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電話什么時候掛斷的我也不知道,我很希望江峰多聽一會兒,雖然他的心理素質(zhì)不至于被氣出個好歹,但只要能刺激到他一點,我就很滿意了。
江荊去廚房倒水,我掙扎著爬起來,摸到床頭手機(jī),沒有消息和電話轟炸,說明暫時沒事。
凌晨四點,大部分人都還在沉睡,我找到章珺的對話框,給她發(fā)消息:“天亮聯(lián)系一下祁修宇工作室,準(zhǔn)備公關(guān)吧。”
放下手機(jī),江荊剛好進(jìn)來。
他倒是精神很好,一副吃飽喝足的懶散模樣,看見我起來,他問:“怎么起來了?”
我重新躺回去,說:“沒事,看看時間�!�
“還早。”
江荊把水杯放在我床頭,彎下腰來,很自然地親了一下我的嘴巴。這種親昵的小動作只有我們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才會有,我看著他,眨眨眼睛,一時忘了說話。
江荊沒有察覺,順手拍拍我的屁股說:“往那邊躺躺,我換張床單�!�
“……哦�!�
“床單在哪?”
“衣柜左邊,最下層抽屜�!�
江荊換床單,我躺在床上,腰和腿酸得厲害,只能曲起膝蓋,把自己蜷縮起來。
不知不覺有了睡意,江荊換好床單,躺上床,從背后抱住我。
我喃喃:“你不困嗎?”
他搖頭:“不困。”
說話時,他像狗一樣嗅了嗅,然后低下頭,輕輕咬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皺起眉頭:“別亂動……”
公、主號|沉舟渡海樓
江荊低聲問:“所以這些天,你不找我的時候,家里沒有別人?”
我說:“沒有�!�
“以前呢?”
“一直都沒有。”
“所以……”江荊頓了頓,“我不是小三�!�
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本該是有點滑稽的,但他說得認(rèn)真,聽不出任何玩笑的意思。
我問:“你以為你是嗎?”
沉默很久,江荊點點頭:“嗯�!�
他說:“那天,我追到你家,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在樓下等了一夜,凌晨回家的時候,開車撞了家里大門,所以我爸連夜把方意揚(yáng)叫回國�!麄円詾槲倚枰睦磲t(yī)生。”
江荊的嗓音帶著微微的沙啞,語速緩慢。
“那時我真的以為,你永遠(yuǎn)不會再愛我了。后來去找你,我做好最后見你一面就離開的打算,但你又對我說,別走。……你真的很會折磨人,談蘊(yùn)�!�
說到那天,江荊苦澀地勾起唇角,笑意化作淡淡的低落和難過。
“你不愛我,也不讓我走,我能怎么辦……我用了很大的力氣說服自己接受,但是我能感覺到,留在你身邊,我的心在一點一點死掉�!�
“我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你,我嫉妒得要瘋了。”江荊從背后抱住我,抱得很緊,“不要讓我嫉妒,不要讓我做第三者,可以嗎?”
……原來那段時間,我感知到的他的平靜,是心如死灰。
我的心又酸又漲,一擰一擰的疼。我知道他不是會輕易袒露脆弱的人,一定是很難過很難過,才會允許自己對我說他的痛苦。
我轉(zhuǎn)回身,環(huán)抱住江荊。
“對不起�!�
江荊搖頭:“你還愛我就夠了�!�
他親吻我額頭,喃喃自語:“你還愛我就夠了�!�
天快亮了,我和江荊相擁著入睡。
我心里藏著別的事,始終睡不安穩(wěn),醒來時不到七點,手機(jī)上有一條章珺的消息:“明白�!�
她起得好早……
我看了眼身旁的江荊,他剛睡著不久,睡得很沉。我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下床,離開臥室,走進(jìn)廁所把門關(guān)上。
不動還好,一動渾身都疼,尤其大腿,像碎了一樣。
我用一種不太雅觀的姿勢坐在馬桶上,找到章珺的電話,撥打出去。
鈴聲只響了三秒,章珺接起電話:“談老師�!�
我問:“怎么樣了?”
“我們這邊先放了幾個煙霧彈出去,佟姐在跟對方交涉,看下一步怎么辦�!�
“消息能壓得下去么?”
章珺肯定:“能�!�
我稍稍放下心來,點點頭說:“辛苦你盯緊點,這件事過去給你放假�!�
章珺笑笑,用輕松的語氣安慰我:“放心,一定辦好�!�
掛斷電話,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手機(jī)忽然又亮起來,這一次,屏幕上顯示江峰的的名字。
他打給我我不意外,唯一有點意外的是,他能忍到現(xiàn)在。
我深呼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喂?”
“談蘊(yùn)�!苯迓曇衾涞�,“我以為你吃過一次虧,能學(xué)得聰明點,看來是我高估你了。挑釁我會有什么下場,你是真的不明白么?”
我笑笑:“江總,現(xiàn)在才打電話,是怕壞了您兒子的好事嗎?”
江峰冷聲:“不知廉恥�!�
“您說江荊?嗯……他是比以前更愛說葷話了。”
“這幾年我不動你,是看在陸家的面子,別以為我真不敢把你怎么樣�!�
“那你來吧,想怎么整我,盡管來�!�
“你……”
“發(fā)照片是嗎?發(fā),現(xiàn)在就發(fā)�!痹捯呀�(jīng)說到這里,我干脆破罐破摔,“照片不夠,我還可以給你幾段視頻。你以為我像我爸一樣好對付嗎?我告訴你,我不在乎�!�
提起我爸,我沒忍住情緒有一點激動,講話聲音也不自覺提高。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江峰說:“你就沒想過,你跟我撕破臉,這輩子還有機(jī)會進(jìn)江家的門嗎?”
“狗屁!”我站起來,壓著聲音沖手機(jī)怒吼,“誰稀罕進(jìn)你們江家的門!我有手有腳自己賺錢,你最好把江荊也趕出來,我養(yǎng)得起他!”
這句話說完,門外忽然響起噔噔噔的敲門聲,江荊在外面問:“談蘊(yùn)?”
我渾身一僵,大腦發(fā)出指令之前,身體先做出反應(yīng),蹭的掛了電話。
我不確定剛才的聲音,江荊有沒有聽見。
我的心怦怦直跳,走過去開門,江荊站在門口,微微皺著眉頭:“你在跟……”
在他問出完整的句子之前,我撲過去,用力抱住他:“江荊……”
江荊一怔,緩緩抬手,把我擁進(jìn)懷里:“怎么了?”
“沒事……你怎么起來了?”
“我在睡夢里,忽然感覺你不在了,然后就醒了。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
“在,跟章珺……”
“什么事?”
“工作上的事,沒什么�!�
江荊的語氣帶著猶疑:“一大清早,什么工作這么急?”
我說:“我的工作你知道的,不分早晚。”
他好像是信了,又好像沒信,總之沒再繼續(xù)追問。就這樣擁抱著很久,我低聲說:“江荊�!�
“嗯?”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很窮,你必須陪我過沒錢的日子……”
江荊打斷:“我愿意�!�
“……我還沒說完�!�
“我愿意�!苯G說,“我賺錢養(yǎng)你�!�
“……”
好像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我忽然想笑,雖然不知道笑什么,就是莫名其妙想笑。如果不是此刻真實的感受著江荊的體溫,我會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從他重新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一天,到現(xiàn)在,都是我渾渾噩噩做的夢。
于是我真的笑起來,笑得肩膀發(fā)顫。
“談蘊(yùn)……”江荊察覺到我不對,問,“怎么了?”
我抬起頭,想說沒事,一張口,眼淚卻先掉下來。
毫無預(yù)兆的,像晴天忽降大雨,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咬緊牙關(guān)渾身發(fā)抖,從流淚變成無聲的痛哭。
江荊慌了神:“發(fā)生什么事,為什么……”
我搖頭,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發(fā)不出聲音,只有淚水簌簌落下。江荊重新?lián)肀ё∥�,用力抱得很緊:“不哭了,沒事,沒事的,我在這里……”
……
奇怪,我明明剛才是在笑的……好像積攢多年的痛苦和委屈終于沖垮身體最后一道防線,分開這些年我沒有哭過,我以為我永遠(yuǎn)不會在江荊面前哭。
我抱緊江荊,淚水浸透他的上衣。他一遍一遍的安慰我,拍撫我的后背,可越是這樣,我越是止不住流淚。
我到底在哭什么?
一些無法抑制的沖動在我身體里瘋狂蔓延,我掙開江荊回到臥室,跪在地上,把一個巨大的紙箱從床底拖拽出來。
紙箱里是我這些年吃完的全部藥瓶,差不多有兩百多個。我把紙箱提起來,嘩啦一聲,藥瓶傾灑一地。
江荊應(yīng)該認(rèn)識這些藥。我不想再瞞他。
他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我,我抬起頭,想要對他露出笑容,努力很久,只有眼淚落下來。
“談蘊(yùn)……”
江荊走過來,不敢相信似的,半晌沒有動作。
“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答不上來。
他緩緩跪下,擁抱住我,輕得像是一用力就會把我碰碎,
“為什么寧愿生病吃藥,都不肯回頭找我?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一句話,我就會回到你身邊。”
“對不起……”
“我以為你過得很好。我什么都不知道�!苯G一點一點抱緊我,聲音微微發(fā)顫,“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恨的人�!�
我閉上眼睛,淚水漫濕臉頰,一顆一顆砸在地板上。
那些已經(jīng)過去的痛苦,原本應(yīng)該永遠(yuǎn)封存在我的身體里,直到某一天隨著漫長的年月消減,變成不小心碰到也不會再痛的疤痕。
但是江荊回來了。
他回來我才知道,原來有些事,我自己撐不過去。
第44章
44
睡一會兒吧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眼淚源源不斷,仿佛不會枯竭。只是哪怕哭到抽搐也只有無聲的流淚,無法嘶吼出聲,好像被一只手扼住了聲帶。
這樣的狀態(tài)讓我恍惚之中回到了我爸剛?cè)ナ赖哪嵌螘r間。我太過于逼迫自己“獨立”和“堅強(qiáng)”,以至于失去了哭出聲的能力。
江荊陪我坐在地上,在一地藥瓶中間,他抱著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
他沒再問什么,我也沒有說。哭過之后疲倦襲來,我呆呆望著窗外從昏暗到明亮的天,腦海中空白一片,不想思考,也不想動。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房間里的安靜。
我遲緩地看向一旁手機(jī),是章珺的電話。
大概是照片的事……
江荊問:“接嗎?”
我點點頭:“嗯�!�
他把手機(jī)拿給我,我接起電話,放在耳邊:“喂?”
“談老師……”章珺的語氣有一點奇怪。
我問:“怎么了?”
“事情好像解決了,不過,怪怪的……原本都談崩了,對方死不松口,佟姐那邊也已經(jīng)開始公關(guān),放了很多假消息出去。但是剛才,對方突然打電話說,照片不發(fā)了,談個價格賣給佟姐�!�
不發(fā)了……?
我愣住,想過各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最后會是對方主動松口。
難怪章珺一開口的語氣那么奇怪。
我啞聲問:“你和佟令儀在一起嗎?”
章珺回答:“嗯,我們正在開會。談老師,你聲音聽起來好沙啞,不舒服嗎?”
“沒事,有點感冒�!�
“哦……”章珺半信半疑,“沒關(guān)系,你休息吧,這里我盯著�!�
“真的、確定沒事了嗎?”
“看起來是這樣,我們現(xiàn)在也不敢大意,先拿到照片再說�!�
“好……有情況給我打電話�!�
我放下手機(jī),腦袋昏昏沉沉,想要思考一些事,但一團(tuán)亂麻。
江荊問:“怎么了?”
我搖搖頭,回答:“工作上的事。”
這個電話的打斷終于讓我止住了眼淚,我靠著江荊的肩膀,整個人懨懨的,提不起任何精神。
熟悉的感覺好像又回到身體。
想著又要看心理醫(yī)生、又要吃很多的藥,我抱緊江荊,一顆心被消沉的情緒占據(jù),他察覺我的低落,把我攬進(jìn)懷里,輕輕親吻我的額頭。
江荊總是不會說那些安慰人的話,比如“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或者“難過就哭出來吧,有我在”,他只會抱緊我,用擁抱和親吻告訴我他還愛我。
我有很多話想對他說,比如當(dāng)初分手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病了,我說我會回去找他是真的,后來撐不下去也是真的。再比如吃那些藥讓我變得沒有情緒,我以為我好起來了,其實只是麻木和冷淡。還比如……
還有很多。我說江荊笨嘴拙舌,我自己比他更是。
“睡一會兒吧�!苯G低聲對我說,“有電話我?guī)湍憬��!?br />
我還想逞強(qiáng),可是實在疲倦,最后只能聽話閉上眼睛,點點頭:“嗯�!�
第45章
45
等我回來
醒來時,我躺在床上,江荊不在身邊,家里只剩我一個人。
手機(jī)上有一條江荊發(fā)來的語音:
“公司有點事,我回去處理一下,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來,我陪你去醫(yī)院�!�
聽起來語氣如常,但不知道為什么,我隱約感到一些不安。
我回復(fù)江荊:“知道了。你先忙,我沒事�!�
江荊回,這次是文字:“我盡快解決�!�
我放下手機(jī),想了想,起身下床,去廚房找吃的。
睡了一覺,精神平穩(wěn)多了,甚至有了饑餓的感覺,看一眼時間,也沒睡多久,也就兩個多小時。
我找到一個凍起來的面包,把它放進(jìn)微波爐加熱,等待的時間,我回臥室拿手機(jī),給章珺打電話。
電話接通,章珺說:“喂?談老師�!�
我問:“怎么樣了?”
章珺回答:“拿到照片和視頻了,剛簽了協(xié)議,我現(xiàn)在準(zhǔn)備回工作室。”
我想了想,說:“順便來接一下我吧,我也去公司。”
“你不休息了嗎?”
“不了,我沒事。”
“哦,好,那你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鐘到�!�
章珺總是很準(zhǔn)時,說二十分鐘就二十分鐘。
我換了衣服,戴了一副欲蓋彌彰的墨鏡,遮住自己紅腫的眼睛。章珺沒多問,大概以為我是熬夜熬出了黑眼圈。
下周要開始錄之前簽的那個綜藝,這幾天工作不多,章珺特意提前把時間空開,讓我休息和準(zhǔn)備。
當(dāng)初沒想到會突然遇到這么多焦頭爛額的事,也算是歪打正著,否則我不敢想以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要怎么處理復(fù)雜龐大的工作。
下午約了制片人和導(dǎo)演見面,我要先看一看昨天發(fā)給我的臺本。到工作室,大家都在按部就班工作,我回到休息室,打開臺本,心不在焉地看了一會兒,沒忍住拿起手機(jī)點開江荊的頭像。
不知道他忙完沒有……這么久也不給我一個消息。
我猶豫著,點開語音通話,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頓三秒,按下?lián)艽颉?br />
一直到鈴聲結(jié)束,江荊都沒有接電話。
是在開會所以手機(jī)靜音么?
我沒多想,放下手機(jī)繼續(xù)看臺本�?戳艘粫䞍�,章珺進(jìn)來,說:“談老師,張導(dǎo)他們來了�!�
我合上電腦站起身:“嗯,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錄綜藝,也是第一次在節(jié)目里扮演重要角色,看得出對面的導(dǎo)演和制片對我不是很放心,許多細(xì)節(jié)都千叮嚀萬囑咐。
我有點不太能集中注意力,靠著職業(yè)素養(yǎng)逼迫自己認(rèn)真聽他們說話,幾個人開會從下午四點開到天黑,中間休息了一會兒繼續(xù)開,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九點了。
江荊一直沒回我的消息。
送走導(dǎo)演和制片人,我回到休息室,手機(jī)安安靜靜放在桌上,像壞了一樣。
那些事情發(fā)生之后,我讓章珺把我休息室和辦公室的窗簾都換成了厚厚的遮光隔音窗簾,此刻關(guān)上門,窗簾緊閉,房間里靜得沒有一絲聲響。我無端生出幾分焦躁不安,
想給江荊打電話,但上一個電話他還沒有回我。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我坐在沙發(fā)上,望著對面的墻壁發(fā)呆。
我心里清楚自己應(yīng)該找點什么事情轉(zhuǎn)移注意力,比如看臺本、比如工作,但身體好像被釘死在了沙發(fā)上,想動動不了。
就在我的焦灼快要到達(dá)頂峰的時候,忽然,房間里所有燈和電器同時熄滅,一瞬間伸手不見五指,整個房間陷入濃稠的墨汁一般的黑暗。
我的心噌一下提到嗓子眼,撲通撲通的心跳在黑暗中震耳欲聾,隨后我慢慢反應(yīng)過來,好像是停電了。
工作室搬來這么久,這是第一次遇到停電。
門外有隱約的說話聲響起,隔著一道門,聽起來模糊而嘈雜,我扶著沙發(fā)站起身,忽然噔噔噔幾聲敲門,章珺在門外問:“談老師,你在里面嗎?”
我回答:“我在�!�
“停電了,好像是總閘那邊出了問題,我叫人去看看,你別擔(dān)心�!�
“嗯,知道了�!�
章珺跑遠(yuǎn)了,我的一顆心落回胸腔,正要重新坐回去,一抬頭,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墻壁上有一個閃爍著的微弱的紅點。
很奇怪,那個方向,應(yīng)該沒有電器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