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漾時�!标愗频吐暯兄拿郑翱薨�,眼淚沒有錯,你也沒有錯。”
陳仄想要伸手抱住她,但手伸到一半又被強(qiáng)制收了回來。太冒犯了,他想。
他不能乘人之危。
陳仄看著徐漾時,給她說道:“我很喜歡看天,在望著天時,我的思緒會放空,在那個時候,我想我是一朵云,隨著風(fēng)一吹就到了天涯。
我又想我是一滴雨,從云上來要到草里去,從野草的根一路走到芽。最后我要到海角去。
不管中間經(jīng)歷了什么,有過多少的艱難險阻,我終究是要到天涯海角去的�!�
徐漾時,這一路我們殊途同歸。
陳仄伸出手去,輕輕蓋在徐漾時的眼上。她眼里的淚灼地他心痛難捱。他吞咽了一口水,啞聲道:“閉上眼,想象你是一顆草�!�
徐漾時聽話地閉上了眼,她隨著陳仄的話想象著自己是一顆草。她長在一顆樹下,高大的樹給她擋了所有的風(fēng)雨和陽光。
她沒有像其他的野草一樣,死在一場又一場的大風(fēng)雪里,她活在樹下。
但她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陽光。
有一天樹少了一段枝丫,她從里面窺見了一絲的陽光,她開始有了期盼,她想要陽光。
陳仄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小草最后還是找到了自己的陽光,她變成了一棵樹�!�
徐漾時眨了眨眼,眼瞼一開一和間,她的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陳仄無奈地輕嘆了一聲:“我不該說你是一顆草的,你分明就是水做的�!�
徐漾時哭笑不得:“你既然說了我是一顆小草,那就不能在反悔說我是水做的�!�
陳仄笑著妥協(xié)道:“好好好,你是要長成大樹的小草,我是水做的雨好吧。”
他們會等來一個春天,等來一場春雨將野草澆成一棵大樹,等雨滴找到自己的天涯海角。
陳仄在心里暗暗說道:會有這么一天的,徐漾時。
喇嘛念完了經(jīng)又從他們的身前走過,一如既往地忽視了他們。
徐漾時未干地淚還掛在睫毛上,將掉不掉得。陳仄沒忍住伸手碰了一下,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什么破碎的聲音。
突然有一陣誦經(jīng)聲從他的心上響了起來,震得他心頭一晃。
他還是冒犯到她了。
陳仄輕嘆一聲,收回了手。只是他放在身側(cè)的手卻不自然的蜷縮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仄總感覺自己手上還停留著方才的濡濕。他艱澀地對徐漾時說:“對不起�!�
徐漾時抬起眼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第十五片葉子
第十五章
“你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徐漾時認(rèn)真地看著陳仄問。
她說這話時有一陣風(fēng)吹過來,頭發(fā)拂過她的雙眼。陳仄看著她還泛紅的眼眸,久久沒有說話。
他在那雙眸子里看到了他的春天,她的眼大概連著一汪湖水,只看一眼便有滔天的霧氣彌漫至他的身上,讓他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生生死死間,不過是他的愛欲橫生,舍不得也忘不得。
只是這件事說到底也是他莽撞了,她正是傷心的時候,他卻趁著這個時機(jī)牽了她的手還蒙了她的眼睛。
陳仄躲閃著徐漾時的眼光,低聲說:“我不應(yīng)該牽你的手還蒙你的眼睛的。”
徐漾時大笑了起來,剛剛蒙在心上的悲傷頓時被一掃而空。她將小羊招到身前來,不在意地說道:“我還以為是什么事情,原來就這樣啊,這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你是為了安慰我。”
陳仄卻認(rèn)真地?fù)u了搖頭:“我沒有征得你的同意,那就是冒犯�!�
陳仄如此煞有其事地一說,本來并不在意的徐漾時只覺得自己眼上似乎又出現(xiàn)了一只溫?zé)岬氖终�,輕柔地蓋在自己的眼前。
她耳廓驀地紅了一下,有些惱羞成怒地打趣著陳仄:“那你牽女朋友的時候也會問她嗎?”
陳仄紅了臉,手指無意識地?fù)钢莸兀麖埩藦堊靺s不知道該怎么去回徐漾時。
“你會問她嗎?”徐漾時似乎沒看出陳仄的窘迫追問道。
陳仄扯了兩根草放在手上把玩著,他現(xiàn)在有點(diǎn)想抽煙了。陳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徐漾時疑惑地問。
陳仄抿了抿唇閉了閉眼,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沒有過女朋友,不知道我會不會問她�!�
徐漾時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她不小心瞥到過陳仄的本子上,上面明明寫著他經(jīng)常會夢到一個女人。徐漾時還以為是他女朋友,沒想到居然不是。
那看來是暗戀了。
她自顧自點(diǎn)了點(diǎn),經(jīng)過九繞十八彎終于得出了一個正確又不全面的答案。她悄悄看了看他,沒想到他長了一副我一定會辜負(fù)全天下女孩的樣子,實(shí)際上卻純情地為自己喜歡的人守身如玉。
他一定很喜歡那個筆記本里的她。
“你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嗎?”她問。
陳仄驚訝地看著徐漾時,似乎是在疑惑她怎么會知道似的。猶豫了半晌,陳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喜歡她很久了�!�
提起那個人時,他的臉有些紅,整個人都和之前不同。說不上什么原因,徐漾時的心情突然有點(diǎn)煩悶了起來。
她站起來,迎風(fēng)站著,偏頭對陳仄說:“我們回去吧�!�
“好�!�
陳仄走到她的旁邊時,耳垂還泛著紅。他故作鎮(zhèn)定地領(lǐng)著徐漾時走回了廟里。
廟里的赭桑正在給大殿里的酥油燈添油,見到他們過來了他也依舊沉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一言不發(fā)。
陳仄走到燈前,拿了一個壺子,給一盞快要熄滅的燈倒?jié)M了油,看著奄奄一息的火焰高竄了起來,他才松了一口氣。
徐漾時就站在旁邊看著他,那盞燈里插t?著一個小金屬條,上面刻著幾個字,她走過去認(rèn)真地看著,上面似乎是一個人的名字張子安
張子安?
徐漾時看著走在他前面的陳仄在心里默默想著:張子安大概就是陳仄那個死在雪山上的兄弟。
她不想提起他的傷心事。
回去的路上夕陽曳著一條長尾,從山后照到山前,他們一起從暗處慢慢走到光下。
陳仄走在前面,不緊不慢緩步等著身后的徐漾時,他低著頭似乎在思慮著什么。
徐漾時走在他的身后,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夕陽照到。
她瞥過旁邊的雪山,忽然發(fā)現(xiàn)這座寺廟旁邊就是那座雪山。
陳仄在張子安離開的對面為他點(diǎn)了一盞長明燈,祈求他下輩子過得好一點(diǎn)。
好讓那些春天,那些希望,那些過冬的日子都能夠?qū)λ嘈┢珢邸?br />
徐漾時停在那里呆了好一會,那些洶涌的情緒在她心頭澎湃著,怎么也不肯消去。
原來死別是這樣的,他從不提起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想。
陳仄,你又真的釋懷了嗎?
于是徐漾時快步上前去和陳仄并肩走著,她問:“你對赭桑熟悉嗎?”
陳仄停下來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對他格外關(guān)注,你今天看了他好幾眼�!�
徐漾時跟著停下來,直白地說:“我有點(diǎn)好奇他。”
“為什么?”陳仄有些好奇,徐漾時不像是會對剛認(rèn)識的人好奇的人,為什么會突然對一個喇嘛產(chǎn)生好奇心呢?
徐漾時想都沒想直接就說道:“他很神秘,我到現(xiàn)在都沒看清楚他長什么樣子,而且他身上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總吸引著人去探索。”
陳仄默默加快了步伐,突然覺得今天的風(fēng)不僅很大還很冷,專往人的心上吹,非要他心涼半截才肯罷休。
“你認(rèn)識他嗎?”徐漾時問。
陳仄繃直了嘴角,緩慢地?fù)u了搖頭:“不熟悉。我聽加措喇嘛說他是個孤兒,在很小的時候被人丟到了廟門口。之后他就一直在著廟里很少出去。他不愛說話,我每次去的時候,他都和今天一樣自己做自己的,就像是我不存在一樣。除了念經(jīng)以外,我沒聽他說過話�!�
“原來是這樣啊。”
陳仄站在夕陽下,招呼她:“徐漾時,跟上別走丟了。”
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好,追了上去。
那些夕陽照在他的身上,卻從未照進(jìn)他的心里。陳仄想,天氣回暖了,這個春天沒有往年的冷。
走到山下時,徐漾時回頭又看了一眼雪山。
山連著山,雪蓋住了所有的棱角,只留下白色的圣潔。它保持沉默不出一言,有聲地靜止著。
她想有人把自己抵給了一場雪山上悄無聲息的死亡,于是他也沉默,只靜靜看著自己的傷口裂開。
“陳仄,你要記到什么時候呢?”
他想起很多人對他說過的話,他到底要記到什么時候呢?
他要記到地老天荒,直到自己腐朽在泥土里,再成不了一個人樣。
他才算真正贖完自己的罪。
第十六片葉子
第十六章
他們回去的時候,有人在路邊給一座白塔牽經(jīng)幡。徐漾時好奇地看著藏民拉著經(jīng)幡繞著白塔轉(zhuǎn)著。
陳仄看她興趣盎然的樣子,勾了勾唇,站在路旁說:“我有點(diǎn)累了,我們休息一下吧�!�
徐漾時立馬高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找了片干凈的草地坐了起來。她看著他們將經(jīng)幡固定在白塔的金頂上,再牽下來固定在地上。
等圍好一圈之后,他們手上拿著轉(zhuǎn)經(jīng)輪開始邊搖邊圍著白塔轉(zhuǎn)了起來。他們大概有十多個人的樣子,剛好夠圍滿一圈。
徐漾時好奇地問:“他們?yōu)槭裁磿@白塔呢?”
陳仄不知道什么時候摘了一片葉子放在手上把玩著。徐漾時看白塔時,他卻微微仰頭看著天邊路過的云。
天邊的云慢慢走過人間,在這紅塵萬丈里凋落的春色,又馬不停蹄趕往下一站東風(fēng)。
這一生僅有一次的遇見,足夠他回憶了。
聽到徐漾時的問題后,陳仄方才收回自己的視線。他隨著徐漾時的目光看著那邊虔誠轉(zhuǎn)圈的藏民說:“他們是在祈福,求平安,求闔家團(tuán)圓也求萬事如意。”
徐漾時沉思了一會問:“陳仄,你說會有用嗎?”
陳仄搖了搖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