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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他和少弋,在某些方面總有幾分相似。

    青黛退后一步,勉強給眼前這個智力有損的家伙提點醒,“今晚出去后,你就跟在我身邊�!�

    青黛嚇?biāo)�,“但凡離了我三步遠(yuǎn),你就會被擰斷脖子。聽到了?”

    即墨容伽剛起身,他還沒回話,門外少弋默默,“娘親。我小時候,你也是這么和我說的�!�

    他抿唇,“你怎么如此關(guān)心這奴隸?”

    這幾日來,不知少弋怎么了,從她回到綺夢閣開始,就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坑即墨容伽。

    所幸白虎對他崽的包容度很高,否則她總要擔(dān)心某天少弋就被套了個麻袋,無情地扔去獅族后山。

    青黛扭開門鎖,“乖小孩不要跟傻白虎計較�!�

    少弋站在門外,一瞧見平白多了一對獸耳的即墨容伽,警鈴大作。他大步邁到青黛身前,“獸化?!娘親!他沒對你怎么樣……”

    即墨容伽如今脖頸上的舊傷已被淺紅色的曖昧痕跡覆蓋,他站得直,一點兒也沒有遮掩的意思。

    少弋咬緊后齒。

    這無恥白虎,竟然又爬他娘親床上去了!

    白虎與娘親的要事有關(guān),所以他忍耐著性子沒殺即墨容伽。可教訓(xùn)了幾日,白虎還不知悔改,跑來癡纏他娘親!

    他忍無可忍,從袖中拔出一把小刀,五指隱約有了獸化的趨勢,冷冷道,“你竟還敢覬覦我娘親!”

    青黛握住他手腕,“少弋,不行�!�

    少弋不愿娘親見他猙獰面目,只固執(zhí)地扭過頭,“可他已有家室!說不定還有結(jié)契的對象!他根本不配。”

    “家室?結(jié)契的對象…”即墨容伽一愣,撩開他左腕衣袖,那處只有血色藤蔓繞成的半個狐貍形狀,是一個未結(jié)成的同心紋。

    他看向青黛,認(rèn)真反駁少弋,“可我這一生,只有狐貍�!�

    十二年前的記憶一下沖上青黛心口。

    那晚在最后關(guān)頭,她已打算翻身就走。白虎似乎察覺了青黛的想法,他牢牢地抓住了青黛手腕,一時燙得她皮下的血都在灼灼燃燒。

    血色藤蔓繞成的狐貍形狀,未結(jié)成的同心紋……

    那居然是…即墨容伽自愿落下的契。

    單方面的結(jié)契,有所缺損,并不完整。只能單方面地束縛他自已。

    這意味著白虎余生再也無法和除青黛之外的獸類成婚、結(jié)契。

    他自愿在靈魂與骨血里打上狐貍的標(biāo)記。

    雄獸親手寫下了困住他的羈絆。

    青黛無意攥上她的手腕。

    一夜荒唐而已,哪來多么濃烈的情愛。青黛這么想,即墨容伽亦是如此。白虎并不是一定要找到青黛,但在伴侶這個位置,他只認(rèn)定了那一獸。

    即墨容伽,這位傳說的蒼嘯少主,當(dāng)真是執(zhí)著到可怕,幾乎走進(jìn)一種偏執(zhí)的境地。

    不知怎么,青黛的呼吸有些熱。

    即墨容伽這股藏在平淡下如墨深、如焰狂的勁兒,才值得心似曠野的赤狐為他駐足片刻。

    少弋僵住,他下意識去看娘親表情。

    青黛臉上什么情緒都有,驚訝、心虛、興味和……認(rèn)同。唯獨沒有對白虎的怨恨。

    許多可能從他腦中一閃而過。

    白虎不是因為有了家室才拋棄娘親的?白虎一直在找的…是娘親?

    少弋手心發(fā)了汗。

    難道…是娘親丟下白虎跑的。

    少弋:“……”

    先前被沖昏了頭腦,如今一想,娘親一定做得出來。

    他轉(zhuǎn)開視線,莫名就雀躍不少,“……娘親,你晚上有要事。我先走了�!�

    長命鎖晃動,發(fā)出悅耳輕響。

    少弋撥動底下水滴狀的銀飾,在邁出門口時,回頭看了即墨容伽一眼。

    即墨容伽略微歪頭。

    “少主�!鼻圜煊嫒咏o他一件純黑毛邊大氅,心里突然期待起聰明的即墨容伽知曉笨蛋白虎把他老底抖了個干凈的反應(yīng),她說,“出門干活了�!�

    兩獸坐在長街邊最顯眼的一處露天酒館。

    青黛換了身利落的紅色束腕短打,以紗覆面,眼中含情,聲線雖溫柔,但整個酒館的獸類都聽得見,“少主,你終于愿意回來了�!�

    “嗯�!奔茨葙せ厮�。

    少主以獸化形象露面的時間不需要很久,是以他方才吃下了靈藥。

    在藥效完全起作用前,即墨容伽已然回憶起了房內(nèi)的一幕。

    他將酒杯附在唇邊,半滴尚未下肚,就覺得內(nèi)里在騰騰升著熱氣。

    青黛當(dāng)年一走了之,重逢后亦是對他十分抗拒。白虎擔(dān)心操之過急會惹她生厭,他更不希望用手中未結(jié)成的同心紋把小狐貍生拉硬拽地扯到自已身邊。

    青黛的事,即墨容伽有隱憂。他怕踏錯哪一步,小狐貍便又一溜煙地跑了。

    但如今…他心中對小狐貍的情,與十二年不同。若她再跑,他定踩著那狐貍腳印,跟到天涯海角。

    即墨容伽剛抿下一口,轉(zhuǎn)眼不動聲色地吐到大氅里,他搭上青黛放在桌上的小指,眼神在杯口轉(zhuǎn)了一圈。

    青黛挑眉,快速抽回自已的手,朝酒館內(nèi)慌張逡巡,大聲道,“少主!屬下賣藝不賣身!”

    從即墨容伽光明正大地露面,到坐這喝酒不過一炷香時間,想取他性命者就按捺不住了。

    看來即墨容伽消失的一年里,即墨陵恒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wǎng)。

    即墨容伽無奈,起身,“我只是被二弟趕出了王城,但我仍是蒼嘯少主。你跟我回王城如何?我會迎娶你做少主夫人。”

    獸族少主他一心尋妻23

    酒館內(nèi)眾獸紛紛停下手中動作,側(cè)耳傾聽他們那桌的動靜。

    離得最近的犀牛大哥狂飲一口酒,不屑道,“傳說中那位白虎少主?他說是就是?可笑!”

    與他同桌的胡狼一顧三回頭,“白發(fā)虎耳,嘶——在王城腳下的東部誰敢冒充少主?我看不像有假�?峙率窍У纳僦饔殖霈F(xiàn)了�!�

    其余獸類同樣,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少主當(dāng)年失蹤成謎,他二弟不得已暫代少主之職,如今他回來了,那對一些獸族的滅族詔令是否可以……”

    “糊涂了你!這種事不能亂說,當(dāng)心這詔令落到你我族類的頭上!”

    “我看某些獸類真是不知死活。隨便來一只有獸耳的白虎就可以假稱自已是少主了?那我還說我是族長呢!”

    更少數(shù)者關(guān)注點一拐,落在兩獸的糾纏上。

    “少主夫人?少主不是早就娶妻了?”

    “你記錯了!少主只是一直在找他心上獸,沒找到就不打算娶妻呢!”

    “你又在哄騙我!”紅衣雌獸不堪其擾般怒吼出聲,將杯盞甩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飛濺。

    她說,“這一年我跟著你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即墨陵恒派出的白虎追兵無數(shù),我?guī)湍愦未嗡览锾由�。我看你的少主之位,是搶不回來了!�?br />
    即墨容伽嘆氣,高大的雄獸低聲和她親昵,“阿狐,我…我二弟不是那樣的,他從小很聽我的話。我一回王城,他定會把少主之位還我�!�

    青黛猛然推開他,拿起桌邊長鞭,“那為何一年前他要把你趕出王城?還在送行路上安排了一波又一波的殺手?”

    “他…”即墨容伽擰眉,“他…”

    眾獸這下酒也不喝了,聚精會神地聽。縮在柜臺后的店小二抱著酒壇瑟瑟發(fā)抖,“兩位…”

    青黛甩出一鞭,緊緊縛在店小二的脖子上,接著往里一拽,那獸連滾帶爬地被扯過來。

    她俯身,直視店小二的眼睛,笑道,“即墨陵恒就這么著急想弄死他親哥?”

    方才店中唯有他對兩獸談話內(nèi)容毫無反應(yīng),一雙眼只顧死死盯牢即墨容伽,蹲在酒壇邊時還裝出害怕模樣。

    店小二跪倒在地,連忙搖頭。

    青黛踩住他小腿,“少主大人,殺不殺?”

    即墨容伽隨意理著毛領(lǐng),與前面猶豫溫吞的樣子又不同,“殺了。”

    眾獸面面相覷。

    鄰座的胡狼站起來,“這位…王城腳下怎么能肆意殺戮?他都說不是……”

    “好�!奔茨葙は破鹧燮で扑谎郏竭吀⌒�,“阿狐,這個也殺了�!�

    胡狼噎住,竟然本能地腿軟。

    “哦。等會兒殺光�!鼻圜焱犷^,手中鞭子越拉越緊,“你還不現(xiàn)形呢?”

    店小二面目猙獰,喘著粗氣化出了虎尾和利爪,猛然撲向青黛,“去死吧�!�

    青黛嗤笑,手腕一轉(zhuǎn)生出長甲。

    突然間,身后雄獸扶住她的肩,抬腳就往店小二心口一踹。

    店小二飛出幾尺遠(yuǎn),砸在窗檐邊。他咳出一大口血,身下掉出幾包藥粉和一塊王城軍的腰牌。

    陵主子的意思,只是來試試即墨容伽的深淺而已。

    店小二不戀戰(zhàn),抓起東西狼狽地翻窗逃竄。

    眾獸一凜,以為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已,屁股都已抬起了大半。

    “稍等�!奔茨葙\笑,溫和道,“與吾一條心,不會死。”

    青黛遞過他們桌上的酒壺,“少主怎么還開玩笑?待會可要一獸敬一杯來賠罪�!�

    眾獸:“……”那不是毒酒嗎?

    即墨容伽接過,在手中一掂,伸手?jǐn)S向墻邊。

    瓷壺硬生生嵌進(jìn)墻面三分,而后崩裂開,淌了一地滋滋騰煙的毒酒。

    即墨容伽說,“勞請,自取�!�

    眾獸咽口水,被氣勢震住。

    獸族骨血里大多慕強且自私,他們心里沒有賢明的掌權(quán)者,只有能讓他們臣服的王。

    在小小酒館,一獸接著一獸伏地,朝著白虎道,“是我等眼拙不識少主!”

    有的冒了個頭,朝青黛補了一句,“還有少主夫人?”

    青黛哼笑,“別。我賣藝不賣身�!�

    她轉(zhuǎn)身出酒館,即墨容伽慢步跟上,“你不做少主夫人,那我可以做狐貍相公嗎?”

    青黛看他,“去做夢�!�

    入夜。青黛剛奏完一曲下臺,少弋快步走了過來,“娘親。綺夢閣今日客滿,已掛了禁入的牌子,但門外有獸類執(zhí)意不走,還說要見什么哥哥�!�

    青黛一撥琴弦,大堂內(nèi)昏睡的獸類紛紛轉(zhuǎn)醒,眼睛尚未張開,就大笑著贊嘆琴音。

    她說,“去看看。”

    即墨容伽邁了兩步,青黛把古琴和少弋塞進(jìn)他懷里,“你一出面,麻煩更大�!�

    少弋微微掙扎,“娘親…”

    白虎點頭,“我就在后院。如果是他……”

    青黛一撩發(fā)尾,睨他,“放心。我若因為摻和進(jìn)你的事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白虎�!�

    她還有心情刺白虎,自然很有把握。即墨容伽抬手撫過少弋額前紅發(fā),露出那張肖母又肖父的臉。

    他輕輕笑,“不做鬼,就不愿纏著我了么?”

    “再不去迎接那位,你就要做鬼了�!鼻圜觳[眼,不緊不慢地走出綺夢閣。

    一道藍(lán)衣身影獨自立門外,聽到聲響,他回頭,薄唇微翹,臉上適時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哥哥呢?”

    青黛蹙眉,“什么哥哥?”

    比起即墨容伽,即墨陵恒五官線條更加柔和,眼睛大而明亮,一頭黑發(fā)束得整整齊齊,“咦?我手下好像瞧見哥哥走進(jìn)了綺夢閣。是他們看錯了嗎?”

    他苦惱道,“要把他們眼睛都挖出來給姑娘賠罪嗎?”

    青黛一笑,艷色更濃,“眼睛?不夠吧。他們分明還說錯了話,指錯了路。我看……口舌和手腳也一并送來吧�!�

    那是他手下最精銳的隊伍,這黑心肝怎么會舍得呢?

    即墨陵恒睜大眼,果然沒應(yīng)下,卻沒忍住陣陣發(fā)笑,“姑娘…你怎如此心狠?嗯?和我哥哥學(xué)來的手段嗎?”

    青黛轉(zhuǎn)身,“綺夢閣,月青黛。別送錯地方了�!�

    “月…青黛。”即墨陵恒笑意漸收,“你是綺夢閣兩位東家之一?”

    “這秘密你也知道?”青黛扶在門邊,側(cè)身,“知道就加緊送來給我賠罪呀�!�

    即墨陵恒一垂眼,“站住�!�

    獸族少主他一心尋妻24

    藍(lán)衣雄獸嘆氣,“我只是想見見大哥罷了。月老板不讓我進(jìn),那我便不進(jìn)去了�!�

    “聽聞他恢復(fù)了獸化的能力,請月老板轉(zhuǎn)告一句,我為他高興。”

    青黛回首,即墨陵恒臉上散發(fā)出柔和笑意,連帶著微圓的眼角上揚,“蒼嘯少主竟會貪生怕死地躲在一個下賤青樓……哥哥這一年,定是吃了不少苦�!�

    “這種地方,連我手下都不愿踏足。月老板說可笑嗎,他們一個一個的生怕沾上臟東西,唉�!�

    他說得越刻薄,青黛越是能想起十二年前他使的下作手段。仇家近在眼前,青黛停下腳步,倒想好好聽他臟嘴里還能吐出什么話。

    見青黛轉(zhuǎn)回身,即墨陵恒驚呼,懊惱道,“啊——是我說錯話了嗎?”

    青黛一嗤,她猛然前傾,湊到即墨陵恒眼前,細(xì)致打量,“你是白虎嗎?不會是哪里抱錯的白貓吧?”

    她剛從綺夢閣登臺下場,身上香氣濃而不嗆,仿佛嬌艷欲滴的花兒迎面落于鼻尖。

    即墨陵恒下意識別過臉,心底冷嘲。

    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的蒼嘯少主就和這么浪蕩的雌獸攪合在一起?

    真叫人一想,就愉悅得很。

    一個淪落到青樓的白虎廢物也只配和此等貨色做些不成氣候的事。

    即墨陵恒疑惑地皺眉,他眼神漆黑發(fā)涼,俯下身,與青黛的距離不過幾寸,“月老板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青黛也不躲,她目光定在即墨陵恒臉上,又好似在透過他看另一只白虎,“聽不懂?你根本一點都比不上你哥哥�!�

    比不上即墨容伽……

    即墨陵恒的瞳孔有瞬間凝結(jié),這塊冰先從嘴角皸裂,一路順著臉頰往上爬,最后在眼角浮現(xiàn)笑紋,“看來為了一個蒼嘯棄子,你連命也不要了�!�

    話音未落,一只鋒利的虎爪直沖青黛而來。

    即墨陵恒完全沒收力,他要擰斷面前雌獸的脖子。

    他要她面露痛苦地掙扎求饒,要她嘴里再也發(fā)不出那種令人作嘔的聲音!

    即墨陵恒的動作停住了。

    凌厲掌風(fēng)停在青黛臉邊,就無法再進(jìn)半寸。

    一把小巧的匕首刺穿了他的手掌。

    手掌之后的青黛松開手,笑著后退一步,“你以為全蒼嘯只有你想要我的命?”

    “你想殺我,我也想殺你呢�!�

    她亦沒有收斂力道,匕首穿透雄厚的虎掌,示威式地在即墨陵恒那一面露出刀尖。

    這時,暗處突然涌現(xiàn)一大批白虎土兵,快速地圍在綺夢閣門口。

    即墨陵恒盯著刀尖,發(fā)笑,“你身上有即墨容伽的氣息�!�

    “那種令我作嘔的感覺,真是一模一樣。”即墨陵恒笑了半晌,又兀自嘆了一口氣,“獅族、黑熊族,現(xiàn)在再加上一個綺夢閣東家。你們?yōu)槭裁炊家臀易鲗δ�?�?br />
    青黛靠在門邊,看向嚴(yán)陣以待的白虎族土兵,興奮地拍了拍手,“少點唧唧歪歪,想打直接打。我好久沒和別的獸類打架了�!�

    即墨陵恒卻揮退了想上前的白虎土兵,他再度望了眼綺夢閣的招牌,“罷了。哥哥不想見我,那就不見。反正——”

    “讓他親眼見見自已是多么沒本事,是怎么看身邊好友一個接一個死去。我會更高興。”

    “不打?那我走了�!�

    青黛轉(zhuǎn)身邁進(jìn)綺夢閣,干脆拍上大門。

    即墨陵恒雖然不會好好說話,但有黑手他是真下。

    兩日后,褚以堯面帶焦躁地合上書信,“少主,我族內(nèi)出事了。我恐怕得趕回去一趟�!�

    即墨容伽說,“怎么了?”

    褚以堯,“我母親綿羊族的多個獸類被黑熊族的一個獸類失手打死了。那黑熊是我堂弟,族內(nèi)其余獸族不敢隨意處置他。原本兩族因為我父母的結(jié)合關(guān)系密切,如今竟然裂開嫌隙�!�

    “此事不大,在有心者鼓吹下,處理起來卻難纏。若我這個族長不回去,恐怕會激化南部的矛盾�!�

    褚以堯沉聲,清秀的臉上神色堅定,“少主,我會把我的親兵都留在你身邊。我獨自返回族內(nèi),并不會耽誤少主大事。”

    青黛踹了一腳趴在滿桌地形圖上昏昏欲睡的松知言,松鼠跳起來,“怎么了?怎么了?”

    青黛重復(fù)了一遍即墨陵恒說過的話,“他是有意的。為了把白虎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弄死,現(xiàn)在是褚以堯,隨時可能是我們�!�

    即墨容伽合上各地情報,點頭,“以你們?yōu)橹��!?br />
    松知言緊張地抓臉,“�。磕撬麜趺磳Ω段�?”

    青黛看他,“應(yīng)該不會對付你�!�

    “什么意思?阿月,我問你你是什么意思?”松知言用力擠出手臂上的肌肉,一陣搗鼓下來,手部肌肉不見蹤影,咬緊的牙齒受了輕傷,“非得逼我使出全力嗎?”

    青黛眼不見為凈,給他嘴里灌了口茶。

    “哼。老子倒要看看即墨二蠢貨能給我找什么麻煩�!毙煺堪汛蟮度谄ü傻紫拢归_族內(nèi)傳來的書信,眼睛越張越大,到最后忍不住發(fā)出怒罵,“我去!”

    這下房間內(nèi)的氛圍頓時緊張起來,褚以堯小心道,“怎么了?很嚴(yán)重?”

    徐湛翻白眼,展開信紙,上面幾個大字行云流水,落款是“徐星”二字。

    “我搞得定。不舞之鶴,別回來添麻煩。做好你的事。”

    徐湛氣得臉紅脖子粗,“這徐星是不是在信里偷偷罵我了?用成語是看不起誰?自已明明也不愛讀書,這時候成大文豪了!說我添麻煩?等會兒別哭著求我回去幫忙!”

    “……”褚以堯轉(zhuǎn)開視線,不打算解釋。

    松知言噗嗤大笑,“不舞之鶴?看來徐族長平常很喜歡說大話,到了關(guān)鍵時刻卻不頂用啊!”

    徐湛怒目圓睜,“是這個意思?!是你自已想這么罵我的吧!”

    “不想聽這個解釋,那我換一種說法�!彼芍郧迳ぃ贸稣f書先生的腔調(diào),“平庸之才,無能之輩,你想聽哪個解釋?”

    徐湛抽出大刀,又在青黛的眼神里坐了回去,“……”鼠仗狐勢,惹不起惹不起。

    經(jīng)此一鬧,房內(nèi)眾獸皆心頭漸松,褚以堯淡淡一笑,“少主,青黛,我若…真的身死,懇請你們二位在平定蒼嘯動蕩后,能留一分心思給黑熊族。他們?nèi)魜y,南部底下其他獸族怕是要遭罪……”

    獸族少主他一心尋妻25

    “褚以堯你說什么屁話!”徐湛罵道,“好歹是做族長的,張口閉口就是死,你也忒慫了!我…”

    即墨容伽把目光從情報中移開,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褚以堯,他隨口,“嗯�!�

    “嗯??”徐湛不可置信,“少主?你…不是…月青黛,你呢?你也這么放任褚以堯抱著赴死的心回南部?”

    青黛彎腰去看桌上的情報,有一頁被壓在即墨容伽手掌下,她一手扶在白虎肩上,另一手伸過去抽出那頁紙。

    “兔族未絕,余部遁逃,安棲遠(yuǎn)方�!�

    本該被下滅族詔令的獸族,還活著。即墨容伽暗中救下了她們。

    青黛愣了一下,無意抓緊了即墨容伽的肩,對上白虎投來的目光,她恢復(fù)了如常神色,那毛茸茸的獸耳卻忽然在她心底撓動。

    她兩指丟開信紙,上下來回打量白虎的臉。

    即墨容伽眼尾輕翹,“怎么了?”

    他旁若無人,淺色眼瞳里也只映出青黛身影,“小狐貍?cè)羰窍朐诖笸V眾吻我,我不會躲的�!�

    “喂喂喂!你們兩個!”徐湛捂著眼睛站起來,“我們在說褚以堯的事,你們…你們……”

    即墨容伽緩緩轉(zhuǎn)過頭,視線在褚以堯身上不咸不淡地掠過,彎唇,“我不是允了嗎?”

    徐湛,“少主…”

    “知道了知道了�!鼻圜煲琅f一手搭在即墨容伽肩頭,眉頭一擰,不耐煩道,“褚以堯死后,我辛苦跑一趟黑熊族。”

    徐湛咬牙,“月青黛…”

    青黛指尖點著下巴,“黑熊族是出了名了寶物眾多,我順手拿點,褚族長應(yīng)該不會怪我吧?”

    “……”褚以堯瞧著青黛與少主一唱一和的模樣,心中明白他們用意,無奈又想笑。

    好脾氣的褚族長決定在走之前反擊一次,他清咳一聲,“怎么會?畢竟……黑熊族最珍貴的寶物,已經(jīng)被青黛你拿走了�!�

    青黛摸發(fā)尾,本想裝沒聽到,松鼠一聽來了勁兒,“喲!阿月早年經(jīng)歷果真狂野!連四大獸族最珍貴的寶物都敢搶啊�!�

    青黛:“……”

    她那時料想的果然不錯,褚以堯見她的第一面就知道她是當(dāng)年誤食了他族寶物的獸!

    可他們又沒見過面?難不成那精粹血脈的寶物身上還有什么特殊的印記不成?

    褚以堯也裝作沒看見少主投來的視線,他朝青黛含蓄地笑道,“如你們所知,我并非黑熊族純血,我族那寶物…其實是為了未來的族長夫人準(zhǔn)備的。”

    “為了繁衍純血繼承者,我用血養(yǎng)了十年,自然認(rèn)得它�!�

    房內(nèi)寂靜一瞬,青黛沉默,而蠢蠢欲動的徐湛則是看見了少主的臉色所以閉了嘴。

    松知言難得抓住青黛一個把柄,樂不可支,“哎嘿?你拿了族長夫人的東西,這回你要賠給褚兄弟做娘子了!”

    難怪,褚以堯見到狐貍的第一面,會反常地表現(xiàn)出求偶反應(yīng)。聽到人家有夫君,才適時收斂。

    褚以堯起身,動作斯文地理好衣袖,他認(rèn)真道,“青黛,若我此次全身而退,還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婚事。”

    他朝眾獸拱手行了個禮,一笑,悠悠退出了房間,“各位,再會。”

    竹簾響動,噼里啪啦地拍打著空氣。x38

    不知怎么,青黛此刻竟然比往常任何時候都心虛。

    即墨容伽輕聲,只說了三個字,“好膽色。”

    幾乎不用猜,在場獸類都知道少主說的是褚以堯。

    徐湛急得干瞪眼。

    褚以堯不是膽小得很嗎?他怎么敢挑釁到少主的?他怎么敢光明正大地覬覦少主找了十二年的狐貍!

    少主不會悄無聲息地把褚以堯從活的變成死的吧?

    先逃。他還不想死。

    松知言還在那嘻嘻嘻的笑,轉(zhuǎn)眼就被徐湛提刀逼出了房間。

    青黛歪頭,停頓了一瞬,湊到即墨容伽眼前,“吃了,吐不出來�!�

    即墨容伽眸光落在她唇上,抬手?jǐn)堊∏圜旌箢i,指尖用力,兩獸的距離驟然貼近。他低聲道,“小狐貍,你是要對他負(fù)責(zé),還是要…對我負(fù)責(zé)。”

    他眼底那彎銀色暗河,蜿蜒著、靜靜流淌,輕而易舉地纏繞上青黛的心神。

    青黛剛垂下眼睫,那銀色暗河所帶的涼意就不容抗拒地壓到了她的唇上。

    即墨容伽仰頭,兩獸的呼吸忽輕忽重地交織。他一直睜著眼,仿佛在執(zhí)拗地等待青黛的答案。

    青黛唇齒微張,笑著咬了他一口。

    即墨容伽唇邊滲出血跡,他亦笑,“要選我么?小阿狐�!�

    幾十年來,青黛從沒碰見過如此在身心上都合她心意的家伙。但她沒有直接回答,而走到雅間的木窗邊,俯身往下看。

    她撐著臉,望底下熱鬧的街景,“你說,到最后即墨陵恒能順利殺了你嗎?”

    “我……”

    即墨容伽剛開口,青黛就接了話,仿佛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如果你還活著,就回綺夢閣�!�

    “什么蒼嘯少主,什么黑熊族長,我都不想管。唯獨,容伽——”

    她是第一次這樣喊即墨容伽的名字,“你要做我一輩子的奴隸�!�

    她終于把即墨容伽劃進(jìn)了自已的領(lǐng)地。

    “�!蝿�(wù)達(dá)成進(jìn)度90%”

    即墨容伽走到窗邊,凝視她側(cè)臉,“容伽聽見了�!�

    此后,不僅黑熊族鬧了內(nèi)亂,褚以堯被族內(nèi)親信重傷。獅族亦是小戰(zhàn)不停,周邊獸族不斷來犯,聽聞徐星已多次負(fù)傷。

    綺夢閣的生意越來越不好,時常有蠻橫的獸類上門鬧事。

    不過,這些獸類都被不及他們一半高的少弋打跑了就是。

    又是半月后,終于等到了蒼嘯一年一度的“靈獸節(jié)”。

    在這個節(jié)日蒼嘯的當(dāng)今掌權(quán)者需要沿著東部邊境巡游一圈,再沿街游行回王城,以示蒼嘯安寧。

    最終的決戰(zhàn),就在今天。

    獸族少主他一心尋妻26

    靈獸節(jié)未時,白虎掌權(quán)者剛游行到東部與南部交界地帶,突然沖出一隊蒙面的獸類毫無章法、又極其霸道地沖散了游行隊伍。

    即墨陵恒高坐在六獸合抬的金輦上,一身黑金鑲邊的藍(lán)袍,見狀,他眼皮微抬,“繼續(xù)走。”

    底下土兵左右看了一眼,單手握緊佩刀,往前走。

    即墨陵恒的視線隨亂躥獸類悠悠一轉(zhuǎn),高亢又尖銳地發(fā)出一聲嗤笑,不知在罵誰,“早料到你會出手……不成氣候的東西�!�

    其中為首者不僅蒙面,還戴了帷帽,能模糊看出高大身型。

    即墨陵恒撈起身側(cè)箭簇,揚唇,“畏首畏尾。你只敢躲在暗處用這等下作手段嗎?即墨容伽�!�

    為首的獸類轉(zhuǎn)過身,遙遙望來。

    即墨陵恒不緊不慢地拉弓,“裝了這么多年的好弟弟,我惡心透了。明明十二年前就成了無法獸化的廢物,居然還能回來壞我好事�!�

    “早點去死吧——前任少主�!�

    三只鐵箭齊齊沖那獸類而去,強勁風(fēng)力帶起帷帽,底下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他粗長的獅尾揮開鐵箭,反手朝即墨陵恒方向扔去兩把半獸高的大刀。

    刀身獵獵破開長空,震得空氣嗡嗡怒吼,劃出勢不可擋的威猛。這并非是尋常獸族能擁有的力量!

    甚至連即墨陵恒都可能無法正面接下這一招。

    失了勢的即墨容伽居然請得來這種高等獸族來殺他?!

    即墨陵恒立刻獸化出虎爪,雙腿一蹬,迅速翻下金輦。

    鐺鐺——兩聲。

    大刀劈開了金輦。

    象征掌權(quán)者的王座四分五裂地炸開,本就散亂的游行隊伍更是徹底失去了秩序。

    即墨陵恒手下親兵迅速圍到他身側(cè),即墨陵恒五官柔和的臉上一片陰沉,他警惕地盯著為首者,“殺了他�!�

    “是!”親兵們紛紛獸化顯形,嘶吼著沖向蒙面獸類。

    那獸,也就是徐湛一哂,“什么玩意兒也配跟我打呢?老子的活干完了。再見,即墨二蠢貨�!�

    隨即,他吹響口哨,轉(zhuǎn)身躍入山林。

    那群跟隨而來的蒙面獸類亦全身而退。

    親兵們追了兩步,又遲疑地退回即墨陵恒身邊,“主子…”

    即墨陵恒盯著碎裂的金輦,所有表情仿佛在一瞬被撕裂。

    屬于蒼嘯少主的金輦,一年打造一輛。今年屬于他的這輛,毀了。

    他難道要找個鐵架木架隨意代替嗎?他難道要去用往年即墨容伽用過的金輦?!

    憑什么!

    游刃有余的偽君子,一下赤裸地?zé)o處遁形。

    好啊。好啊。

    原來那群下作東西,從一開始就是想踩他的臉!

    踩蒼嘯未來少主的臉!

    “主子…我們怎么回王城?”

    即墨陵恒五臟六腑都沁了陰火,一下燒得他理智全無,他的笑聲從喉嚨里擠壓出來,“走回去�!�

    他要弄死即墨容伽!弄死和他站在一處的所有獸類!

    “改道。走綺夢閣的路�!�

    他記得那是即墨容伽最后的藏身處!

    親兵問,“綺……那處不是青樓嗎?主子,今日是您繼任少主的大好日子……”

    即墨陵恒一腳踩在金輦碎片上,將它狠狠碾入地底,他笑,“王座上…總需要沾點血。”

    綺夢閣。

    松知言抱著自已尾巴縮在角落里,“阿月…阿月…你和白虎兄弟到底商量了什么大計,要把禍水引到綺夢閣來…”

    他說話抖成了波浪起伏的音調(diào),“我們…我們哎!一只狐貍和一只松鼠,真的要正面和即墨陵恒硬杠嗎?”

    他吞口水,“真的不需要讓徐湛留在我們身邊保護(hù)我們嗎?還有白虎兄弟,他……”

    綺夢閣今天不接客,青黛姿勢狂放地坐在演出臺中央,特別有閑情逸致地調(diào)琴音,“他們有他們要做的事。”

    松知言摸臉,下定決心不能再窩囊了。

    他好歹也是蒼嘯百曉生,不能讓別的獸類看扁去!

    “……”青黛按下琴弦,“小鼠,你能不能別抖。”

    她半撐著臉,“外面天氣不錯,你要不和少弋一起去玩?”

    松知言反抗:“……我不和小孩坐一桌�!�

    他剛說完最后一個字,就發(fā)出吱得一聲慘叫,暈死過去。

    青黛意外挑眉,望向松知言身后,高高舉著長笛的少弋。

    他敲昏了松鼠。

    少弋哼哧哼哧把松知言拖到安全角落,然后忐忑地看向青黛,“娘親…松哥哥沒什么用處,還不如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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