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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陸光明是多么得寸進尺、打蛇上棍的主,謝家華說“CALL我”,他就老老實實一個禮拜CALL了謝家華三次。周末的晚上,謝家華第三次深夜開車去垃圾堆里將他翻出來,終于忍無可忍地發(fā)了飚,“你也太招人厭了吧?!怎么天天都有人來揍你?!”

    “以前也沒這么多,最近是倒霉了些�!标懝饷髡0椭劬�。他腳踝受了傷,一瘸一拐一蹦一跳地。謝家華攙扶著他往自己車里去,邊走邊問,“你最近又在查什么案子?得罪了誰?”

    “廉署機密�!标懝饷鹘器锏卣UQ�,“謝Sir要是關心我,把你的線人借我用呀�!�

    “滾!”

    ……

    謝家華硬拖著陸光明去醫(yī)院處理了腳傷。醫(yī)生給陸光明包了個粽子腳。粽子腳上掛著一只拖鞋,陸光明松鼠一樣蹦跶上了謝家華的車。轎車駛離醫(yī)院,途徑廉署,往鬧市繁華區(qū)而去。

    “哎?開錯了,這不是我家的方向�!�

    “你的腳傷成這樣怎么回家?怎么上下樓?再有人襲擊你怎么辦?”

    陸光明茫然地眨眨眼,“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去我家�!敝x家華煩躁道。

    陸光明愣了一愣,笑嘻嘻地說,“謝Sir真有愛心。”

    謝家華一陣牙酸加頭疼,陸光明先前在醫(yī)院里頤指氣使的少爺模樣仍歷歷在目——水果要切成丁,茶水要七分熱,要軟毛巾擦澡,洗臉還要用基佬專用的XX牌護膚皂——他自知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做好了非常沉重的心理準備!

    意料之外,這次陸光明到了他家,性情大變。站在他家門口,只乖巧地發(fā)出了一聲小小的感慨,“哇,你家真大�!�

    然后就安安靜靜地縮在沙發(fā)一角,雙手捧著杯子一邊喝熱水一邊發(fā)呆,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絲毫不打擾主人家生活的樣子。

    謝家華把他攙到浴室擦了個身,他恬靜地坐在浴缸邊上,小心翼翼將傷腿抬起來,任憑謝家華在他身上搓來搓去,也不反抗,也不搗亂,更沒有趁機貼到謝家華耳邊噴熱氣。如此相安無事地擦完澡,謝家華將他攙上了床,他還假模假樣地客氣了一番,說自己是客人,該去睡沙發(fā)。還沒客氣完,就被謝Sir不由分手地塞進被子里去了。

    陸光明兩只爪子拈著被角,露出半張被浴室熱氣熏得紅彤彤的臉蛋,小聲兮兮地,“我還沒有睡過這么舒服的大床,從沒有人這樣照顧過我,你真好,多謝�!�

    謝家華牙酸得要命,木著臉從鼻子里“唔”出一聲,關了燈。

    他累出一身薄汗,輕輕地關了臥室門,自去浴室里洗漱。在蓬蓬頭下使勁搓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是剛才被陸光明那聲嗲兮兮的“你真好,多謝”給激出來的。陸光明年紀本來就不大,又生了一張靈巧的娃娃臉,裝乖賣萌的樣子別提多瘆人。

    等等……裝乖賣萌?

    謝家華警覺心頓起,濕漉漉地走出水霧,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回客廳一看——臥室門開著,書房門也開著,陸光明撅著屁股、翹著傷腳,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姿勢跪坐在他書房的椅子上,正對著他的電腦研究他的開機密碼呢。

    “陸——光——明——�。 �

    “別打,別打,我腳疼我腳疼,我屁股也疼,你別忘了是你害的……”

    “你給我滾出去——!”

    “我的腳傷成這樣怎么出去?怎么上下樓?再有人襲擊我怎么辦?”

    ……

    謝家華一天跟陸光明吵三回架。早上一回,晚上一回,半夜爬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撞見了,還要大戰(zhàn)一個回合。白天在警署聽古惑仔百般抵賴,晚上開車去廉署接陸光明,回家又被陸光明一通胡攪蠻纏。他往書房門上加了兩道大鎖,都頂不過陸光明連扳帶撬。吵又吵不過,打又打不下手。好比在垃圾堆里撿了一只又壞又刁的受傷野貓,吃他的睡他的,還要成日里滿屋子尿他,剛把野貓后頸皮子提起來要抽,就被對方提醒你虐待動物。

    “我對你多好啊,還天天幫你洗內(nèi)褲報答你,我就是古代傳說里的田螺姑娘�!标懝饷鬟振振有詞地自我感動。

    “不準動我內(nèi)褲�。。 �

    “警廉一家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都是為了查案子,謝Sir有什么線人啊線索啊不然就分享一下嘛�!�

    “休想�。�!”

    “你看我們倆住一間屋,吃一張桌,晚上還一起加班,多有默契,不如就順便睡一張床,將炮友關系落到實處吧�!�

    “你閉嘴!��!”

    ……

    警署午餐時間,大家都爭分奪秒地在自己座位上啃三明治。謝Sir辦公室里空空蕩蕩。

    “阿頭呢?我給他帶了漢堡�!币粋下屬到處張望。

    “拳擊室哇,”另一個下屬,“人家最近鍛煉身體,不吃漢堡,你趕快去給他換個雞胸肉沙拉�!�

    “阿頭最近幾天一有空閑就去‘嘿嘿哈哈!’,看起來很‘憋’啊。喂,B仔,你家那么多個漂亮表姐,怎么沒給阿頭介紹一個?”

    “哇,你們不要看著阿頭瘦,手臂上硬硬的全是真‘貨’啊。這幾天在訓練室打爛了兩個沙包!脫下衣服那身肌肉嚇死人咩?哪個女仔敢近他身?”

    “可是阿頭看起來真的很‘憋’啊,好可憐。喂,你們那邊那幾個師妹,不然誰犧牲一下?給我們阿頭做老婆仔?你們看我們阿頭多靚仔啊�!�

    “靚是真靚,”隔壁組的師妹們說,“兇是真兇,放在辦公室里養(yǎng)養(yǎng)眼就夠啦。”

    謝·至尊骨灰級單身漢·家華,渾然不知眾人對他的盛譽,仍在拳擊室里揮汗如雨地揍沙包。

    ……

    下午他老模樣去接陸光明下班。去的時候比往日里早了一些,眼見著陸光明跟幾個同事一起從廉署的車上下來。小陸同學搶在所有人前面去追著上司遞材料,腳下帶風,步履如飛。

    “……”

    陸光明遞完材料,無意中瞥見謝家華的車,頓時腳就“瘸”了回去。趕緊推開擋路的同事們,蹦蹦跳跳地到他車前,“謝Sir!今天怎么來這么早?”

    “你的腳好了?”謝家華黑著臉。

    “怎么會呢?!”陸光明夸張地嘆道,“這不是還包著紗布嗎?昨天你剛帶我去換藥的哇!”

    “……”

    謝家華越回想越覺得昨天換藥的時候陸光明跟醫(yī)生眉來眼去的不對勁,木著臉沉思。陸光明趁機拉開車門坐了進來,“走啦,今晚吃燒鵝好不好?”

    “……”

    謝家華還真打電話叫了燒鵝。

    他們倆都是不會做飯也沒時間做飯的主,這兩個禮拜偶爾在家吃飯,除了外賣就是外賣。謝家華對陸光明兇是兇,吃喝上一點都沒虧了他,每頓說吃什么就吃什么,陸光明大言不慚地蹭他飯,一個錢字都沒提。

    不僅不付錢,還飽暖思淫欲,吃完了燒鵝,跟著謝家華進書房,坐在他書桌上老模樣嘰嘰咕咕地膩歪他。

    “謝Sir,你對我再好都沒用,欠了就要還,你讓我上一次,我們就兩清了。要是合‘做’愉快,還能做長期炮友,多方便啊�!�

    謝家華面不改色地端著一本英文版的犯罪心理手冊,越讀越覺得姓陸的家伙因為童年缺愛而有反社會傾向與邊緣型人格,又虛偽又變態(tài),應該早日關入精神病院了事。

    “你這人怎么這么古板呢,人生苦短應該及時行樂,就算你不行樂,也該解決正常的生理需求吧。你自己算算你有多少年沒有copution?我說的是兩人之間的intercouse,不是youandyourhand�!标懝饷饕贿呥哆兑贿呁低祵⑹滞鶗莱閷侠锷�,被謝家華一巴掌打掉。

    他于是順勢去摸謝家華,“你看你的胸練得這么大,沒有人摸多寂寞啊……”

    “啪!”

    謝家華更大力地打掉了他的手,并且贈了他一記森冷的眼刀。

    陸光明被他刀了千百回,刀槍不入,笑嘻嘻地還要來撩他。大哥大突然在客廳里響了起來。謝家華一把推開陸光明,出去接了電話。

    是別區(qū)的同事打來的。先前毆打陸光明致他腳踝扭傷的人被目擊者見到正臉,畫了畫像上了協(xié)查通告,別區(qū)的同事在處理另一起故意傷害案時通過畫像辨認出來是同一嫌犯所為,并且確認了嫌犯身份。

    “人抓到了嗎?”謝家華問。

    “正要出發(fā)去逮捕。不過他人現(xiàn)在正在尖東XX夜總會,在你們轄區(qū),想請你們先派伙計去控制住他。免得他收到風逃了。”

    “好。我馬上親自去。”

    謝家華掛了電話更衣穿鞋。陸光明歡快地跟著蹦來,“我也去,看看是哪個撲街。”

    “你腳不是‘沒好’嗎?”謝家華乜他一眼。

    陸光明飛快地在“腳沒好”與“我也去”之間作出了抉擇,立馬捂著膝蓋歪倒在墻,“啊,對哦,突然有點疼……”

    “……”謝家華在心里罵了句FUCK,摔門走了。

    ……

    半夜兩點,謝家華抓了人審了犯,疲憊不堪地從外頭回來。臥室燈已關了,陸光明團成一小團縮在被子里打著小呼嚕。謝家華輕輕地推開門看了他一眼,自己連衣服也懶得脫,從柜子里抱出一床毛毯,倒回沙發(fā)就睡。

    睡到晨光熹微時,他被身上悉悉索索的動靜吵醒。皺著眉頭睜開眼一看,陸光明披著毛毯騎在他身上,笑得無比之賤。

    謝家華疑惑地抬頭一望——自己的雙手被手銬拷在頭頂,連身上的衣服都被脫上去了,松耷耷地掛在手腕上。

    “謝Sir胸肌練得不錯嘛,手感真好�!标懝饷鲏馁赓獾貜澲佳�,“俗話說得好: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謝Sir英明一世,有沒有想到這一時呀?”

    第149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8)

    “沒有想過�!敝x家華木著臉說。他自打帶陸光明進他家門,就從沒想過這一時。

    ——沒想過是自然的,他壓根就不怕什么引火自焚、養(yǎng)虎為患,難道他還能被陸光明這小玩意兒給辦了?

    謝家華雙手抱頭,一膝頂在陸光明的屁股上,輕而易舉翻身將陸光明反壓在下,兩條大腿鐵箍一般夾住了陸光明的腰。陸光明三秒之間落了下風,撲騰掙扎而不得出,笑嘻嘻地還在那兒嘴硬,“謝Sir,好腿,好腿。”順手來摸。

    謝家華腿一松。陸光明小蛇一般滑了出去,哪里還有什么腳疼,幾步就躥出老遠,撲進臥室想關門。謝家華追在后頭,一腳蹬開了房門!“咚!”

    “喂喂喂!你自己家的門,踢壞了要錢修的!”陸光明鉆進被子里了還要替他節(jié)省。

    謝家華虎步一躍上了床,拎兔子一般將陸光明從被子里撈出來,牢牢地摁在了床上。他雙手撐在陸光明腦袋兩邊,手銬鏈子攔在陸光明脖頸上,虎視眈眈地瞪著陸光明。

    “我錯了!我錯了!”陸光明笑著討?zhàn)�。晨光從窗戶里泄入,映出他眼底點點璀璨。他彎彎的眉眼笑得狡黠又邪氣。是謝家華嚴謹、沉悶、自我放逐與自我懲戒的苦行僧生活中突生的狂瀾。

    謝家華眼底一暗,狂怒而森冷的目光中毫無自知地生出一絲柔軟。陸光明趁虛而入,伸出雙臂攬住了他的脖子。

    熹微的光芒照射在墨藍色的被子上,映出一大片激烈翻涌的波浪。掙扎,糾纏,摳抓著床單的腳趾,沾染了薄汗與津液的手臂,手銬叮叮作響,含混不清的呻吟與嘆息。毒蛇在密林的陰影間滑行,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伊甸園,在圣潔的亞當面前放下了那枚致命的蘋果。嘗嘗它吧,蛇說,你看它多么汁水淋漓,嘗一嘗我吧,撫摸我光滑的鱗片,飲下我冰冷的血液,這是世間最甜美的毒藥。

    ……

    床頭的鬧鐘在兩個小時之后響起。謝家華裹著被子坐在床邊,抱頭痛悔。陸光明大大咧咧地光著屁股趴在床上哼小曲,聽到鈴聲叫個不停,懶洋洋地用腳趾頭蹬瞪謝家華,“關了呀。”

    謝家華抱著腦袋沒有反應。陸光明嘿嘿壞笑,抬起腿又不輕不重地蹬了他一腳,一縷濁液順著這個夸張的動作淌到了床單上。謝家華木著臉回過頭來看了看,突然“噌!”地站起身。

    “哎哎哎,干什么?我腳疼,我屁股疼,你輕一點輕一點……”

    謝家華給陸光明擦了屁股套上衣服,連人帶行李一起打包扔回了他那間小破屋。陸光明叉著腰站在房中大罵,“吃了就想跑!你這只大番薯!”

    大番薯跑得頭也不回,懶得跟他吵,吵又吵不過。他那腳傷早就好了,揍他的嫌犯也逮住了,還留著這個禍害在家里做什么!今天早上一場荒唐,是他活該,千方百計來找死,怨不得自己!從此一刀兩斷,江湖不見!

    江湖不見個屁!你給我等著!陸光明叉著腰對著被摔上的房門狠狠磨了磨牙。想了一想又覺得謝家華的反應非常好笑,一邊樂一邊岔著腿走到床邊,一下子撲倒在床上。

    他屁股被打樁機磨得腫脹發(fā)燙,姿勢扭曲地騎著被子將自己團成一團�;叵肫鸱讲胖x家華眉頭緊蹙在他身上喘息的模樣,他臉頰通紅,嘿嘿壞笑著將腦袋鉆到枕頭下面去了——謝督察不愧是品學兼優(yōu)的優(yōu)等生,這次做足了前戲,認真起來技術還真不錯!

    ……

    陸光明請了一上午假,抱著被子睡到日上中天了,才打著哈欠岔著腿出門去上班。走到道路拐角,他從道旁車窗的倒影里發(fā)現(xiàn)了跟蹤者。對方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去上班,晚上又鬼鬼祟祟地跟著他回家。夜晚入睡前,陸光明將下午特意登記出的手槍塞進枕頭底下,雖然謹慎防范,但是心里并不畏懼。

    他最近在查的案子,除了上級指派的兩單,其余就是他私下查探的與謝家華的父親謝英杰有關的舊案。謝家華現(xiàn)今的上級劉Sir在許多年前曾是謝英杰的舊部,如今劉Sir是西九龍重案組的一把手,他懷疑謝英杰在黑道上翻江倒海之事也有劉Sir暗中相助——只是沒有曾經(jīng)的華探長那樣張揚。劉Sir被廉署請去“喝茶”一事,其實是他查到了劉Sir數(shù)年前的一次違規(guī)行為,通過匿名信的方式遞交給了廉署上級,上級指派了其他同事清查此事,而他正好在謝家華面前偽裝無辜。

    他知道自己越查越深,已經(jīng)觸到了謝英杰的痛處——對方及其手下已經(jīng)開始懷疑是否存在他這一號人物了——加上他這兩年來對謝家華的百般糾纏,一定引起了謝英杰的注意。他索性順水推舟,虎口拔牙地再跟謝家華攪和出一個“炮友關系”,嘿嘿,就等這跟蹤者回去報信,不僅能氣得謝家老頭蹬著老腿要升天,而且令對方心中忌憚,不敢對他狠下殺手——謝家華死了“炮友”,能善罷甘休?一不小心發(fā)了狠,查到自己老爹頭上去了怎么辦?

    陸光明不緊不慢地在各處埋下了淬毒的種子,耐心等著它們生根發(fā)芽。這一年的公歷二月四日,是唐嘉奇的忌日,他在廉署工作到深夜,步行去了謝家華所居住的公寓。他站在謝家華家樓下,抬頭看向謝家華家窗戶里透出的一絲微光——那是蠟燭的光芒,整夜不曾熄斷。

    初春的夜風,仍有一絲冷意。陸光明攏起衣領,微有些瑟縮地靠在了路燈旁。從衣兜里摸出一方曾經(jīng)沾染過他額頭上血跡的舊手巾,他低頭撫摸著上面褶皺的紋路,心想:即使你也同我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緬懷著那個人,但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你會恨你那罪魁禍首的父親,恨被蒙蔽了雙眼的自己,還是恨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著你復仇的我?

    若真有那一日,沉冤得雪,塵埃落定。這一丁點的溫暖,你還愿意再給我嗎?

    ……

    三月的一天深夜,陸光明獨自一人留在廉署辦公室里伏案工作。放在案頭的大哥大響起鈴聲,他接過電話,一個謹慎認真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陸Sir?我是何初三,想跟你見面談談。”

    何初三約他在一處公墓見面,那是他父母長眠的墓地。他猜到何初三將他的身世查了個底朝天,卻沒猜到何初三竟然連那張失蹤多年的舊照片都查了出來。

    那天晚上他與何初三聊了許久許久。何初三向他坦白了自己與夏六一的關系、自己所知的一切淵源,而他頭一次對人放下心防,也坦白告知了何初三當年的過往。何初三十分堅定地對他說,“想讓謝英杰身敗名裂、血債血償,我有別的方法�!�

    老實說,他當時雖然信任何初三,但并不相信何初三的這句話。何初三是一個有趣的人,某種程度上甚至有趣程度與謝家華不相伯仲,但有趣并不意味著無往不利。謝家華苦查十年,也并未能查出唐嘉奇之死的真相,他也苦查了十年,也并拿不出證據(jù)向謝家華證明唐嘉奇之死的真相。

    但他愿意放手一搏,與何初三一起試一試“別的方法”。這么多年來,他能做的已經(jīng)做盡了,他想看看何初三這粒種子能長出多高的參天大樹。

    他既然松口表示贊同,何初三于是放開手來,向他分享了一系列復仇大計——具體包括爆炸、兇殺、謀權篡位、反目成仇、監(jiān)禁虐待、相愛相殺……

    “等一等,”他打斷了大計,“何先生,你以為你是A視的編劇嗎?”

    “陸先生,鑒于我們已經(jīng)是生死與共的朋友了,你可以叫我阿三�!�

    “噢,那你可以叫我阿明。阿三,你這個本子會不會太夸張了一點?”

    “是有點夸張。阿明不中意嗎?”

    “怎么會呢!太中意了��!我怎么沒早幾年認識你!��!你肚子里這么多陰謀詭計,是怎樣裝乖才把夏六一騙到手的??教我一下啊�。。 �

    第150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9)

    陸光明回到家以后抱著枕頭思考了很久,實在不能理解何初三是怎么做到一臉清純無辜地說出“我沒有裝呀,我本來就很乖�!边@等厚顏無恥的話。

    如果換做是他頂著這么一副表情去謝家華面前賣乖,一定被暴揍一頓、打包扛到山上埋掉,從此人間不見。

    即使是現(xiàn)在,他也已經(jīng)許多天沒見到謝家華了。不知道謝家華有沒有想過他。

    謝Sir這位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這段時間一定也沒跟別人“打波”。不知道謝Sir夜里打飛機的時候會不會回想起他坐在“飛機”上翱翔的樣子。

    ……

    重逢的時刻很快就到來了。這一天傍晚,何初三的私人助理Kevin給他打來了電話,通知他“照計劃進行”。第二天上午,他先去廉署正常報道,然后假借查案之名外出,在黑市匿名租賃了一輛轎車,驅(qū)車前往郝承青當年居住的別墅所在地。

    途中遇到一起車禍,塞車耽誤了許久時間。他焦慮地來回看表,好不容易擠出車流,拐上山路。時間已快及正午,他轟著油門疾馳之時,突然聽到一聲震耳的轟鳴!

    他猛踩剎車,在山路邊停了下來。地面仍在微微顫抖,巨大的轟鳴聲不絕于耳。他急匆匆下車,奮力攀上了車頂,向遠處的山間別墅望去——只見滾滾濃煙沖天而起,那棟三層小樓已經(jīng)夷為平地。

    來晚了。

    他急忙跳下車來,重新坐進駕駛室,踩足油門向山上疾馳而去。走小路繞過別墅正門——包圍在那里的警員們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艇仔粥,擔架正往外抬著傷員——他倉促之間從山坡上遠遠地向下看了一眼,趕緊朝后山駛?cè)ァ?br />
    停車鉆入密林之中,他尋到了標記地點,使勁搬開遮擋在密道出口上的層層疊疊的沉重的假灌木、石塊等,又接著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用扛來的鐵鍬撬開了底下的鐵閥門。打起一支電筒鉆入密道內(nèi),他聞到了硝煙的焦臭氣息。

    他戴起口罩,手筒的光芒向前虛晃著,弓著腰快步而行。沒有走出幾步,就聽到了密道那頭崔東東聲嘶力竭地哭喊,“有人嗎?!快來人!”

    “馬上來!”他喊道。

    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密道盡頭,他見到密道另一頭入口已經(jīng)被爆炸徹底摧毀,泥沙土塊遮蔽了半邊道墻。驍騎堂的大掌柜崔東東滿手是血,雙腿被一塊大石所壓,正在地上掙扎。另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靜靜地躺在她身旁,半面衣裙上血跡斑斑。

    陸光明沖上去用力搬石塊�!澳銊e管我!救她!救她!!”崔東東嘶喊著推搡他。

    陸光明扛了幾下打,硬將石塊給搬開了。轉(zhuǎn)過身去跪在地上扶起另一位姑娘,他發(fā)現(xiàn)對方胸口像是中了一槍,傷及肺部,血仍在外涌,氣息已經(jīng)十分困難。他飛快地脫下自己的襯衫捂住傷口,然后打橫抱起姑娘向密道外沖去。崔東東瘸著腳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將崔東東和受傷的姑娘安排在后座之后,他一邊調(diào)轉(zhuǎn)方向向山下駛?cè)�,一邊趕緊撥通了大哥大。

    接電話的人是Kevin,聽起來像是小心謹慎地走到角落里,低聲問,“陸先生?情況怎樣?接到人了嗎?”

    何初三的高喝聲也從話筒那頭隱約傳來,“公司的印章在我手里!大佬和大姐大回來之前誰都不準惹事!否則這個人就是下場,聽清楚沒有?!”

    “接到了,但是有人中槍了!”陸光明喘著粗氣道,“你告訴何先生,這種情況不能去安全屋,她們必須馬上去醫(yī)院治療!”

    “陸先生,您別急,請稍等一下�!盞evin急促道。那頭一陣悉悉索索聲,過了一會兒,何初三的聲音傳來,“阿明,情況我知道了,你馬上帶她們?nèi)ド较碌木琵圶X私人醫(yī)院。我會安排人在那邊接應……”

    “何初三你這個撲街!!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小蘿要是有事我千刀萬剮了你�。 焙笞系拇迻|東聽到何初三的聲音,咆哮道。

    陸光明被她罵得一陣耳鳴,齜牙咧嘴地將大哥大從耳邊拿開。何初三沉痛又沉穩(wěn)的話語從那頭傳來,響徹整個車廂,“東東姐,蘿姐要是有事,我拿命賠給你�,F(xiàn)在你先冷靜一下,照顧好蘿姐,我安排醫(yī)生馬上準備手術。”

    陸光明掛了電話,開車的同時又打開了竊聽收音機,想聽聽警方內(nèi)部通報的現(xiàn)場情況。豈料那邊也是一片混亂:“CALL白車!有警員受傷!”“讓開!讓開!滅火器來了!”“呼,呼!謝Sir,謝Sir還在里面,被埋住了,快救他……”

    陸光明一腳踩了剎車!后座上的崔東東趕緊抱緊了小蘿,重重地撞到了車后背上!

    “怎么了?!”崔東東問。

    陸光明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fā)顫,他急促地望了一眼窗外,又回望了一眼半身染血的小蘿!猶豫了兩秒時間,他松開剎車,仍舊向山下駛?cè)ァ?br />
    ……

    一個鐘頭之后,他安頓好了崔東東與小蘿,急匆匆地駕車而出,將車停在了離事發(fā)地最近的一處公立醫(yī)院的地下停車場。來不及等電梯,他從安全通道狂奔沖上了醫(yī)院大堂。甫一進去,就見幾名軍裝打扮的警員正圍著一輛血淋淋的擔架。擔架上的人從頭到腳都被血淋淋的白布覆蓋,露出一雙沾染著血泥的鞋。

    陸光明一陣腿軟,踉蹌著撲上去,“他死了嗎?!他死了嗎?!”

    人群中一名便衣打扮的靚仔,戒備地將他攔住,“你做什么?你是誰?”

    “放開我!謝家華!謝家華你個大番薯!你不準死!”陸光明一邊吼一邊赤紅著眼與那靚仔掙扎,拼命要去拉扯那張蓋著尸體的白布。然而那靚仔武力值絲毫不輸謝家華,一個反手就將他雙臂剪住按在了一邊墻上,“你做什么?!你別激動!”

    人群中又跑出來一位穿著軍裝的警員,看面相與謝家華有幾分相似——只是氣質(zhì)上要癡傻得多——也幫著那位靚仔攔住他,“喂喂,死的不是我堂哥,你別激動呀,你誰呀?我堂哥在里面病房躺著呢�!�

    陸光明被他倆齊心協(xié)力摁在墻上,蹭了一臉墻灰,茫然地瞪大眼,“不是謝家華?!”

    “不是啊�!敝x家華的堂弟說。

    “那是誰?你們?yōu)槭裁磭可缴夏菆霰ɡ锼懒藙e的警員?”

    “跟爆炸什么關系?”謝家華的堂弟道,“這是剛送過來的另一起交通事故的死者,我們先前懷疑是崔東東受傷的女友呢,所以才圍上來看看。”

    便衣靚仔松開了制住陸光明的手,轉(zhuǎn)為攔住了謝家華那位傻嘰嘰的堂弟,不讓他多透露案件細節(jié)。“這位先生,你是誰?跟謝家華督察什么關系?”

    陸光明茫然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灰。他的心剛安回嗓子眼,還卡在那里咚咚狂跳,“我,我……”

    他終于想起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通,摸出證件,“我是廉記探員,我叫陸光明,是謝家華的……的……的朋友。他傷得怎樣?他沒事吧?他醒著嗎?我能見見他嗎?”

    便衣靚仔——后來陸光明才知道他叫秦皓,并且回憶起他正是謝家華埋藏在驍騎堂的臥底警員——帶他進病房看望了謝家華。謝家華在爆炸之時走在最前面,被倒塌的磚墻給埋了,但是運氣極佳加之身強體壯,居然只受了一點皮外傷。在做了一大堆檢查之后被運回了病房,因為頭部受到?jīng)_擊而暫時昏迷不醒。

    陸光明在謝家華病床旁邊脫力地蹲了下來。這一上午的折騰,他快被累死了,也快被嚇死了。

    他頭抵著謝家華的床沿,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你這只撲街大番薯,一把年紀了跑到最前面做什么?你要出了事,我也只能拿命賠你。”

    “阿三這小子出的什么鬼主意!”他又在心里恨恨地想,“看他找的男朋友就該知道他不靠譜了!”

    第151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10)

    他在謝家華的床前守了一下午。一開始還煞有介事地給謝家華掖掖被子,理理頭發(fā)。一個小時之后就開始哈欠連天,癱在椅子上揉眼睛伸懶腰,百無聊賴地四處東張西望。實在沒事做了,就把謝家華的手從被子下掏出來翻來覆去地看。

    “你看他手指上有七個旋渦。”一邊數(shù)一邊還跟同樣坐在床邊的秦皓叨叨。

    秦皓筆直如松地端坐在椅子上,沉默而嚴肅。看了他一眼,不發(fā)一言。

    陸光明先前被他擰過的手腕到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不敢拿話酸他,只能偷偷腹誹,“嘿,一看就是謝大番薯訓出來的小番薯,板著個臉一模一樣,像被關在爐子里烤焦了似的。”

    說到烤焦,他又注意到謝家華鬢角還有一些沒被清理干凈的土灰。于是在自己身上四處摸摸,摸出謝家華“送”他的那張手絹,拈在手里細細密密地給謝家華擦臉。

    目睹了一切的秦皓,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陸光明認認真真地擦到一半,突然注意到秦皓帶著熱度與鋒芒的目光。一臉清純無辜地回看向秦皓,他瞇起眼睛微笑著,“有點臟,擦一擦�!�

    “……”秦皓沉默地將視線轉(zhuǎn)向了別處。

    過了一陣,重案組的負責人來了解案情,將秦皓叫走了。陸光明獨自守在病房內(nèi),可算是逮著機會,將謝家華從頭到腳地摸了一通,上下其手,大吃豆腐。謝家華被他摸得做起了噩夢,眉頭越蹙越緊,突然間呼吸一重,眼皮驟開。

    正捏他耳垂玩的陸光明嚇得一蹦逃出老遠,眼看謝家華迷迷糊糊地一動不動,這才捂著心口湊上來,佯裝無辜,“嗨,嗨?能聽見嗎?”

    他趕緊按鈴叫了護士。醫(yī)生趕過來做了一番檢查。沒過多久,秦皓與謝家華的堂弟謝家寶也趕了回來,三人一齊將謝家華團團圍住。陸光明眼角瞥見謝家華的襯衫還敞著兩顆紐扣沒系、胸襟大敞,不禁輕咳一聲,心虛地往后悄悄躲了一步。

    然而清醒過來的謝家華還是一眼就盯住了他!臉色蒼白地死死瞪著他不放!

    謝家寶惴惴不安地說,“阿華哥,你,你不認識他?他是廉記的,說是你朋友,在這兒看護你一下午了……”

    謝家華當然認識他,將謝家寶與陸光明都趕了出去,只留秦皓問話。陸光明賴在外面不走,趁機又跟傻嘰嘰的謝家寶套了幾句話。過不多時,秦皓從房中出來,將陸光明喚了進去。

    陸光明相當不可思議地進了病房,“你居然想見我?”該不會是發(fā)現(xiàn)被摸的事了?

    謝家華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此刻露出事業(yè)線的胸膛,而是將一張照片擺了出來,冷聲道,“解釋�!�

    陸光明發(fā)自內(nèi)心地茫然,“解釋什么?”

    “這是不是你拍的?這件事跟你有什么關系?還是你就是幕后主謀?”謝家華怒道。

    陸光明滿心疑惑,將那張照片拈起來認真看了一看。照片偷拍的是在迪斯高里會面的謝家華與臥底的秦皓,看得陸光明都愣了一愣。這確實太像是他在迪廳里偷窺二人會面的那個夜晚了�?墒撬麤]拍過照片啊,什么幕后主謀?幕后……��!一定是阿三搞的鬼!

    何初三并不知道他那天晚上在迪廳見過謝家華與秦皓會面的事,所以這應該是誤傷友軍�?墒撬D(zhuǎn)念一想,那天晚上也并沒有在現(xiàn)場見過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可疑人物,這張照片不可能是真實的。他更加仔細地端詳著那張照片,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端倪——果然,這是一張修剪合成的假照片。

    眼角余光瞟見謝家華舉起枕頭要砸他,他趕緊舉起雙手,“謝Sir!冤枉好人犯法的!”

    謝家華仍是一臉憤怒,滿臉寫著“你算什么好人?”。

    他將照片舉到謝家華眼前,“你仔細看,這張照片是假的。有人將你的側(cè)臉剪下來,貼到跟你那位臥底小弟一起喝酒的人身上,再復拍處理了一下�?赡芤驗閮蓮堈掌际窃诰瓢伞⒌蠌d里拍的,所以光線看上去差不多明暗。但你仔細看你自己的臉,有一處陰影的方向都不一樣。你想,如果是我拍的,我需要多此一舉嗎?”

    他竭盡所能地露出純潔無辜的神情。謝家華一手揪著枕頭,一手搶過照片仔細觀察,最終從憤恨變成了將信將疑�!澳阍趺粗牢胰朐旱模俊�

    “我在爆炸現(xiàn)場呀,我竊聽了你們警隊的內(nèi)部廣播。”

    “……”謝家華把枕頭又舉了起來。

    “哎,別,別,”他趕緊道,又嘰嘰咕咕地對自己做了一番澄清,“我是去做正事的,我懷疑崔東東去郝承青的故居是取驍騎堂的龍頭賬冊,否則她沒有理由在被搜捕之后急匆匆趕去那里。我本來想偷偷去看一看,誰知一到那兒就看到你被炸飛了……”

    順便還教育了謝家華兩句,“你說你也不年輕了,做事怎么這么沖動?也不檢查一下就往里面沖�!�

    謝家華默默地又舉起枕頭,臉色越來越黑。他多識趣啊,趕緊腳底抹油朝外滑,“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就來看看你有沒有事。你沒事就好,我這就自己走了�!�

    飛奔著關了房門,逃竄到走廊上。他一邊按電梯一邊偷著樂,還是覺得謝家華非常可愛。

    ……

    但兒女情長都是小事,出了電梯還是正事要緊。他歸還了那輛黑市租來的車,回到廉署,獨自一人工作到深夜。半夜三點,他踏著星光回了自己那間小破屋。洗漱之后,老模樣鉆進被窩里蜷縮成一團,他又想起謝家華。

    撲街大番薯,拿到偷拍照片后第一反應果然還是懷疑他。

    雖然情有可原,還是有點小受傷。

    我有那么壞嗎?他抱著枕頭委屈地想,想了一會兒又得意地冷笑。我是有那么壞,哼哼哼。

    就這樣雙重人格一般抱著枕頭輾轉(zhuǎn)反側(cè)。熬到晨光熹微,他仍是睡不著,看到案頭鬧鐘已經(jīng)有六點了,他想到醫(yī)院里的謝家華。

    呵呵呵,這下輪到你住院了,可憐的謝Sir喲,一把年紀了家里連個暖床的都沒有,生病了有誰來照顧你?又請護工?早上起來能吃什么?

    想著想著就愈發(fā)起了憐憫之心,這便索性掀被子起床。認認真真地梳洗穿扮,將唯一一瓶摩絲“嗞嗞”地噴了滿頭,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捋得發(fā)絲锃亮。然后非常善良地出門給謝Sir買早餐。

    ……

    他坐在茶餐廳里對著菜單研究了很久,發(fā)現(xiàn)并不知道謝家華喜歡吃什么——在謝家華家里蹭住的那幾天,謝家華在飲食上一切以他這個“病人”為先,自己毫無所求,有什么食物端到面前都是一樣果腹。

    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其實謝家華在那一周多的時間里,真的是竭盡所能地在關照他:每天接送他上下班,飯菜都送到他面前,晚上幫他洗漱,出門的時候,還會彎下腰替他穿鞋。時不時被他氣得要爆血管,但還是強忍著沒有苛待過他。

    “大番薯是只好番薯,”他托著腮對著菜單想,“沒人疼多可憐吶,我就勉為其難對他好點兒吧�!�

    他索性咬咬牙,從錢包里掏出唯一一張大鈔,一口氣買了三份不重樣的早餐——總有一樣是謝家華愛吃的吧——滿滿地塞了一大飯盒。

    擔心食物涼了,他一路健步如飛,端著飯盒小跑著出了電梯,到了病房門前。房門沒有關嚴,他輕輕用手指戳開了,聽見謝家華在里面一本正經(jīng)地通電話,“我想聯(lián)系國際刑警泰國分部,申請獲取一個叫‘金彌勒’的毒梟的有關信息……”

    都被炸到躺床了,還是沒忘記查案,真不愧是謝督察。

    他識趣地等在房間門口,沒有入內(nèi)打擾。不多時,謝家華打完電話,回頭發(fā)現(xiàn)他站在門口,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你又來做什么?”謝家華一邊坐回床上一邊不耐煩道。

    “看你一個人在這兒沒人照顧,”他笑瞇瞇地端起手里的飯盒,“給你帶份早飯�!�

    謝家華微微開口,還沒有說出一句整話。他整個人突然朝邊上一歪,被后面涌入的一群青年男女擠到了一邊。狹小的病房霎時被擠得水泄不通。

    “阿頭!”“阿頭,我們來看你啦!”“阿頭!你還好嗎?昨天我們怕吵你休息就沒過來,天亮了才敢來給你送早飯!”“有生煎包,有腸粉,有菠蘿包,有牛奶,有咖啡……”“還有我阿媽給你煲的粥!”“B仔這個傻蛋還給你買了漢堡,病人能吃漢堡嗎?!”“病人為什么不能吃漢堡?!”

    人潮洶涌中,他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彎起眼睛微微笑了起來,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將那個普通又簡陋的塑料飯盒小心地擺放在靠門口的小柜子上,他識趣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第152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11)

    陸Sir豈是吃虧的主,回辦公室用廁紙疊了個謝家華小人,狠戳了一通屁股。王八蛋謝家華,讓你板著張臭臉,讓你浪費我的愛心早餐,讓你欺負我,總有一天要你坐我的大“飛機”。

    當天晚上一下班,就沖醫(yī)院去了。他不去病房里看謝家華的臭臉,而是找到前臺的護士姑娘,出示廉署工作證,神神秘秘地叮囑人家,“C23病房有一位謝家華警員,涉及一樁廉署案件……沒有沒有,他沒犯案,他是重要的證人……他的病情和出院情況,麻煩你打這張名片上的電話通知我�!�

    下完指令,他悄悄走到病房門口,努力地從關閉的門縫向內(nèi)瞄去,只見秦皓坐在床頭,正在一臉專注地削一只蘋果。謝家華低聲說著話,神情十分放松,也聽不清說了什么,聲音溫和又輕緩,并不像對普通下屬。

    大番薯從來沒這樣跟我說過話!陸光明頓時怒了。這個臥底小哥是什么來頭?!

    陸光明撅著屁股貼在門上使勁聽,一不留神撞到木板,發(fā)出“咚”一身輕響。

    謝家華驟然抬頭望向門邊,秦皓的視線也頓時移了過來。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秦皓起身去拉開門瞧了一瞧:走廊上空空蕩蕩。

    陸光明飛快地跑安全通道下了樓�;氐郊蚁词洗�,老模樣地騎著被子,難免有一點小心酸。

    自卑和臉皮這兩種東西他自認是從來沒有,但還是受了一點小小的打擊。都睡過兩輪了,謝家華還是對他沒個好臉色。他原以為謝家華對誰都這樣,現(xiàn)在才明白,謝家華全世界就只討厭他一個人。

    他也最討厭謝家華。謝家華是仇人的兒子,還是情敵。還占了他兩輪便宜。還揍過他,揍了好幾次。一點都不可愛,一點都不有趣。

    ……

    陸光明想著秦皓的俊臉,氣了兩天。然而一個成熟世故的成年人不會這樣幼稚賭氣。為達目的,再接再厲,鍥而不舍,才是一個合格的廉署探員的作風。謝家華是仇人的兒子,是唐嘉奇的舊友,無論如何都要跟他搞好關系,從他身上套出料來,對不對?

    就這樣調(diào)整完心態(tài),他還是按著護士姑娘的通知,去慶祝謝家華出院。

    去之前先繞路買了一束鮮花。賣花的小妹妹問他,“先生想要什么花?送什么人?”

    “慶祝病人,不對,慶祝老人家出院�!�

    “那送康乃馨吧,先生�!�

    陸光明買了康乃馨。付完錢他看見門口擺著向日葵,他又買了一支向日葵,插在康乃馨中間。

    路上又堵車,在公交上擠得頭疼腦熱。他努力將花舉高,心想氣歸氣,還是應該對謝家華好一點——人家不小心被炸進醫(yī)院,雖然不是他出的餿主意,但總歸也有一點他的責任——不管今天這只大番薯擺出什么臭臉色,他都要忍住,不能說難聽話酸對方。大番薯比他大八歲,一把年紀了,心腦血管不好,受不得年輕人的刺激。

    終于擠出了公交,一路狂奔到了醫(yī)院。等電梯的時候才有時間停下來喘幾口氣,整理儀表,小心地理順被擠得皺巴巴的花瓣。電梯門“�!币宦曢_了,他見到了正站在電梯里的謝家華。以及一旁緊挨著謝家華的秦皓。

    來晚了。怎么哪兒都有這個臥底小哥?!保持微笑,保持微笑。

    他于是彎起眼睛燦爛地笑了,“謝Sir,真巧�!�

    謝家華不出意料地沒給他好臉色,并且迅速按下關門鍵。他長腿一蹬卡住電梯門擠了進去。一邊嘰嘰喳喳地纏著謝家華不放,一邊還逗了秦皓兩句�?上仞┡c謝家華在保持警容端嚴這件事上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兩座凍邦邦的大冰山頓時令電梯里的溫度都瞬間下降了幾十度。

    但陸光明可是Sunny·陸,哪懼寒夜冷風吹。厚著臉皮黏著謝家華出了電梯,他鍥而不舍地胡說八道,還在秦皓面前給自己編了輛車,“你們?nèi)ツ膬海枯d我一程。我的車昨天送修了,剛才擠公交過來花了一小時呢。”

    謝家華原本在電梯里被迫抱住了那束花,一出電梯就立馬扔炸彈一般將花扔回給他,并且毫不客氣地驅(qū)逐他,“走開�!�

    “我真的趕時間,我上午在廉署有個會議,十點就要開了。本來想早點來看望你再早點回去,誰知路上堵車�!�

    “自己搭的士�!敝x家華冷道。

    陸光明眨了眨眼,見秦皓從頭到尾都跟在一旁一言不發(fā)——謝家華明顯是要帶這小子一起回家,卻連順路捎他一程都不肯。他不知怎么地心里又冒了酸氣,嘴頓時就壞了起來,“別呀,反正你們都順路。我記得去你家的路上正好要經(jīng)過廉署嘛,難道說我倆上次‘那個’之后你搬了家……”

    “那個”兩個字說得又大聲又妖嬈,謝家華的臉頓時黑了,撲上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而看秦皓的臉色顯然已經(jīng)聽清了這句話,再加上謝家華欲蓋彌彰的動作——成年人誰不懂?

    陸光明奸計達成,得意洋洋地順勢撲進了謝家華懷里,順道還將花塞回給他。謝家華綠著臉要扔開他。他立馬扯開嗓子繼續(xù)胡說八道。謝家華趕緊又將他摟回去了,死死捂住他那張要命的嘴。

    兩人擁抱著鬧作一團之景,被突然出現(xiàn)在此的謝家華的父親謝英杰看個正著。謝英杰誤以為他與自己兒子有曖昧關系(雖然好像也沒錯),扇了自己兒子一巴掌,謝家華對這位父親也全然沒有好臉色。

    他們父子間這樣離奇而復雜的關系,陸光明當時沒有心力再深想。他一直在竭盡全力地壓制著自己面對刻骨深仇之人時的狂怒與憤恨,再多說上幾句話,他怕他控制不住一槍打在謝英杰的額頭正中。

    幸好謝家華似乎十分反感自己的父親,為了早點離開自己父親的身邊,竟然叫上他一起上車。

    ……

    陸光明搭乘謝家華的車出了停車場。先前死纏爛打與伶牙俐齒的心境都消失不見,他沉浸在深深的憤恨與無力之中——殺害他父親與嘉奇哥的兇手就近在眼前,這么多年來,他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漸漸推斷出了這點,但他拿不出任何證據(jù),也不可能當面向謝英杰質(zhì)問,他只能微笑著演戲。而他苦苦糾纏著謝英杰的兒子,得到的又是什么回報呢?被揍,被上,被鄙夷,被排斥。

    謝家華將車停在了路邊,轉(zhuǎn)頭對他道,“我要去差館,不回家。你在這兒自己搭的士�!�

    他對謝家華這番做法,全無一點意外。對他抱有那么大的反感憎惡,沒有一出停車場就將他踢下車去,大概已經(jīng)是因為謝家華心地善良了吧。

    他點頭下車,沒有再做任何糾纏。一邊思考著深沉心事一邊向前走去,迎面走來了一群去上學的孩子,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陽光活潑地灑落在他們臉上。還有一對互相依偎的情侶,手牽著手,步履輕快。他終于感覺到了陽光的冰冷。曾經(jīng)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絲溫暖,已經(jīng)被老天爺收走了。

    走出半條街,他突然被人從后拽住。回頭見是謝家華,他愣了一愣,“謝Sir還有什么事嗎?”

    謝家華遲疑了一會兒,像是在組織語言,最后還是直白道,“我最近查到一些陳年往事,明白了你一直以來纏著我是為什么。你父親在二十年前一起銀行劫案中殉職了,當時我父親是他的搭檔。你懷疑我父親貪污受賄,是不是因為你認為我父親跟你父親的去世有關系?我雖然跟他關系不好,但我從小看著他辛苦查案、認真辦事,從來沒有過徇私枉法的行為,我相信他的人品。二十年前那件事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呆了一呆,心中突然釋然了。他潛意識總有一種幻想,幻想著他與謝家華的關系有那么一絲特別,幻想著謝家華對他的關切是出于肉體交纏時哪怕一絲一毫的心動,幻想著謝家華終有一日能理解他,能改變對他的成見,能稍微地信任他那么一丁點。

    但其實那怎么可能呢?都是癡心妄想罷了。

    在謝家華的心里,他只是一個沒有廉恥與道德、手段下作的瘋子,連肉體的交融都可以用作籌碼,從頭到尾只是為了替父報仇而百般糾纏。所說的話全是謊話,所做的事全是瘋事。而他對謝家華父親的調(diào)查,僅僅是出于誤解與鉆牛角尖。在謝家華的心里,他是一個多么卑劣可笑的人啊。

    他收起了笑容,頭一次在謝家華面前爆發(fā)出真實的情緒:“我父親死了二十年!嘉奇哥死了十年了!就因為你選擇相信你父親,就要讓他們枉死嗎?!”

    謝家華疑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說嘉奇的事跟他有關?”

    他狠狠地冷笑了起來,“你從來沒有懷疑過?”

    謝家華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你叫嘉奇‘哥’?你跟嘉奇真的認識?”

    ——看看,就連在這一點上,你都從來沒有相信過我!

    他失望透頂,甩開謝家華氣極而去,又被謝家華拉住。謝家華焦急地勸說道,“這些事我會調(diào)查下去,我一定會!但你不要擅自行事!他是警務副處長,不是你能動得了的!”

    他還要用力掙扎,被謝家華牢牢攥住�!拔沂菫榱四愫�!你明白嗎?”

    ——怎么可能為了我好?!你明明最討厭的就是我!

    他狠狠地一拳砸到了謝家華的臉上,終于令謝家華松開手來。

    “不勞您費心!謝Sir!”

    第153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12)

    陸光明在廉署門口下了巴士,徑直走到街邊的垃圾桶前,從兜里摸出那條跟隨他多日的手絹,扔了進去。

    開會的時候他一直在發(fā)呆,他上司許Sir看了他好幾眼。一旁的同事忍不住手肘輕碰了他一下,他回過神來,懨懨地掃了同事一眼,又接著神游天外。

    許Sir看出他魂不守舍,索性連工作都沒有安排他。他也沒在意。會后,他回到辦公桌前,無精打采地只是坐著。

    沒有人理睬他。大家都各有各的事做。地球每天自傳,幾十億人來來往往,沒有人會在意他的喜怒哀樂。

    下班后他依舊走在最后,關燈鎖門。面無表情地走過廉署門前的垃圾桶,他登上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巴士。巴士車剛駛出半條街,在道路拐角停了下來,他提著公文包匆匆跳下,氣喘吁吁地跑回了廉署門前。

    掀開垃圾桶蓋胡亂翻找著,惡臭味撲鼻而來。翻來翻去都沒有找到,他索性將垃圾桶整個推倒。路邊的行人捂著鼻子指指點點,被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什么看?!廉署查案!”

    然而到最后也還是沒有找到。

    是他自己先不要的。

    他回到家躺在床上,舉起大哥大,對著謝家華的號碼看了很久。幾度想按下刪除鍵,最終還是沒有下手。冥冥之中總有一種感覺,仿佛一旦刪掉,就跟那塊扔掉的手絹一樣,從此散落在茫茫世間。

    他給謝家華的記錄改了名,從“大番薯”改成了“Fool”。英文的名字瞬間沉下了通訊錄。他又重新將它搜索出來,在前面加上了“0_Fool”,記錄頓時攀上了通訊錄第一位。

    TheFool是塔羅牌中“愚者”的英文,象征力量與負重前行;它在22張大阿爾卡那牌中編號為0,同時編號也為22,象征塔羅牌的開始與終結,代表著無限的可能性。

    也代表著他們之間的關系,在開始時就終結了。

    ……

    一個星期之后,陸光明得到消息。驍騎堂的代堂主何初三“篡位”陰謀敗露,被拖到祠堂當眾家法處置。何初三挨了兩刀之后,被和義社的大佬喬爺帶人救了下來,從此投奔了喬爺門下。

    一切都在何初三的計劃之中。只是他沒有料到何初三真下得了狠手,實打?qū)嵉赝绷俗约簝傻�。拍個拖拍到豁出命去,他挺佩服何初三的。

    又一段時間之后,何初三派助理Kevin聯(lián)絡了他,轉(zhuǎn)給他一系列重要證據(jù):喬爺令何初三替一間財務公司“運轉(zhuǎn)運轉(zhuǎn)”,何初三經(jīng)過查證,懷疑這間財務公司雖然以他人名義注冊、但卻是在為謝英杰洗錢,于是將證據(jù)轉(zhuǎn)移給他,希望能依靠廉署的資源與技術進一步偵查。

    這是他第一次直接接觸到與謝英杰有關的證據(jù)。他在經(jīng)過謹慎的考量之后,最終選擇了將證據(jù)遞交給上司許Sir申請立案。他入職三年,一直腆著臉拍許Sir馬屁,而許Sir毫不客氣地先是讓他坐了大半年“冷板凳”,后來才因他在整理資料過程中發(fā)現(xiàn)重要線索、協(xié)助破獲大案而將他調(diào)入了行動組。同僚們都冷嘲熱諷,說他成日里上跳下竄地搶功邀功、許Sir賞識他,但他心里清楚許Sir對他毫無好感,平日里待他不冷不熱,只是看在他屢屢破案的份上在他去年的升職報告上簽了字。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確信許Sir的人品與謝家華一樣,是對溜須拍馬毫不動容、毫無私心、秉公執(zhí)法之人。

    他選擇了信任許Sir。許Sir也無愧于他的信任,在收到資料之后,雖然對他私自調(diào)查的行為作出一番鞭撻,但還是安排了人手協(xié)助他。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許Sir原來一直對他懷有深切希望與栽培之意,而他的隱瞞、擅自行事、不擇手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備之心,令許Sir感到深深的失望。許Sir痛罵他一頓之后,將他趕出了辦公室。

    他惶惶然走回自己的桌前,四周的同事依舊用眼角偷瞄著他。

    是他錯了嗎?究竟是所有人都在抗拒他,還是其實是他自己在抗拒全世界呢?

    ……

    他去了酒吧,在一杯又一杯酒精的催眠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彷徨、迷亂與孤獨。

    他原以為這是一場他自己的獨角戲,在黑暗的舞臺上,為了仇恨,為了緬懷,而頌唱,而狂舞。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或許只是一場荒唐可笑的自我沉浸與自我感動。他從來沒有踏上過舞臺,他一直與世隔絕地在后臺打轉(zhuǎn)。真正負重前行、尋找真相的是謝家華,是何初三,是像他們那樣深深地愛與被愛過的人。所有人的故事之中,他都只是一個硬要給自己增添戲份的過客,戴著厚厚的面具,質(zhì)疑和恐懼著周遭的一切,與世界格格不入。

    他到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思念著唐嘉奇,也羨慕著唐嘉奇。怨怪著謝家華,也嫉妒著謝家華。他們倆找到了相濡以沫的另一個靈魂,為信念而并肩前行,哪怕生死也不能割離。

    他醉了過去。在混沌之中看見了謝家華,也看見了十年前的自己:十五歲的他,幼稚而偏激,內(nèi)向又倔強,苦苦地死守著心里初生的萌芽,產(chǎn)生了自己也不知道的獨占欲,卻又不敢顯露出一絲一毫的愛慕。他知道嘉奇哥喜歡上一個人了,周末來做義工的時間變少了,臉上的笑容比平時還要多,看見路邊手拉手的情侶也會滿眼羨慕地發(fā)起呆。他知道那個人叫阿Ward,因為嘉奇哥開口閉口都是阿Ward——阿Ward是重案組的人,他的父親是你父親當年的搭檔,也許能為你父親的案子找到一絲線索。阿Ward身手很厲害,前天一個人抓了三個賊。明仔畫的這幅畫很好看,你知道嗎,阿Ward以前學藝術的,他也會畫畫。明天要跟阿Ward去釣魚,明仔自己好好溫習功課,要自覺哦,我下周再來檢查。明仔,我在阿Ward家看到了這副照片,看日期總覺得跟當年的案子有一些聯(lián)系,你看看你認識上面的人嗎?

    他不認識照片上的人,卻介懷著那句話:“我在阿Ward家”。

    你已經(jīng)去他家了嗎?你們那天一整個晚上都是待在一起嗎?你真的喜歡男人嗎?你愛上他了嗎?

    這所有的問題,他都問不出口。心里針扎一般銳痛,他毫無征兆地向嘉奇哥發(fā)了脾氣,用了什么可笑的理由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他們吵了起來,他罵他“走開!”

    嘉奇哥當時的神情茫然而受傷,但脾氣一向謙和的對方并沒有與他繼續(xù)針鋒相對,而是選擇了離開。“明仔,你冷靜冷靜。我下周再來看你�!�

    “你不要再來看我!我不稀罕你的好心!”

    話說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偷偷追了上去,追著嘉奇哥所搭乘的巴士,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整整一個小時。他跟丟了,但他知道嘉奇哥會去哪里。

    嘉奇哥去了常去的一間酒吧,在心情如此郁悶之時,他當然會去約見他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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