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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很多人就如同這個老瞎子一樣,摘了果子,坐上藍皮巴士,一路晃悠到城里,尋個墻邊的角落,擺攤賣完,晚上再坐車回去。

    她靠墻坐著,縮著手腳,果子裝在一個藍粉色的編織袋里,橙黃橙黃的,看著飽滿又甘甜。

    的確是品質不錯的果子,以至于周遭的流浪漢仗著她看不見,時不時將手伸進編織袋里,偷一兩個吃。

    年輕人突然覺得有點口干舌燥,他將打火機和雪茄收起來,目光落在老瞎子皺紋縱橫的臉上。

    他當然是不缺錢買果子的,可他不喜歡做冤大頭。

    這幫流浪漢都光明正大的免費吃,他憑什么要花錢呢。

    他朝老瞎子走過去,手插著兜,吊兒郎當問:“多少錢?”

    “十塊,一兜十塊,全是好果子,可甜了�!崩舷棺硬僦鴿庵氐泥l(xiāng)音,人也精神了,她擔心客人聽不懂,還抬起黑黝黝粗糙褶皺的雙手比劃著。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到了這個點還沒有人來買,她急于將果子賣出去,再晚一些可能就趕不上回去的藍皮巴士了。

    年輕人嗤了一聲:“這么點果子你也好意思賣十塊?”

    老瞎子呆了一下,忙伸手向編織袋里摸去。

    一摸,她愣住了。

    果子少了很多,上面一層都已經(jīng)空了。

    街上太吵,她甚至不知道果子是什么時候被拿走的。

    她連忙攏起袋子,生怕果子再被人偷走,然后局促地朝年輕人比劃:“那......那五塊�!�

    年輕人樂了,他舔了舔后槽牙,把從商場里帶出來的購物小票掏出來。

    “行啊,五塊,你收好錢�!�

    他將購物小票遞過去,伸手去拽老瞎子的編織袋。

    一旁圍觀的流浪漢發(fā)出幸災樂禍的竊笑。

    老瞎子的手摸到紙一樣的東西,就將編織袋松了手,然而當她想揣進兜里時,卻突然發(fā)現(xiàn)錢的大小不對,太窄了。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于是立刻從墻角站起來,向前追去:“這不是錢!我不要這個錢!你把果子還給我!”

    嘈雜聲干擾了她的判斷,她也不知道年輕人在哪兒,只盲目地朝馬路上撲去。

    “你給我的不是錢,騙子!沒良心!果子還給我!”

    她不管不顧的到處亂撞,邊走邊喊,可惜她濃重的口音很少人能聽得清,路上很快傳來尖銳的鳴笛聲和剎車聲。

    有人降下車窗怒罵:“找死嗎!看點路行不行!”

    “我看不見!”老瞎子拍著大腿委屈的哭道,她一哭,臉上皺紋就更加深得皺在了一起。

    “看不見去道邊站著!”驚魂未定的司機吼道。

    走在前面的鄧枝停下了腳步。

    她的眼神晦暗陰郁,像是籠著一層灰色的霧。

    她一直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更不愛多管閑事,她始終覺得,她已經(jīng)不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她介于人間與亡靈界的灰色地帶。

    這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可老瞎子的哭聲實在是太像母親了。

    像母親的油雞腿被灑了沙子的時候,無助的,委屈的,絕望的,伴隨著身邊幸災樂禍的笑聲,與怒罵,與叫嚷。

    她的腳步先于大腦退了回去,馬丁靴踩在地上,將碎石碾出細微的聲響。

    年輕人哼著小曲穿過人群,想掏出個果子吃,但又嫌棄編織袋太臟,與其吃這種有可能會拉肚子的東西,還不如去咖啡店喝杯果汁。

    想罷,他隨手將編織袋拋了出去。

    然而幾秒后,他并沒有聽到編織袋落地的聲音。

    他有些詫異地扭回頭去,就見編織袋落在那個戴口罩的女孩手里。

    女孩披著頭發(fā),戴著鴨舌帽,一身灰黑,連眼睛都看不見,但從袖子里伸出的手指,卻纖細而白皙。

    這樣的一只手惹起了年輕人的興趣,或許帽檐底下,并不是一張不敢見人的丑臉。

    “喲,你他媽干嘛,看上老子了?”年輕人挑釁道。

    對于明顯弱于自己的人,他絲毫不憚于暴露自己的陰暗面,因為她們除了被自己欺負哭,也做不了別的了。

    看著她們哭就很有樂趣,讓他有一種想要贊美叢林法則的沖動。

    “殺你�!编囍涞�。

    “嗤,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是什么覺醒者嗎?你就殺——”年輕人囂張的諷刺還未說完,就看到一只黑色的蟲子落在自己臉上。

    他皺起眉,猛地拍向自己的臉。

    啪!

    響亮的巴掌后,黑蟲卻消失不見。

    周圍看熱鬧的人見他自扇巴掌,不免暗自取笑。

    “呵,昆蟲系覺醒者,真把自己當根蔥了,老子可是——”

    他惱羞成怒,然而話又沒能說完,因為他看到了街邊人逐漸恐懼的眼神,他們收起偷笑,倉惶后退,目光顫抖地望向他的身后。

    身后?

    身后有什么呢?

    他疑惑的向后望去,只見一團黑色的蟲霧懸在他身后,他的眼睛驀然睜大,瞳孔近乎縮成針尖。

    “我操!”

    他剛一張嘴,蟲霧就向他襲來,從他口鼻,雙眼,耳朵,任何有孔洞的地方鉆了進去。

    “�。“““““““�!”

    他突然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抱著腦袋就地翻滾,并瘋狂向四周爬竄。

    人群呼啦散開,留下他狼狽的,在大街上哀嚎求饒。

    沒過多久,他的聲音消失了,蟲霧飛走,馬路上只剩一具骨架裹在價格不菲的衣服里。

    昆蟲系S級覺醒一階能力【蝕骨吸髓】。

    鄧枝發(fā)現(xiàn),她似乎還沒聽到他是誰。

    不過這不重要,她將編織袋塞進老瞎子手中,擠開人群,漠然離開。

    她的確不知道,那個年輕人就是戰(zhàn)神公會會長的兒子,早有耳目將街上發(fā)生的事通知了會長,他此刻正帶著公會的干將急速朝此處趕來。

    鄧枝沿著泥濘的小路向窮谷村的方向走去。

    家里應該還留著些東西,母親的東西,她想要收拾一下,至少,不要再放在那里了。

    天色微沉,鄧枝才走到熟悉的家門口,她發(fā)現(xiàn)他們家大門被鐵鏈鎖著,墻上用紅漆畫滿了類似符咒般辟邪的東西。

    短短兩年內(nèi),鄧家死了個干干凈凈,就連同姓的叔伯都沒能幸免,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家人是被鬼索命了。

    村里人迷信,便在這里畫了符咒,希望鎮(zhèn)壓住房子里的鬼。

    鄧枝還真沒有力大無窮的本事,無法,她只得從墻上翻進院內(nèi),進入自己昔日的家。

    倒也托了鬼的福,家里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放著,沒有人敢拿。

    她的目光掃過院子和屋里的種種,看見那柄熟悉的斧頭。

    她就是在這里,將叔伯和父親劈了的,就像星大新生進地下城里,劈那些惡撲者和哥布林一樣。

    這里何嘗不是另一座吃人的地下城,脆弱的人類要經(jīng)過一路砍殺,直至取了最高等級異獸的性命,才得以脫逃。

    她背過手,撫向身后的背包,喃喃問:“媽媽,你當初是怎么把我?guī)С龅叵鲁堑哪�?你甚至連覺醒者都不是�!�

    “而我明明是S級覺醒者,卻無法將你帶出這座地下城。”

    鄧枝在家里住下,她需要從熟悉的環(huán)境里獲得溫暖,這里到處都是母親出現(xiàn)的影子,它們仿佛依舊存在,每日在她眼前。

    她只是看著,就覺得自己還算活著。

    等她積蓄夠了溫暖,她想要離開聯(lián)邦,去太平洋孤島國,或者去極地冰川組織。

    她對外是一個已死的人,自此消失,才不會給黑燈會帶來麻煩。

    然而此刻她并不知道,戰(zhàn)神公會已經(jīng)盯上了她,會長一通電話,打去了藍樞二區(qū)。

    她在家里住了一段日子,生活古井無波,母親的東西都被她收拾好,她準備徹底離開這里了。

    就在這時,畫滿紅色符咒的院門被人敲響。

    鄧枝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向大門望去。

    她這里,怎么會有人來呢,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親人了。

    粗重的鐵鏈已經(jīng)被她用斧子劈開,此刻上面沒有任何鎖,她卻根本不用擔心會有人傷害她,這個小村子,百年也出不來第二個S級。

    “誰?”鄧枝問。

    敲門聲還在繼續(xù),沒有回答。

    她皺起眉,走過院子,將鐵門拉開。

    只見在泰達城遇到的那個老瞎子站在她面前,懷里抱著一袋新鮮的羅塔果。

    老瞎子朝她微笑,慈眉善目,粗糙的手指指了指羅塔果,隨后就摸索著向鄧枝遞去。

    “謝謝,我不用�!编囍ν妻o。

    老瞎子搖頭,執(zhí)意要遞給她,渾濁的雙眼隱約浸上淚光。

    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感謝,只是拼命推著手里的果子,她的手指頭上有不少切菜留下的刀痕,這對一個瞎子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好吧�!编囍π能浟�。

    她無法拒絕老瞎子的淚光,她的可憐,她的蒼老都太像母親了,無法彌補的遺憾在鄧枝心里留下巨大的陰影。

    鄧枝接過果子,轉身想要去房中取錢,她可以將紙幣悄然塞到老瞎子身上,反正她也看不見。

    然而她剛一轉身,卻猛然意識到不對。

    即便老瞎子是窮谷村人,但怎么知道她也在這里呢?怎么知道她是出手的那個人呢?

    她當時明明,連聲音都沒出。

    太大意了!

    鄧枝神經(jīng)倏地繃緊,周身汗毛聳了起來,她忙抬手催動異能,然而已然來不及,一柄稀鉛礦匕首狠狠從她后背捅了進去,又從右肋刺出,她感到一陣劇痛,身上的異能全然失效了!

    “��!”鄧枝躬下身,痛苦悲鳴,鴨舌帽從她頭頂滾落,滿頭的青絲散了開來,在風中亂舞。

    她掙扎著向前爬,想要撿起地上的斧頭,然而院門外迅速竄進來一群荷槍實彈的稽查隊員,將槍口對準她的腦袋。

    一只長靴毫不留情地踩向她的后背,堅硬的靴底齒紋碾著她的皮肉和骨頭。

    鄧枝的血源源不斷流進院中的泥土里,由于稀鉛礦的限制,她無法發(fā)動【斷肢再生】技能。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斷流逝。

    信息素的味道散去,原本弱小無害的老瞎子變成了藍樞二區(qū)副官李辰風。

    他扔掉已經(jīng)空蕩蕩的信息素儲存管,惋惜道:“用一管少一管了�!�

    畢竟克洛娃已經(jīng)死亡,沒辦法再抽取異能信息素了。

    有稽查隊員迅速給鄧枝扣上稀鉛礦手銬腳銬,李辰風挪開皮靴,蹲身,將自己的匕首從鄧枝身體里抽了出來。

    鄧枝猛烈顫抖,唇色蒼白,鮮血大汩大汩地涌出來。

    “副官,要不要幫她止下血?”

    李辰風沉著臉道:“不用,留一口氣就行,她也不是很重要�!�

    “唔.....��!嗯唔!”鄧枝低吼著,她的五指深深摳向泥地,她的目光冷厲地瞪著李辰風,她仍然沒有放棄掙扎,仇恨染上她漆黑的眼。

    是了。

    她的仇人不只是厄迪夫,還有縱容厄迪夫為所欲為的聯(lián)邦政府。

    他們共同釀造了她的悲劇,無數(shù)人的悲劇。

    他們真該死啊。

    李辰風垂眼看向不甘心的鄧枝,看向少女眼中滔天的憤怒和詛咒。

    其實他本與鄧枝無冤無仇,也不愿這么為難一個少女,只可惜鄧枝與黑燈會卷在了一起。

    李辰風終于挪開目光:“司區(qū)長快到了,等她供出黑燈會的成員,再幫她止血�!�

    “啐!我什么都不知道!有種你殺了我!”鄧枝惡狠狠罵道。

    李辰風狹著眼,憐憫地看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女。

    “到了藍樞二區(qū)手里,你以為你還有選擇權嗎?”

    -

    海面泛起微波,遙遠的天際線隱隱出現(xiàn)一道橘光。

    太陽即將升起,刺梨節(jié)的狂歡才剛剛結束。

    人們慶祝過后,就在大街上席地而躺,枕著漫天的星辰,陷入睡夢。

    他們在銀葉樹下許了美好的愿望,希望接下來的一整年,都可以平安順遂,如愿以償。

    高塔與鬼眼小隊也難得不拘小節(jié),枕在天海之間,向這無邊的遼闊和燦爛的生活致以崇高敬意。

    蘭斯蓋著湛平川的外衣,枕著湛平川的手臂,呼吸綿長勻稱。

    一片飄落的銀葉樹葉悄然落在他發(fā)頂,卻并未將他擾醒。

    回程還早,時間還長,晨光也溫柔地避開了他的眼睛。

    然而這樣寧靜美好的清晨,卻被手機鈴聲突兀的打破。

    叮鈴鈴!

    鈴聲急促響著,強硬撐開了夢境女巫的眼睛。

    她眉頭緊蹙,摸索著將手機遞到耳邊:“喂爸�!�

    短短幾秒后,夢境女巫騰身而起,睡意蕩然無存。

    與此同時,阿德里安也將手機抵在耳邊,目光如雪般冷寂。

    蘭斯坐起身來,輕柔的葉片從他身上滑下,帶走了最后一絲安寧。

    他問道:“怎么了?”

    夢境女巫望著蘭斯琥珀色的眼睛,努力克制著劇烈翻涌的情緒,冷靜道:“出事了,盧卡斯被抓進了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

    “我盧叔?”湛平川迅速將目光移向阿德里安,他猜,那通電話必然來自他爸。

    阿德里安放下電話,手背上青筋暴突,他沉默好久,才道:“藍樞二區(qū)說,有足夠證據(jù)表明他是黑燈會的成員�!�

    第120章

    【厄迪夫案嫌疑人鄧枝已被就地正法,臨死前供出瘋小丑!】

    【黑燈會成員落網(wǎng),揭開非法組織真正面紗!】

    【黑燈會干部瘋小丑,竟然大有來頭!】

    【瘋小丑,原名盧卡斯·霍華德,出身貴族的他為何走上這條路?】

    【高塔公會陷入罕見危機,蘭聞道是否知情?】

    【起底瘋小丑,其父曾為聯(lián)邦議長,其母來自名媛世家,其兄為鬼眼公會高層!】

    【霍華德家族成員限期趕赴禁區(qū)接受調查!黑燈會官網(wǎng)始終未表態(tài),其他成員自身難保?】

    ......

    聯(lián)邦凌晨發(fā)布公告,不過幾個小時,消息就已鋪天蓋地。

    這次藍樞二區(qū)兵貴神速,在短短數(shù)日完成抓捕,審訊,判刑工作,并迅速將黑燈會成員信息公之于眾,不給相關人員任何反應時間。

    其中厄迪夫案關鍵人物鄧枝因涉嫌殺害戰(zhàn)神公會會長公子,已于近日被就地正法。

    黑燈會干部之三瘋小丑殺害聯(lián)邦英雄厄迪夫,屢次挑釁聯(lián)邦權威,性質惡劣,罪不可恕,交由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關押,服刑五年后執(zhí)行死刑。

    而霍華德家族全部成員,包括已被逐出家門的阿德里安,涉嫌管教不嚴或故意引導,限期五日前往禁區(qū)接受調查。

    高塔公會會長蘭聞道監(jiān)管不力,引狼入室,需五日內(nèi)前往禁區(qū)匯報陳述,消除嫌疑......

    藍樞稽查隊將這次行動定性為對黑燈會的嚴厲打擊,二區(qū)區(qū)長司泓掣再次名聲大噪,大權獨攬。

    鉛云二十三層。

    藍樞二區(qū)行動記錄儀里的畫面正在三位元老面前播放。

    畫面中,天色陰沉,黃土彌漫,破舊簡陋的房屋一棟挨著一棟,雜物橫七豎八地堆在門外。

    司泓掣推開車門,踏下越野車,稽查隊員們訓練有素地分開一條通道,挺身并排站好。

    “司區(qū)長!”

    “司區(qū)長好!”

    副官小跑過來,垂手跟在司泓掣身邊:“區(qū)長,一切順利�!�

    司泓掣面色沉冷,并不答話,他一邊跨步向簡陋的院宅里走,一邊從腰間取出皮質手套,戴在手上。

    他踏入院中,看到被鮮血染紅的鄧枝,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雙目已經(jīng)逐漸失焦。

    司泓掣淡聲道:“解鎖�!�

    副官在旁提醒道:“區(qū)長小心,這女人是昆蟲系S級覺醒者,能夠操縱蟲霧,將人瞬間蝕骨吸髓。”

    “無妨。”司泓掣并不在意。

    稽查隊員們迅速將鄧枝身上的稀鉛礦鐐銬解開,沒了稀鉛礦的壓制,【斷肢再生】發(fā)作,她被貫穿的傷口迅速愈合,她的雙眸中逐漸恢復生機。

    鄧枝突然眸色一凜,手指緊握,只見空氣震顫,大地晃動,駭人的蟲潮如巨浪般從山谷涌來,黑壓壓幾乎遮住了月色星辰!

    稽查隊員們片刻慌亂,然而司泓掣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動了動手指,鄧枝就突然失去了與蟲潮的聯(lián)系。

    沒有指揮的昆蟲如一盤散沙,還來不及飛到小院便消失在天邊。

    鄧枝驚愕不已,瞳孔巨震,被風吹起的青絲狼狽地掛在她的側臉。

    司泓掣走上前去,戴著皮質手套的右手猛地扼住鄧枝的下頜,力道之大,幾乎將她的頜骨掐碎。

    “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鄧枝痛得五官扭曲,但她強扯出一絲冷笑,惡狠狠瞪著司泓掣:“關你屁事!”

    司泓掣并未被她的態(tài)度激怒,事實上,坐鎮(zhèn)二區(qū)多年,他已經(jīng)看過太多這樣的犯人。

    他們總以為自己能夠抵抗住審訊,擺出這樣可笑的姿態(tài)。

    司泓掣撤開手指,收回【籠罩】,當即催動了三階能力【令行服從】,對鄧枝道:“說出你的能力�!�

    【令行服從】這項能力雖然好用,但仍有局限性,使用者不可詢問答案,只能施加確定性命令。

    鄧枝剛想斥他白日做夢,可口中說出的話卻是——

    “我的一階能力【蝕骨吸髓】,可以召喚蟲潮,操控毒蟲,我的二階能力【斷肢再生】,讓我擁有強大的再生能力......”

    鄧枝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無論她掙扎得多么痛苦,聲音還是不斷從喉嚨里傳出去,將她腺體的全部秘密告知司泓掣。

    副官驚駭:“怪不得她能活下來,原來還有這種異能!”

    司泓掣諱莫如深,臉上看不出喜怒。

    “說出黑燈會成員的名字�!�

    “啊!��!”鄧枝痛苦的吼叫,她已經(jīng)用盡全部的意志抗拒司泓掣的命令,然而無法,司泓掣還是比她強大太多了,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白法老......瘋小丑......”

    這就是她與他們接觸時,他們所說的名字了。

    人性善變,黑燈會對求助對象自然不會沒有提防。

    得到這個答案,在場所有人都有些失望,因為這只是代號,而且黑燈會早已對外公布了。

    副官道:“看來這個組織的成員足夠小心�!�

    司泓掣沉默了一會兒,又命令道:“立即聯(lián)系黑燈會成員,說你走投無路,想加入他們�!�

    鄧枝渾身的血液頃刻間凝固了。

    因為她的確,知道一個電話。

    不......不不不!

    她不想給他們帶來傷害,她不想連累無辜的人!

    鄧枝徹底慌了,她絕望地跪在司泓掣面前,卑微的,奢求他收回命令。

    原來人在真正走投無路的時候,會做出如此荒謬的事情,比如向自己的敵人求饒。

    然而司泓掣只是面無表情的將她的手機扔給她。

    鄧枝看見自己拿起手機,按下那串熟悉的號碼,在漫長的等待之后,對面?zhèn)鱽懑傂〕蟮穆曇簟?br />
    “你好,我是鄧枝,我現(xiàn)在生活困難,想要加入黑燈會......”

    她的眼淚隨著話音撲簌簌落下,打濕了吹到臉上的發(fā)絲,而對面思忖片刻,向她要了一個地址。

    她害了他們,她是個無用的,愚蠢的,可恨的廢物,她不該生出來,不該活下來,她給所有人帶來痛苦和災難,她無法彌補,無法償還。

    “你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鄧枝近乎癲狂地嘶吼著。

    稀鉛礦手銬重新銬上,【令行服從】頃刻失效,司泓掣冷聲對鄧枝道:“等黑燈會成員落網(wǎng),你就可以死了�!�

    說罷,司泓掣轉身而走,沒有再看心力交瘁的鄧枝一眼。

    接下來的畫面,便是抓捕瘋小丑。

    有鄧枝的配合,抓捕行動十分順利,司泓掣的【籠罩】限制了小丑的瞬移能力,將他成功留在現(xiàn)場。

    小丑發(fā)覺不妙,忙拔出匕首,想要殊死一搏,可惜匕首再好用也比不過稀鉛礦子彈,他的腹部很快中彈,失去了反抗能力。

    稽查隊員們一盆冷水潑在他臉上,將他詭異滲人的小丑妝沖掉,露出白皙俊俏的一張臉。

    小丑渾身濕透,腹部滲血,眼皮掛著白色的水珠,看起來狼狽至極,然而他卻朝司泓掣得意囂張地笑起來:“啊,司泓掣,你能拿我怎么辦呢?我對你的能力一清二楚,你不敢撤掉【籠罩】,因為我會立刻從你眼前消失,可你不撤掉【籠罩】就沒辦法使用【令行服從】,哈哈哈哈哈你太好笑了,世上還有哪個覺醒者的能力互克啊!”

    在【籠罩】中,一切異能失效,就連司泓掣自己的能力也不例外。

    而小丑之所以知道這一點,多虧了他那個做過聯(lián)邦議長的便宜爹。

    霍華德眼里只看得到那些優(yōu)秀的,年少有為的,短時間內(nèi)大權在握的聯(lián)邦精英,他用他們的優(yōu)秀鞭策小丑,打壓小丑,這使得小丑對這些別人家的孩子印象深刻。

    副官怒道:“把他給我銬起來,別讓他跑了!我就不信嚴刑拷打下他不招供!”

    稀鉛礦鎖在小丑身上,他暫時失去了異能,可他根本消停不了一點,反而主動出擊,諷刺起司泓掣來。

    “嚴刑拷打,嘖嘖,不愧是你的老本行啊,審訊不出結果,打就是了,查不出真相,發(fā)泄就是了,這么多年你的鞭子一定使得很痛快吧�!�

    “你胡說什么!”副官一腳將小丑踹到在地。

    就見司泓掣拳頭緊握,眼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隱忍的顫動。

    小丑捂著腹部低喘,看到司泓掣的表情,讓他快意不已。

    他知道司泓掣想到了什么,他就是要讓司泓掣痛苦,那支刺入心臟十八年的利箭,輕而易舉,就可以讓這個人千瘡百孔。

    然而片刻,司泓掣就將情緒隱去,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凡特殊異能,都有致命的缺陷,我是,你也一樣�!�

    他撣了撣手套上沾染的灰塵,窮谷村的風沙總是很大:“抽取他的信息素,給我試驗出他異能的缺陷�!�

    小丑終于笑不出來了。

    雖然抽取的信息素僅有十分鐘的有效期,但多次抽取,也足夠試出他的異能了。

    稽查隊員們沖上來,將粗長的針頭刺入小丑的腺核,向外抽取著高濃度信息素。

    為了多抽幾管,他們甚至為他療傷,給他掛營養(yǎng)針。

    即便如此,小丑還是備受折磨,腺體嚴重勞損,鮮血從后頸一路淌到腰側。

    經(jīng)過了十一次試驗,他們終于完全掌握了小丑的異能。

    只要沒有光亮,沒有影子,他就無法完成瞬移。

    于是,司泓掣將小丑拖入一間四面封閉,完全漆黑的屋子里,由于不能存在任何光亮,所以攝像設備也被全部關閉,行動記錄儀的畫面戛然而止。

    接下來,是一份口述報告。

    “司泓掣說,他的第一個命令,說出殺害厄迪夫的兇手。答,白法老�!�

    黑眸元老緩緩閉上眼睛,聽著。

    本怖繼續(xù)道:“第二個命令,說出黑燈會所有成員的真實名字。答,夢境女巫,白法老,盧卡斯·霍華德,阿巴頓,法塔,度瑪,莉莉,Oliver。司泓掣猜測,他們成員之間涇渭分明,各司其職,只知道對方的行動代號,除了......Oliver�!�

    黑眸元老突然又睜開眼睛,緩緩瞇起。

    本怖:“第三個命令,說出黑燈會成員的聯(lián)系方式。答,通過特殊加密網(wǎng)絡聯(lián)系。由于電子產(chǎn)品有燈光,也會產(chǎn)生影子,所以沒敢輕易拿給他。”

    黑眸元老沒有說話。

    本怖看了元老一眼,繼續(xù)讀著報告:“第四個命令,畫出黑燈會成員的樣貌。”

    黑眸元老終于開口:“拿來我看�!�

    “呃......”本怖頓了頓,表情難得有些復雜,他將一沓打印出來的畫作遞了上去。

    由于畫完全是在黑暗環(huán)境中完成的,小丑又絲毫沒有繪畫天賦,以至于那幾張鬼畫符看起來都不像個人。

    顯然這個命令也沒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黑眸元老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本怖吞咽唾沫,繼續(xù)說:“第五個命令,說出黑燈會參與的全部行動......”

    將整份報告讀完,本怖合上紙張,重新遞到黑眸元老面前:“目前鄧枝已在泰達城伏法,尸骨由司泓掣差人燒毀——”

    “她的異能不錯,為什么不捉回來做‘駱駝’。”黑眸元老掃向視頻里司泓掣冷漠的臉。

    本怖回想司泓掣在電話中的話,答道:“說是為了給戰(zhàn)神公會一個交代,他們會長的兒子被鄧枝所殺�!�

    黑眸元老不置可否。

    本怖繼續(xù)道:“同時瘋小丑被連夜押送至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作為引誘黑燈會的誘餌�!�

    黑眸元老冷森森問:“怎么不是禁區(qū)?”

    本怖:“司泓掣解釋說,Oliver事件后,禁區(qū)已如龍?zhí)痘⒀�,黑燈會很可能會斷尾求生,放棄營救,但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卻能給他們虛假的希望。同時,由于Oliver被關押在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四年,這次行動,大概率也有他的參與......”

    黑眸元老聽前半段,眉頭還緊緊鎖著,直到后面,才緩慢舒展開了。

    本怖問:“您覺得司泓掣不可信?”

    黑眸元老眸色晦暗幽深,緩緩道:“要是沒有后面那點私心,我倒真該懷疑他的用心了。”

    對方連Oliver都敢冒險帶走,就絕不會放棄自己人。

    禁區(qū)里藏龍臥虎,黑燈會只要硬闖必然有來無回,將瘋小丑關在禁區(qū)是最好的選擇,司泓掣說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比禁區(qū)更能引蛇出洞的說法很牽強。

    但想用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引出Oliver的做法,卻讓黑眸元老暫時放下懷疑。

    他知道司泓掣對Oliver的執(zhí)著,能夠以公徇私,反倒讓人格外安心起來。

    “司泓掣現(xiàn)在在哪兒?”

    本怖:“還在泰達城參加戰(zhàn)神公會會長兒子的追悼會,這次能夠抓捕到黑燈會成員,多虧了戰(zhàn)神公會提供線索�!�

    黑眸元老終于又闔上眼:“知道了,叫他早點回來�!�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五日期限近在咫尺。

    蘭聞道深思熟慮之后,終于撥打了那個久未聯(lián)系的號碼。

    聽了幾聲嘟響,對面接聽起來。

    接聽的人沒有說話,顯然也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

    兩人捏著電話沉默良久,空氣安靜得落針可聞,終于還是接電話的人最先忍不了了——

    “沒事兒我掛了!”湛擎和不耐煩道。

    “有事!”蘭聞道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虛空朝湛擎和指指點點,“成天跟個悍匪似的,誰有事愿意和你商量?”

    湛擎和翻了個白眼,他相信以蘭聞道的小心眼兒一定能感知到。

    “說不說?”

    蘭聞道齜牙咧嘴,使勁抓了抓頭發(fā),終于沉了沉氣:“你他媽吃溜溜梅嗎?”

    湛擎和:“......”

    “吃不吃給個痛快,你要是忘了鬼眼組的使命,就當我——”

    “吃�!闭壳婧蜎]好氣答。

    第121章

    這夜沒人能睡得安穩(wěn),得知消息的那一刻,Oliver的水杯從手中滑了下去。

    陶瓷杯子落在地上,將柔軟的地毯染濕。

    他怔怔地望著地面,看涼水把米黃的地毯染成深色。

    久違的痛苦與恐懼席卷而來,它們仿佛蟄伏在身體里的巨獸,隨時可以將他吞沒。

    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

    哪怕已經(jīng)離開十多年了,但那些日子卻清晰地刻在他腦海里,仿佛連細枝末節(jié)的抽痛都記得起。

    因為沒有一天的痛苦是重復的,進了那個地方就會知道,連絕望都有無數(shù)種到來的方式。

    “Oliver�!狈ㄋ鳛獒t(yī)生,擔憂地望著他。

    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療養(yǎng),Oliver的身體明顯已經(jīng)好了許多,一旦他回憶起那些痛苦,可能會再次陷入抑郁的漩渦。

    Oliver被法塔喊的回神,目光顫動,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輕聲道:“沒人比我更了解那個地方,這次救援行動我要參加。”

    法塔聽得出來,Oliver在說這句話時牙齒輕輕打顫,他很畏懼那個地方。

    讓一個擁有四階能力的強悍S級恐懼,可想而知,那是個怎樣泯滅人性的地獄。

    作為醫(yī)生,他不該讓Oliver再靠近痛苦源,再回想起那里的點滴,可Oliver說的沒錯,只有他了解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的內(nèi)部結構,而盧卡斯被多關一天,就多受一天的折磨。

    法塔嘆息:“這很可能是個圈套�!�

    聯(lián)邦媒體如此鋪天蓋地的宣傳,就是為了逼黑燈會現(xiàn)身,等他們前往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就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而Oliver很可能也是他們設計中的一環(huán),他們或許已經(jīng)知道Oliver還活著,如果這次任務失敗,Oliver不會死,他會被司泓掣抓回去,再次落入那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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