“異地我也不是很在意,只要她需要我,我會盡一切可能出現在她身邊。”
祝玲聽他這么說,也沒有再說什么,拍拍他的肩膀。
“我是很開明的,你們小年輕要談就好好談吧。”
周硯池回到祝佳夕房間的時候,祝佳夕緊張得不得了。
“我媽怎么說?你怎么這個表情?”
周硯池沒打算讓她緊張?zhí)�,摸了摸她的頭:“祝媽媽很愛你�!�
祝佳夕不知道他怎么說這個。
周硯池忽然笑了笑,“佳夕,我不會輸給她的�!�
祝佳夕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著問:“我媽媽沒有反對,對吧?”
“嗯,她應該很早就知道了�!�
“什么?那你都和她說什么了?”
“說我愛你�!�
祝佳夕發(fā)現,不管周硯池多少次說愛她,她都會感到悸動。
“我媽媽沒說你肉麻嗎?”
周硯池笑著將祝佳夕摟進懷里,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在心里想:我們不會分手。
祝佳夕是當天下午提著一個大包和周硯池坐高鐵回了北京。
走之前,祝玲本來還想著讓佳夕繼續(xù)住在許宜家是不是不那么好,結果和許宜通了電話,就改變了想法。
許宜說:“佳夕現在和硯池在一起,我還是當佳夕是女兒,往后上大學能見面的機會又少了,他們很有分寸的。”
祝玲笑著打趣,“我相信,有分寸到你看不出來,你說你像話嗎?”
她笑完又說:“不管以后他們倆走到哪一步,我們之間的感情可都不能受影響�!�
許宜說:“不會的�!�
-
到了北京以后,周硯池真的在家附近給祝佳夕報了手繪課,每天接送她上下課。
海淀一中一班的謝師宴定在了八月十六號,有些同學因為已經出了國沒有來。
詠恩帶了幾瓶茅臺,祝佳夕在這一天第一次嘗了白酒。
又辣又難喝。
她空腹喝了兩小杯,已經感覺到胃部有些灼熱,后面就換成了果酒。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混著喝,她更暈了。
第二攤去
KTV,祝佳夕幾乎是在沙發(fā)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身上還披著王薇說好謝師宴才會給她的簽名校服。
詠恩本來唱得很嗨,看到她終于醒來了,把話筒丟給了別人。
祝佳夕看了一眼手機,周硯池一刻鐘前給她發(fā)信息,說在門口等她。
“我走咯,好困。”祝佳夕和女生一個個地擁抱告別,被詠恩送到了樓下。
其實,祝佳夕睡了一覺以后,酒已經醒了大半,不過周硯池還是一下就聞出了她身上的酒味。
他把祝佳夕手上的校服拿到了手里。
“喝酒了?”他問。
“和徐老師喝了一丟丟�!�
她像爬樹一樣往他身上爬,賴在他身上,周硯池看到周圍的人在盯著他們,于是低聲制止道:“佳夕�!�
“我是不是香香的?”
“嗯,很香,你先給我下來�!�
“不要�!�
“不要撒嬌�!�
他拿她沒辦法,最后只好抱著她攔到了一輛出租車。
等到兩人坐進后駕駛座里,她也是在他身上東摸摸西摸摸,頭不斷地在他脖頸處蹭來蹭去。
“涼快�!�
周硯池難以忽視駕駛員的神情,只好硬著頭皮說:“我們已經畢業(yè)了�!�
-
回到家的時候,許宜去了圖書館,還沒有到家。
周硯池把祝佳夕放到了椅子上,她看起來已經差不多清醒了。
“我去燒點熱水給你喝�!彼f。
“好�!弊<严Υ蛩惆涯羌灊M了同學名字的衣服放進自己的大包里。
她最近上手繪課,用的是詠恩送她的帆布包,這個大包從到北京以后一直沒怎么打開,等到放完衣服以后,她才看到夾層有兩張高鐵票,是她和周硯池來北京時的票。
他當時的衣服沒有口袋,所以出檢票口以后順手放到了包里。
她沒有保存車票的習慣,想要扔掉,又想起來周硯池抽屜里的票夾。
“周硯池,我把你的車票放你抽屜咯�!�
周硯池在廚房沒聽清她說什么,只是說:“你等一下�!�
高鐵票從今年初已經不再顯示乘客姓名,祝佳夕瞇著眼睛,通過身份證號辨別出了哪一張是周硯池的。
她打開周硯池房間的燈,坐在床邊打開了抽屜。
票夾被壓在那個相框的下面,祝佳夕將相框撥到一邊,拿起票夾。
她想知道周硯池放票的順序是怎么樣的,便看了一眼最上面粉色的那張,有些舊,日期已經有些模糊,是
2008
年。
原來是從以前到現在的順序。
祝佳夕把手里的這張票展平,夾到了最下面。
只是,再看一眼最上面的票,她還是一眼看到目的地上的“南縣”兩個字。
祝佳夕知道,周硯池和許媽媽回南縣轉過學籍。
雖然一直知道他回去過,而且已經是過去的事,但是看到實實在在的證明,她還是有一瞬間的不開心,他回去竟然沒有找她……
只是他學籍轉得那么早嗎?她扁著嘴又看了一眼日期,隱約看出了上面的日子:2008
年
1
月
14
日?
祝佳夕覺得不對勁,這個日期好眼熟,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出來的感覺好痛苦。
祝佳夕皺著眉頭,視線低垂著,在腦海里費勁地思索著,不小心就看到抽屜里剛剛被她撥正,她曾經無比好奇的那個深色相框。
她知道這是周硯池不想讓她看的東西,禮貌催促著她收回視線,但是她發(fā)現這很難……
只是,在看清照片上的人的時候,祝佳夕突然僵在了床上,一動不動。
她借著燈光才發(fā)現,原來邊框是黑色,而上面是周爸爸的黑白照片。
原來是周爸爸的遺照……
她的手有些發(fā)抖,心里有些悲傷,再抬起頭看到周硯池沉默地端著一杯水站在了門口。
他目光落在抽屜里的照片幾秒后,抬眸,對上祝佳夕的視線。
許久,周硯池確定了一個事實,他說:“我爸爸的事你知道啊�!�
祝佳夕遲疑地說:“知道……”
周硯池點了點頭,又過了幾秒,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什么時候知道的?”
“2013
年的五一節(jié)后……”
祝佳夕是在這一刻,酒徹徹底底地醒了。
血液加快了流淌的速度,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她怎么會忘記
2008
年
1
月
14
日……
那一天是
2008
年南縣下第一場雪的日子,是她和周硯池約定見面的日子,是在雪地里等了周硯池很久很久的日子……
祝佳夕難以置信地盯著周硯池,他在那一天回來過嗎?
??096.
無人知曉的冬天
2008
年
1
月
13
日,周硯池人生第一次對許宜說了謊。
周硯池是在《新聞聯(lián)播》之后播出的《天氣預報》得知了南京就在今天下了
2008
年的第一場雪。
往常,南京下雪,南縣也會跟著下雪的。
周硯池沒有想過這場雪來得這樣快,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雪在他的生活里已經是希望一般的存在。
他答應過一個人,南縣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他就會回去看她。
周硯池走向窗邊,許宜租的房子是媽媽的朋友幫忙找到的,空間狹小,即使透過窗戶也看不到天,只有密集的房屋。
他怔忪地望向窗外,北京沒有下雪,但是他好像可以看到佳夕現在就站在門檐下望向大院門口。
去年
12
月
10
日,北京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在周硯池的想象中,祝佳夕從那一天就已經在等待他。
他是依賴她對他的想念,還有離別前她的眼淚在這里繼續(xù)下去的。
她一定在等他,他知道。
這雪下得突然,周硯池知道,就算現在回去,也是明天早上才能到南縣。
明天是周一,她要上課。
周硯池記得她的話,佳夕說就算他來不及回去也沒關系,她會等他到她的生日。
寒假回去都顯得理智一些,只是,他是這一刻才知道,原來走之前的承諾是他給自己的勇氣,等不下去的那個人從來都是他自己。
想法是在這一瞬間出現的,腦海里有無數個聲音在說:這樣的想法太不成熟,媽媽那么辛苦,他不該也不能給她增加負擔,但是沖動促使著他做出不應該做的事。
許宜在準備今年的考試,剩余的時間給學生補課。
周硯池在她備課的時候,走到她面前。
“媽,班里有同學讓我明天上完課去他家一起學習�!�
這是他對許宜說的第一個謊,也是最后一個。
因為不擅長撒謊,周硯池甚至沒有編出一個名字。
從來都只知道信任他的許宜自然不會覺得有什么。
“晚上不回來嗎?”
“對。”
許宜將抽屜里辦業(yè)務贈送的小靈通遞給了周硯池。
“里面有我的號碼,有事打我電話,在學校里記得關機。”
“好。”
-
周硯池所上的海淀六中初中是四年制,早上八點到校,下午四點放學。
為了去北京南站趕火車,周硯池比平常出門得更早。
昨晚去火車站買票的時候,他已經拿上了戶口簿,也取了他存折里的一些錢。
許宜雖然說讓他將錢自己留著,她不用,但是周硯池還是沒有取走太多。
-
火車全程
8
小時
39
分鐘,周硯池在
16
點
26
到達南縣,他打車到南縣附屬小學門口的時候,是
17
點
15
分。
放學時間是在下午五點半鐘,如果祝佳夕班的班主任沒有換的話,班會課大概會拖堂十五分鐘。
還有半個小時,他們就會見面。
周硯池也不知道見到祝佳夕,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么,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見面以后,他可以做些什么。明天她要上學,他也是,他真是發(fā)昏了,但是有什么關系?
這是周硯池第一次逃學,出于愧疚,他帶了幾本書,在火車上一直在看,但是實際上看進去幾個字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硯池站在報刊亭下,羽絨服的口袋里,戒指被放在御守里,周硯池手心貼著它,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校門口。
天空中飄著白雪,輕柔地落在他的臉上。
下午
5
點
32
分,周硯池看到了第一個沖出校門的小學生,隔著一條街都能看到對方臉上的興奮。
周硯池這時才聽到報刊亭里的叔叔說,南縣今年下的第一場雪,小孩子能不興奮嗎?
“第一場?昨天沒有下?”周硯池問。
“沒,昨天南京下了,這里沒有�!�
周硯池目光始終停留在校門口里,唇角勾了勾。
“不過你不是這里的學生?怎么在這?”報刊亭里的人看出來周硯池應該也是個學生。
“等妹妹�!彼麑⒂匚赵谡菩睦�,輕聲說。
-
周硯池還能記住幾張佳夕班級同學的臉,就在他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面孔時,口袋里的小靈通是在這時響了起來。
周硯池低下頭看了一眼,是媽媽的號碼。
周硯池下意識地想,他逃課的事已經被發(fā)現了?他知道謊言總有被拆穿的一天,但是他沒有想過這么快。
小靈通在手里震動,周硯池遲疑著沒有接,思考著該怎么和媽媽解釋。
他一點也不想讓媽媽知道,他是為了佳夕回了南縣,這是他自己選擇的,他不想讓媽媽認為佳夕是他犯錯的根源。
周硯池已經想好,就說是回南縣看同學,就算被媽媽誤以為他是來看喜歡的女生也可以。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接通電話的時候,祝佳夕終于出現在周硯池的視線里。
她在找他,周硯池露出微笑,向她揮了揮手,只是太多行人擋在他的面前。
電話里,許宜對周硯池說:“你現在在哪里?”
周硯池腳步跟隨著佳夕的方向,想要開口。
只是,他聽出媽媽的聲音在顫抖,就好像站在這個下雪的傍晚中的那個人是她。
“警察剛剛給我打了電話,硯池,你在哪里?”許宜的聲音在打顫,“你爸爸突發(fā)心肌梗塞,被送到海淀醫(yī)院了�!�
周遠的手機里沒有親屬電話,醫(yī)院還需要依靠公安聯(lián)系到家人。
御守是在這一刻落到了地上,雪花在天空中紛揚,周硯池看到佳夕坐在她同學的后座,她是想快點回家去見他嗎?
周硯池張著嘴,沒有叫住她。
“我現在醫(yī)院,你在哪里?”
周硯池置身飄滿白雪的世界,他在哪里?
掛掉電話以后,周硯池試圖冷靜地回憶著所有從南縣到北京的交通方式,飛機,去南京坐飛機最快,但是最近一班航班是在四小時以后。
四個小時……
身體漸漸地冷了下來,周硯池將地上的御守撿了起來,地上有泥,御守沾了雪水,已經臟了。
周硯池擦了擦,擦不干凈,沒有辦法送人了。
他將御守里的戒指拿出來,身旁站著一個四五年級模樣的小學生,在看著他。
“這是《王子變青蛙》里的真愛戒指�!迸⒆又钢掷锏臇|西顯得很雀躍。
“你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