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裴溪洄動動腳丫,靳寒抬頭看向他。
裴溪洄說:“哥,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剛發(fā)現(xiàn)那些東西的時候,最慌最害怕的時候,都沒有,我說過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但這次不一樣……我必須要知道真相……”
剛被灌下去的黃色藥水不知道有什么用處,竟然能把他腦袋里亂七八糟的神經整理清楚,但腦海里依舊在一刻不停地閃回那個噩夢,他一遍又一遍地看到哥哥慘死在自己面前。
靳寒不置一詞,只是握著裴溪洄冰涼的腳踝和他對視。
窗外大雨暫停,空氣中滿是泥土的味道,地板上躺著一灘被風卷進來??的白色桐花。
他踩在那些濕漉漉的花瓣上,修長的手指按著裴溪洄被揉紅的腳背。
半晌,終于出聲:“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裴溪洄張了張嘴,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去、去年,你第一次出差的時候�!�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周末。
哥哥不在,夏三兒叫他去跑車。
剛下過雨路上打滑,裴溪洄連車帶人一起翻進了泥坑里。
摩托當時就陷里面出不來了,手機也被泥巴吞了,他身上臉上頭發(fā)里全都是厚厚的泥漿,恨不得扒了衣服在路上裸奔,還好夏三兒沒陷進去,帶他去旁邊的溫泉酒店洗澡。
臨去酒店前他就把身上的衣服全扒了,裹著夏三兒的風衣從后門直接去的湯池,泡到一半時服務員給他送來一部手機,說有人找他。
裴溪洄接起來,發(fā)現(xiàn)是哥哥的電話。
他當時正泡得迷迷糊糊的,也沒多想,聲淚俱下地和哥哥哭訴自己有多倒霉。
完事后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兒。
哥哥為什么會知道他在這里?
定位器這東西,在他們家是剛需。
裴溪洄不到十歲時就開始帶了。
因為他小時候淘氣,整天和小伙伴們瞎跑亂顛,抓不到人影。
靳寒就搞了兩塊手表,一塊給弟弟,一塊給自己,告訴他:表盤上跳動的藍點是我,紅點是你,當藍點向紅點靠近的時候,就是哥哥去接你回家的時候。
裴溪洄還覺得挺有意思,逢人就炫耀:看吶看吶這個點點是我哥哥,他要來接我回家啦。
后來手表被他不小心弄丟了,靳寒就換成更加牢固的手環(huán)、腳環(huán)、頸環(huán)。
但這些東西不好在正式場合佩戴,就有了更加隱蔽的胸針和紐扣款。
他早就習慣哥哥在他身上放各種各樣的定位器,也習慣哥哥隨時隨地都知道他在哪里,很多時候他都不清楚自己身上的哪樣東西是定位器,也沒所謂。
直到那場“車禍”之后,他總是在陰雨天腿疼。
哥哥說他腿疼是因為舊傷未愈,可他腿上明明沒有任何傷口。
翻車后他把所有衣服飾品包括手機全部留在了泥坑附近,可哥哥還是能精準地定位到他在哪里。
從溫泉里出來,裴溪洄站在鏡子前,看著一絲不掛的自己,終于知道了定位器在哪里。
腿里塞著塊刀片,怎么能不疼呢?
他不知道哥哥為什么要這樣做。
定位器放在哪里不可以呢?
又不是不準你放。
但他不敢問,也不敢多想。
如果這樣能讓哥哥安心的話,那他疼一點也沒什么。
但他還是會忍不住有一點點委屈。
他很想問問哥哥:我都疼成那樣了,哥怎么能忍心劃開我的肉,還一直騙我那是舊傷未愈呢?
這份委屈就像一塊卡在喉嚨里的苦糖,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只能一直含著它直到能忍受苦味。
他不能和哥哥說,也不能和外人說。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在正常人看來會有些恐怖和窒息。
他不想哥哥被罵,就只能自欺欺人,假裝不知道,騙自己不在意。
但他并沒能欺騙自己太久。
因為他漸漸發(fā)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東西。
舌釘?shù)粼诘厣媳灰巫訅核椋锩媸潜O(jiān)聽器。
茶社門口賣糖水的老爺爺突然不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目光銳利體型健壯的男人。
他坐在環(huán)楓島一周的觀光旅游船上,航程未半,沿途起碼有五十多號人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哥哥的保險柜里有一套層層密封的房產證明,順著地址找過去,是一座像墳塋一樣沒有窗戶的石頭古堡,很多工人在外面拆卸著嬰兒小臂粗的鐵鏈。
哥哥是他的天,現(xiàn)在天塌掉了。
他原本豐富多彩自由自在的小世界,一點點坍塌、毀滅,變成一片丑陋的廢墟。
靳寒在那片廢墟之上,將整個楓島打造成一座密不透風的牢籠,編織出一片美麗又虛幻的世界,只為囚禁一只不舍得逃跑的小鳥。
裴溪洄蜷縮在鳥籠里,舉目四望,找不到一條哪怕再小的出路。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辦。
離開哥哥,他做不到。
讓哥哥傷心,他也做不到。
他沒有因此覺得哥哥壞或者變態(tài),哥哥就是哥哥,變成什么樣都是哥哥。
他想滿足哥哥的一切愿望,只要是哥哥想要的,他都會努力去給。
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欺騙自己這樣也是正常的愛,仿佛只要說服了自己,脫敏成功,就可以拆掉定時炸彈,回到哥哥身邊。
他愿意泯滅一切本能和意志,來換取哥哥一雙不會流淚的眼睛。
如果只有把他關起來,才能將哥哥的心填滿,那他會學著不去掙脫鎖鏈。-
臥室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陷入安靜。
風聲雨聲一同消散。
地板上灑下一圈并不明亮的月光,光里圈著兩個人。
“所以……這些事在你心里藏了一年……”
靳寒垂著眼,握著裴溪洄腳背的指尖因為某種情緒,在狼狽地發(fā)著顫。
他掌心里全是汗,汗?jié)竦钠つw貼著裴溪洄的腳踝摩擦,裴溪洄鼻尖閃過苦糖的氣味。
“你怕成那樣,不知道來跟我說?”
“你受不了,不會來跟我說?”
“一年時間,你哪怕……問我一句呢?”
靳寒抬起眼,死死盯著床上的裴溪洄,從頭到腳一寸不放過地盯著,眼睛里漫出來的紅血絲就像眼球被割裂后觸目驚心的傷口。
裴溪洄唇瓣翕動,卻發(fā)不出聲音,淚水無聲地往下淌。
他開不了口,靳寒就幫他說:“你不說,因為你不敢,你提都不敢提,你生怕你問一句我就會氣急敗壞把事做絕,直接把你關起來……是嗎?”
“不……”裴溪洄渾身發(fā)抖,無助地搖著頭,嘴唇被他咬破了,順著蒼白的嘴角往下滲血。
靳寒突然冷笑起來。
他覺得荒謬,覺得可笑,覺得自己這十八年就是一只跳梁小丑。
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到底做錯了什么?
為什么他只是不想一個人,他只是想和弟弟好好活下去,老天爺都看不慣,都要和他作對,都要捉弄他,都要讓他嘗嘗造化弄人的滋味。
夜風涼薄,吹進窗里,在他的骨縫里棲息。
他就那樣坐在那里,大滴大滴的淚從那雙黑沉的眸子里涌出來,像是夜空流出的雨。
看似滿身榮光,實則孤獨脆弱。好像坐擁一切,實則孑然一身。
他用一種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語氣問裴溪洄。
“原來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你以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都是為了能夠……徹徹底底掌控你,甚至要把你關起來,調.教成我的私人物品?”
“裴溪洄,我只是想要你……”
并不是想毀了你……
裴溪洄啞口無言,無可辯駁。
胸腔被哥哥的眼淚化成的利刃剖開,心臟被粉碎,血液抽干,他現(xiàn)在還能呼吸都是在茍延殘喘。
他從沒見過哥哥的眼睛里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那雙狹長的眉眼溫柔又冷漠,漂亮又凌厲,就像束之高閣的珍珠,像春天的溪水,像燃燒的雪。
他總是淡淡地瞇起來,不把任何人放進眼底,因為那里早已被裴溪洄填滿占據(jù)。
可是現(xiàn)在,哥哥眼里只有難過。
“對不起,我可能……想錯了……”
他向前挪動身子,想要抓住哥哥的手:“不要哭,我和你道歉好不好,別哭了我要疼死了……”
自己都在流淚,他還傻傻地哄別人別哭。
靳寒躲開他的手,忽然站起身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上。
“撕拉”一聲衣服被扯開,裴溪洄還不及反應就感覺到肩膀傳來劇痛。
“唔……”
他疼得閉上眼睛,睫毛亂顫。
靳寒重重咬在他肩上,手臂上,脖子,鎖骨,喉結,臉頰……無一幸免。
他就像只發(fā)狂的野獸,渴極了的吸血鬼,逮到哪里就在哪里下口。
鐵銹味在口中蔓延,淚水沾濕兩人的皮膚。
裴溪洄終于抬起手想要抵住他的胸腔,卻被他攥住手腕摁到頭頂。
他掰過裴溪洄的臉,咬上他另一邊脖頸,口中惡狠狠地說:“我有時候真想弄死你!”
裴溪洄被咬成這樣,卻還哭喘著去吻他,“哥,我沒想躲,先停下好不好,你流血了……”
滴在皮膚上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血。
靳寒舍得用多大的力氣去咬他,真正使出多大的力氣來咬他了,他都心知肚明。
折騰這么半天怕是一點皮都沒破,只留下幾個牙印罷了,反而是哥哥嘴里一直在流血。
“我求求你,給我看看,你哪兒疼啊?胃疼不疼?怎么流了這么多血啊……”
禁錮在手腕上的力道終于放開,靳寒脫力了,癱在他身上。
裴溪洄抱住他,把手伸到他肚子底下,“胃疼嗎?我們去醫(yī)院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
“流血怎么了?”靳寒問他,“你很疼嗎?”
“疼……我疼死了……”
“那你覺得我疼嗎?”
“你真的了解過我嗎?”
靳寒苦笑著從他身上起來,頭都沒回地走到門外。
裴溪洄追上去,被關在里面,再開門就怎么都打不開了,外面?zhèn)鱽礞i芯擰動的聲音。
他要急死了:“哥!讓我出去!我看看你怎么了!”
靳寒不理他,轉身往外走。
徐呈老裴陳佳慧夏三兒全都朝他跑來,他走向和人流截然相反的方向,卻還不忘為弟弟安排:“催眠晚點再做,五個小時后再給他喝一支藥水,今晚別讓他自己呆著更別讓他自己睡,讓豹子安排人值夜,門窗封好,房里的尖銳物品全都收起來�!�
“那你呢!”陳佳慧喊他:“靳總你去哪?”
靳寒沒有回她,腳下步履匆匆走得很急。
轉入拐角的那一刻,他快步沖進洗手間,彎腰捂住嘴巴,幾滴血珠從指縫滴進白瓷水池里。
【??作者有話說】
本來今天不更的,和朋友在外面吃烤魚(烤魚真好吃),但一邊吃一邊想你們會不會很急而且說真的我也很急,遂放下魚跑回來碼字。
加更一章,明天還更~
◇
第49章
真相【上】
【昨天有加更,非常重要的一章,沒看的寶貝先看那章不然連不上】-
靳寒走了,一整晚都沒回來。
裴溪洄蜷縮在床上,近乎神經質地攥著手機,每過五分鐘就給他打一個電話,發(fā)一條短信。
靳寒不接也不回。
后來他再打過去,就是機械的電子女音播報:“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裴溪洄徹底慌了。
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慌成這樣,第一次知道原來當最親的人失蹤以后,那種害怕揪心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會轉化成生理上的疼痛——胸腔里悶得像肺被塑料膜包住,心臟仿佛被一根魚鉤穿透然后吊了起來,身體很燙很虛,喉嚨連著食道都如同火烤一般又疼又癢,一直想要干嘔。
這樣寢食難安精神恍惚的感覺,比噩夢還要可怕。
一闔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哥哥凄慘的死狀,保持清醒又會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哥哥為什么會流血?
哪里受傷了嗎?
還是胃疼又復發(fā)了?
這么晚了他到底去哪了?
如果一個人在外面暈倒了怎么辦?
裴溪洄受不了了,要急瘋了。
他瘋狂拍門求外面的人放他出去,但即便是老裴也不同意。
他又哀求豹子幫他去找哥哥,但沒人知道靳寒去了哪里。
公司、碼頭、醫(yī)院、酒吧……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不見他半個影子。
就這樣擔驚受怕地撐到后半夜,徐呈進來給他喂藥。
這次不要人逼迫,裴溪洄自己就把那支黃藥水喝了。
喝完攥著空藥瓶和徐呈說:“徐大夫,能不能麻煩你和我哥說一聲,我自己吃藥了,我表現(xiàn)很好,你讓他回來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他……”
徐呈看他這幅樣子不落忍,但實在幫不上忙:“我聯(lián)系不上靳總的,每次都是他派人來接我�!�
裴溪洄眼里剛亮起的一點光瞬間黯淡下去,轉身把自己埋進被子里。
靳寒交代過不能讓他一個人呆著,豹子和老裴就留在房里陪他。
豹子拿來一只貓貓玩偶給他:“小洄,你看這個�!�
裴溪洄坐起來,接過那只和大花長得一模一樣的玩偶,貓咪身上的血跡被洗掉了,毛毛也吹干了,只有肚子上還留著那個被鐵釘穿過的小洞。
裴溪洄抱著它又要落淚:“我哥讓你給我看的嗎?”
“對啊,靳哥特意交代的,怕你不信大花沒有死,讓我把它洗干凈后拿給你看呢�!�
豹子坐近一些,用手帕幫他擦拭臉上的淚:“你茶社的其他貓也沒事,靳哥讓人把它們保護起來了,茶社關門了,你那個徒弟搬去酒店住了,有兩個保鏢陪著他�!�
裴溪洄眼圈紅紅的:“這都是我哥安排的嗎?”大豹點點頭。
“什么時候安排的呢?”
“你昏迷的時候�!�
裴溪洄心里難受極了:“我出事他一定很慌,那么慌還能幫我安排那么多事,可他一出事我就全亂了,什么都干不下去。”
“害,他和你不一樣啊�!�
大豹張開手臂,讓裴溪洄把臉靠在自己肩上,學著靳寒哄弟弟的樣子拍著他后背。
“你是做弟弟的,他是做哥哥的,做哥的人什么時候都不能慌,誰亂了他都不能亂,他是你的頂天柱,他倒了,一切磨難都要壓在你頭上的�!�
裴溪洄嗚咽一聲,露出像小狗一樣心碎的表情。
老裴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半晌,無奈地嘆了口氣:“小洄,你有沒有想過你對他的依賴、對他的感情,已經有些病態(tài)了,像是沒有他就活不下去一樣。”
裴溪洄在大豹肩上抬起臉來,看了裴聽寺一眼,那是和從前全然不同的,冷漠到骨子里的眼神。
“豹哥,你出去一下�!�
他看著裴聽寺,卻是對大豹說話。
大豹看看他,又看看裴聽寺,把床頭的呼叫鈴扯過來放在裴溪洄手里,“有事隨時按鈴。”
裴溪洄靠坐在床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撩起薄薄的眼皮睨著裴聽父子倆隔著一條手臂的距離沉默無聲地對峙。
最終還是裴聽寺先敗下陣來:“你對我有敵意,我知道,因為我不喜歡你哥�!�
裴溪洄的眼神冷得像把刀:“你知道你和我哥的區(qū)別在哪兒嗎?”
“你說。”
“我哥對自己不理解的事情,從來不會隨意點評,而你根本不懂我和他之間是怎樣一種感情,卻總想勸我改邪歸正,他是面冷心善,你才是真的冷血無情�!�
裴聽寺被他說中,怔愣片刻,隨后低下頭:“確實,你性格里的良善遺傳自你母親,和我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但是小洄,我做了十多年雇傭兵,如果心不硬,早死八百回了。”
“但我的生活不是你的戰(zhàn)場!我哥也不是你的敵人!”
裴溪洄眼睛里滿是破碎的光:“你三年前登島時就想把我?guī)ё�,發(fā)現(xiàn)無法跟他對抗才偃旗息鼓,但你從來都沒想過,為什么他明知道你要和他搶孩子,還同意你留在島上嗎?因為他沒有爸媽疼愛,他想我有個爸爸!他想多一個人像他那樣愛我!”
“但是你呢?”
裴溪洄因為激動顫抖起來,啞聲問他:“你對他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感激,你不管他十四歲自己都活不下去的時候一把屎一把尿把你的孩子拉扯大,你不管他這么多年為了養(yǎng)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對我做的一切在你眼里好像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你不放過任何把我從他身邊帶走的機會,哪怕是現(xiàn)在,他流那么血跑出去下落不明的情況下,你還在勸我離開他!”
裴溪洄現(xiàn)在想來心底都是一陣后怕。
如果靳寒不是靳寒,只是個無權無勢寂寂無名,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哥哥,那以裴聽寺的手段,早在三年前就可以把自己從他手里搶走。
到時候哥哥找不到他,見不到他,養(yǎng)了十八年的孩子被親生父親說帶走就帶走了,他還怎么活?
“我沒想把你從他手里搶走!”裴聽寺猛地站起來,急忙為自己分辨:“三年前我就和他簽過協(xié)議,在掃清大K的所有余黨之前,我如果敢擅自帶你離島,他會殺了我!”
裴溪洄眉頭皺起:“大K是誰?三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裴聽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一下子醒過神來:“你別問了,我不能說�!�
“連你都不能說嗎?”
裴聽寺訕訕地坐下:“在教育理念上,我和靳寒存在諸多分歧,只有這一件事,我和他保持高度一致,知道或想起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楓島不是牢籠,而是你的安全屋。”
“我從沒想過把你搶走,他不會放手,你也不會同意,我只是想偶爾帶你出去玩一玩,逛一逛,看看外面的世界,分出一些心思到別的事上,不要把他當做你生活的重心和信仰,因為……爸爸當年就是這樣愛著你的媽媽……”
裴溪洄不敢置信地眨巴著眼,“你以前……”
裴聽寺笑起來:“很難想象吧,像我這樣冷血無情的人,也會全心全意地愛著另一個人�!�
“你媽媽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全部,是我的生命和一切�!�
“她死后,我就活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要肩負起父親的責任,把你好好養(yǎng)大,但我根本做不到,仇恨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執(zhí)念,我看著你的眼睛就會想起你媽媽最后一刻躺在我懷里的樣子,我必須要為她報仇�!�
裴溪洄聽得眼眶濕潤,收起滿身張牙舞爪的戾氣,張開手臂給父親一個擁抱。
“可是我不是你,靳寒也不是媽媽……我們的生活中沒有太多你們那樣驚險的事……”
“但天災人禍又有誰能預料呢?”
裴聽寺扯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很輕很輕地,捋過他耳邊的碎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