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啊!”我被嚇住,踉蹌一下,后背撞進青木懷里,他扶住我的手臂沒碰肩膀,我沒心思注意背后堅韌的少年身體,顫顫巍巍說道,“他他他沒死啊……”
“回光返照吧�!鼻嗄据p描淡寫道。
是嗎???
我仔細(xì)一看,那人又一動不動了,好像真的是死透。
也是,他腰部中間的白布都是下陷的,很慘烈的死狀,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擔(dān)架被很快推走,不知道找不到他的家人又該怎么處理。
我看的時間有點久了,就算擔(dān)架消失在拐彎處我也還在出神地發(fā)呆。
青木有些不愉地捧住我的臉朝向他那邊,瞧見我驚魂未定的眼神卻開心起來,微彎的眸角全是快意:“我想了想,大概「我」的作用就是當(dāng)你的擋箭牌吧�!�
我聽不懂了:“哈??”
“這樣,遇到那些廢物了就把「我」推出去,不要客氣�!�
“你瘋了吧??”
“……沒有!”青木跟陰晴不定難以搞定的戀人一樣發(fā)脾氣,嫉妒似的發(fā)狂,“我就是討厭那些贗品以自我感動的犧牲姿態(tài)死掉!就是不允許!最喜歡你的應(yīng)該是我!他死掉也不應(yīng)該裝作惡心的深情樣子,要不然詩緒里你就主動拋棄他好了,他就是一擋箭牌,不準(zhǔn)做出那副喜歡你的樣子,你就先拋棄他……反正結(jié)果一樣……”
青木喋喋不休。
你在發(fā)什么瘋啊�。�!
等等。
我表情裂開一秒。
……這人是不是告白了?
青木毫無所覺地繼續(xù)嗶嗶,無理取鬧到極致,我出神片刻,繼而害怕得目光游離。
……要不我還是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吧。
他這個樣子不像是會認(rèn)真喜歡人的,一旦答應(yīng),恐怕最后遭殃的是我。
青木:“……還有,過幾天就能回學(xué)校,就一兩個廢物還在外面,其余的都關(guān)進精神病院。”
……我果然還是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吧!
第5章
藤井湊是這條李原街道住房的一員,上班族,幾天前加班加到半夜在路燈的昏暗光圈下步伐沉重地朝家里走去。
那時的街道黑暗空曠,幽靜清冷。
他路過一家被黃色封條封鎖的房子時腳步加快了一些。
即便是不喜歡和鄰里打交道的他也被迫聽了一耳朵的八卦。
這里住的人姓田峰,聽說他們兒子被抓,一家人本就性格刻薄不受鄰里之間的歡迎,也并不愛那個兒子,覺得丟了顏面,舉家搬遷到別處。
而這個兒子自然就是進牢或者進精神病院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藤井剛踏上這座房子的圍墻外,忽然一道細(xì)微的聲音從墻后傳來。
“幫幫我……幫幫我……”
尖銳似孩童,虛弱又無氣。
見了鬼了……!
藤井快速走過沒管。
過了幾天,藤井在公司聽聞今天他平時會路過的醫(yī)院發(fā)生了殺人事件,他有些介意,于是前面繞了路,等他再次從必經(jīng)之路田峰的家走過時,墻內(nèi)又傳來求救聲。
下午的時間,街坊鄰居都在家里吃晚飯,街道只有他一個人。
這回是清爽的少年聲。
“…有人嗎?……請幫幫我……好難受……”
還伴隨著指甲輕輕扣挖墻壁縫隙的刺骨音響。
藤井內(nèi)心恐懼,這次卻不由自主停了腳步片刻,他看著田峰家的圍墻,皮鞋足尖不自覺朝聲音的方位移動。
……聽著太可憐了……去看看怎么回事也好……萬一是被關(guān)住的無辜人呢?
藤井開口:“你是誰?怎么在田峰家里?”
那聲音一頓,隨即可憐巴巴地嗚嗚哭泣起來,“…我叫富江,我是被田峰帶回來鎖在屋里的。他騙我說來他家玩游戲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誰知道是騙我的,把我關(guān)了起來。他們一家人都知道,整天把我鎖在昏暗的地下室。”
“他們離開也讓我自生自滅,我逃出來后腿受了傷,在這里沒辦法動彈了。幫幫我——”
明明是少年的一面之詞,藤井卻下意識信任。
怪不得…怪不得那一家人這么快就搬離這里,怪不得田峰被抓還說是精神病,都這樣對待一個無辜朋友,不是精神上有問題是什么!
“你等等啊——我這就來救你!”
“嗯……請快點……”少年喃喃,“過幾天我還要去學(xué)校呢……”
我和青木從醫(yī)院回去之后,房間內(nèi)一派整潔,看不出絲毫那天的廝殺痕跡。
松下警官他們也離開了許久的樣子。
我疲憊心累地躺回沙發(fā)回血。
青木不會讓任何外界東西打擾自己的思緒,沒事人一樣拿著一本不知道哪里來的雜志翻閱。
……應(yīng)該是晚飯時間。
我想起我中午吃了青木的飯,那晚上就該我請回來。
我問他:“你晚上吃什么?我請你?”
“喏,這個,”青木把雜志食物那一頁翻開豎起來給我看。
是一家奢侈網(wǎng)紅店,一般這種就圖滿足客人的虛榮心,享受一下紅毯香檳的有錢人待遇,溢價嚴(yán)重。
誰去誰是冤大頭。
我拿過雜志仔細(xì)一看。
……這價格,也就我半年的生活費吧,哈哈。
我:“沒錢�!�
青木毫不在意:“我的卡也丟了�!�
啊????丟了??這不是大問題嗎???
一想那一大筆錢,我都替他著急,道:“那我們得去銀行解決�。 �
“不要。丟了的東西就臟了,”青木慢條斯理地繼續(xù)翻雜志,若有所思,“這個挺好看的�!�
湊近一看,貴得嚇?biāo)廊说母哳I(lǐng)毛衣。
我:“……”
我:“那我們怎么能去那么貴的地方,我沒錢你也沒有�!�
“去了就知道了�!�
我:“?”
我懷疑這是什么新型詐騙手段,他用來付錢的方法就是把我壓在那里洗盤子。
“還有,這衣服都穿了幾天了,變丑了�!鼻嗄鞠訔壍乜醋约荷砩系耐馓住�
一碰到心儀的毛衣就喜新厭舊到極點。
這是我無法理解的世界。
“哦�!�
……
到頭來還是被拉著過來了,我其實很好奇青木說的辦法是什么。
那家店沒那么高大上,就是在商業(yè)區(qū)內(nèi)部,跟平常飯店差不多,只是店里裝修得十分精致華美,食物也講究小而少,價格卻是天價。
周圍有上班族也有玩音樂的聚會,還有一家人帶孩子過來吃的。
網(wǎng)紅的魅力……
青木一進店就吸引了絕對注意,直到坐下也有隱晦飄過來的目光。
我眼睜睜看著遠(yuǎn)處爭著搶著要過來服務(wù)的服務(wù)員們之間爭執(zhí)的發(fā)生,最終一短發(fā)女人爭得前位,到桌子邊溫柔笑道:“請問需要點什么?”
青木坐在我對面,冷白修長的手指在菜單上隨意點了點:“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詩緒里就這個。”
我:“?”
……行吧,總歸不是我請客。
等待期間,旁邊一桌看起來是搞音樂的成年人的三男兩女就安靜下來,其中一位穿無袖上衣,肌肉發(fā)達的男人笑嘻嘻搭話:“你們也來這里吃啊?是看到網(wǎng)上的帖子了?”
雖然說的是“你們”,但是只看著青木,其余四個人也是一樣,眼里的搭訕意味都快溢出來,明晃晃的。
我默默降低我的存在感咬水果汁的吸管。
青木沒賞他一個眼神,似乎在觀察我的動作,目光停留在我唇邊的吸管處,淡淡嗯了一聲。
我不著痕跡地瞪他一眼。
……你的事情別讓別人注意到我�。�
那人聽了青木的應(yīng)聲更來勁了,另一位挑染粉發(fā)的女生也開口,活潑開朗:“我們也是看了網(wǎng)上的帖子,想來看看到底有沒有那么好!”
……好想玩手機。
我感到這場景和幾年前我被老媽帶回老家,在旁邊假笑聽長輩聊八卦時一樣無聊。
我走神的時候,他們五個人已經(jīng)全部湊過來搭話,有的甚至直接過來坐在了青木旁邊,青木身邊位置被全部占領(lǐng)。
有個女人想過來坐我身邊近水樓臺,我這個對陌生人只想遠(yuǎn)離不會搭話技巧的人馬上產(chǎn)生了絲絲抗拒。
我還沒說話,誰知道原本高高在上漫不經(jīng)心搭理他們的青木比我反應(yīng)還大,立刻冷下臉,一雙黑眸陰惻惻望向那女人,用命令的口吻道:“不準(zhǔn)坐那里�!�
“……”
那五人這才注意到我似的,肌肉男訕笑又含著隱晦的試探:“青木,你們什么關(guān)系啊?”
青木沒說話,低眸斂下睫羽。
我只好硬著頭皮回復(fù):“同班同學(xué)�!�
“哦這樣啊……”
青木掀眸看了我一眼,突然不高興了,開始噴毒汁一樣挑三揀四。
一會兒是空調(diào)溫度太低,一會兒是覺得肌肉男笑得真丑,一會兒又是說挑染粉發(fā)不適合她。
我都害怕他被揍,但實際上被無理索取的人一臉笑意的接受了。
直到我聽見戴眼鏡的男人推推眼鏡,語氣帶著喜悅:“這樣吧,相逢是緣,你們這頓我請了�!�
肌肉男:“好啊你!搶先了!也得我請才對。”
粉發(fā)女:“不,還是我請,這場聚會就是我請的,也不差這一個�!�
五人就誰請青木(我順便蹭飯的)爭論起來,我見狀目瞪口呆。
等飯菜上來,剛好是我喜歡的口味,我吃的心情復(fù)雜。
付款時他們又開始爭,青木已經(jīng)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站起,見我坐著驚訝的模樣,一手提起我的兜帽,在我望過來時朝我輕輕一笑:“走啊�!�
那笑容在融光下柔和又肆意,淚痣愈發(fā)清晰,美得驚心動魄。
我跟著他出去。
走到商業(yè)街我才反應(yīng)過來:“等等!我們就這樣走了?”
“要不然呢�!�
“……也得和對方說謝謝?”
青木不解地說道:“為什么?給我花錢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他們都說喜歡我了,連這點都做不到也太沒用了�!�
他就像一朵精致的惡花或者高傲的貓,真心覺得連侍奉他的機會都是他賜予的大恩。
……更可怕的是,別人也這么認(rèn)為。
我大受震撼。
腦中常理受到攻擊的我迷迷糊糊走到超市:“我進去買明天的早飯三明治……”
這時那五個人追上來,表情既急切又狂熱,一聲聲喊:“青木!青木等等!”
青木無所謂地瞥一眼,對我說道:“你先進去吧。”
“好……”我看著那幾人對我的嫉妒可怕的視線就慫得慌,連忙躲進超市。
挑選三明治的時候,青木也發(fā)來短信。
[我去前面的商店買衣服了]
我:“……”
前面的商店,我記得,超級貴。
不會又是那五人花錢吧?應(yīng)該是。
但是那幾人的目光已經(jīng)從開始的對美的人的欣賞驚艷變成了一些渾濁東西,就像……就像那個警員一樣。
我開始感到不妙,猶豫半晌,決定跟過去看看。
走至商店門口,透過透明的玻璃看得到青木自然地指揮幾人團團轉(zhuǎn)。
我松了口氣,自己回了家。
晚上了他卻沒有回來,我給他發(fā)短信,青木回復(fù)不必等他,回來的時候就會回來。
……想罵人。
我第一次深入青木生存的方式,可以說非常不習(xí)慣。
他這副模樣就是利用任何對他有所好感的人,非要榨干對方最后一滴利益才罷休。
而一切的緣由都是青木本身的虛榮與貪圖享受。
……但是,他就沒想過潛在危險嗎?我都害怕啊,他一副輕飄飄不在意的模樣,是習(xí)慣了嗎?
想不出個所以然,我就佛了,決定自己還是洗洗睡吧。
關(guān)上燈的那一剎那,腦海中閃爍的是那幾人逐漸渾濁貪婪的目光,與以前班級里的那些甘愿受他驅(qū)使的人相同的、略帶瘋意的無法自控。
青木富江是一個十分虛榮又自大的人,他本身的魔力卻使他過得暢快又順利。
即使青木毀容,也能輕易獲得他人的憐愛與瘋狂的愛意。
這是他骨子里的東西。
但是青木厭惡別人妄圖殺了他的想法。
他也無法理解,既然口口聲聲說愛,那就好好的讓他過得奢華舒適啊,竟然最后還要殺了他。
想來想去,全是他們的錯。
惡人不會想到是自己放肆地利用,又在別人深陷泥潭時毫不猶豫地拋棄沒有價值的東西,而使對方產(chǎn)生了極度的恨意。
——你怎么能是這樣的人!虛榮,懶惰,從不會愛人!你謊話連篇,說一句喜歡跟對路邊的狗說一句乖一樣隨意!
——我恨你!我恨你!
即便是沒有被拋棄,眼睜睜看著他笑盈盈利用另外一人,那無法得到的嫉妒能輕易燒掉任何人的理智。
所以說,一方面青木死得可憐,一方面又是自身帶來的負(fù)面效果影響著周圍人。
他從不會反省,所有都是別人的錯。
再怎么樣,都絕不該讓他流血。
全部都是他們的錯。
除了那一身蠱人的魅力,少年一無是處,甚至卑劣至極。
小人,惡人,所有世間形容壞種的詞都與他相配。
但同樣的,所有美好的詞語又能被他籠絡(luò)。
正義的人遇見他會墜入邪惡。
誠實的人遇見他會撒謊成性。
那五人被他指使得團團轉(zhuǎn),還會為了誰來完成富江的任務(wù)爭執(zhí),爭得面紅耳赤,怒目圓瞪,看著竟有幾分可怕。
……
一夜過去。
郊區(qū)的一處寂靜的別墅內(nèi),天剛剛亮,門被人推開。
換了一身新衣服的富江瞇了瞇眼。
他動了動脖子,白皙的脖頸處有一滴未擦干凈的鮮血,還有暴露出血肉的裂口。
但是很快,裂口自我縫合,重新變得光滑,仿佛沒有被利刃傷過。
他應(yīng)該和以前一樣,換個身份,投入另一個區(qū)域重新獲取別人的喜愛然后讓自己過得高高在上。
那些人在最初的時候,對他極致的美貌不敢隨意侵、犯,而后面愛上時,富江又很會按照自己的奢侈愛好指使別人,最后比肉、欲更先產(chǎn)生的,卻是殺意。
所以任何人都砍過他白皙的大腿,卻沒有人細(xì)細(xì)的觸碰。
任何人都撕開過他的嘴唇,卻沒有親吻過。
當(dāng)然了,因為在他眼里,自己就是最完美的,而其他人不配,除了最后被殺,前面全程都是他的主導(dǎo)場,讓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沒人敢忤逆他去觸碰。
說起來……明明連舌頭都被拔過,但是富江稍微一想?yún)s先是回憶起他舔舐過她皮膚的觸感。
溫?zé)幔?xì)膩,濕潤的淚,細(xì)微的顫抖。
他改變了自己的行為方式。
一直停留在同一個地方。
明明死過一次后就應(yīng)該換個身份或者換個區(qū)域,偏偏到現(xiàn)在還一直在沿用詩緒里同學(xué)這個身份。
而且因為詩緒里這個一直在他身邊的人,他死的比以前更快,全是為了平息別人對她的嫉妒,他每次愉悅玩弄別人的進程也被迫加快。
奇怪的是,他也不在意這些麻煩。
不過昨天,明明就是按照他以前的習(xí)慣生活方式的軌跡進行的啊。
居然有些無聊厭煩了。
青木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獨自一人走入綠蔥蔥的樹林。
簌簌的風(fēng)聲,響徹云霄。
我是被噩夢驚醒的。
那五人狂熱的眼神和班級同學(xué)的眼神重合,一個個在我的夢里肆意毀壞。
我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肚子有微微痛感,是生理期到了。
我洗漱整理完第一時間和青木發(fā)消息。
沒回復(fù)。
打電話也沒回復(fù)。
……不會吧?
我想起他們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急切地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卻無頭蒼蠅似的不知從何下手。
萬一……萬一青木真死了怎么辦?那種眼神我就見過班上的人,實在是留下了心理陰影,害怕得不行。
……沒事,沒事。我安慰自己。
青木一看就是習(xí)慣了那些追求者,直到現(xiàn)在不也沒出什么事嗎?肯定沒關(guān)系。
我自我安慰一會兒,吃了早飯就開始看著電視發(fā)呆。
……完全不知道該干什么。
話說是不是應(yīng)該去找兼職了?
這時,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響。
我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