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裴渡:“嗯。”
“噢,那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換衣服了�!�
不知道為什么,從進門起書舒就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就感覺自已好像走進了某個陷阱牢籠中。
這種模棱兩可的感覺促使著她都沒有功夫同裴渡繼續(xù)計較他欺騙她這件事,而是首先得盡快離開這里。
“等慕音吃完甜點告訴她,我在樓下等她,先走了�!�
說完,書舒若無其事般向門邊走去。
“咔嗒”。
才掰開第一道反鎖,就有淺風伴隨著響起的腳步聲拂到她后頸的皮膚上,緊接著,一只手背淡青色浮現(xiàn)的有力手掌摁在了眼前的門上,擺明了不讓她開。
裴渡告訴她:“不著急走�!�
書舒佯裝有點無語道:“裴先生,我行李還沒收拾完呢,難不成你想幫我——”
沒等話說完。
“音音�!�
男人低淡的聲音出現(xiàn)在耳邊,截斷掉書舒所有的話音。
“……”
呼吸有超過三秒的屏息,書舒僵直著身體,沒有回頭。
“音音。”
“我是不是得這么叫你,你才能先不走�!�
“……”
書舒不可置信回過頭,震驚地去打量和觀察裴渡的神色,然后從他的眼神當中確認——沒恢復記憶。
“裴先生,你認錯人了吧,我的名字叫書舒哦�!�
書舒秒做好表情管理,彎了彎唇,試圖欲蓋彌彰的裝傻。
面龐冷清的男人注視著她,直接淡淡戳穿:“你是書舒,也是音音�!�
“……”
“……”
“……”
書舒cPu燒起來了。
裴渡問:“所以現(xiàn)在,可不可以坐下來聊聊�!�
…
書舒和裴渡隔著一張矮款的大理石方形茶幾面對面而坐。
似是看出書舒滿是詫異的懷疑,裴渡主動向書舒開口解答:“我沒有恢復記憶。”
書舒:“……?”
她更加困惑了,沒有恢復記憶,怎么會知道“音音”這兩個字。
裴渡忽然說:“慕音是我的女兒�!�
書舒:“。”
哦,知道。
下一秒。
“也是音音你的女兒——”
“……!”
比之方才聽見裴渡喊自已音音時還要更加的震撼,書舒瞳孔幾乎是瞬間因本能反應(yīng)驟然內(nèi)縮。
“音音和書令晨也并不是小姨和外甥的關(guān)系。”裴渡漆眸靜靜看著書舒凝滯住的神情,字字清晰,如同一柄鏗鏘有力的錘子重重砸下且敲定般繼續(xù)道:“他是你的兒子,同樣,也是我的�!�
從得到鑒定結(jié)果這有力的證實起,裴渡就沒有一秒鐘打算隱瞞自已得知了一切這件事。
那個夢,給他帶來太多次的落空,他待水霧散開這天,已經(jīng)等了這么這么久。
什么循序漸進,溫水煮蛙,迂回旁敲,通通都是舍近求遠。
如今,人就在跟前。
所以,他要做的是,坦白局。
“……”
裴渡就用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把擋在真相前這塊驚天的帷幕給一把拉扯了下來。
直白得令人都沒有任何閃躲的機會。
此刻的空氣,已經(jīng)不能夠用死寂來形容了。
“——然后呢?”
須臾,書舒有點冷的聲音響起。
早在裴渡說那句“也是音音你的女兒時”,她看裴渡的眼神就變了。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充滿戒備,整個人像只炸了毛的貓咪。
裴渡能如此篤定地說,就代表著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已經(jīng)徹底確認了。
書舒不自覺將手邊沙發(fā)上的一根流蘇攥進手心里。
被知道了。
然后呢?
一個十八歲的女生,竟然是一對十七歲的男孩兒和女孩兒的媽媽?
很離奇古怪不是么。
再往下延伸,就是男孩兒的母親明明在他十三年前就因意外而離世了,可如今,卻還好好的活在了這個世界上,以十八歲的模樣。
死而復生,穿越未來。
這就更加怪誕詭奇到極點了。
她會被當做怪物嗎?或者一旦傳出去,會被那種專門研究離奇事件的科研怪人給盯上嗎?
各種胡亂的想法從書舒的腦海中躥過。
她神情滿是警惕地盯著裴渡,后者臉龐上卻沒出現(xiàn)一絲認為荒誕荒謬表情的跡象,反而,他還微微嘆了口氣,接著書舒的話繼續(xù)說:
“然后,就是想要告訴音音,之后,不需要再避開我�!�
裴渡指的是,在那日他問書舒,他們以前是不是認識之后的那段時間。
他知道了,書舒在有意避開他們的接觸。
“……”
書舒愣了秒。
就,這樣……?
(2)
夏季,溫度高,有冷氣從中央空調(diào)內(nèi)拂出,吹動著閉緊的窗簾晃動。
室內(nèi)開有頂燈,并不顯昏暗。
茶幾那頭,裴渡一身休閑深色服飾,周身氣息冷淡,襯得領(lǐng)口處露出的脖頸肌膚冷白,線條流暢,一只手掌微微彎曲向下放在某只膝蓋上。
整個人顯得,特別的,淡定。
就那種“噢,書舒十八歲,但是有兩個十七歲的孩子,而且,書舒其實在十三年前就已經(jīng)死掉了,但是,書舒又復活了。嗯,知道了�!钡母杏X。
“……”
裴渡看著書舒眼中的警惕慢慢褪去。
書舒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你、你怎么知道的?”
這人。
不是都沒有恢復記憶嗎!空空的腦袋瓜是怎么轉(zhuǎn)的!
裴渡告訴書舒,有很多的方面。
譬如,書舒對裴慕音過度的無微不至關(guān)照。譬如,以孤兒狀態(tài)獨自生活了十三年的書令晨冒出的一個書舒小姨。譬如,裴慕音與周至都說,書令晨和裴渡長得像。
等等等等,讓裴渡的懷疑跟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書舒道:“這些只能夠你起懷疑而已,并不能夠支撐你剛才所說出口的定論�!�
所以,讓他如此篤定地與她當面對質(zhì)的底氣是什么。
然后。
裴渡就沉默了。
只見男人疏密的長睫微動,在干凈的眼瞼上落下層淡淡的陰影,明明神情也沒有什么變化,但就是莫名的,書舒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心虛?
事情有點不簡單,書舒瞇眼追問。
須臾,裴渡抬眼:“說之前,可能需要先獲得你的原諒�!�
書舒毫不猶豫,秒點頭:“嗯嗯,原諒了�!�
“……”裴渡斂眉,觀察著書舒的神色,顯然有點不確定書舒說原諒的真實性,大概知曉她只是想盡快得知謎底而已,最后,他還是道:“抱歉,在你們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每個人采了樣,進行了dnA鑒定。”
“…………”
又是一片冗長的死寂。
書舒有種氣笑了的感覺。
她就說,是什么戰(zhàn)勝了玄學,原來,是科學。
:)
就這樣掉馬了。
可關(guān)鍵是,有哪個思維正常的人會去將十八歲的人和兩個十七歲的人去做親緣鑒定。
書舒看向裴渡,與男人沉靜的漆眸對視上。
這人失憶了。
怎么敏銳感還是這么的……恐怖。
書舒又有點別扭地問:“你是怎么知道‘音音’的。”
“慕音告訴過我,她名字的第三個字是媽媽的名字�!迸岫深D了頓,說:“一直以來,我都在做一個夢,夢里,是慕音的媽媽,但是很模糊,我看不見她的臉,也聽不清她的聲音,直到,我喊了她一聲音音,她回應(yīng)我的聲音和你的一模一樣�!�
書舒:“……”
就、就僅憑這個?
這人,腦子,簡直,恐怖如斯!
然而。
事情還遠遠不如書舒所想的那么簡單。
裴渡說:“慕音還不知道你是媽媽,對嗎?”
書舒沒吱聲,默認,因為顯而易見。
“不過令晨知道你是媽媽,且還知道,慕音是妹妹。但,并不知道,我是他的父親�!迸岫烧f完,又補了句:“也應(yīng)該說,他同時不知道,我是和慕音有血緣關(guān)系的父親�!�
男人聲音淡淡地分析。
“他認為我和慕音或是那種收養(yǎng)關(guān)系,且還是我不擇手段后得來的,譬如,那種富人用錢用勢力,挑選別人家剛出生的孩子,而后偷天換日,將那個孩子歸為我所養(yǎng)。”
經(jīng)過前兩天和書令晨的短暫相處,裴渡從少年那里已經(jīng)套到了八九分的信息。
書令晨各種針對他,是不待見?是討厭?
似乎都不準確,也許,是在怪他。
對,怪,責怪。
那么在書令晨的視角當中,自已一定是做了什么讓他覺得無法原諒的事情。
書令晨還不信任他,對他準備的三明治各種不放心,一串話下來先是明里暗里在懷疑他往里面下了東西,然后那些描述,簡直就是電視劇里拐賣情節(jié)的標配。
就生怕,自已也會像他說那樣,拐賣了他。
而書令晨又說過,慕音是他的前科。
那么倒推一下,就是,是他“拐賣”了慕音這這件事,讓書令晨耿耿于懷。
裴渡說完后,對書舒道:“當然,我并沒有同令晨開誠布公談過,以上,是我的個人猜測,可能會有不準確的地方。”
“…………”
“等等。”書舒反應(yīng)過來,問道::“你們倆什么時候單獨接觸過?”
“在你和慕音來這邊科技館參加競賽�!芭岫烧f:“第二天下了雨,他沒有帶傘,我去學校接了他,今天上午,也是我?guī)黄饋淼目萍拣^�!�
書舒:“……”
好小子,說帶了傘原來是撒謊的。
撒謊就算了,跟個破籮筐倒豆子似的話全被人套走了。
真是個傻狍子。
扶額JPg.
…
坦白局,繼續(xù)。
兩個人有片刻靜默。
此刻的他們,所有的關(guān)系與糾葛,已經(jīng)全部在桌面上明確的擺開來。
裴渡口吻斟酌著,輕聲詢問:“你那時候,是怎么出的事?”
因意外而亡故,那么是因為如何的意外。
書舒怔了下。
她以為,裴渡上來會先問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被一把刀,從身后,捅死的�!睍媛柫寺柤纾骸叭缓�,等再睜開眼,就十三年后了,也就是現(xiàn)在,以十八歲的狀態(tài)。”
裴渡瞳孔驟縮。
書舒說:“我當時沒有看到兇手的臉,不過回來后,我問過小晨,小晨記得,兇手是個精神病,激情動手,動完手后,當場自殺身亡,然后,這件事就這么了結(jié)了。”
裴渡斂眉,正要啟唇。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了結(jié)得太過干脆,是不是受人指使的尋仇,我不確定。”書舒停默幾秒,說:“我當時,隱姓埋名,在離從前很遠很遠的地方生活,沒有任何社交圈,而舊名字的身份早就是死亡狀態(tài)�!�
“……”
大概意識到后面那句話有點說多了。
保不齊這人又要順藤摸瓜,把她扒個底朝天。
書舒清清嗓子:“既然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說,你把女兒還我——”
第133章
你在看什么
(1)
把女兒,還她?
裴渡從這句話中獲得不小的信息,須臾,道:“我因為車禍,什么都不記得了,裴家人告訴我,慕音的母親已經(jīng)過世,只留下了慕音這個女兒�!�
但現(xiàn)在看來,這種說法,顯然是假的。
書舒在另一個地方活得好好的,直到孩子四歲時,遭遇意外事故。
而慕音。
基本可以斷定,是在書舒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誰送到了裴家,否則,單以她對慕音的疼關(guān)心程度就看得出,她本人沒有任何理由會主動的自愿放棄掉女兒。
半息之間,迅速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裴渡抬眸,望向書舒,詢問:“當時,你這邊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們早就分開了,懷孕,也是我離開以后的那段時間才知道的。”書舒聲音沒有什么情緒,可仔細聽,卻能察覺到一股緊繃之意:“手術(shù)臺上我昏睡過去,等醒過來,醫(yī)生告訴我,兒子健康,女兒……”
頓了頓,她才說完:“女兒出生的時候就沒有了呼吸�!�
無論書舒回想起多少次,都會反復地去責怪自已,是那會兒的她太過自信,自以為自已藏得已經(jīng)足夠挺好,倘若不是“死”過的這次,她根本不會知道,女兒還活著。
只能說,是不幸中的萬幸,現(xiàn)如今,女兒就好好的待在跟前。
“我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過去了十幾年,當時手術(shù)室里的醫(yī)生包括護土,他們檔案上的記錄恰好全都或是轉(zhuǎn)院或是轉(zhuǎn)業(yè),總之,之后的行蹤都沒辦法再得知。”
有的時候,恰好,往往代表著預謀性。
就如同有一張透明的密網(wǎng),早在書舒不知道的時候蓋在了她的身上,而事后處理得如此干凈利索,也同時證明一點,對方的勢力不低。
“我去查�!�
書舒沒死,慕音莫名地出現(xiàn)在了裴家,這當中,肯定有人在撒謊,而告知裴渡的裴家人,就是明擺著的突破口。
“不過,音音�!背烈髌蹋岫膳c書舒對視,眸色內(nèi)斂莫測,淡淡說道:“方才你說的,將女兒還給你這件事,恐怕不太行,慕音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
“而我也明白,音音說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想要你我二人打擂臺爭奪孩子歸誰,你其實,一直都十分尊重且在意慕音的想法。”
“如若不然,你就會在知道慕音是女兒時,直接了當?shù)馗嬖V她,你是媽媽。在明知我與慕音有誤會時,不會給我那一耳光,然后明確告知我我們之間存在錯頻,而是任由誤會繼續(xù)延續(xù),彼此越走越遠,遠到她漸漸完全依賴于你。”
“但比起可以徹底擁有女兒,音音更舍不得看到慕音難過。”
“……”
書舒張了張嘴,只覺得后頸有汗毛豎起,有種失去所有遮擋,只能站在原地任人看得透透的毛骨悚然感。
這個人,是蛔蟲轉(zhuǎn)世的嗎???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書舒的確特別在意女兒的想法,她當然也想要告訴女兒自已的身份,同時她也在忐忑與,畢竟,在女兒的世界里,媽媽是一個缺失的角色,而女兒口中,好幾次講起媽媽時,情緒都不太高。
書舒根本無法確定,把真相的幕布揭開會發(fā)生什么,可結(jié)果的可能性里有好,就會有壞。
那條壞,讓她不敢賭。
其實好幾次,書舒看著女兒,欲言又止,話都到嘴邊了,這時腦海中總會就會出現(xiàn)一個反對的小人,勸告書舒,對她說眼下這種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好了不是嗎?為什么還要這么貪心呢?
只有在意,才會猶豫。
然后,就猶豫了一下又一下,最后自我安慰,告訴自已慢慢來也不是不可以。
裴渡似乎是通過她的表情看出了她的真實想法,他聲音低淡:“在得到音音允許之前,我不會擅自對慕音說什么�!�
“……”書舒忍不住出聲提醒:“我現(xiàn)在的名字,叫書舒。”
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再喊音音兩個字。
失去記憶,年齡變化,可裴渡每喊書舒一次音音,書舒就要忍不住想起之前的事,之前的裴渡。
就好像,他們還在以前。
怪…別扭的。
而且,這人怎么還喊上癮了,她不是,都變相承認掉馬這件事情了嗎。
書舒忽然瞇眼審視他:“你失憶是不是裝的�。俊�
不然為什么跟開了掛一樣。
微頓半秒,裴渡誠懇回答:“沒有。”
哦。
書舒嚴肅地更正裴渡對自已的稱呼。
下一秒。
就又聽見裴渡頗為一本正經(jīng)問道:“那什么時候可以喊?”
“……”
這什么腦回路,書舒深呼吸了下,再次強調(diào):“當然是什么時候都不可以喊,因為我是書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