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衡書看出她的慌亂,反而笑得眉眼彎彎:“小識,難道你覺得太幼稚了嗎?你要是覺得太幼稚,我讓俞蕪再幫你布置�!�
時魚急忙說:“沒有沒有,現在就挺好的,不用麻煩了�!�
沈衡書笑而不語。
下午,她趴在陽臺的桌子上闔眼休息。陽光落在臉上的溫度太過舒適,漸漸地,她就真睡過去了。
等醒來時,她的臉頰已經被帶有花紋的桌布壓出了印子,脖頸也睡得有些酸痛,她迷蒙地抬頭,卻發(fā)現沈衡書正坐在她身旁看書。
沈衡書像是油畫里的精心描繪的模特,黑色的頭發(fā)微微卷曲,眉眼低垂,恬靜而溫柔,夕陽的光暈映得整張面龐都泛著紅。
見時魚醒來,沈衡書合上書,看著她柔柔地問道:“小識,你是不是經常做噩夢?”
時魚表情微僵。
沈衡書看出她有難言之處,嘆了口氣:“這兩天天氣涼,昨天晚上我給你添被子的時候,看你睡得很難受,頭上全是冷汗�!�
“小識,你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一個人流浪的,你不說,我也不會問。但我想告訴你,在這里,你是安全的,沒有人知曉你之前的身份,你完全可以放松下來�!�
時魚沉默望著不遠處那一片薰衣草花田,突然說:“……我只是覺得沒有歸屬感。”
沈衡書微微一愣。
她低下頭,聲音很輕:“我從來不屬于這里,所以我很恐懼。我害怕那種隨時會出現在我身邊的……怪物。他們控制我的身體、我的精神,即便我離開了,還是覺得他們像影子一樣,無處不在,陰魂不散。我總是擔心,哪一天,我會被突然捉回去,再也看不見太陽�!�
時魚描述得像一個黑暗的童話故事,沈衡書卻聽得眉頭蹙起,語氣微冷:“之前有人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更可怕一些吧�!彼f,“他們會用甜言蜜語掩飾他們的本質,一邊說愛我,一邊讓我感到痛苦。就好像,他們寧愿讓我拿著刀殺了他們,也不愿意松開我拿刀的手……除了同歸于盡,沒有別的下場�!�
“但你已經好好地待在這里了�!鄙蚝鈺醋∷氖�,“一切都過去了。小識,如果你不擺脫過去的陰影,又該怎么迎接新的生活?”
時魚迎上她溫和卻明亮的眼睛,心神一顫。
“沒有歸屬感,就制造歸屬感�!彼Φ�,“明天,你就代替我去鎮(zhèn)上買菜,試著參與到這里,怎么樣?”
-
第一天,時魚做得一塌糊涂。
她連這個星球蔬菜的品種都分不清楚。盡管已經提前查過資料,可當她看見攤位上各種葉子相似、顏色相近,模樣大差不差、價格卻各不相同的蔬菜時,她還是暈了頭。
她看得眼花繚亂,硬著頭皮去問賣蔬菜的老板,老板忙著張羅生意,忙得席不暇暖,一聽她的問題,眼里盡是難以置信。
“姑娘,你不是這里的吧?”
在這里,這些基礎知識連幾歲的小朋友都知道。
被周圍人含笑的眼神包圍,時魚臉紅到了耳朵尖,提著籃子慌不擇路地離開,最后只買了幾樣確定的蔬菜,垂頭喪氣地回到家。
到了晚上,俞蕪看著冰箱里寥寥幾樣的蔬菜發(fā)了愁,但他還是竭盡所能,做了頓豐盛的晚餐,連黑貓碗里也放了燉好的肉。
餐桌上,時魚低著頭,小聲地主動承認錯誤。對面的沈衡書眨了眨眼:“小識,就算是最基礎的事情,也是要慢慢學的,你為什么沒想到先問我呢?”
當天晚上,時魚聽著沈衡書的囑咐,記了幾頁的筆記。第二天,她拿著筆記上街買日用品,東西是買齊了,卻被無良商家坑了不少錢。
她看著明顯余額不足的卡,心虛地從自己卡上劃錢彌補,但還是被沈衡書一眼發(fā)現了�?粗ㄉ媳戎岸嗔艘槐兜腻X,她哭笑不得:“小識,你是不是不太會還價啊?”
每一天,時魚都在學習新的東西。
要買的蔬菜是什么樣子、該怎么區(qū)分,門前那片薰衣草要怎么照料,日用品怎么買才更便宜,這個星球又有什么歡慶的節(jié)日……不是什么高深的知識,甚至充滿忍俊不禁的笑料。
但她的迷茫慢慢被這些日常瑣事填充得滿滿當當。
她的夢里不再只是黑暗,一些新奇的、明亮的色彩漸漸暈染開,偶爾,她還會被噩夢驚醒,但睜開眼,她會看見頭頂隱隱發(fā)光的星星燈,側過身,身旁還有在呼呼大睡的黑貓。
她的恐懼與不安被這些柔軟的愛平復。
這是時魚第一次感覺到。
來到這個世界后,她在好好地活著。
第169章
166
“讓她進來吧�!�
時魚想過這樣平靜的日子會有被打破的一天,但她沒想到來得這么快……快到她想要怨毒地咒罵命運反復無常,卻無力推阻,只能麻木地站在原地,等待命運降臨。
這天清晨,她裹上圍巾,帶著那本被翻了無數次的筆記,信心滿滿奔赴攤位,挑選今天要買的蔬菜。
攤位上,不少老板已經眼熟了她,在她的糾纏勸說下,一邊抱怨,一邊給她打折。
寒風中,黑貓穿著沈衡書專門為它縫的毛絨外套,晃晃悠悠地跟在時魚屁股后面。
但它時不時會被地上偷吃蔬菜的鳥吸引,睜著圓溜溜的眼,壞心思地撲上去。等把鳥嚇得嘰嘰喳喳飛走,它卻滿足地舔著爪子。
一陣忙碌下來,時魚收獲頗豐,為了獎勵自己,她還破例去甜品店買了個小蛋糕。
回家的路上,黑貓亦步亦趨跟著她,沖著她手里的蛋糕嗷嗷叫,垂涎欲滴的眼神看得她直想笑,無奈承諾回去就給它分一塊。
時魚的腳步停在離家一百米的地方。
她怔怔地看著守在家門口那一排面無表情的Alpha侍衛(wèi),如墜冰窟,雙腿像是生生扎根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身后的黑貓警惕地弓起背,渾身的皮毛都炸起來了。
“小乖,你先走�!�
她用顫抖的聲音,讓它離開。而門口的守衛(wèi)已經注意到她的到來,正朝她的方向走來。
黑貓不甘地看了她一眼,還是聽從她的命令,迅速地跑進薰衣草叢里,隱匿了身影。
侍衛(wèi)快步走到她面前,以生疏的口吻詢問:“您是俞識小姐嗎?請您放心跟我們走,俞先生和沈女士都在屋里等著您�!�
時魚的大腦已經完全空白一片,跌跌撞撞跟上侍衛(wèi)的步伐。她親眼看著侍衛(wèi)叩響房門,說明來意,片刻后,屋里傳來一道平靜的、讓她遍體生寒的聲音。
“讓她進來吧�!�
-
踏進客廳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紀朔。
Alpha穿著得體的聯(lián)邦制服坐在沙發(fā)上,銳利而冷漠的眉眼變得更加沉穩(wěn),也更難測。他的模樣與之前沒什么差別,眼眸深邃,骨相優(yōu)越,不需要任何表情就無可否認的俊郎。
聽到動靜,紀朔皺了皺眉,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看向她。
他的目光夾雜著審視,不帶任何感情,甚至平添幾分壓迫的漠然。
——就好像,他最初見她的樣子。
時魚驟然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坐在一旁的沈衡書率先走到她身旁,親昵地拍了拍落在她圍巾上的樹葉,嗔怪道:“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她抬起手里的蛋糕,抿了抿唇:“買完菜之后,我還去買蛋糕了……”
“沈女士�!�
Alpha冷漠的聲音打斷了這溫馨的一幕,一瞬間,屋子里什么聲音都消失了,時魚甚至聽得到自己砰砰作響的心跳聲,喉嚨一陣發(fā)澀。
他盯著時魚平平無奇的臉,淡淡道。
“作為你的上司,我不記得你和俞先生還有個這么大的女兒。”
聽到這番話,俞蕪坦然出聲:“紀先生,俞識是我的遠房表妹,因為父母去世才搬到我這里。這段時間,衡書沒什么任務,難得清閑,我就讓她留在衡書身邊,陪她一起生活……對于我們,您應該是信任的吧。”
紀朔看那有棕色短發(fā)的女孩兒有些害怕地躲在沈衡書身后,又偷偷探出頭,眼尾上揚的眼睛往他身上撇,好奇又膽怯。
她的眼神里有幾分常見的羞怯。
而這種眼神他經常在偷窺他的Omega身上看見,他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紀朔閉了閉眼,緩解疲憊的精神。
他一定是太累了,才會看誰都像時魚。
“維倫星球上殘留的星盜勢力已經清剿得差不多了,這也多虧俞先生的幫忙�!�
調整好情緒后,Alpha推了推桌子上的資料:“不過還有一支僥幸逃脫的隊伍逃亡在外,且他們已經發(fā)現了俞先生的臥底身份。以他們的報復心,不出意外的話,這幾天就會查到你們的住處,前來報復�!�
關乎到家人的安全,俞蕪表情一肅:“紀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紀朔簡單直白地說出來意:“這里已經不安全了,你們要轉移到我的委員館里,暫時居住一段時間。只有在那里,你們才能得到最好的安全保障。而且,我還需要俞先生協(xié)助我查找他們的蹤跡�!�
聽完Alpha的要求,時魚的心臟幾乎停了一拍。
自古福禍相依。
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給她帶來幸福的地方,有一天會將她推到離危險咫尺之遙的懸崖邊緣。而她無法拒絕,只能心驚膽戰(zhàn)地走上斷橋。
沈衡書思忖片刻,笑著應聲:“那就麻煩紀先生收留我們一段時間了。不過,我能問問這件事大概什么時候能結束嗎?我和俞蕪已經向聯(lián)邦總部遞交了退役申請,日后只想過安穩(wěn)的日子,不想再擔驚受怕了�!�
“不會超過一周。這件事了結之后,我也要去尋找我的妻子……”他垂下眼睫,輕輕地說,“她失蹤快一個月了,我卻還沒找到有關她的任何線索……她一定覺得我太無能。”
藏在沈衡書背后的時魚僵硬地低下頭,遏制住自己想要顫抖的欲望。
沈衡書則是有些不忍地皺起眉:“那位時小姐嗎?我也聽說了她的消息。紀先生,請你別氣餒,我相信她現在一定平安無事�!�
“謝謝你的祝福。”
Alpha不再多說什么,起身離開。
走過那女孩兒身旁時,紀朔最后瞥了一眼,見她還是小心地拽著沈衡書的手臂,躲到她身后,偷偷看他,他這才頭也不回地離開。
從進入這件屋子開始,那種沒由來的焦躁心情就反復地影響著他的精神,坐在沙發(fā)上的閉眼休息時候,他頭疼欲裂,心口發(fā)澀。
冥冥中,他有一種不甚清晰的、強烈的預感。他甚至說不清這預感是什么,像是一種久違的躁動,引誘著他走下去。
紀朔疲憊地想。
或許是發(fā)情期將近……最近,他的精神總是這樣混亂。
第170章
167
“小識,你的染發(fā)劑,是不是該換了?”
委員館位于市中心,旁邊坐落著警衛(wèi)處,是整個城市防衛(wèi)最嚴密的地方。
說實話,站在委員館門口的時候,時魚腿都有些發(fā)軟,身旁的沈衡書還以為她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太過害怕,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本就恐懼被這些Alpha尋到蹤跡,如今卻要被迫住在紀朔附近……紀朔出于對俞蕪的信任,她的身份暫時沒有被懷疑,但世事無常,難保不會出現什么錯漏。
她只能祈禱Alpha沒有發(fā)現異常,順利做完工作,快點離開這里。
委員館相當于一個小型別墅,規(guī)模中等,配備有后花園。一層是用來辦公的會議廳,二層則是專門用來居住的地方。
幽深的走廊周圍有十幾個房間。
時魚專門挑了離紀朔最遠的房間,且就在樓梯口,方便她跑下樓。倘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也有逃跑的可能。
最嚴密的保護意味著自由被束縛。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沈衡書和她都不能擅自離開委員館,實在要出門,也要配備三到五個守衛(wèi),嚴加看護。
時魚不會自找麻煩,頭三天,她根本沒有踏出房門半步。她借口身體不舒服,想睡覺,一直躺在床上,用通訊器查看星網上的消息。
平時吃飯的時候,她也會讓侍衛(wèi)把飯送到她房間里,盡量避開與人接觸的可能。
但時魚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長時間封閉自己,也可能被人看出端倪。于是第四天下午,她終于離開房間,走到后花園里散步。
午后陽光正好,花叢里按顏色劃分各種花束,粉白和淺藍的花朵為主,整齊又爛漫。不遠行,一座鳥籠形狀的花房屹立在正中間。
隔著玻璃,她隱約看見沈衡書坐在里面,拿著書,愜意地坐在沙發(fā)上。
時魚環(huán)顧四周,花園邊緣只有寥寥幾個侍衛(wèi)看守,并沒有Alpha的身影,她這才長舒一口氣,一路小跑到花房里。
見她氣喘吁吁地跑進亭子,沈衡書視線從書上移開,不禁笑道:“怎么突然愿意出門了?身體好些了?”
時魚癱倒在沈衡書身旁,把頭靠在她肩膀上,悶悶地說:“好多了……”
沈衡書笑得意味深長:“我看著可不像。比起生病,你倒像在躲什么,一副避如蛇蝎的樣子�!�
“……”
沈衡書伸手捏了捏她緊繃的小臉:“好了小識,不逗你了。這里我檢查過了,沒有監(jiān)聽設備,你有什么事盡管說,不用藏著掖著�!�
時魚佯裝好奇,挽住她的胳膊:“那天紀先生說他妻子失蹤……是怎么回事啊?”
“你說那位時小姐?”沈衡書合上書,思忖片刻,“其實我了解的也不多。但這位小姐的身份很不一般,她有幾位身份卓越的Alpha丈夫,一朝失蹤,生死不明……而且目前為止,沒人尋到她的下落。”
“……紀先生對她感情很深嗎,為什么這么堅持?”
她淡淡道:“我不知道他們感情怎樣,但在我看來,那位小姐不一定是意外失蹤�!�
時魚心里一緊:“為什么這么說?”
沈衡書嘆了口氣:“Alpha的占有欲不會允許他們和旁人共享妻子,更妄提S級Alpha。我?guī)缀蹩梢圆碌�,這位時小姐會在這份不平等的婚姻里受多少折磨。Omega只能被一位Alpha標記,如果她不可能是Omega,那就只能是Beta……而Beta永遠不可能被標記。”
“對她來說,這或許是件好事�!鄙蚝鈺h(huán)著她的肩膀,溫柔地拍了拍,“而且,說不定她還好好活著,并且沒人發(fā)現她的蹤跡。”
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撒在鳥籠般的花房里,花香馥郁,她怔怔地靠著沈衡書的肩膀,想著她的話,久久不能回神。
沈衡書像安撫小貓那樣,摸了摸她的頭。等云朵稍稍遮蓋住烈陽時,她把手伸到她面前,輕輕說:“小識,你的染發(fā)劑,是不是該換了?”
時魚看著她手指上那一抹深棕色的痕跡,宛若迎頭潑了一桶涼水,視線瞬間凍住了。
-
時魚完全沒想到僅是短短一個月,染發(fā)劑就掉了色。但她此時被困在委員館里,外出也有人專門看護,她作為一個“天生發(fā)色是棕色”的人,沒有理由專門去買棕色的染發(fā)劑。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恐慌地對著鏡子細細查看頭發(fā)的情況——發(fā)尾稍稍褪色了一點,發(fā)根有新長出來的黑色頭發(fā)。好在深棕色與黑色較為相近,不細看看不出什么差別。
但她敢賭嗎?
……她不敢。
這種細枝末節(jié)間的泄露,稍有不慎就會被發(fā)現……倘若不是沈衡書發(fā)現這一情況,她早暴露身份了。
時魚面色發(fā)白,如坐針氈。
她不敢喊人送飯,連門都不敢出。
所以當俞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的時候,她激動得差點落下眼淚,連忙把門打開。
Alpha端著兩個餐盤走進來,一只盤里放著淋滿醬汁的肉,另一只餐盤里放著飯后水果,一看就是沈衡書的準備。
他抬腳將門踢上,然后把食物放在桌子上,做完這一切后,他從口袋里拿出一瓶染發(fā)噴霧,默不作聲地塞進抽屜里。
俞蕪轉頭看見她感激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衡書都跟我說了。小識,你放心吧,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咚咚�!�
屋漏偏逢連夜雨。
房門被敲響的聲音讓兩個人的表情同時僵住,時魚只覺得渾身的肌肉都緊繃戰(zhàn)栗起來,咬住牙關才避免打顫。
俞蕪率先警惕出聲:“誰?”
門外,Alpha冷淡的聲音聽不出什么異常:“俞先生,我找你有些事情�!�
第171章
168
“俞小姐,你能轉過來讓我看一眼嗎�!保ㄒ稽c點夢境射尿)
流竄在外的星盜對暗處的環(huán)境了如指掌,盡管有俞蕪在旁協(xié)助,這項任務依然很難結束。距離全部任務達標只差這一項,只要把它完成,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去尋找時魚的下落。
可Alpha的耐心幾近告罄。
發(fā)情期臨近,尋常的抑制劑已經無法壓抑躁動的信息素。他只能不停地加大劑量,卻像飲鴆止渴,注入得越多,下一次躁動就越強烈。
這幾天晚上,他總會夢到時魚。
在軍校的醫(yī)療室里、別墅的床上……以各種各樣的姿勢,趴著的、跪著的、或是被他抱著的。無一例外的是,每一次她都哭得很可憐,被操得大腿亂顫,恨極了去咬他的肩膀。
不同于往常的克制,紀朔明顯感覺到,他的行為變得越來越粗暴,甚至有一次,他夢見自己射的不是精,而是尿。
她從沒哭得那么慘,聲音喑啞,尖叫聲都發(fā)不出來,只剩顫抖的泣音。她拼命地想從他身下爬開,肚子被尿液射得鼓起來,而他伸出手去按,只是稍稍按了兩下,她就崩潰地趴下,抖著腰噴出來。
醒來后,紀朔發(fā)現自己夢遺了。
想起夢里那近乎變態(tài)的性癖,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但同時,他意識到,發(fā)情期積累的欲望不會自主消散,真等到抑制劑都無法控制的時候……
他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
-
Alpha站在門前,取下眼鏡,疲憊地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平復好情緒,才敲響房門:“俞先生,我找你有些事情�!�080603靈Ⅱ壹凌
門內傳來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誰在床上爬,大概過了三十秒,房門才被打開。
他不由皺了皺眉。
俞蕪站在門口,歉意地笑了笑:“紀先生,有什么事情我們出去談吧,我妹妹她剛睡下……”
紀朔的視線落到他身后還散發(fā)熱氣的餐盤上,直接揭穿:“沒吃飯就睡下了嗎?”
俞蕪的表情變得有些難以啟齒,尷尬道:“其實是我妹妹有點怕您,這才躲起來了……她膽子小,這兩天又只能待在這間房子里,不能出去,所以心情不太好�!�
“我吩咐過,如果她們想出去,帶上侍衛(wèi)就可以。但這幾天她似乎一直不愿意出房門�!彼抗馄届o,“俞蕪,我信任你,所以不想查你妹妹的身份……不過,你最好確定你沒有信錯人�!�
俞蕪知道眼前的Alpha已經敏銳地嗅到了異樣,再遮掩下去只會讓他的猜疑不斷增長。于是他索性把門打開,邀請他進來:“紀先生,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進來。我妹妹雖然膽小,卻也不至于被嚇得不敢出面。”
紀朔點了點頭,直接走進房間。
屋子里沒什么奇怪的味道,整體也很整潔,他看向床鋪——女孩兒用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起來,像蟲繭那樣,背對著他。
“小識,別害羞了……紀先生又不吃人。”俞蕪有些無奈地喊她。
那“蟲繭”微微聳動了幾下,但還是不肯扭過身,甚至把被子揪得更緊,褶子都抻平了。
“俞小姐�!奔o朔用手里的眼鏡敲了敲桌子,淡淡道,“你能轉過來讓我看一眼嗎�!�
他話音落下,過了幾秒,“蟲繭”才磨磨蹭蹭地聳動著往外轉。
他看清了她的模樣。
她的身體沒有全部被被子包裹住,只在臉的部分留了一個洞。黯淡無光的小臉上,唯有那雙褐色的眼睛羞澀又澄澈,明亮至極。
“紀先生……您有什么事嗎?”
她的視線飄忽不定地落在他臉上,又匆匆移開,聲音像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哼哼唧唧,帶著點矯揉做作的甜膩。
紀朔沉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旁邊的俞蕪則沒忍住笑出了聲:“小識,怎么你一見到紀先生就不會說話了?”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紀朔的目光卻微微停住了,他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按在桌子上的眼鏡角輕輕敲著桌面,發(fā)出令人心顫的響聲。
俞蕪上前一步:“紀先生,小識就是一小姑娘,春心萌動罷了。您已經有妻子了,應該也不會在乎她。時間也不早了,如果您有什么要緊事找我,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解決吧。”
“好�!�
Alpha拿起眼鏡,沒有一絲猶豫地轉身離開,似乎覺得在這里停留是浪費時間。
-
隨著房門被關上,腳步聲漸遠,時魚迅速掙開被子的包裹,起身把門牢牢鎖上。
做完這一切,她雙腿發(fā)軟,跌坐在床上,額頭直冒冷汗。
剛剛在紀朔冰冷的注視下,她耗盡了力氣才避免自己流露出恐懼……不僅如此,她還必須裝出一副盲目地被他的身份和面容迷住的模樣,天真羞怯,無知無畏。
只有裝成少女懷春,她才有合適的理由把聲音夾細,不被他發(fā)現端倪。
時魚稍微緩和了一下心情,飯都顧不上吃,打開窗戶,拿出那瓶染發(fā)噴霧,站在窗邊開始細細地噴發(fā)梢和發(fā)根褪色的部分。
俞蕪這次帶來的染發(fā)噴霧質量遠遠高于她上次隨便買的,僅有的一點刺鼻香氣順著敞開的窗戶散盡。染色結束后,她用力地搓洗了很多遍,也沒搓下任何顏色。
時魚吹干頭發(fā),把自己裹進柔軟的被子里,盯著天花板。很難想象,她提心吊膽的事情就這么迅速地解決了,效率高到不可思議。
……但她總覺得還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心口惴惴不安。
第172章
169
一瞬間的熟悉,不能作為確定的依據。
一瞬間的熟悉,不能作為確定的依據。
他已經有過血淋淋的前車之鑒,不會再輕易定下結論。
這一個多月里,紀朔不是沒有懷疑的人。
身高、體型、發(fā)色、臉型、眼神,只要與時魚有任何相似之處,他都會格外留意。
可事實是,每一次都會落空。
他曾找到過一個與時魚極為相像的女孩兒。她們的身高、面容,甚至連發(fā)色都相差無幾。她沒有合法的身份,隱匿在混亂的黑市,因為盜竊被巡邏處的警衛(wèi)抓住。
得到消息后,他心急如焚地趕過去,卻只見那女孩兒惶恐地跪在他面前。
她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痛哭流涕,語無倫次地說自己不是故意偷東西,說她的父母都去世了,妹妹還在重病中……
那一瞬間,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不惜釋放出Alpha信息素試探,可那她被信息素壓得直接昏死過去,鮮紅的血從唇角往外淌。
所幸搶救及時,那女孩兒沒受重傷。
他給了她一筆巨額的補償費用,并救治了她重病的妹妹,她感激涕零,拉著妹妹跪在他面前道謝。
紀朔不知道那段時間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發(fā)情期的躁動讓他失眠到深夜,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會浮現出時魚流淚的臉……如果她也像那個女孩兒一樣,沒有合法身份,在骯臟的黑暗地帶東躲西藏、四處逃竄怎么辦?
她是不是帶了足夠的錢?有沒有生�。恳粋人在外面會不會被人欺負?
她……是不是還活著?
他不敢去想。
……他快瘋了。
-
密閉的空間里,Alpha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像是獸類即將陷入躁動前的隱忍,他咬了一口嘴唇,強制冷靜下來,迅速扯開袖子,把手邊剩下的半管抑制劑扎進血管里。
暴戾的沖動漸漸平復下來。
紀朔的心口卻冷得難以忍受。
抽屜里的抑制劑已經用完了。這幾次,使用的劑量在加大,躁動的間隔時間卻在縮短。
在外人面前,他能保持自制,始終以高效率的姿態(tài)處理一切事務,可他很清楚,他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必須加快速度。
這兩天,他會確認那位俞小姐的身份。
如果不是,他將在結束任務后迅速離開。
他沒時間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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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吹得玻璃窗戶隱隱震動,屋里殘留化學物質的刺鼻氣味已經散盡。時魚抱膝坐在床上,小心地問:“他應該……沒懷疑吧?”
“應該沒有。”
“不一定�!�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俞蕪驚愕地看向沈衡書:“衡書,你這是什么意思?”
“紀先生這段時間忙著找他的妻子,發(fā)現任何細節(jié)不對,他都會懷疑。我聽說,前段時間,他為此差點傷了一個普通Beta�!�
沈衡書說:“小識的身份本來就經不起推敲,如果做不到萬無一失,紀先生可能真的會在找妻子時,順帶把她的身份抖落出來�!�
時魚倉促地移開了目光。
俞蕪還是不太相信:“可紀先生最近很忙……他真的有多余的精力去檢查小識的身份嗎?”M0303o貳37o
“他自己忙,不代表他不會找下屬幫忙�!鄙蚝鈺跁r魚身邊,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指間碾著發(fā)絲揉了揉,確認她頭上的染發(fā)劑不會再脫落。
“俞蕪,我之前讓你找的人證,你確定都打點好了嗎?我們的身份聯(lián)邦那邊有底細,必須在真話里混假話,才不會被懷疑�!�
“好,一會兒我打電話再叮囑一遍�!�
時魚伸手抱住身旁人的手臂,靠在她肩膀上,她的臉頰貼著蜿蜒垂落的長卷發(fā),鼻尖縈繞薰衣草的香氣。她以一種依賴的姿態(tài),緊緊地貼在沈衡書身上,眼眶微微泛紅。
“小識,放心。”沈衡書柔聲細語地哄著她,像哄小孩子那樣,“第一天我就說過,你日后有什么麻煩,我們會幫你擺平的……再說了,這一個月和你住在一起,我和俞蕪都很開心。你是個特別好的小姑娘,我們私心里也想讓你一直陪著我們……反正我們也要退休了,不想再麻煩自己從頭到尾地養(yǎng)個孩子�!�
“是啊,別怕�!庇崾彶惶珪参咳耍执俚匦π�,“要不是有你救我,我還不一定能活到幫你忙的時候。”
沈衡書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一眼,握著時魚的肩膀把她摟進懷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這樣吧,如果你還覺得害怕,這幾天晚上我陪著你睡,讓俞蕪睡在你房間里,好不好?”
時魚把臉埋在她胸前,努力忍著眼淚和哽咽聲,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曾以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
被困住、最無望的時候,她絕望地認為厄運總無緣無故地落在她頭上,那些一廂情愿的愛欲、糾纏到死的折磨,讓她近乎崩潰。
可她又覺得她是最幸運的人。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身邊總有一些東西能支撐她活下去,比起恨,這些更值得她記住。
她不缺愛,所以她知道愛是什么樣子。M030322二1o
第173章
170
鏡子里清晰地呈現出她煞白的臉色和……完全恢復至原貌的模樣。
俞識的身份沒有可疑的地方。
她的父母因病去世,俞識是她僅有的親人。經過調查,街坊鄰居們都說俞識兩個月前就已經來到這里,和時魚失蹤的時間根本對不上。
匯報完消息后,見Alpha落筆的動作停下,下屬成明有些擔憂地問:“紀先生,您是不是最近太緊張了?工作雖然重要,但也不能完全不顧身體啊�!�
理智告訴紀朔。
撲空是正常的,沒必要失望。
那支流竄在外的星盜已經被盡數逮捕,他的任務也完美結束,按照計劃,他應該立刻離開這里,去別處尋找時魚的蹤跡。
Alpha用鋼筆敲了敲桌面:“祛除外貌偽裝的藥劑試了嗎?你的匯報里沒有提到這個�!�
成明已經為他查探過太多女孩兒的消息。
這次查到同事妹妹的頭上,他有些憂心地提醒Alpha:“紀先生,那藥劑太稀少了,您已經用了九瓶半,現在只剩下半瓶了……再者,俞蕪為聯(lián)邦做事許多年,出生入死,其衷心無可置疑,這次,應該是您多慮了吧�!�
“試試而已,我只求心安�!彼瓜卵�,“明天我們就會離開,也不差這一步。至于藥劑,我可以再補給�!�
成明知道他這位上司向來講究事情不出差漏,無奈應聲道:“是。今天晚餐時,我會把藥劑滴在飯菜里,然后再去見俞小姐一面,確定她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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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和沈衡書睡在一起,時魚的睡眠質量好得出奇,睜眼便是天明,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夢干擾她的心情,起床后一身輕松。
但出于憂慮,時魚還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只有沈衡書主動約她一起去花園里散心,她才愿意出去透口氣。
她提心吊膽了兩天,這兩天卻風平浪靜。紀朔甚至很少留在委員館,就算她留意他的動向,也根本見不到他的人。
從俞蕪那里得知紀朔明早就會離開時,時魚連忙低頭,差點沒抑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可她的激動還是從眼睛里跑出來,沈衡書瞧著,笑而不語,摸了摸她的頭:“小識終于要放心了?”
時魚頗為不好意思地看向她:“今天我就自己睡吧,讓俞先生回去,他的任務好不容易才結束,這兩天他住在我房間里,根本沒時間和你見面……反正我的房間離得不遠,真有事我也能及時去找你們�!�
沈衡書還是有些遲疑,但見時魚堅持,也不再說什么,只是叮囑她蓋好被子。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一成不變的晚餐在她眼里也變得更加鮮美,她把那杯她最喜歡的果汁一飲而盡,又吃了大半盤的肉,剩下的都讓門口的侍衛(wèi)拿走了。
吃完時魚便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地爬上床�?赡苁潜蛔游孀×四�,她覺得臉頰滾燙,混亂的頭發(fā)被汗水黏在脖子上,又癢又濕,她難受地哼唧了兩聲,將被子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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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敲門聲敲醒了時魚朦朧的意識,她稍稍睜開眼,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
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語氣禮貌。
“俞小姐,打擾了,我有些事情想找您當面談談�!�
……是誰?
她困得睜不開眼,喉嚨也異常干澀,發(fā)不出聲音。
正當她勉強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去開門的時候,俞蕪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過來:“成少尉,這都快十點了,你不睡覺,來我妹妹門口做什么?”
時魚的腳步驟然停住。
“俞先生,別擔心。我只是有些事情要當面詢問俞小姐而已,不會耽擱很長時間的�!�
“你可以直接問我啊,她一個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再說了,成明,也不是我為難你,小識她估計已經睡下了�!庇崾徛曇艉苁菍櫮�,“她睡眠質量不好,被吵醒就很難再睡好……你們不是明天才走嗎,明天早上,我早點喊她起來,你有問題再問,怎么樣?”
“但……”
俞蕪直接笑著打斷他的猶豫:“行了,你對我還不夠放心嗎?任務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兩天咱倆配合得這么好,我還沒找你喝過酒呢。以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就今天吧,我們不醉不歸!”
門外,Alpha似乎硬拽著人離開了,踉蹌的腳步聲漸遠。一門之隔,時魚站在屋里,低下頭,手顫抖地抓住了——垂至胸前的,黑色長發(fā)。
命運總是這樣離奇詭譎地降臨,毫無準備、毫無征兆,無聲無息地掐住人的脖子。
時魚赤著腳,跌跌撞撞地跑到浴室的鏡子前。抬起頭,鏡子里清晰地呈現出她煞白的臉色和……完全恢復至原貌的模樣。
她的臉型、瞳色、樣貌,全部變回原樣。
而她的頭發(fā)在短短幾個小時間,長到了齊腰的長度,茂密而均勻,染發(fā)劑的顏色也盡數消失,披散下來,像一大片黑色的海藻。
一瞬間,時魚頭暈目眩,視野被斑駁的色塊吞噬,她無力地抓住洗手池的邊緣,垂下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的臉頰依然燙得嚇人,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這幾天的風平浪靜使得她放松警惕,讓她以為沒人對她產生懷疑�?扇缃裱矍暗囊磺�,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紀朔早就懷疑她了。
剛才敲門的人,就是來確定她的身份的。
倘若她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打開門……
時魚喘著氣,手哆嗦著擰開水龍頭,捧了一把水狠狠潑在臉上,用刺骨的涼意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恐懼只會讓她喪失理智,還沒被抓到之前,她還有逃離的希望,她不能慌。
紀朔應該還沒有確定她的身份。
如果他真的已經發(fā)現她……來敲門的人就不會是他的下屬了。
俞蕪已經及時把那人支走,在他們回來之前,她還有時間挽救。
……對,她還有機會。
時魚深吸一口氣,坐回床上,用力咽了口口水,按捺急促的呼吸。
委員館晚上大門口仍有侍衛(wèi)看守,以她的能力,硬闖是不可能的。而俞蕪已經拽走了紀朔的下屬,她也不可能找他帶自己離開……現在,她只能去找沈衡書。
想好對策,時魚毫不猶豫,立刻起身,然握住冰涼的門把手時,她忽然停住了。
腦海里陡然生出的恐怖的念頭,讓她心臟怦怦跳,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可她怎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