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還有那個每天第一個到,干活干得最多的老劉,別看他每天沉默寡言的,其實是個抖音博主,粉絲十來萬呢。”裴雪梅喝了口水,接著說道,“小小的青山村,臥虎藏龍,聽說還有當(dāng)過大老板的,手底下好幾個廠子�!�
還有因為打架斗毆坐牢的,因為一畝地兩家老死不相往來的。
這龐大的信息量砸得裴舒暈乎乎的,不愧是裴雪梅,只要給她點時間,就沒有掌握不到的消息。這該死的厚臉皮和社交能力,讓人羨慕。
“我裴雪梅是誰,這麻將可不是白打的�!迸嵫┟诽е甙恋念^顱,一副姐就是女王的模樣。
裴舒突然好奇心上來,問裴雪梅知不知道村長和李木匠之間的事,裴雪梅一噎,有些蔫巴,就算是她,也打聽不出來。
“現(xiàn)在這些信息已經(jīng)夠用了。”話說得太多,嗓子有些冒煙,裴雪梅喝了口水,繼續(xù)說道,“記住,打聽這些不是為了刺探別人的隱私,畢竟我們以后都要住在這里,誰跟誰不對付,誰跟誰關(guān)系好,多知道些總沒錯,不能犯人家忌諱。”
前一秒還吃瓜群眾,下一秒就大義凜然,要不要這么變化多端啊,裴舒在心里暗暗吐槽。
“對了�!彼蝗婚_口道,“上次我去找李木匠,他說裴代思祖上是釀酒的,這事你知道嗎?”
突然被這么一問,裴雪梅明顯慌亂起來,她含糊地點頭,說確實是釀過酒。
當(dāng)裴雪梅正想著該怎么往下說時,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陳蘭蘭家門口。一輛沒見過的破舊面包車停在門前,兩箱白酒放在地上。
院子里的爭吵聲,隔著大門隱隱傳來:“你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母女二人對視一眼,神情一凜,踏上臺階,快步往院內(nèi)走去。
06
再婚
院內(nèi),一個陌生男人坐在板凳上,小眼睛小鼻子小個子,腰間掛著一串鑰匙,大背頭狂野地梳在腦后。
裴舒忍住笑意,這男人的打扮跟抗日劇里的漢奸簡直一模一樣。
“蘭蘭,我可是你親哥啊,我能害你嗎?我們都是為你好��!”男人湊到陳蘭蘭身邊,繼續(xù)道,“你不知道咱媽有多擔(dān)心你,嘴上火泡起了消消了起的,你就這么心狠嗎?”
“陳金元,我最后再說一次,我不嫁�!标愄m蘭聲音發(fā)抖,眼眶發(fā)紅,忍住眼淚不讓它落下。
陳金元,陳蘭蘭的親哥,酒廠銷售,每天的工作是到周邊各地推銷白酒和送貨。這次送貨的地方就在附近,于是受母親之托,過來再次勸說陳蘭蘭。
老生常談的,還是陳蘭蘭的婚事。
他們一家都盼望著陳蘭蘭能再婚,畢竟才三十二歲,以后的路還長,難道真的要獨自帶著女兒討生活嗎?
兩年前,陳蘭蘭的老公外出打工,被村里人帶進(jìn)了建筑工地。剛開始日子不錯,她每個月都能收到老公省吃儉用寄回來的錢。誰知不到兩個月,在工地施工的過程中,底板鋼筋體系坍塌,陳蘭蘭老公當(dāng)場死亡。與他一同喪生的,一共十人。
當(dāng)她收到消息趕到時,只有老公涼透的身體,還有老板早已跑路的噩耗。既拿不到賠償,老公的命還沒了,要說天塌下來也不為過。
不少人給陳蘭蘭說親,勸她再嫁,不能真守一輩子寡。她不是沒動心,可那些男人在得知她還有個女兒后,全都避之不及。
陳蘭蘭不是那種軟性子的人,她索性放出話來,一輩子不嫁,跟女兒過。
為了養(yǎng)活女兒,她既下地干活,又接零散營生。好在村里福利不錯,村長也為她申請了貧困補助,日子也算過得去。
可對于陳金元來說,妹妹這日子不過也罷。且不說家里家外全都是她一個人操持,就每天起早貪黑地侍弄那點子茶園,還掙不了多少錢。
“哥哥我都打聽清楚了,這次給你介紹的那人,脾氣好,勤勞肯干,家里有個大茶園,養(yǎng)活你綽綽有余�!标惤鹪袷强床坏矫妹媚樕系目咕埽灶欁缘�,“聽哥的,去見見,我們都是為你好。”
陳蘭蘭直視著陳金元的眼睛,質(zhì)問他又收了什么好處…
院內(nèi),一個陌生男人坐在板凳上,小眼睛小鼻子小個子,腰間掛著一串鑰匙,大背頭狂野地梳在腦后。
裴舒忍住笑意,這男人的打扮跟抗日劇里的漢奸簡直一模一樣。
“蘭蘭,我可是你親哥啊,我能害你嗎?我們都是為你好��!”男人湊到陳蘭蘭身邊,繼續(xù)道,“你不知道咱媽有多擔(dān)心你,嘴上火泡起了消消了起的,你就這么心狠嗎?”
“陳金元,我最后再說一次,我不嫁�!标愄m蘭聲音發(fā)抖,眼眶發(fā)紅,忍住眼淚不讓它落下。
陳金元,陳蘭蘭的親哥,酒廠銷售,每天的工作是到周邊各地推銷白酒和送貨。這次送貨的地方就在附近,于是受母親之托,過來再次勸說陳蘭蘭。
老生常談的,還是陳蘭蘭的婚事。
他們一家都盼望著陳蘭蘭能再婚,畢竟才三十二歲,以后的路還長,難道真的要獨自帶著女兒討生活嗎?
兩年前,陳蘭蘭的老公外出打工,被村里人帶進(jìn)了建筑工地。剛開始日子不錯,她每個月都能收到老公省吃儉用寄回來的錢。誰知不到兩個月,在工地施工的過程中,底板鋼筋體系坍塌,陳蘭蘭老公當(dāng)場死亡。與他一同喪生的,一共十人。
當(dāng)她收到消息趕到時,只有老公涼透的身體,還有老板早已跑路的噩耗。既拿不到賠償,老公的命還沒了,要說天塌下來也不為過。
不少人給陳蘭蘭說親,勸她再嫁,不能真守一輩子寡。她不是沒動心,可那些男人在得知她還有個女兒后,全都避之不及。
陳蘭蘭不是那種軟性子的人,她索性放出話來,一輩子不嫁,跟女兒過。
為了養(yǎng)活女兒,她既下地干活,又接零散營生。好在村里福利不錯,村長也為她申請了貧困補助,日子也算過得去。
可對于陳金元來說,妹妹這日子不過也罷。且不說家里家外全都是她一個人操持,就每天起早貪黑地侍弄那點子茶園,還掙不了多少錢。
“哥哥我都打聽清楚了,這次給你介紹的那人,脾氣好,勤勞肯干,家里有個大茶園,養(yǎng)活你綽綽有余�!标惤鹪袷强床坏矫妹媚樕系目咕�,自顧自道,“聽哥的,去見見,我們都是為你好�!�
陳蘭蘭直視著陳金元的眼睛,質(zhì)問他又收了什么好處。陳金元眼神閃躲,說之前的都是誤會,他可不是賣妹求榮的人!
對于這話,陳蘭蘭冷笑連連,既然他條件這么好,怎么就看上我了呢?這話雖是輕飄飄的,卻也冷颼颼的。
“咱媽那邊有個親戚,生不出孩子,只要把小朵送過去……”陳金元頓了頓,看了眼陳蘭蘭的神色,接著說道,“就當(dāng)親生孩子養(yǎng)�!�
“你說什么?!”
感受到母親憤怒到極致的情緒,小朵哇哇大哭起來。她抱著女兒,哄著女兒不哭,自己卻不停地掉淚。
雖然住在這里不過月余,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裴雪梅對陳蘭蘭的堅強、獨立有強烈的好感。每每看到她,都像看到過去的自己。
第一任丈夫婚后出軌,裴雪梅被傷透了心。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開眼,他在與情人度蜜月的路上,車禍身亡。
第二任丈夫也是個短命鬼,在裴舒三歲時,癌癥去世。第三段婚姻不提也罷,不堪入目。
女人獨自帶著孩子生活有多不易,她全都知道。饒是在這種情況下,陳蘭蘭依舊選擇堅持下去,她不能坐視不管。
想到這,裴雪梅笑盈盈地走到陳金元面前:“呦,你就是蘭蘭的哥哥呀,之前就聽蘭蘭提起過你,如今見著了,果真是一表人才,氣度非凡啊。聽說你還是酒廠的銷售大拿,像你這樣要樣貌有樣貌,要能力有能力的男人,可真不多見了�!�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裴舒在想裴雪梅是怎么能對著陳金元的臉,張口就夸,陳蘭蘭在想她什么時候跟裴雪梅提過陳金元的,而陳金元在想,他真的這么優(yōu)秀嗎,他可真信了啊。
裴雪梅的好聽話跟不要錢似的,夸得陳金元像躺在棉花上一樣,那個舒服呀。可裴雪梅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陳金元三十好幾了怎么還沒結(jié)婚呢,是不是太挑剔了。
陳金元尷尬一笑,只說自己不著急,先忙事業(yè)。
“男人的精子會在三十歲后直線下降,再拖幾年,你可能就找不出幾個好精子了�!睂τ谡�?wù)摼邮裁吹模崾娼z毫沒有羞澀,“我有個朋友,也是跟你一個年齡,精子的質(zhì)量很差,差到連卵子都追不上,半路就死了�!�
“套用古話就是……”裴舒拍著腦袋想了又想,才道,“精子闖關(guān)未半而中道崩殂!”
這比喻打得裴雪梅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她瞪了眼裴舒,警告她別胡說八道,古話能這么用嗎!
母女二人一唱一和,言語刺耳,陳金元的臉色變了又變,裴雪梅連忙打著圓場:“哎呀,金元你別介意,裴舒話糙理不糙啊,我們也都是為你好呀。”
“為你好”在裴雪梅清晰的口齒中,格外擲地有聲,與剛才陳金元滿口的為你好重疊在一起。
饒是再傻,陳金元也聽出不對勁了,這母女二人在諷刺他。
“你們是外人,懂個屁�!�
“按道理來講,現(xiàn)在的你對于陳蘭蘭來說,也是個外人�!迸崾嬗挠拈_口,惹得陳金元更加生氣。
“好家伙,組團來擠對我是吧。”陳金元眼里冒火,“這里是我妹妹的家,不歡迎你們。”
裴舒勾起嘴角,臉頰稚嫩,滿臉真誠,嘴上卻冷靜中帶著挑釁:“趕我們走也可以,但我們是交了房租的,你需要按三倍賠償,這錢你出嗎?”
聽到要賠錢,陳金元突然一噎,反駁的話憋在嘴里不上不下。似是惱羞成怒,陳金元當(dāng)即拽起陳蘭蘭,就要把人往外拽。
“她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根本沒有為你考慮,我才是你親哥,你得聽我的,現(xiàn)在就跟我走!”
院內(nèi)亂成一團,陳金元力氣極大,陳蘭蘭掙脫不開,裴雪梅和裴舒上前阻攔,門口突然傳來噼里啪啦的瓷罐碎裂聲,驚得大家停止了推搡。
這聲音……陳金元心臟倏地收緊,快步向門口走去。
夕陽的光暈灑在裴代思的發(fā)絲上,鍍上一層薄薄的光暈。她的周圍散落了一地的酒瓶,酒水快速擴張領(lǐng)土,濃烈的酒氣蔓延開來。裴代思摘下不知從哪搞來的墨鏡,露出笑吟吟的桃花眼,這眼睛能勾人魂魄。
“門口是誰的酒啊,不好意思啊,失手打碎了。”
失手?打碎?這得失手成啥樣啊?
陳金元心急如焚,檢查著破碎的兩箱酒,這酒碎得干脆,由不得他僥幸。對方是他的大客戶,不能得罪!來不及追究和掰扯,他撂下一句“你們給我等著”的狠話,開車疾馳離開。
鬧劇以意外收場,陳蘭蘭擦干眼淚,歉意一笑,對她們說了句抱歉后,帶著小朵回屋,繼續(xù)埋頭做手工藝品。
月光下,裴代思坐在院內(nèi)的木板凳上,裴舒的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嘴里突然蹦出一句:“瘋婆子�!�
一個腦瓜嘣打在裴舒的腦袋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沒大沒小。”裴代思掰開裴舒的腦袋,給自己倒了杯酒。
裴舒的視線掃向她手中的白酒,真誠發(fā)問:“砸了人家的酒不算,還要喝他的酒?”
裴代思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舉起酒杯,問裴舒喝不喝。
低頭聞了聞,裴舒的職業(yè)病犯了:“這酒發(fā)酵的時間太短,乙酸乙酯香氣不明顯�!�
“有免費的喝就不錯了,那么挑干嘛。”裴代思點了點裴舒的腦袋,“怎么,嫌棄它是不義之財?”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在裴舒的記憶里,成年后,她很少與裴代思這樣獨處。裴代思是個對事業(yè)很有野心的女人,不然也不能年紀(jì)輕輕就做到招商總監(jiān)的職位。
她自傲,獨立,堅強,她人人羨慕,風(fēng)光無限。從某種程度上講,裴代思比裴舒更像母親。但自從事業(yè)被毀,她變得更像是一只隨時準(zhǔn)備發(fā)瘋的狗,稍有不順,就會把人撕咬開來,直到血肉模糊為止。只是臨界點在哪兒,沒人知道。
裴舒搖了搖頭,感慨道:“今天的你很帥�!�
“不良行為,請勿模仿�!苯忝枚藢σ曇谎�,撲哧笑出了聲。
“你說媽媽當(dāng)年為了照顧我們,也這么辛苦嗎?”
裴代思用長久的沉默回答了裴舒的問題,她們都知道,裴雪梅能讓她們平平安安地長大,犧牲了什么。
什么女人的自由,女人的美好年華,身為女人的獨立人格,對掙扎于生活的人來說,不值一提。
如果說裴雪梅有一萬個不靠譜,那唯一的靠譜,就是獨自撫養(yǎng)了姐妹二人。
裴代思轉(zhuǎn)頭望向裴舒,眸色幽深:“關(guān)于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她坐直了身體,皺眉認(rèn)真思考起來。
關(guān)于她把八歲前的記憶給忘了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懷。
她看過好多醫(yī)生,得出的結(jié)論是她受到過刺激,導(dǎo)致的失去記憶這一應(yīng)激反應(yīng)。
可她根本想不通,小小的她能受到什么刺激。
“忘了也好�!迸岽汲崾媾e起酒杯,“反正就你那笨樣,就算有記憶,也記不住什么事�!�
哎哎哎,怎么人身攻擊上了。裴舒哼哼兩聲,傲嬌的與裴代思碰杯。
兩人杯中酒一飲而盡,暖烘烘的情緒流淌在溫潤夜色中。
不知是不是回憶了太多的過往,裴舒腦子昏昏沉沉的,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她環(huán)顧著自己兒時的臥室,裴代思突然出現(xiàn),將她推進(jìn)衣柜,慌亂地用衣服包裹住裴舒,嚴(yán)聲警告不要出來。
姐姐的恐懼和慌張讓裴舒害怕極了,她怯生生地透過衣柜的縫隙往外望,一雙渾濁的眼睛忽然出現(xiàn),猩紅的眼睛直視著自己。難聞酒氣撲面而來,衣柜吱呀一聲被打開,耳邊傳來裴代思驚恐地大喊著不要。
裴舒倏地睜開雙眼,心臟怦怦直跳,莫名的恐懼情緒蔓延全身。
陌生的墻壁,陌生的環(huán)境,原來她已經(jīng)入住新家了。
可那隱隱的不安感,到底從何而來?
07
咖啡
思緒慢慢回籠,這樣似夢似真的畫面,偶爾會出現(xiàn)在裴舒的夢中,只不過最近愈發(fā)頻繁了。她揉了揉腦袋,強迫自己忘掉噩夢。
經(jīng)過村里人的巧手修繕,新家四處透露著古樸的氣息,清淡靜雅。
餐桌前,裴舒喝了口豆?jié){,豆?jié){粉沖泡得疙疙瘩瘩,不必說,定是出自裴雪梅之手。
裴舒咳嗽了幾聲,絕,喝豆?jié){都能噎著。
“我今天準(zhǔn)備出去找工作了�!迸崾媲辶饲迳ぷ�,“不能坐吃山空。”
裴雪梅把夾著培根的吐司遞給裴舒:“工作慢慢找,別著急,找不到也沒關(guān)系,大不了跟著我賣保險�!�
“我現(xiàn)在是上了四年大學(xué),卻沒有拿到畢業(yè)證的三無人員�!迸崾嬗脑沟难凵駫哌^裴雪梅和裴代思,恨恨地咬了口三明治,結(jié)果培根硬得像石頭一樣,硌得她牙疼。
反觀裴代思,早就將培根甩在盤子里。果然,自己還是棋差一招。
對于裴舒不著痕跡的抱怨,裴代思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找工作,誰看你學(xué)歷�!迸岽挤畔驴Х�,不客氣地說道,“別給自己打預(yù)防針,能不能找到工作,全憑本事,跟畢業(yè)證無關(guān)。”
想吵架?她奉陪!
“你既然看得這么透,那你給我分析分析,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迸崾娴上蚺岽迹疤锰玫恼猩炭偙O(jiān),還想擺爛多久?”
昨夜的溫情仿佛曇花一現(xiàn),此刻已經(jīng)蕩然無存。
裴代思讓裴舒收斂一下脾氣,不然哪個公司敢要,招聘回去給自己添堵嗎?裴舒不甘示弱,讓裴代思少喝點酒,大早上的都要咖啡兌酒,小心喝壞腦子。
咖啡兌酒?裴雪梅怒了,剛要開口說話,卻見裴代思一口把剩余的咖啡喝進(jìn)肚子。
像是不夠解氣,還把咖啡杯倒立過來,挑釁地看著裴舒,一臉得意。
這副模樣惹得裴舒拳頭發(fā)癢,真想一拳打在她的臉上,看她還怎么囂張。
“裴代思只長年齡不長腦子。”裴舒氣哄哄地起身,“我才不跟幼稚鬼一般見識�!�
兩人吵得裴雪梅腦仁疼,從前因為衣服吵架,因為你有MP3我沒有吵架,現(xiàn)在一個二十四,一個三十,竟然還在吵架。
為了讓兩個女兒同心,以及打消旁人的閑言碎語,在她們還小的時候,裴…
思緒慢慢回籠,這樣似夢似真的畫面,偶爾會出現(xiàn)在裴舒的夢中,只不過最近愈發(fā)頻繁了。她揉了揉腦袋,強迫自己忘掉噩夢。
經(jīng)過村里人的巧手修繕,新家四處透露著古樸的氣息,清淡靜雅。
餐桌前,裴舒喝了口豆?jié){,豆?jié){粉沖泡得疙疙瘩瘩,不必說,定是出自裴雪梅之手。
裴舒咳嗽了幾聲,絕,喝豆?jié){都能噎著。
“我今天準(zhǔn)備出去找工作了�!迸崾媲辶饲迳ぷ樱安荒茏陨娇�。”
裴雪梅把夾著培根的吐司遞給裴舒:“工作慢慢找,別著急,找不到也沒關(guān)系,大不了跟著我賣保險�!�
“我現(xiàn)在是上了四年大學(xué),卻沒有拿到畢業(yè)證的三無人員�!迸崾嬗脑沟难凵駫哌^裴雪梅和裴代思,恨恨地咬了口三明治,結(jié)果培根硬得像石頭一樣,硌得她牙疼。
反觀裴代思,早就將培根甩在盤子里。果然,自己還是棋差一招。
對于裴舒不著痕跡的抱怨,裴代思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找工作,誰看你學(xué)歷�!迸岽挤畔驴Х�,不客氣地說道,“別給自己打預(yù)防針,能不能找到工作,全憑本事,跟畢業(yè)證無關(guān)�!�
想吵架?她奉陪!
“你既然看得這么透,那你給我分析分析,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迸崾娴上蚺岽迹疤锰玫恼猩炭偙O(jiān),還想擺爛多久?”
昨夜的溫情仿佛曇花一現(xiàn),此刻已經(jīng)蕩然無存。
裴代思讓裴舒收斂一下脾氣,不然哪個公司敢要,招聘回去給自己添堵嗎?裴舒不甘示弱,讓裴代思少喝點酒,大早上的都要咖啡兌酒,小心喝壞腦子。
咖啡兌酒?裴雪梅怒了,剛要開口說話,卻見裴代思一口把剩余的咖啡喝進(jìn)肚子。
像是不夠解氣,還把咖啡杯倒立過來,挑釁地看著裴舒,一臉得意。
這副模樣惹得裴舒拳頭發(fā)癢,真想一拳打在她的臉上,看她還怎么囂張。
“裴代思只長年齡不長腦子�!迸崾鏆夂搴宓仄鹕恚拔也挪桓字晒硪话阋娮R�!�
兩人吵得裴雪梅腦仁疼,從前因為衣服吵架,因為你有
MP3
我沒有吵架,現(xiàn)在一個二十四,一個三十,竟然還在吵架。
為了讓兩個女兒同心,以及打消旁人的閑言碎語,在她們還小的時候,裴雪梅大手一揮,讓她們改隨自己姓。當(dāng)村長問為什么女兒不姓路時,裴雪梅只說是與丈夫約定好的,這才打消了村長的疑慮。
果然,她被大師給騙了,改成同姓,并不能讓姐妹二人少斗嘴一句。裴雪梅幽幽嘆氣,大師,還我算命錢!
市里,裴舒站在輝日酒廠門前。
雖說是市里,酒廠不少,可工作機會卻差強人意。整個市里,招聘員工的酒廠只此一家。
輝日酒廠是當(dāng)?shù)赜忻凝堫^企業(yè),深耕白酒多年,名氣很大。
裴舒面試的職位是酒體設(shè)計師,與其他三名面試者,一同被帶進(jìn)會議室。
原木色的長桌上,擺放著一排玻璃杯裝的白酒,考官要求他們在一分鐘內(nèi)品嘗并點評。
這是酒廠新調(diào)制的酒,為了考試這才在還未發(fā)售前拿了出來。
這樣的品鑒形式裴舒極為熟悉,她不慌不忙的觀色、聞香、品嘗,將白酒的香型、酒齡、酒度、窖池、發(fā)酵程度、品質(zhì)都一一記錄在心。
一分鐘鈴聲響起,工作人員強制所有人放下酒杯,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進(jìn)行發(fā)言。
她越聽前幾個人的發(fā)言眉頭皺得越緊,對于他們的觀點,裴舒不敢茍同。
“裴舒,你說一下吧�!笨脊僦噶酥概旁谧詈蟮呐崾�。
她上前一步,大刀闊斧地將關(guān)鍵內(nèi)容說了出來。
“52
度濃香型白酒,原料為高粱,大米和糯米,泥窖發(fā)酵,混蒸混燒,發(fā)酵
45
天�?诟袧庵袔ш�,是典型的川派濃香�!�
聽到這時,考官們互相對視一眼,面露贊許,夸獎裴舒說得分毫不差。
“不好意思考官,我還沒有說完�!�
其中一位是輝日酒廠的酒體設(shè)計師,他饒有興趣,示意裴舒繼續(xù)往下說。
“這款酒本來發(fā)酵的時間就不長,又因為發(fā)酵過程中窖池受涼,使得本該擁有的香氣減少了許多。”
綿甜是優(yōu)質(zhì)濃香型白酒的主要特點,這款酒的醇香并不突出,酒體顯得單薄,味短。加之調(diào)酒勾兌時沒有揚長避短,導(dǎo)致整體香味并不協(xié)調(diào)。
對于裴舒的言論,其他面試者有的吃驚,有的幸災(zāi)樂禍。
每當(dāng)裴舒多說一句,那人的臉就黑上一分�?吹阶约赫{(diào)制的白酒被貶得一文不值,他早就頭頂竄火了。
她以為她是誰,光憑著這么點時間,就能通過白酒看出窖池的發(fā)酵情況?笑話!
黑臉考官極不耐煩,粗魯打斷:“年輕人,剛步入社會,要懂得謙虛好學(xué),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可要不得�!�
“我只是實話實說�!�
“簡直不知天高地厚,你說的實話,只是你自以為的實話�!�
裴舒不卑不亢道:“酒體設(shè)計師必備的職業(yè)素養(yǎng)是大膽設(shè)想,小心求證。在調(diào)制這款酒時,設(shè)計者既沒有放入想象力,又沒有謹(jǐn)慎地搭配,導(dǎo)致辛苦釀出來的基酒被粗魯對待……”
考官將裴舒的簡歷扔到地上,打斷了裴舒的話。他神情暴怒,指著坐在一旁的
HR,責(zé)問道:“你是怎么篩選的人,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這里面試嗎?以后看到這樣的人,一律謝絕入內(nèi)!”
面對言語譏諷,裴舒氣得手指發(fā)抖,她與自己的簡歷,一同被趕了出來。
饒是再厚的臉皮,也經(jīng)不住被這樣侮辱。雖然她并不認(rèn)為自己做錯了什么,可失望和委屈還是在心里翻涌。
裴舒緩了很久,才將這口氣吐了出來。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敗的,既然本專業(yè)應(yīng)聘不成,那就曲線救國。
應(yīng)聘發(fā)酵工,不行,嫌她沒經(jīng)驗,應(yīng)聘蒸餾工,不行,嫌她是女的沒力氣,應(yīng)聘釀酒師助理,不行,嫌她沒眼緣。裴舒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全都被一一拒絕。
一連幾天,裴舒都鎩羽而歸。她繼續(xù)放低姿態(tài),轉(zhuǎn)戰(zhàn)銷售,這可是輝日酒廠最后的崗位了。
模擬推銷現(xiàn)場,裴舒手拿
38
度的白酒,露出八顆牙齒的標(biāo)準(zhǔn)微笑,眼睛亮晶晶的,笑容親切有活力。
她對著扮演客人的老銷售推銷道:“先生,這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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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的白酒是我們酒廠最熱銷的一款,度數(shù)低不上頭,包裝出自名師之手,拿來送人有面子�!�
老銷售拿起白酒,表演著猶豫:“哎呀,這酒要真像你說得那么好,怎么才兩百多塊錢?”
裴舒嘴角動了動,終是沒忍住,說道:“因為這酒口感不夠細(xì)膩柔和,香味寡淡,而且……”
老銷售被裴舒的話氣得倒仰,嘴上一連喊出三個“打住”。嘴不甜不要緊,但不能是鐵齒銅牙啊,咬得人生疼!
不出意料地,她又被
Pass
了。好死不死,她的一頓輸出被陳金元聽了個全部,他笑得前仰后合,感嘆就她這嘴,還干銷售,真當(dāng)銷售是那么好干的?
不出一天,一個叫裴舒的畢業(yè)生,面試了輝日酒廠所有崗位,但無一錄用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酒廠。
她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在輝日酒廠出了大名,嘴毒,不給資深酒體設(shè)計師面子。各種面試細(xì)節(jié)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笑談,這盛況持續(xù)月余。
面試過后,輝日酒廠實驗室內(nèi),黑臉考官正在被酒廠總工程師訓(xùn)話。
“這酒勾兌成這樣,也好意思拿出去給人面試?”總工程師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那個叫裴舒的哪里說錯了?就是因為你的自大和狂妄,讓酒廠錯失了這么個人才!”
“你給我好好反省!別以為你背后有人,就能這樣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