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培延面無表情,仿佛那邊哭泣的不是他的妻子一般,連頭也不抬。
沈母氣不過他不出聲,“說話�!�
“母親想讓我說什么�!鄙蚺嘌油ζ届o的,“不是您讓我跟她結(jié)的婚么。”
沈母聞言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讓你?要不是你管不住你自己,把她肚子搞大,我至于讓你娶這么個窮酸貨回家!”
沈家祖上的規(guī)矩就是不能殺生,沈母又遵循佛教,本來答應(yīng)孫佩佩進門就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現(xiàn)在看見兒子也把責(zé)任推在自己身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告訴你沈培延!別人誰都能怪我但就你不能,你自己爽了,現(xiàn)在一堆爛攤子讓我來幫你收拾,你還有什么資格跟我吵?”
——沈培延不語,點了根煙抽著。
“對了�!鄙蚰赶肫�,“你停職的事……”
沈培延打斷,“只是一時,不用您費心�!�
——
出奇的是,那天回到家孫佩佩沒跟他鬧,很乖的樣子。
短暫度過了幾天安寧日子。
終于迎來婚禮。
沈培延沒打算請自己相熟的朋友,所以酒席上來的人也只會是沈母名單里的。
可不知哪里出了問題,沈培延婚禮的前一天。
北平的,他公司那群跟他很親近的下屬們,全都來到了上滬。
“培延哥,我們到了,您來接一下�!�
沈培延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有些錯愕,直到看到他們,掩下那些愣怔的神情,將他們安置在附近的酒店。
“你們怎么這個時間到了?”他巧妙地探話。
“��?早嗎?”下屬笑,“小陳哥說的就是這個點啊,我們還差生怕遲了呢。”
小陳。
沈培延眸光微凝,妥善安置好后離開,給小陳打了電話沒接。
他就又發(fā)了消息。
【什么情況?】
沈培延結(jié)婚這事,思來想去,只告訴了小陳。
因為在公司里,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小陳,畢竟是人生大事,他還是叫了小陳來。
可現(xiàn)在,他倒是給自己惹了麻煩。
小陳是在晚上給他打回來電話的:“對不起啊哥,我也是沒辦法,我請假的時候宗總一直逼問,我實在沒辦法了就只能說是去參加你的婚禮,沒成想他們一聽,都要跟來……”
安靜幾秒,小心翼翼問,“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沈培延輕吐息口氣,“沒。”
總之這個事也不可能瞞一輩子,沈培延認(rèn)了。
當(dāng)天凌晨,他迎來他人生的重要時刻。
穿上西裝革履,站在鏡子面前從上到下掃試著自己,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那個人的面龐。
“愿意。”
“非常愿意�!�
“特別愿意……”
雪地里的她笑靨如花,自成芳菲,鼻尖凍紅,卻燦笑如光明。
那是沈培延記憶中不可磨滅的一幀畫面,是他此生最深的記憶點。
心底某個已經(jīng)沉寂了很久的地方突然有些疼痛,沈培延喉結(jié)輕滾,垂下眼瞼,靜默的笑了下。
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大概是在笑,他辜負(fù)了她,如今卻迎來這樣一個局面。
天蒙蒙亮,快要五點了。
婚禮的儀式開始,他要去接新娘了。
那一整個上午都很擁擠,又很忙碌,沈培延渾渾噩噩。
直到婚禮正式開始,穿著婚紗的孫佩佩出現(xiàn)。
即使那婚紗的裙紗很大,還是無法遮住孫佩佩的孕肚,她已經(jīng)七個月了。
智華的那群員工們認(rèn)出了她是當(dāng)日來公司找沈培延的那個孕婦,全都微微瞪大了眼。
小陳今天是伴郎,熱鬧的參加著沈培延的婚禮,甚至還體貼的幫孫佩佩整理了下裙擺。
“嫂子在看什么?”
孫佩佩聽到他的稱呼,臉一紅,搖搖頭。
她沒有在現(xiàn)場看到葉璇,反倒是在那桌唯一女方的酒席上看到了她到場的四個舍友。
她們自然也都認(rèn)出了沈培延曾經(jīng)是誰的男朋友,也都面露不同程度的震驚。
這場婚禮就像是一場揭露對方伴侶的秘密儀式。
孫佩佩心底帶著隱隱的報復(fù)心和爽感,挽住沈培延的手臂。
她想,葉璇沒來就沒來吧。
無所謂。
她的目的反正也已經(jīng)達到了。
她嫁給了她從小就覬覦的人,懷上了他的孩子,在眾人面前穿著婚紗和他走過長廊。
他們會這么下去一輩子,永永遠遠的幸福著。
儀式結(jié)束,宴席開始。
正當(dāng)孫佩佩換了敬酒服,走到沈培延身邊準(zhǔn)備跟他去敬酒時,小陳再次出現(xiàn)在了兩人身后。
“哥�!彼f,“其實,葉璇姐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們。”
第一百零五章
該怎么活
沈培延和孫佩佩的動作幾乎是同時一頓。
孫佩佩皺起眉,疑惑地看向小陳。
沈培延安靜了會兒,“什么東西�!�
小陳搖頭,“我不清楚,葉璇姐也沒托我?guī)Ыo你們,就是讓我?guī)兔o你們傳這句話——”
他的聲音剛落下的那一秒。
原本已經(jīng)暫停播放的熒幕大屏突然閃了閃。
整個大廳都跟著暗了暗,正在吃飯的賓客們紛紛抬起頭查驗情況。
“你瘋了?!”
屏幕內(nèi)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怒音。
被用行車記錄儀記錄下來的畫面慢慢浮現(xiàn)在大眾眼前。
畫面里孫佩佩的眼神委屈,“……我想你了�!�
周圍人的目光錯愕,定睛在屏幕上。
孫佩佩面色蒼白,身形都恍了一瞬。
屏幕里依舊傳來她的哭腔——
“我和孩子都很想你,你不接電話,把我的號都拉黑了,我很害怕,怕你不要我,培延,我不是來挑釁葉璇的,我只是真的想你,很想你……”
沈母暴怒,“人呢?!誰管屏幕的,還不給我關(guān)了去!人呢!”
她瘋了一樣的抓狂,揪著場館的負(fù)責(zé)人質(zhì)問,對方也格外慌張,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紕漏。
四下議論聲紛紛。
“我就說葉經(jīng)理和沈總監(jiān)分手絕對有問題,還真是出軌了啊,懷著個孕還勾引,不怕孩子流了啊……”
“孫佩佩的結(jié)婚對象真是沈培延啊,我剛才都沒敢認(rèn),怪不得葉璇今天不來!”
畫面里的兩人不知何時吻到了一起,激烈的粗喘聲由四個帶著混響的音響爆出,在整個大廳上方播放。
“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不要你愛我,也不要逼你做什么,只想讓你抱抱我……”
喘聲,嚶嚀聲。
衣服被撕裂,聲音曖昧而粗暴。
孫佩佩臉色蒼白,差點跌倒,被小陳扶了一把,“嫂子!”
作為孫佩佩“干父母”的趙總和趙太太都面露窘色,面對別人的眼神時,也不得不立馬摘干凈,“……只是幫沈太太個忙,其實我們也不知情的,這姑娘我們也不認(rèn)識。”
而作為另一位當(dāng)事人的沈培延,臉色已經(jīng)冷凝到淡漠,他緩緩握緊拳,在整個大廳內(nèi)部逡巡,試圖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是,沒有。
那個攪亂他婚禮的人,沒有出現(xiàn)。
不知哪個視頻播放了多少,不知大家又看到了多少,總之,等視頻被迫暫停后,站在總控室外的沈母像是喪失了所有力氣,面部神經(jīng)不受控制的輕微抽搐。
那下面,有她的學(xué)生,有她的親人,也有她的朋友。
所有的,一切的人,都在今天,看到了沈培延是如何跟一個懷了孕的情婦在車?yán)镒瞿切┕串?dāng)事。
沈母眼前一黑,幾次三番都差點暈倒,硬是抓著門框讓自己挺住了。
沈培延走上來時,沈母給了他一個狠狠的巴掌。
“你到底怎么混的?能讓自己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沈培延,現(xiàn)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被一個傭人的女兒把握在手心里,你讓我以后怎么活??!”
沈培延被打的側(cè)過臉,沉默。
他在他婚禮的當(dāng)天,度過了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他不記得那天是如何經(jīng)受過的,也沒了任何印象,從頭到尾,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名字。
葉璇。
他曾所愛的女孩,將他搞成如今這幅局面的女孩。
他在新婚當(dāng)夜,面對著孫佩佩,面對著沈母,平靜說。
“我要回北平�!�
——
葉璇做了個噩夢。
醒來后,發(fā)覺身上被人蓋上了毛毯。
她慢慢揉著眼,感受到某個小肉球爬到沙發(fā)上,挽住她的手臂,“璇醒啦?”
葉璇側(cè)眸,看著小培培,摸摸他的腦袋。
“嗯。”
周女士出門,本來是拜托她來照顧培培,但興許有點感冒,頭昏昏沉沉的,愣是讓培培照顧了她。
培培說:“叔叔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回來哦,叔叔讓培培照顧好璇�!�
葉璇牽著培培的手,“嬸嬸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培培在心里默默抉擇了一下,大概是在想叔叔的囑托,猶豫片刻后,點了點頭。
“那我們要早點回來哦�!�
聽著他小大人的語氣,葉璇失笑。
“好�!�
她帶著小家伙逛街的時候,看到了沈培延今天婚禮那狼藉的一幕。
她的人很聰明,將攝像頭放在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以至于葉璇用旁觀者的角度,全程看完了所有人的神情,包括沈培延,包括孫佩佩,包括沈母。
她以為,她看到之后會很痛快,會很爽。
畢竟這些人折磨了她七八年。
但奇怪的是,葉璇很平靜的看完了這段視頻。
內(nèi)心毫無波瀾,置身事外一樣,仿佛在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一群人的鬧劇。
她突然想到一句話,——真正幸福的時候,過去所有的傷就好像全都能放下。
葉璇將手機重新放進兜內(nèi),牽著培培,給他買了不少玩具。
結(jié)果好巧不巧的,偏偏在商場里碰到了盧政。
“葉經(jīng)理……您怎么在這兒。”盧政視線瞥到葉璇手里牽著的娃,“這是,您的侄子嗎?”
葉璇皮笑肉不笑,“我兒子�!�
盧政:“啊?”
培培知道自己又得開始身擔(dān)重任了,拽葉璇袖子,“媽媽,培培要抱。”
葉璇從容自若的在盧政面前把秦培抱起來,“怎么了,是有什么問題嗎?”
盧政頓了頓,僵硬搖頭:“……沒、沒問題。”
“沒問題就再見了�!比~璇淡聲說,“孩子一直纏著要吃東西。”
培培本來乖乖窩著,聞言,又開始打配合。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叫個沒完,像個復(fù)讀機。
葉璇硬生生壓著唇角的笑,跟盧政道別,在離開對方的視線后,捏小家伙的肉臉。
“培培怎么這么聰明��?”
培培說:“因為培培喜歡璇!”
璇。
這個名字,都快成了他的專屬稱呼。
葉璇輕挑眉,“你怎么會叫這個名字的?”
培培小眉頭微微皺起,“跟叔叔叫的。”
“嗯?”葉璇愣了下,“什么時候�!�
“叔叔的手機里,有璇�!�
葉璇默默思索了下小家伙的腦回去,大概理解他說的可能是秦郅誠對自己的備注。
單名,一個“璇”字。
可這么小大點的家伙,居然會認(rèn)識這么難的字?
“你怎么知道那個字念璇。”
“叔叔寫過�!�
秦郅誠在家里寫過她的名字?
葉璇突然想起去年以公司為名義送給她的那款筆記本。
最上方的贈予處好像的確有過一個“親愛的葉璇女士”。
但她當(dāng)時以為是公司打印出來,也沒多在意。
葉璇逗他:“你叔叔簽了全公司上下那么多人的名字,你就記住一個‘璇’了呀?”
“沒有噢。”培培搖頭,“叔叔一下午就練了一個‘璇’字�!�
葉璇輕怔。
第一百零六章
有點害羞
晚上秦郅誠來接二人。
葉璇正跟培培在路邊吃烤紅薯。
他趕到的時候,小家伙吃得滿嘴黃澄澄的,全是紅薯泥,還不嫌夠,張嘴“啊——”
要葉璇繼續(xù)喂給他。
“秦總吃過烤紅薯嗎?”她看向?qū)Ψ健?br />
秦郅誠不置可否,“有錢人也是人�!�
這就是吃過的意思了。
葉璇輕笑,又讓老板給拿了一個。
“那就麻煩有錢人品鑒一下吧�!彼舆^滾燙的烤紅薯,隔著塑料袋剝開皮,濃郁的香氣四溢,用勺子挖了一勺,遞到秦郅誠嘴邊。
那模樣,像極了剛才喂培培。
秦郅誠眉梢輕抬,沒動,掃了眼旁邊嘴上沾了一堆紅薯泥的培培,“吃了這個,我也會變成他那樣?”
葉璇看過去,忍俊不禁。
“不吃算了�!�
她正要收回的時候,對方輕輕湊過來,吃下。
“挺甜的�!彼f。
葉璇彎唇,“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比培培還幼稚�!�
“是么?”秦郅誠更靠近她,在培培的視角,只能看到叔叔湊到嬸嬸耳邊說了句話。
但其實,秦郅誠什么都沒說,只是親了親她的臉頰。
等親完,才撤離,云淡風(fēng)輕的講了句:“幼稚就幼稚吧�!�
幼稚有幼稚的好處。
幼稚的人能在街上親老婆。
成熟的人可不行。
葉璇感受著臉頰炙熱的溫度,“秦郅誠,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借著玩笑的由頭出聲問詢。
秦郅誠也借著玩笑的由頭輕聲回答,“是�!�
“什么時候的事?”
“從很久,很久之前了。”
大概要早到,連秦郅誠都不清楚什么是愛的時候。
他只是習(xí)慣性地將目光放到葉璇身上,也不是為了圖什么,只是習(xí)慣了默默看著她。
看著她戀愛,看著她和別的男人牽手,看著他們漫步在大雪中。
而他,只是擦肩而過的豪車?yán)镒哪吧腥�,是她冷言寡面的上司�?br />
大概要從那么早就開始了。
秦郅誠想。
那晚回到家,培培一個人吃了大半碗飯,吃完就食飽饜足在主臥睡著了。
葉璇走進去,給他蓋被子。
秦郅誠輕敲門,“他——”
“噓。”
葉璇手指抵唇,示意他小聲。
秦郅誠靜了兩秒,放輕聲音淡道,“我抱他去側(cè)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