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好，保送了，是隨便選什么專業(yè)都可以嗎？”祝佳夕好奇地問。
“我會選臨床醫(yī)學(xué)。”周硯池說。
祝佳夕聽到“醫(yī)學(xué)”就像聽到江雪說未來會選法律一樣，她覺得很神圣，只是她剛想說點什么，卻突然想到了周爸爸，難道周爸爸是生病去世的嗎？她只能想到這個。
周硯池沒有主動和她談起這件事，她想起媽媽的話，也就沒有再提。
“真不知道，我以后會學(xué)什么呢？
“不著急，慢慢想�！�
距離動車到南京南站還有半小時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靠在一起。
-
南京南站到站以后，周硯池右手拉著祝佳夕的行李箱，左手牽著她的手。
兩個人都走得很慢，就好像這是他們彼此之間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牽手。
距離出站的檢票口還有兩步距離的時候，周硯池停下了腳步。
兩個人站在墻邊，周硯池站在她面前，堵住了周遭的視線。
“祝媽媽在外面等你？”他問。
“嗯，她剛剛給我發(fā)信息，已經(jīng)快到出站口了�！�
周硯池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讓祝媽媽知道的好時機，于是將行李箱放到她身邊。
真的要分開了，祝佳夕知道，這一次等到她走出高鐵站，周硯池不會像四個小時之前那樣再度出現(xiàn)在她眼前給她驚喜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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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呢。”祝佳夕遺憾地說。
“我的生日不重要�！敝艹幊夭辉谝獾卣f。
祝佳夕這個時候，才能從他的眼里看出舍不得來。
周硯池手指摩挲著她的耳朵，半晌才輕笑了一聲，注視著她說：“明年的全國愛耳日——”
祝佳夕久違地聽到全國愛耳日，第一時間還沒反應(yīng)過來，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才抬起手，握住了周硯池的手。
她看著他的臉，很艱難地開口。
“17
歲的生日有什么大不了呢？只是一個生日而已，你不要專門來找我，路上就要花很多時間。”
周硯池沒說話，只是安靜地聽她說。
“而且，你不出現(xiàn)，我會想你，想你的時候，我會把你當(dāng)成動力，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堅持到六月，我們就可以見面了�！�
祝佳夕說到這里，眼淚開始在眼睛里閃爍，她搖著頭很矛盾地說：“但是如果你出現(xiàn)的話，我怕我會太想你。那樣我會分心，我不可以分心……”
“我知道，”周硯池低下頭，將額頭貼上了祝佳夕的額頭，聲音低啞，“我不是說過，我都聽你的�！�
“不到一年的時間，很快的。你在北京好好的，我在南縣也是，好不好？”祝佳夕哽咽著說。
“好，我聽你的�！�
祝佳夕知道，周硯池還得重新檢票，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這次，我真的走啦�！弊＜严εD出笑容。
周硯池站在原地，目光依然就這樣落在她的臉上，“到家記得告訴我�！�
“知道！”祝佳夕最后一次對周硯池揮了揮手，回過頭拖著箱子往前走。
-
祝佳夕走出來后，四處張望著尋找祝玲的身影，很快，她看到媽媽在十米開外的地方，背對著她，像是在打電話。
祝佳夕不想被媽媽看出來什么，在原地站了幾秒鐘，調(diào)整好表情，才抬腳往前面走去。
她剛向前走了一步，就聽到身后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一只大掌從背后捧在她的臉上，下一秒，一個重重的吻就這樣不容拒絕地落在了她的右耳上……
熟悉的氣息清楚地告知祝佳夕，這個吻來自誰。
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速，祝佳夕緊張地看向不遠處還沒回頭的媽媽，而周硯池已經(jīng)松開了她。
“我走了。”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祝佳夕心跳依舊劇烈，她聽到那個熟悉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而耳朵上的熱度久久沒有散去。
她用空著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許久，心跳趨于緩和，她才回過神向祝玲跑去。
“媽媽�！�
（北方篇·完）
??091.再見了，青春……
回到南縣以后的日子比祝佳夕想象中的要過得快得多，高三這一年不知道算不算是她人生中流逝得最快的一個階段。
她在初初進入新班級的時候還有些忐忑，擔(dān)心無法融入進去，但是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班里的同學(xué)對于她是有一些好奇，但是高三的生活實在過于忙碌緊張，這點好奇很快就被一張又一張試卷沖散。隔壁的文科班下課還有人出來在走道里玩耍，但是祝佳夕發(fā)現(xiàn)她的班級就算下課都沒幾個人出來去洗手間，和北京截然不同。
班級黑板的旁邊真的有可以撕的日歷，班主任每一天早上都會撕掉一張。
祝佳夕發(fā)現(xiàn)人原來是被環(huán)境推著走的，她第一天還完全不能接受六點半就得到校早讀的事實，但沒過幾天，生物鐘已經(jīng)催促著她在五點多就醒來。
考試在高三這個年級尋常得就像是呼吸，祝佳夕只能不斷地從試卷中找問題，即使她離開北京前在那邊的總分已經(jīng)能排班里的前五名，到了這里也只是中等生。
祝玲安慰她，她只是剛回來，還不適應(yīng)江蘇這邊的強度還有題型，而且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
日歷上還有試卷上出卷時間的年份就是這樣悄無聲息地從
2013
變成了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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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佳夕的寒假在除夕前一天開始，而且只有一周。
吃完年夜飯，祝玲叫祝佳夕出來看看春晚，放松一下大腦，祝佳夕說在和朋友聊天，客廳有些吵，祝玲也就不再管她。
一�？荚囋诎雮�月前，祝佳夕出乎祝玲意料地考了
375
分，比上次月考又進步了不少名次，還超了去年江蘇高考理科一本線快
40
分，祝玲知道分數(shù)不能這樣比較，但她這段時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如果能這樣保持下去，報考省內(nèi)的
211
肯定沒有問題，說不定
985
都有可能。祝玲讓自己不要多想，不然希望落空的時候越不好受，女兒能有現(xiàn)在的成績是幾年前的她想都不敢想的。
祝佳夕躺在被窩里，聽筒里周硯池的聲音很有磁性。
“累不累？”他問。
“還好啦�！弊＜严ο肫饎倓傦堊郎希瑡寢尯桶职植恢涝趺刺岬搅酥馨职�，媽媽嘆著氣提到了以前兩家還住教師大院的時候。
“真的沒想過，周遠連
08
年的除夕都沒能過上，好人不長命……”
“大過年的，別說這些了�！蓖跗街浦沽怂�
祝佳夕聽著周硯池的聲音，不想沉浸在這個情緒里，她只是對他說：“我昨天又路過我們以前住的大院了�！�
“嗯�！�
“你之前還說我不給你我的
QQ
號，但我搬家的時候把我的
QQ
號寫在上面了，因為覺得你回來一定會看到的�！�
周硯池在那端沉默了幾秒鐘，低聲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原諒你，反正我已經(jīng)在日記里罵過你了�！弊＜严首鬏p松地說。
“后來我看到大院被拆了，好傷心，”她到現(xiàn)在還能記得房屋在她眼前倒塌的模樣，突發(fā)奇想地說，“你說我以后去學(xué)建筑好不好？”
“學(xué)建筑會很辛苦，”周硯池說，“但是如果你想清楚以后還堅持，我會支持你�！�
“我會的，”祝佳夕在這邊笑，“還有四個月，時間過得真快對不對�！�
“嗯，佳夕，新年快樂。”
-
元宵節(jié)到來的時候，祝佳夕已經(jīng)開學(xué)一周。
早上六點鐘，她已經(jīng)瞌睡著坐在王平的電瓶車后座上。
快到校門口時，天還沒有亮。她睡眼惺忪，看向頭頂藍紫色的天空，天幕上還掛著稀碎的星星。
祝佳夕看著眼前因為呼吸產(chǎn)生的白氣，研究著液化現(xiàn)象。
寒冷凜冽，祝佳夕戴著白色的毛線帽，呼呼的風(fēng)聲還是傳進了耳朵里。
巷子里沒什么行人，街道上除了高三的學(xué)生，就只剩下送高三學(xué)生上學(xué)的家長。
祝佳夕從爸爸車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馬路邊上有個一身黑，戴著棒球帽的人幾乎跟她同步地往前，不知道是在晨練還是怎樣。
她本來以為是哪個不穿校服的高三生，但是現(xiàn)在，他只是站在學(xué)校對面枯敗的銀杏樹下，并沒有準備過馬路。
按照往常，她是不會覺得好奇的，只是這一瞬間，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腦好像終于被立春以后的風(fēng)吹醒了一般，她腳已經(jīng)踏進了校門，還是猶豫著回過頭，望向了街對面的那個人。
門衛(wèi)看著她站在門口不動，問她怎么了，祝佳夕發(fā)現(xiàn)放在寒風(fēng)里的手都熱了。
“周硯池……”
那個黑色的身影在原地站著，這時才有了反應(yīng)。
祝佳夕下意識地想要出去，門衛(wèi)自然不會讓，她再次想起六年級開學(xué)那一天，在南縣小學(xué)門口的那一幕，只是那一天充滿傷痛，今天卻不一樣。
她只好對周硯池招手，讓他往學(xué)校的柵欄邊走。
兩個人有半年沒有見了，等到周硯池隔著柵欄站在她面前，祝佳夕還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說什么。
她眼神晶亮，卻只會問：“你這么冷的天，怎么戴棒球帽，你這個奇怪的人……”
周硯池牽了牽嘴角，“我來看你，生氣么？”
祝佳夕扁著嘴，“你竟然不叫我，這讓我比較生氣�！�
“怕你太想我，會分心�！敝艹幊卣f。
光線在這一刻從云層中找到一個缺口，無邊無際地散開。
“喂！”祝佳夕臉凍得紅紅的，她自然還記得兩人在南京南站分別時她說的話。
祝佳夕看了一眼學(xué)校大門的方向，還好沒有人來這里看。
“你看，現(xiàn)在這樣，搞得好像你來探我的監(jiān)哦……”
周硯池配合地問：“在里面辛苦么？”
祝佳夕猛點頭，指了指眼下。
“快看，黑眼圈！”這可是她努力的證明。
周硯池看著她很自豪的樣子，感到一絲心疼。
“你什么時候來南縣的？”祝佳夕問。
“昨晚�！�
“那你住哪里呢？”
“賓館。”
周硯池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問題上，他知道佳夕一會兒就要上早讀課了。
“佳夕，”他看著她說，“我被保送到北大臨床醫(yī)學(xué)了�！�
祝佳夕手握著欄桿興奮地跳了起來，“真的嗎？什么時候知道的？”
“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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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周硯池說著話，將她握在欄桿上的手撥開，“上面全是鐵銹，很臟�！�
“你竟然到現(xiàn)在才告訴我！”祝佳夕只好縮回手。
“想當(dāng)面告訴你�！�
“我好替你開心�！弊＜严φf。
周硯池看著她，放柔了聲音。
“把左手給我�！�
“�。俊�
柵欄最上方的電網(wǎng)，這里是為了防止學(xué)生翻墻而造的，磚塊上還放滿了碎玻璃渣，但是欄桿之間并沒有什么。
祝佳夕把手伸出來，周硯池將冰冷的手表在掌心里捂熱，才將它戴在祝佳夕的左手上。
手表上的指針正不做停歇地走著，天空中劃過一聲鳥啼。
祝佳夕說：“你成功保送竟然是我收禮物嗎？可是我什么也沒有給你準備呢�！�
“一模考試的獎勵�！�
“我每一天都會戴著的，高考也會戴著它的。”
“好�！敝艹幊剡闹讣狻�
“時間過得很快，再堅持一下�！彼麑λf，也是對自己說。
-
6
月
7
日真正來臨的時候，祝佳夕出奇地沒有感覺到很緊張，祝玲在送她的路上，每隔幾分鐘就要對她說一句，不要緊張，這三天就當(dāng)平常考試就好，不管考怎么樣都有媽媽養(yǎng)你。
祝佳夕笑著發(fā)現(xiàn)媽媽才是最緊張的那個人。
祝佳夕拿到語文試卷的時候，沒有先去看作文題。
老舊的風(fēng)扇在頭頂呼啦呼啦地吹，祝佳夕聽在耳朵里，感受到一陣安寧。
寫到作文的時候，時間還很充分，她看著作文題目：“有人說，沒有什么是不朽的，只有青春是不朽的……”
祝佳夕看著眼前的這些字眼，腦海里驟然浮現(xiàn)出一年前北京南站里來為她送行的同學(xué)，印上了字的紅圍巾還躺在她臥室的抽屜里，她想起了許多人，還有許多瞬間，這幾年的時光就像坐在高鐵上，車窗外不斷向后退的景色，像是離她遠去，又像是再度向她走來……
祝佳夕握著筆，在答卷紙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下：
【再見了，青春】。
-
考完最后一門化學(xué)是在
6
月
9
日下午
4
點
40
分，祝佳夕拿上文具，走出考場的時候，是被樓道里浪潮一般的學(xué)生推著向前走的。
有人在哭，也有人在歡笑，祝佳夕也無比的激動，高考終于結(jié)束了……
不是想象中的解脫感，無數(shù)種情緒混雜著，她眼眶濕潤，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本來媽媽說好會在外面一直等，但是天氣高溫，她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兩天，祝佳夕讓她最后一天在家里等就好。
離校門口越來越近，祝佳夕戴上沒能帶進考場的手表，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周硯池現(xiàn)在一定在這里等她。
她在人潮里尋找著他的身影，背后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祝佳夕�！�
祝佳夕應(yīng)聲回過頭，看到了她從沒有想過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092.
祁煦，對不起
祝佳夕高考很幸運，考場正好就在南縣中學(xué)。
只是她看到祁煦的第一眼，還是不免感到好奇，祁煦是怎么知道她在哪個考點考試的，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他昨天才結(jié)束完北京的高考，現(xiàn)在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剛剛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祝佳夕開玩笑地說，“你不會是來這里旅游吧？南縣真的很不好玩！”
“那太糟了，你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逼铎愠读顺蹲旖�。
兩個人開完玩笑以后，祁煦站在她的面前，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這是祝佳夕第一次看到祁煦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往日的玩世不恭和自信好像消失不見了。
她是在這個瞬間突然知道了，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因為高考剛剛結(jié)束，南縣中學(xué)外面的所有小吃店、奶茶店里都坐滿了人，于是兩人只是站在校門口的銀杏樹下。
“你的考點，”祁煦說，“我問了紀詠恩�！�
祝佳夕點點頭，“我也這么猜的�！�
祁煦難得鄭重：“還有幾件事想要告訴你�！�
街道上人頭攢動，但是沒什么人注意到他們。
“你講�！弊＜严φf。
“高一的寒假，我要了你的聯(lián)系方式，卻沒有聯(lián)系你，是因為回到家，手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了�！逼铎阏f到這里停了停，一直注視著佳夕的表情，“我知道紀詠恩肯定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也想過這樣去做，但最后還是沒有�！�
“嗯。”
“不是因為要面子，”他有幾秒鐘的猶豫，“是因為我跟她從小就不對付，所以我不想讓她看出來，那個時候我以為，如果被她看出來了，我怕她會讓你討厭我�！蹦鞘瞧铎愕谝淮沃�，原來自己沒有想象中那么自信或者說志在必得。原來，他也有畏懼的東西。
祝佳夕聞言點了點頭。
祁煦靜默幾秒后，繼續(xù)說：“那次五一地震演練，我去語文辦公室找你，所以到操場的時候遲了�！�
“去年暑假大家去高鐵站送你，我沒有去，是因為我好像看出來了，”看出來了，你可能喜歡著別人，“我想知道，如果我不見你，是不是就可以不想你�！�
祝佳夕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什么，她并不擅長處理這樣的局面。
“祁煦，對——”
“這一次，可不可以不打斷我？”他說到這里，突然笑了，“說到現(xiàn)在，我好像還沒有告訴你，我不想讓紀詠恩看出來的事�！�
祁煦說：“我喜歡你。2012
年的白色情人節(jié)那天，我就想對你說了，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