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彭越抽刀后,用刀尖輕輕滑過她臉頰,之南渾身抖如篩糠,拼命落淚,再不敢出聲。
“你想怎樣?”
“林小姐,這張小臉要不要就看你怎么選了�!�
彭越看她這副慫樣也覺得她這點伎倆應付男人還行。送自己進監(jiān)獄怕是絕無可能。
不過就是和她母親一樣會點勾引男人的手段。
他三兩句將之南如今生死兩難的處境交待了清楚,讓她給陸一淮打電話。
“陸一淮不在國內(nèi),他——”
彭越刀刃往下,橫在之南脖頸,她頓時抽了口氣。
“我再說一遍給他打電話!拿不到錢今兒你就跟我一起死�!�
他笑了出聲,“能拉林小姐上路,我彭某也不虧�!�
電話最后打給了溫時凱。
那邊持續(xù)沒接后彭越臉上兇光乍現(xiàn),兇狠道:“你他媽不會在耍我吧。”
他手上用力,薄薄的刀刃割破了之南脖上的皮,她渾身打寒噤。
看到他眼中窮途畢現(xiàn)的狠厲,她忍了下來,選擇不硬斗硬。
之南最終說了個名字。
江廷。
——
下午六點過,會議室門一開,光業(yè)的一眾高管如釋重負。
這么多年,江廷在公事上的淡漠冷清他們早習以為常,他在小事上也一貫睜只眼閉只眼,眾人漸漸習慣這種狀態(tài)。
可連日來他一反常態(tài),在某些事上的作風令他們后背發(fā)涼,如同老鼠見了貓。
開完會后,江廷走到辦公桌后坐下,松領(lǐng)帶的動作隨著目光落在電腦旁的相冊隨之一頓。
看著看著,神色變得澀然。
王迅在外面敲門,他迅速整理了下表情。
“進�!�
“江總,匯豐銀行那邊反應你購買的那筆海外基金已經(jīng)落實�!彼M來說,“次日生效,全部用于抵付林小姐在國外相關(guān)的學雜費。”
“因涉及到您名下的光業(yè)股權(quán)變動,銀行經(jīng)理將于明日來向您做最后一次確認�!�
這筆教育基金于大半年前購買,因林之南出國而變動生效日和給付方式。
王迅借機看了眼江廷。江總做的這些林小姐怕是毫不知情。
江廷“嗯”了聲,還沒說話手機便響了。
江廷不常喜形于色。
可王迅看著他眉眼瞬間松快,也大概猜到了是誰。
然而那抹喜色還未蔓延到嘴角,便蕩然無存。
偌大辦公室,靜謐無聲。
黑色電腦屏幕隱隱約約勾勒出男人那張輪廓鋒利的臉。
王迅只看著他盯著窗外某處,一分鐘之久,才說了句:“可以�!�
“但我要確保她安全,”江廷道,“你敢碰她一根頭發(fā)絲,天涯海角我也能將你揪出來�!�
“我說到做到!”
他的聲音平淡無波,聽在王迅耳里后背隨之涼了大片。
王迅直覺不妙,就見江廷從筆筒里抽出支鋼筆,簌簌而過,同時抬眼看他,目光入局。
王迅立即上前,半小時力透紙背寫著:半小時內(nèi)準備三百萬美金和一百萬人命幣,送到淮陽路公交總站64路公交車前車輪下,車牌號為京Q
T71A8。
鋼筆扔入筆筒,江廷不待他反應,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白紙后面的內(nèi)容一一呈現(xiàn)在王迅眼前——
聯(lián)系公安部的人查監(jiān)控,京都周圍的山不多,查各個山腳的監(jiān)控,查到立馬給我發(fā)信息。
二四八,我來晚了“沒想到堂堂光業(yè)集團的江總還是個大情種�!�
“哪里,”江廷開著車在路上疾馳,說,“你要那么多錢,也不告訴我具體的地方,總得讓我聽聽她的聲音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找個人來糊弄我�!�
彭越想用這個電話拖住他,江廷又何嘗不是。
王迅那邊還沒發(fā)來具體地方,他不能讓她一個人陷在未知的恐懼里。
他沉聲叫著之南的名字。
“林之南�!�
被刀抵脖頸,膠布封唇。之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顫顫巍巍的呼吸被聽筒傳了過去,江廷悉數(shù)聽過耳里。
方向盤也隨之握緊了。
“林之南,我是個睚眥必較的人,上回船上你欠我人情的事總不能就這么算了吧�!�
他的嗓音平定,冷靜,“你得好好的,等我去找你算賬。”
“聽清楚了嗎?”
之南一時竟分不清楚他是否在威脅還是安撫,男人低沉的聲音仿佛手掌撫摸過背脊的聲音,那股溫熱傳到鼻尖她眼眶也跟著澀了。
信息框跳出來,江廷看了眼。
【王迅】:下午西唐山附近有林小姐的蹤影。
大手迅速將方向盤一轉(zhuǎn),江廷:“錢已送達,你們在哪?”
“江總我傻嗎?告訴你我還能活。”彭越說,“放心,拿到錢我自己會放人,帶著個女人跑路于我只是累贅。”
之南看他氣勢囂張的交涉,臉上驚恐而害怕。
手心卻握有一片薄薄的道刃,她悄無聲息地割過繩子,一下一下,聲音盡數(shù)吞沒在風里。
從上次那場意外后,之南就在牛仔褲后包里藏了塊巴掌大的刀片。
很多微型利器能在關(guān)鍵時候救人一命,這是陸一淮告訴她的道理。
綁結(jié)的繩子被她割得只剩下半絲,一扯就斷。
她屏氣凝神,耳聽八方,彭越掐斷電話關(guān)機后,扭頭看她。
之南一顆心扯到嗓子眼,以為他發(fā)現(xiàn)了。
彭越勾唇冷笑:“林之南你夠有本事,勾搭上陸堅的長孫不說,還能讓光業(yè)集團的老總對你念念不忘�!�
他說,“以后只怕前路一片坦途�!�
之南不理他的冷嘲熱諷。
彭越卻愈發(fā)覺得心頭堵著氣不順,他能從浙東混到京都眼看也是飛黃騰達,哪想被人舉報一朝入獄成了囚犯。
之后就算千辛萬苦逃出國,過的也是東躲西藏的日子。
反而是這個處處不如他的女人,最后過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憑什么?
心思不正的男人嫉妒起來遠比女人可怕。
那頭一給他發(fā)消息說錢已拿到,彭越便牽起另一頭繩子綁在樹根上,說:“林小姐,此次一別怕是無緣相見�!�
“說來也巧,前段時間浙東有個得艾滋的老朋友將不久人世,我抽空回去看了看他,臨走前人還感謝我呢�!�
他直勾勾地看她,笑說“艾滋弄得他家破人亡早沒了女人,他感謝我那些年給他介紹了個好去處,讓他嘗到了久違的魚水之歡。”
“他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女人的腰肢又細又軟,渾身跟雪白一樣,若不是女人劃破臉頰的那道疤,他哪能嘗到這種人間角色�!�
之南腦袋轟然一炸,猛地看他。
是他!竟然是他!
有種刺骨的恨和痛從腳底往上浮,充斥五臟六腑,之南目滋欲裂,恨不得下一秒就撲上去咬死他。
她眼中驟然碎裂的脆弱終于讓彭越覺得痛快了些:“不過你母親后來不得了肺癌嗎?”
“也就是說這得不得艾滋都不打緊,反正是要死的人�!�
之南說不出話,喉嚨里發(fā)出的盡是小獸嗚咽的哀鳴。
如果不是她,林瑤不會得艾滋。
她不會變得人人唾罵自暴自棄,她不會終日抽煙渾渾噩噩。
她根本不會得什么肺癌。
“林小姐,以后回鄉(xiāng)掃墓的時候記得幫彭某問候你母親�!迸碓轿⑽⒁恍�,“我們這下就作永別吧�!�
他轉(zhuǎn)身往出租車方向走。
然而幾步之后,后頸傳來一陣劇痛,呼吸都被扼住大半。
彭越艱難轉(zhuǎn)身,之南恨入骨髓的臉就在眼前,動脈捅偏了一瞬她就用力往里插,狠絕的淚水一顆顆砸在他脖頸,她眼里盡是血絲,歇斯底里。
脖頸嘴唇已血紅一片,彭越徒勞地張著嘴卻呼吸不到任何空氣,她
扳她的手,萬沒想到自己會栽在這個小丫頭片子的手里。
風聲嗚咽樹葉涌動仿佛老天哭泣,之南嘶聲說。
“我不可能幫你傳達,你下去親自找她賠罪吧。”
之南慢慢放開他后退,她沒想趕盡殺絕,就等著他斷氣。
正當防衛(wèi)和防衛(wèi)過當,于警察來鑒別有時候就是那么微小的差距。
綁架在前,她是正當防衛(wèi)。
眼看人要離開,跪在地上只剩半口氣的彭越奮力反撲。眼神滋裂出同歸于心的癲狂,拉她一起下懸崖。
之南側(cè)頭躲過,袖口卻被一陣力道扯著往后墜。
生死存亡之際,一輛車子以超180時速猛地從后面開來,將彭越飛撞出懸崖。
眼前天旋地轉(zhuǎn),黑色車子跟著墜入的虛影在之南眼前劃過。她摔倒在地上,來不及反應便聽“轟隆”幾聲巨響。
山底炸開一片火光。
她的心也仿佛被那片山火燒蝕,驟然碎裂,墜入深淵。
車里是誰?!
之南狼狽爬到山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狂風大作將她沾滿淚水的臉刮得蒼白而可憐。
彭越還沒告訴江廷他在哪,連勝在醫(yī)院。
唯一的可能是.....
之南腦袋空了一秒,抱有僥幸的心在看不到底的山腳面前驟然踩得稀碎,成了渣渣。她幾乎是立即爬起來往山下跑,手腳并用,渾渾噩噩。
怎么可能呢?
他昨天還在和她聊波士頓的生活,哈佛有他最愛的圖書館,他習慣在每個黃昏背包獨自走在街道,櫥窗里飄出來的烤面包香氣格外誘人。
他不喜歡面包這玩意,但卻喜歡它代表的意義。
溫暖,知足。
那時的溫時凱,眼里是欲言又止的。他是對自己的不確定。
他不知道于她而言他有多重要,疑惑是根本不重要。
和那雙眼睛對視,她一顆心磋圓揉貶,全塞進了內(nèi)疚里。
答應他的,之南幾乎沒有做到過。
是她自私將他拉進自己糟糕透頂?shù)纳罾锩妫瑓s沒有給與過任何回應。
怎么可能是他?!
......
之南嘴里發(fā)出絕望的聲音,跑到山腳已經(jīng)有人去營救,那刻血紅緊縮的心瞬間灰敗,她跟著人群上前,步伐跟孤魂一樣。
突然一陣力道自身后將她擁入懷里,再熟悉不過的木質(zhì)香伴隨著入骨嗓音將她支離破碎的靈魂拼接起來。
“南南!”
她瞬間怔住,回頭,溫時凱將她擁得更緊,連著小腦袋也深深按進他胸膛。
來之前的分秒殊死的煎熬在這刻塵埃落定,他閉上了眼。
“對不起我來晚了�!�
之南魔怔般的檢查他后背前胸,連著腦袋頭發(fā)每一處都無一例外,只見凌亂不見傷痕。
身后是雜亂無章的警車和消防車。
他沒事?
那車子里的是誰?
“讓一讓,后面這人還活著!”
之南立即回頭,由著溫時凱握住她肩膀?qū)⑺吷蠋�,救援的人抬著擔架出來,前面那人用白布擋掩著隱隱可以聞見一股燒焦味,后面那人在搖搖晃晃中被人群遮擋,只有只手臂從擔架上掉落,傷痕累累。
單看腕上的黑色表盤之南便認出了他是誰!
她起初沒反應,木然著麻愣著,像是經(jīng)歷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整個腦子運轉(zhuǎn)不過來一樣。
直到擔架晃晃悠悠到她跟前,他雙眸緊閉,額頭到胸膛到處是血,平時本該西裝革履的嚴謹睿智此刻蕩然無存。
就像個沒有生氣的死人。
之南腿一軟,滑墜的身子被溫時凱接住,大手瞬間捂住了她的眼。
可剛才那一秒,她什么都看見了。
“是江廷?”
她仰頭,發(fā)出的聲音粗噶而困惑,像是不理解這個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
“應該不是吧?”
她執(zhí)著地想要別人一個否定答案,唇顫抖著要說更多的時候,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他不會有事�!�
溫時凱不忍她這樣,救護車一走,他直接開車跟了上去。
........
凌晨兩點多,空蕩蕩的手術(shù)室外卻沒有幾個人真正在等,江家人和江廷不親,出這種事怕是根本不清楚。
溫時凱看著之南木然坐在倚凳上,腦袋垂下,脖子上的傷已經(jīng)處理,那塊白紗布襯得她愈加蒼白。
手術(shù)進行了多久她便維持了這個姿勢多久。
像是個躲在角落里備受自責的鴕鳥。
她或許在愛情方面啟蒙稍微晚了些,但情感饋贈絕不比任何一個人少,若是江廷出了事,她怕是永遠過不去這個坎。
溫時凱剛將外套搭在她肩膀上,就有幾個警察上前。
他起身將人引到旁邊走廊,同時協(xié)商其他的調(diào)查時間。
之南聲音虛浮得跟個鬼一樣,仰頭問王迅,“他...怎么會知道我在哪?”
她記得彭越并沒有告訴他。
“不清楚,江總只讓我查京都所有山周圍的監(jiān)控�!�
王迅說,“或許他從電話里聽出了什么�!�
將江廷害成這個樣子,王迅對林之南沒有埋怨是假的,可看到她臉色灰敗的坐在那,他又沒法說出什么重話。
之南只輕輕地“嗯”了聲。
她知道他一向警敏,之前沒讓他放下戒心那會,她就百般藏著小尾巴,生怕他察覺出了什么。
醫(yī)院有空調(diào),半夜更是侵入骨髓的冷,哪怕溫時凱披了個外套在她身上,之南還是覺得心底打顫。
她腦海里仍是江廷剛被抬出來那會。
有一瞬間,她甚至想過,要是江廷就這樣死了該怎么辦?
被一個騙子連累,騙錢偏心,最終毫無價值的離開。
若是沒有她,他的人生該是一帆風順的吧。
就是因為有林之南這個人的出現(xiàn),命運像是給他開了個低俗又無趣的玩笑。
她一次次地利用他。
用完就走。
甚至在他阻礙她人生后,用他心底的傷去戳刺他。
她算什么啊?
“林小姐,這件事本不該由我說,但你之后也早晚會知道。”
王迅忍不住說,“江總這人行事作風和嘴上說的是兩個樣,他從沒想過要阻礙你什么。”
“他旗下?lián)碛泄鈽I(yè)集團股份的31%,被她用于購買匯豐銀行的海外基金,因為你的留學問題后來轉(zhuǎn)到海外。”
半宿沒睡,之南在麻木的視線中聽到他說。
“相關(guān)的受益人只有你�!�
之南睫毛動了動。
她低著頭,王迅看不到她的表情,過了會才看到少女瘦弱的肩膀輕輕在抖。
二四九,如果我當時挽回江廷醒來時天光大亮,是上午。
醫(yī)生是俗人,檢查完之后給旁邊的人作了各項交待,再回頭數(shù)落江廷,說他這次只是僥幸,但凡離爆炸源近一點,這條命也得殘一半。
現(xiàn)在就靜靜養(yǎng)著吧。
江廷聽著,時不時應兩句,等人一走他就看向沙發(fā),那抹嬌小的聲音正坐在那,試探地看著他,卻因為自己才是始作俑者連上前都不敢。
他給了王迅一個眼神,后者出門時將門帶上了。
病房里一下子就空了,他平躺,她站著,彼此相望。
之南最受不的就是他清黑的眼瞳,此刻就像照妖鏡一樣襯得她跟個黑心的白骨精。
江廷:“有沒有哪里受傷?”
之南:“要不要喝點水?”
兩道詢問同時響起,之南愣了,搖頭:“沒有,沒受傷�!�
他都這樣了,還問她。
之南:“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唐山?”
“聽筒里風極大。”胸口有傷,江廷簡短道,“城市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有這種風。”
他看到她下巴上的淤青,“他把你怎么——”
“你為什么要開車沖下去?”之南問,“那下面是山崖,就算摔下去也得半死殘傷,更何況車上還有汽油�!�
“你是不要命嗎?”
四目相對,房間驟然安靜了。
江廷的視線落下她微紅的鼻頭。
之南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去責怪,她救了他,她感謝還來不及。
可車子在山林爆炸那幕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每每想及便嘴唇發(fā)抖。
江廷胸口又疼了。
車子下墜,最接近死亡的那刻他眼前劃過的就是這一張臉。
他很惜命,但有那么一刻腦海竟閃過卑劣的念頭——
若他就這樣死了,她至少會永遠記住他。
可江廷忘了她才不到二十,在這種年紀背負生命的沉重,怕是這輩子都不得安寧。
“當時情況緊急,我沒有時間去想那么多�!彼诺吐曇簦托慕忉�,“我沒想死,車子墜到山谷時我有跳車,只是距離太近,被爆炸波及了�!�
短短一句沒想那么多,之南眼睛要酸出淚來。
江廷自嘲:“只是我如今這樣,沒辦法下午去機場送你了�!笨�%裙二Ⅲ_棱}餾久二Ⅲ[久[餾;
之南搖頭,心里好不是滋味。
遠遠看著他嘴角干得快起皮,怕他口渴她去接了杯溫水,插上習慣喂他喝,再用棉簽擦拭他的嘴唇。
他們之間好久沒有這么親昵過,江廷心臟不由自主地砰砰兩下。
“我和你道歉。”
之南手都在抖,哽咽間像有淚要落下來,她生生給忍了下去。
她一一說著過去。
別墅故意揭他過去傷疤。
用一個個的謊言將他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達成目的再安然抽身,她真的是壞透了。
“要是沒有我,你生活該是一帆風順的,和欺瞞虛偽這種東西永不交軌�!�
她說,“江廷,對不起啊�!�
過去的她像個吸血蟲一樣只知道索取和欺瞞,可隨著車子墜入山崖那刻。
掩藏的內(nèi)疚在此刻鋪天蓋地涌來。
淚珠砸落在棉簽上,之南趕忙用手擦了。
窗外的陽光映入男人眼底,他看了她好久,看她還未到風華之盛的眉眼,她無時無刻不在的心機和點到即止的底線和良心。
“南南,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他扯了扯唇,“我也不是什么圣人,知道真相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怨你,想把你捉回來問清楚,甚至失控那刻想剖開你這個人看看到底有沒有心�!�
之南看著他不說話。
江廷眼神微動,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可是怎么辦?我也同樣愛你。
那些無數(shù)個俯瞰萬家燈火,像是把孤獨的滋味種到骨髓里時,江廷才知道這個女人是老天給的劫,更是恩賜。
沒有她,他后半輩子也就這樣。
在商場的水銀池里浮沉,然后全身潰爛走到終老。
他心早在多年前就老了,沒有她,江廷就是枯朽槁木。
“不用去想虧不虧欠這回事,就像你說的,陪睡一場你還欠我什么?那時候硬氣的林之南去哪了?”
自己說過的話被他這時候說出來,之南竟覺無地自容。
“要說遺憾的話倒是有。”江廷忽然笑了。
不是釋然笑,是回憶起那段過往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從清黑的眼瞳里漫出來,慢慢到嘴角。
帶著絲不為人道的苦澀。
“如果分手那晚我選擇的不是放狠話,是耐心和彌補,挽回或者堅持,跟深層次的去認識你�!�
他“不管哪一樣,如今是不是就沒陸一淮什么事?”
之南因為他這番話心底澀得一踏糊涂。
不管怎樣,都是她騙他。
“回去吧�!彼麄�(cè)頭,瞧出她一夜沒睡,“不是下午的機票?東西收完了?”
之南:“你這里需要人,我再待一會�!�
江廷:“沒有待一會這種說法,除非你打算永遠在我身邊陪我?”
之南說不出話。
“沒這種想法就快走,,不然我脾氣上來了以工傷要挾耍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極輕地扯了下唇,“這里有其他人照顧,而且我也累了想睡一會。”
“走吧。”
“要是你有哪里不舒服——”
之南還想再堅持。
話沒說完,門突然被推開,姚峰孟亦爻等人起初還不信,待看到這人不死不活躺床上,都開始陰陽怪氣的夸贊。
說他比鋼鐵俠還勇,連懸崖都敢沖,一路火花帶閃電,夠勇的啊。
江廷現(xiàn)在說住重話都覺得胸口疼,只能躺平任嘲。
她讓王迅送之南回去,和眾人打了個招呼之后,之南和江廷告別,離開了。
麻省理工報道在即,她想著辦完交換手續(xù)后周末就買機票回北京。
姚峰他們只顧諷刺嘲笑,沒人看到門緩緩關(guān)閉那瞬,男人盯著那抹越來越窄的背影,久久沒有挪開。
——
出來后溫時凱等在外面,另有幾個警察。
之南知道這關(guān)早晚得過,她這輩子也膽小了很多回,就彭越這次她毫不后悔。
幾位警員先以受害者的角度安慰她,說他們這邊有專門的心理醫(yī)生,需要的話可以安排。
之南搖頭。
問話的重點不過是彭越后頸那一刀,雖然燒焦嚴重,但傷痕掩蓋不了。
不過是想從他口里聽聽當時的過程。
“我后包里正好有刀片,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割開繩子,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了就用手掐我脖子,要置我于死地�!�
之南臉色蒼白,“我呼吸不了,情急之下就用刀反抗.....”
正當防衛(wèi)和防衛(wèi)過當早在她去政法大學旁聽時就弄得一清二楚。
彭越先是綁架她,脖子上的傷痕也一清二楚,不管是從證據(jù)還是法律都找不到半分疑點。
溫時凱在旁邊等待,沒有打擾,除了少女心有余悸的那一下他用力地握了她的手,其余皆耐心聽著。
警察離開后,溫時凱也帶著之南回了別墅。
短時間經(jīng)歷太多,之南整個人顯得跟只烏龜一樣慢吞吞的。
“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該收拾東西,得早點出發(fā)吧?”
門一關(guān),溫時凱說:“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
他示意她看陽臺上的兩個行李箱。
之南:“什么時候收拾的?”
“昨晚。”
她昨晚在醫(yī)院魂不守舍,溫時凱趁著江廷出手術(shù)室她去照顧那回,他自己回來收拾東西。
“哦....”
玄關(guān)處的光線沒那么亮,襯得身高卓越的男人壓迫感有些重,特別是他不笑的時候。
之南有心想要解釋什么,人已經(jīng)被抱著往臥室走,放在了床上。
“干嘛?”
“睡覺。”溫時凱也躺了上去,空調(diào)一開,薄薄的被子將兩人一蓋。
他將懵怔的她摟入懷里,“不累?昨晚整晚都沒睡。時間還早,我設(shè)了鬧鐘,先睡一會。”
之南埋在她脖頸,要仰頭看他,被手掌輕輕按了回去。
“閉眼。”
溫時凱有很多話想問她,但知道不是現(xiàn)在。
科學有理可尋,人睡眠不夠容易焦躁發(fā)脾氣,他不想在這個崩得只剩半根弦的時候,不知道說出那句話傷了她。
之南不喜歡熊抱,可此時此刻竟覺得分外安心,后背被他雙手緊貼,她埋在他懷里。
聞著昨晚生死一線時將她撈了一把的氣息,她很快閉上了眼睛。
漸漸,兩聲綿長的呼吸在臥室里悄悄靜靜。
之南再次醒來的時候眼皮很重,但因為心頭有事又睡不了多久,鬧鐘沒響。
她微微仰頭,發(fā)現(xiàn)溫時凱早醒了,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兩雙眼睛對望,溫時凱不覺尷尬,用手勾挑她鬢邊的發(fā)絲別在耳后。
“為什么不告訴我?”
之南不說話。
“當初我們是怎么說的,以后任何事都不許有隱瞞�!彼f,“彭越這件事為什么當初連提都不和我提一句?”
要不是梁澤昨晚那個電話,他甚至都不知道有彭越這個人存在。
她被人帶走了,他連半分頭緒都沒有。
他眉頭都蹙了,之南說。
“你不要生氣嘛。”
溫時凱:“我沒生氣。”
“還沒有...”
之南戳他微平的嘴角,“你嘴角都快耷拉下來了�!�
這人是個暗戳戳發(fā)脾氣的性子,之南在上次來別墅找他就見識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