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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賀惟往上爬的心很堅韌,目的性強。除了對他有恩的養(yǎng)母,從不在多余的人和物上傾注感情。是一款“要愛可以,得先給錢”的奇葩。

    而賀惟平坦寬闊的升級流人生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是原主,也就是這個世界的靈魂碎片梁青黛。

    梁青黛是城里來的千金大小姐,性格蠻橫驕縱,高傲跋扈。

    因為未婚夫徐之川,她和方家千金爭風(fēng)吃醋,闖了禍,就被親爹梁臨扭送到鄉(xiāng)下來反省三個月。

    梁臨與賀母是老朋友,就拜托賀家照顧她。梁青黛來到鄉(xiāng)下,嫌棄這個,嫌棄那個,言辭一點都不客氣,十分得罪人。導(dǎo)致賀惟總得給她收拾爛攤子。

    原本這樣還好,可偏偏賀惟有個毛病,臉盲。

    在他眼里,其他人長相都是一片空白,他記不住別人的長相,也老是認錯人。

    梁青黛最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就是美貌。她不能接受,她居然在賀惟眼里平平無奇。

    于是,她便看賀惟哪哪不順眼,三天兩頭作弄他,導(dǎo)致賀惟平白無故吃了許多苦頭。

    三個月一過,梁青黛回城。結(jié)果一心愛慕的未婚夫上門退婚,另娶他人,還搞垮了梁家。

    那個與她不對付的方家千金,得到了愛人,還不肯放過梁青黛,想把她往死路逼。

    梁臨散盡最后的家財,把女兒送走,自已病死在精神病院。

    一個嬌生慣養(yǎng)、驕縱任性的掌上明珠,成了農(nóng)婦,在一個比曾經(jīng)向陽村偏僻數(shù)倍的地方,惶惶度日。

    在病中反反復(fù)復(fù)地煎熬了三年,唯一來找她的人,竟然是當(dāng)年她欺負的那個鄉(xiāng)下窮小子賀惟。

    彼時賀惟西裝筆挺,卻一點也不嫌棄地坐在她遍布灰塵的破草屋里。

    “給我一塊錢,我就帶你走�!�

    梁青黛的床頭正放著幾個硬幣,她難堪地紅了眼,死死地攥住錢袋,故意嗤他,“你認得出我是誰嗎?半瞎�!�

    賀惟垂眼,“你……總是要認得的�!�

    那可不是。

    當(dāng)年賀惟認錯一次,她就越發(fā)狠地欺負他。

    梁青黛翻身,“你滾吧�!�

    身后久久沒有動靜,賀惟說,“你再好好想想�!�

    “我等你三天�!�

    甚至不用三天,當(dāng)天夜里梁青黛就發(fā)了高熱,在驚厥中過世。

    她像賀惟人生里秋風(fēng)吹起的水波紋,風(fēng)一停,就再沒有留下多余的痕跡。

    賀惟按照他的人生軌跡,一步一步成了商界領(lǐng)袖。

    只不過,他終身未娶。

    “本世界任務(wù):改寫兩人的be結(jié)局�!�

    “附加任務(wù):守住梁家。完成積分獎勵:1000分�!�

    當(dāng)下的情境,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青黛懷疑:不能崩人設(shè)地去攻略……原主這渾身使不完的牛勁,我貌似更像賀惟人生里的反派。你確定原劇情中他要帶我回去,不是因為想報復(fù)我?

    她一靠近賀惟,就自動觸發(fā)技能,欺負、嘲笑、打壓。

    毛子認同,但嘴上安慰:放心,你當(dāng)然是白月光。他注定會愛上你的。嘻嘻。

    青黛:你笑的小聲一點。我聽到你的幸災(zāi)樂禍了智障系統(tǒng)。

    賀惟彎腰撿起地上的高跟鞋,仰頭看天,“梁小姐,天很熱。會燙壞你的腳。”

    語氣中沒有關(guān)心,只是在陳述事實。

    似乎想到如果這位金枝玉葉受傷了,還得花錢買藥,他言辭中才多了一分誠懇,“穿上吧�!�

    青黛一腳踩在行李箱上,“什么破地方?來接我的車呢?難道要我走到你家?”

    她伸手,“把你的手機給我,我要打電話。我要回去。”

    青黛的手機被送她過來的梁臨收走了,美其名曰讓她專心打磨脾性。

    賀惟盯著她已經(jīng)開始泛紅的腳,腦中在想燙傷的藥膏要花多少錢,“我沒有手機。車……我猜你不愿意坐牛車。”

    或許先不用買,等會兒他去山上看看有沒有舒緩效果的野生草藥。

    不過城里來的大小姐能用那種草藥嗎?

    他高大的身型遮去大片的陽光,“梁先生說你要待滿三個月,你不能回去�!�

    青黛氣笑,見面前人油鹽不進的模樣,她說,“不回去?那誰伺候我?你嗎?”

    “我�!辟R惟點頭。

    她氣得又踩了行李箱一腳,瞪著賀惟。

    腳下逐漸灼熱,青黛縮起腳趾,上下看他,“你?好啊。我不想走路,也不想坐你那什么臭烘烘的牛車。你說怎么辦?”

    賀惟扭頭望了一眼回村的路程,開始思考。

    “這么熱的天,你還要我等多久?”青黛額前滲出細汗,煩躁的表情更加明顯。

    她湊近一步,男人身上干凈清爽,還有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花草清香。

    大概來接她之前,從哪片田里剛回來。

    突然,她嘖了一聲,“你背我�!�

    賀惟微不可察地皺眉,沉默了。

    青黛冷笑,奪過他手中的高跟鞋,“算了,我自已走。”

    “我自已走、回、我、家�!�

    賀惟沒有松手,目光下滑,停頓一秒后,他開口,“可以背你�!�

    “但你得給錢�!�

    種田文男主他是個臉盲2

    “錢?”

    青黛重復(fù)了一遍,不可置信地哼笑。

    她笑眼微瞇,毫不掩飾自已的鄙夷,開口,“難怪呢,這么聽我爸的話�!�

    “你不就是想要錢嗎?他給你多少?”

    “送我回去,我給你更多�!�

    眼前女人下巴高揚,神態(tài)傲慢,連衣裙下白嫩的腳被曬得刺痛,不停地蜷縮,倒平白生出幾分嬌俏,像只炸毛的小貓。

    這兩句話輕蔑的意味很足,青黛覺著賀惟也該不高興了。

    最好直接扔下她,別再管她了。

    誰知賀惟一點兒沒有生氣的跡象,他解釋,“梁先生沒有給我錢�!�

    在落后偏遠的村子里,未婚的賀母孤身一人拉扯他長大,加上他從小異于常人的長相,更惡毒的謾罵,他聽了二十幾年。

    所以在名門千金心里難聽刺耳的侮辱,對賀惟來說不痛不癢。

    跟被只小貓撓了差不多。

    再說,他確實很需要錢。

    這是事實。

    比起這個,他似乎更關(guān)心青黛的腳,“你的腳……”

    頭頂?shù)牧胰昭籽�,青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郁悶道,“懶得和你個窮鬼廢話�!�

    “你要多少錢?開個價�!�

    青黛沒了手機,身上的錢和銀行卡也被爸爸收走,她暗自掏了一把裙子口袋,好像只剩下幾十塊的零錢。

    “哼!”青黛皺眉,“別想獅子大開口,你這種鄉(xiāng)野村夫只值……”

    “一角錢�!辟R惟豎起一根指頭,“給我一角就好了�!�

    青黛臉上怔愣,把說到一半的嘲諷憋了回去。

    一角?換算成元是0.1元。

    這么點錢能干什么?在她生活的城市怕是買不下一片菜葉。

    青黛忍不住刺他,“你什么年代來的人?沒有手機,花錢還按角算?真夠老土的�!�

    賀惟仿佛自動免疫青黛的所有貶低,一手抓過行李箱,背對她蹲下身,“可以先賒賬。”

    他仰頭,“過會兒日頭更大�!�

    青黛一抬高腦袋,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兀自在原地氣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趴上賀惟的背。

    “沒見識的。一角錢我可拿不出來。”青黛兩手伸得筆直,不肯碰到賀惟,“先記著�!�

    “等我把你使喚夠了,一起算。”

    賀惟起身,眉眼微翹。

    雖然很細微,但他居然露出了兩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蝿�(wù)達成進度2%”

    青黛:“……”

    青黛:他是聽到我要給他錢,才漲的攻略度吧??

    毛子:不要慌。你等于錢,愛錢就是愛你。

    青黛:……天下之大,大不過你缺的那塊心眼。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路,七拐八拐地繞到一個單層小屋前。

    庭院右邊一棵有些年頭的銀杏樹,樹下擺了一張竹制方桌和兩條木凳。磚頭砌成的房子,屋頂還鋪了一層青瓦,已經(jīng)好過向陽村內(nèi)大多數(shù)村民的條件。

    青黛腳剛沾地,屋內(nèi)走出一個略有風(fēng)霜和病氣的中年女人。

    女人扎起齊肩長發(fā),幾縷白發(fā)若隱若現(xiàn),她見到青黛,緊張又畏縮地攏了一把頭發(fā),試圖讓自已顯得更加精神。

    “青……梁小姐。”賀靜淑想幫忙拎過行李箱,被賀惟躲了過去。

    青黛撇過頭,“嗯。”

    “從A城過來累了吧?我們先進去,我待會兒給你鋪床。”

    一打開房門,小屋內(nèi)的布局一覽無余。左右兩個臥室,一個客廳貫通其間,其余就沒有了。

    青黛深吸氣,發(fā)作道,“只有兩個房間,我睡哪?客廳么?”

    她扭頭瞪賀惟,“我不想睡別人睡過的床�!�

    賀靜淑露出一抹緊巴巴的笑,語氣殷勤,“梁小姐,被子和床單是新買的,我洗過了。”

    青黛倒沒有向賀靜淑發(fā)難,只顧著繼續(xù)瞪賀惟。

    察覺視線的賀惟一時心頭奇妙。

    這大小姐怎么還抓著他一個人欺負?

    “梁小姐……”

    “媽。”賀惟放下行李箱,“你先去休息,我會照顧梁小姐的�!�

    賀靜淑蹙眉,憂心忡忡,不停地看青黛。

    賀惟看了眼外頭的時間,對青黛說,“你不想睡我們的床?”

    “對。”青黛抱臂,“怎么了?”

    賀惟點頭,“那梁小姐等我一會兒�!�

    他錯身進了左邊的臥房,拿了一把鋸子出來。

    青黛嚇了一跳,大驚失色地往賀靜淑身后躲,“你干什么!”

    賀惟舉起鋸子,表情無辜,“給你做張新的床�!�

    青黛咬牙切齒,躲在賀靜淑身后不肯出來,罵他,“不能買一張床嗎?我看你就是故意嚇我,你個變態(tài)窮鬼!”

    “我沒錢�!辟R惟在養(yǎng)母的瘋狂眼色下放下鋸子,“而且去城里一趟,梁小姐會好幾晚睡不了覺。”

    賀母趕緊接話,“好了�?烊タ旎�,不要讓梁小姐久等�!�

    賀惟的視線落在青黛身上,淺淺點頭,邁步出門。

    “梁小姐,你別生氣。”賀靜淑轉(zhuǎn)身,“小惟這小孩除了賺錢,在其他事情上有點缺根筋,他不是壞人�!�

    方才賀靜淑在青黛躲過來的那一刻,下意識就張開雙手護住青黛。青黛慢慢走出她身后,盯著她衣著老舊的背影看了幾秒。

    青黛皺眉,下巴翹得老高,“他就是。討厭死了�!�

    賀靜淑沒說話,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個笑臉。

    “哎!你……”青黛突然道,“你和我爸是朋友吧,那我就直接叫你阿姨了?”

    賀靜淑急忙點頭。

    “那……”青黛移開視線,“你也不用叫我梁小姐,被我爸聽到又要說我沒禮貌�!�

    “叫我青黛好了。”

    青黛哼了一聲,看門外消失無蹤的背影,“你可以,那個窮鬼不行�!�

    她強調(diào)了一遍,“他真的很討厭�!�

    賀靜淑抿唇,心中熱熱的,含笑點頭。

    種田文男主他是個臉盲3

    賀惟去山里砍了樹,用麻繩拖到院子里。

    右側(cè)臥房傳出說話聲,多半是賀靜淑在說,青黛時不時應(yīng)和兩句,氣氛倒也算融洽。

    透過窗戶,賀惟不自覺停下腳步看屋內(nèi)的兩人。

    天藍色連衣裙的女人站在窗邊,聽人說話時,下巴微微揚起,烏黑眼珠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姿態(tài)高傲,但不刺眼。

    賀惟靜靜地看她。

    屋內(nèi)的青黛一有動作,賀惟馬上低頭,避開她的視線。

    短袖蹭了樹根青黑的污跡,賀惟進屋換了一件干凈的無袖背心,才重新出來鋸木頭。

    院子里聲響弄的大了,青黛轉(zhuǎn)身看向窗外。

    男人一腳踩在木凳上,半彎下腰,握住鋸子的手掌寬大,裸露在外的肌肉勻稱結(jié)實。一滴汗水順著高挺眉骨滑下,隱入寬松的背心,他渾不在意,用手肘一蹭,繼續(xù)埋頭干活。

    本該是很粗糙的活兒,硬是被這張無可挑剔的混血臉和極具張力的身材拉高了幾個檔次。

    青黛從前只顧追著未婚夫徐之川跑,身邊接觸的多是弱不禁風(fēng)的金貴公子哥,驟然見到這樣一幕,沖擊感蒙頭而來。

    她氣紅了臉,怒道,“他怎么不穿衣服?色狼!流氓!”

    賀靜淑往外瞧了一眼,也不反駁人家好好地穿著背心,只道,“小惟他不懂事。阿姨下次讓他好好穿衣服。”

    青黛扭頭,站到窗戶看不到的角落里,巴不得離賀惟遠遠的。

    毛子:嘻嘻。再不走遠點,某人口水要流下來了呢。

    賀惟對屋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渾然未覺,壓根不知道自已即將喪失穿衣自由。

    他撿起幾塊初具雛形的木板,小院柵欄外一個男聲故意粗著嗓子,“惟哥!”

    賀惟抬頭,面前一個清瘦的男人正七手八腳試圖翻越圍欄,他繼續(xù)拼接木板,“門在那邊�!�

    “還有,你是哪位?”

    李時雨失望嘆氣,“��!惟哥!我倆都認識十幾年了,你怎么還認不出我?”

    “看你這幾年賺錢挺拼命的,也該早點去省城大醫(yī)院治治你這認不出臉的病�!�

    他一路嘀嘀咕咕從正門進來,看見一地散落的木屑,“呦!惟哥,你在做床?”

    李時雨順勢蹲下,一摸床頭木板,手感光滑平整,他大驚失色,“不是吧哥,你居然還特意買了砂紙打磨。你自已那小破床都糙得要死吧�!�

    “這砂紙不便宜吧。你怎么突然舍得花錢了?十幾塊哎!十幾塊哎!”

    李時雨細細的眉毛一攏,“惟哥……你不會是……要娶媳婦兒吧?”

    賀惟往碎屑上一吹,最后一塊木板磨好了,“別說瞎話�!�

    “惟哥你真要娶媳婦,我妹可咋辦?”李時雨不信,愁眉緊鎖。

    嶄新的木床拼完,賀惟嘆氣,“我再說一遍,我和你妹妹沒可能。”

    “是家里有客人。”

    李時雨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而伸長脖子往里看,“客人?誰�。课└缒憔尤贿有除我以外的朋友?”

    賀惟一把勾住他脖子,把人往身后帶,“不要亂看。”

    這一下李時雨品出不對味,“哎呦,什么客人還舍不得給我看?不會真是你女朋友吧!”

    賀惟:“……”只是單純覺得李時雨應(yīng)付不了里頭那位大小姐。

    他正想提醒李時雨兩句,小屋的門打開了。

    然后,賀惟就感覺到手下掙扎的李時雨不動了,手中掂著玩的木塊砸落在地,身體越來越僵硬。

    賀惟立刻松了手,拍拍他的肩,“大雨?大雨?”

    嘶溜一聲,李時雨抹了一把口水,眼珠仍死死地盯小屋門口。

    他神志恍惚,“惟……惟哥,你你……你家有……仙女�!�

    賀惟順著視線而去,天藍色連衣裙的女人靠在門邊,表情不分明,眼神逡巡在木床邊,“我的床好了?”

    仙女?

    什么仙女?

    賀惟暗中踢了李時雨一腳。

    李時雨急忙賠了個笑臉,走近兩步,但不敢走得太近,“你好,你好。我叫李時雨。”

    青黛歪頭,看他眼中癡迷之色明顯,郁結(jié)的悶氣稍散。再轉(zhuǎn)到賀惟臉上,男人表情平淡,跟看空氣似的。

    她氣性又開始翻涌。

    本以為大小姐會嫌棄李時雨的失禮,賀惟甚至做好李時雨被罵的準(zhǔn)備了。可大小姐緩慢地點了點下巴,哼笑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

    這回賀惟真的感到十分微妙。

    青黛可以心平氣和跟賀母交談,也可以容忍陌生人的失態(tài),唯獨處處不喜歡他。

    合著大小姐確實只討厭他一個人。

    賀惟沉默,反思。

    青黛一撩頭發(fā),梔子香氣散開,“把床搬進去,我要休息了�!�

    李時雨的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好好好。”

    他屁顛屁顛扯過賀惟去搬床,激動地聲音變了調(diào),“惟哥,你認識這么這么這么漂亮的朋友不早說!簡直跟天仙似的!”

    一連說了好幾個“這么”,表示強烈肯定。

    “漂亮……”賀惟獨自念了一遍,“是什么感覺?”

    李時雨一臉遺憾,哼哧哼哧舉起床的一頭,“哦對,我忘了你有那個毛病�!�

    他眨眨眼,回味剛才的驚鴻一瞥,“漂亮呢,是讓人眼前一亮,心跳怦怦的感覺�!�

    “夸張點說,你一見到她,你就會愛上她�!�

    賀惟從不覺得他臉盲的毛病是個缺陷,但此時這種無法理解的桎梏感讓他心里發(fā)悶。

    學(xué)著李時雨的樣子,賀惟試圖回憶起他腦中青黛的相貌。

    毫無疑問,失敗了。

    那張臉像藏在煙雨濛濛的青山中,根本看不清楚。

    一想到這個人,她的語氣,她的動作,甚至連她的小脾氣,反倒清晰得多。

    李時雨看賀惟空白中略微迷茫的表情,多少有點心疼自已兄弟,他咳嗽一聲,“惟哥,沒事兒。你也長得漂亮�!�

    賀惟:“……”

    新的木床搬到了右側(cè)賀靜淑的房間,賀母抓緊忙前忙后地收拾床鋪。

    青黛雖不會,還是固執(zhí)地站在床邊幫忙扯扯床單和被角。

    李時雨得到女神一聲謝謝,臉紅心跳地跑了。剩下賀惟站在門口,猶豫片刻,出聲,“我來鋪床?”

    青黛叉腰,“你敢碰我的床,你就死定了�!�

    賀惟低頭,退了一步,“那我去做晚飯�!�

    “你做的?”青黛滿滿不相信,“能吃嗎?你不會給我煮爛菜葉小白粥吧?我才不吃呢!”

    “不行,我要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她本想跟去廚房看一看,走得太猛沒剎住車,一下撞進賀惟懷里。

    青黛懵了。

    她她她她好像親到了男人緊實的胸膛。

    賀惟更加懵。

    種田文男主他是個臉盲4

    懷中女人眉頭一皺,眼見下一秒就要開始尖叫,賀惟掃了眼房內(nèi)專心鋪床的賀母,心下狂跳,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徑直捂住青黛的嘴。

    青黛眼睛瞪圓,一瞬間先是神色錯愕,她胸前起伏急促,壓抑的怒火噌得冒頭。

    賀惟暗罵自已糊涂,手下卻沒松勁兒,拉過青黛的手腕把人往外面帶。

    一邁出門檻,賀惟立刻退遠。

    青黛那番“碰到她的床就死定了”的言論還在耳邊回響,他就親手碰到了大小姐本人。

    賀惟不自然地按緊掌心的繭,一米九的大高個腦袋低垂,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對不起�!�

    青黛氣急敗壞地,“你竟然敢碰我!”

    “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扭頭,語氣壓低,憤怒中夾雜了些許委屈,“沒人敢那樣對我�!�

    傍晚夕陽落下,朦朧而柔美的灰藍色鋪滿整片天空。夏風(fēng)不察兩人的劍拔弩張,吹起青黛的裙角,梔子香氣溫溫柔柔地攏住賀惟。x00

    不同于他聞過的劣質(zhì)香氛,青黛身上是城里名貴香水的氣味。

    賀惟心中嘆氣。

    她只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姑娘。

    自已多讓著她點也不會少塊肉。

    “�!蝿�(wù)達成進度4%”

    賀惟抬頭,清楚道,“對不起,以后不會了�!�

    從不在意別人眼光的賀惟,怕真把大小姐氣跑,難得多解釋一句,“我……從小到大沒什么朋友,不太明白怎么和女生相處。如果你不喜歡,我會和你保持距離�!�

    青黛小幅度側(cè)過臉,用余光看他。

    男人表情認真,深邃五官大半隱在暗處,漆黑一團的目光落她身上,倒像終于正兒八經(jīng)地把人看進眼底。

    “我不喜歡……”青黛邁下門檻,瞬間矮下一截,氣勢卻沒輸,“你也知道自已很討厭�。俊�

    “我知道�!辟R惟點頭,“村里所有人都那么說�!�

    “你居然能讓全村人討厭你?”青黛揚眉,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取笑他,“他們?yōu)槭裁床幌矚g你?”

    賀惟想了片刻,“雜種?怪物?想錢想瘋了的瘋子?沒人情味的白眼狼?他們一般這么說�!�

    口吻平淡到像在談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

    原本還在指責(zé)人家的青黛,心里頓時不舒服,一口氣堵在胸口,“你不生氣?”

    “有什么好生氣的?”賀惟眼瞳沉靜,“做錯的又不是我�!�

    他心里有想做的事,如果因為這些聲音而裹足不前,那才是最蠢的。

    青黛仰頭看他,想起了自已被扔到向陽村的緣由。

    那天,未婚夫徐之川收到著名書法大師的請?zhí)�,請�(zhí)f明他可以帶一位伴侶入場。

    徐之川急于搭上這條人脈,竟然瞞著她,選擇了從小精通琴棋書畫的方家千金,她明爭暗斗好幾年的情敵。

    這本來是件很小的事,方蔓是怎么到她面前耀武揚威的?

    “之川會選擇帶我去,因為他知道,你是個空有一張臉的蠢貨。他就算愛你,也只愛你這張臉。”

    “看看你這糟糕透頂?shù)陌谅⑿�,沒了這張臉,你以為誰會愛你嗎?”

    那一刻,青黛無比屈辱。

    一張頂級美貌的臉讓她目空一切地在眾星捧月中長大,她其實最清楚不過,方蔓說的是事實。

    青黛狠狠扇了方蔓一巴掌。

    之后的事,無非徐之川以及他們的朋友“恰好”撞見她欺負方蔓。

    那時所有人說,是她做錯了。

    所以她來到了這里。

    青黛邁步往外頭的廚房走,走了兩步,停下腳步,“哦。我和你們村的人不一樣�!�

    賀惟轉(zhuǎn)身。

    “我討厭你,”青黛叉腰,“只是單純討厭你�!�

    賀惟眉尾一挑,“嗯。”

    “還有,我不喜歡吃洋蔥。晚飯里不許放,否則你就死定了�!�

    賀惟正彎腰洗手,聞言,慢慢抹開水珠。

    “嗯�!�

    “�!蝿�(wù)達成進度10%”

    賀惟系上麻布圍裙,“清蒸鱸魚可以嗎?”

    “你個窮……”青黛咬唇,臨時改了口,“你買得起魚?”

    “我要在這里住很久,你把家里的錢花完了,我后面吃什么?你敢讓我吃爛青菜,我就告訴我爸!”

    “沒有爛青菜�!辟R惟無奈。

    “沒花錢�!彼プ◆~頭,舉到眼前,“今天河里抓的。”

    青黛撇開下巴,“哦�!�

    等三人坐在飯桌上,青黛和賀惟的氣氛莫名和諧了點。

    賀靜淑左右各瞅了一眼,抬高飯碗藏下笑意。

    突然想到什么,賀靜淑桌下輕輕踢了賀惟一腳,“小惟,家里現(xiàn)在有小姑娘,你穿衣服要得體些�!�

    賀惟低頭,看了半天也沒發(fā)覺自已的背心有什么不得體。

    幾人坐的木凳本就矮,此刻賀惟一俯身,胸肌隱約可見,更別提這件被洗得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還是半透的。

    他抬眼,對面青黛埋頭吃飯,仿佛對他不屑一顧,但紅得熱氣騰騰的。

    賀惟:“……”

    他說,“知道了�!�

    木欄一陣響動,一個身影輕巧地跑進來,“惟哥!”

    一個女人的聲音。

    來人穿著連衣裙,身高跟青黛差不多,長相普通,眉毛細挑,眼睛不大,看人時神情水汪汪的。

    賀惟沒說話,女人迫不及待道,“我是小蕓呀。”

    “你怎么來了?你哥呢?”

    李時蕓一嘟嘴,“跟我哥有什么關(guān)系,是我想來找你�!�

    她看見一旁坐著的青黛,整個人傻住,眼睛都忘了眨,和她哥見到青黛的反應(yīng)一模一樣。

    青黛偏過頭,直視她。

    李時蕓驚醒一般,抓著連衣裙向后縮了幾步,“哥哥說你要娶媳婦兒了,是真的?”

    賀惟一邊收碗筷,一邊看青黛的反應(yīng),對方?jīng)]生氣,他才道,“別聽你哥胡說。”

    李時蕓神色亮了起來,“真的?”

    她走上兩步,熟練地拿過桌上濕抹布,“惟哥,我來幫你吧。”

    賀惟一頓。

    他猶豫之中,青黛自覺起身走遠兩步。

    賀惟便直接道,“時蕓,你哥哥說你早過了該嫁人的年紀(jì)。為什么不肯嫁?是為了我?”

    李時蕓含羞看他。

    “我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

    賀惟語氣堅定,“我不打算娶妻�!�

    種田文男主他是個臉盲5

    手中抹布擦過桌子,發(fā)出尖銳滋滋聲。李時蕓動作沒停,水亮的桌面映出她難堪的臉,“惟哥,你是不想娶妻,還是不想娶我?”

    賀惟看她,“時蕓,一樣的�!�

    李時蕓嘴唇抿緊。

    他說,一樣的。

    無論賀惟是不想娶妻,還是不想娶她,他們都沒有可能。

    氣氛凝滯,連旁邊蹲著拔小草的青黛也掀高眼皮瞟了一眼。

    穿天藍色連衣裙的女人姿態(tài)隨意,卻像徐徐鋪開的美人圖,臉上素凈,未施粉黛,回眸一看如明珠生輝,唇齒粉嫩含香。

    李時蕓揪住裙擺,避開青黛的視線。

    多年的癡心等待化為不甘,從小不親近任何人的賀惟身邊驟然出現(xiàn)了那么漂亮的女人,她迫切道,“是因為我長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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