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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佳夕點頭：“哦，那還有四年�！�

    她說完又沖祝嘉笑：“四年應(yīng)該很快呢�！�

    祝嘉臨上車前，往佳夕口袋塞了一個大紅包，沒忍住做了今天剛見到她時就想做的動作。

    她捏了一下佳夕的臉：“好好長大，以后考到北京上大學(xué)的話，我天天帶你玩�！�

    佳夕都沒注意到二姨的錢，只是點頭：“好！”

    不過她好像忘了問，她可以把哥哥也帶上嗎？

    -

    祝嘉走后，王平一直以為佳夕要改姓只是一時的孩子氣，就連祝玲也這么想。

    可是第二天，佳夕異常執(zhí)著地再一次提起這件事。無論王平怎么說，她都是：我不生爸爸的氣，但是我要跟媽媽姓。

    祝玲無法拒絕，在讓王平的姐姐把兒子王辰軒的名字上報到戶口登記機關(guān)以后，她領(lǐng)取了《戶口登記內(nèi)容變更申請表》。

    就這樣，在三月的最后一天，佳夕如愿地變成了祝佳夕。

    028.

    Wish

    yood

    night

    五月中旬的一次月考過后。

    “王佳夕，把你數(shù)學(xué)試卷給我看一下，老師是不是改錯了��？我這題要是對的，我就是

    70

    分了！”坐在后面的盧旭伸手就要拿祝佳夕的試卷。

    祝佳夕不滿地盯著他：“祝佳夕，祝佳夕，祝佳夕，說了叫祝佳夕，為什么老是叫錯？”

    從王佳夕變成祝佳夕，其實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半月，但是班級里還有不少人總是故意叫佳夕原來的名字。

    當然，她糾正得很勤快。

    “我記性不好哈哈，都叫了你五年王佳夕了，你突然改姓誰習慣嘛�！�

    盧旭笑嘻嘻地說著，說完還搗了搗同桌，“是吧�！�

    在得到了同桌的應(yīng)和以后，盧旭又追問：“你就不能告訴我們你為什么改姓嗎？我從來沒見過改姓的人，是不是你爸媽離婚了？”

    周圍有幾個人往祝佳夕望過來，班級里鮮少有人父母離異，他們望向佳夕的眼底或多或少流露出一絲同情。

    祝佳夕還沒說話，趙圓圓已經(jīng)捂住了她的嘴巴，瞪向盧旭。

    “你煩不煩，這都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姓什么反正都不跟你姓！”

    兩個人打鬧起來，趙圓圓拿書打得盧旭直捂頭，才轉(zhuǎn)過身。

    她對祝佳夕小聲：“你千萬不要和他們講。”

    “我肯定不說�！�

    祝佳夕只把改姓的原因告訴了圓圓，她們是好朋友，但是她不可能告訴其他人，說了的話，大家就會知道她家有了二胎，媽媽說過這不能被很多人知道。

    而且佳夕發(fā)現(xiàn)，她寧愿大家覺得自己是因為父母離異所以改了姓。

    -

    2007

    年

    6

    月

    1

    日是個周五。

    街道上的梧桐樹綠葉婆娑，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散落在白墻上。白天和傍晚還好，只是一到下午兩點鐘，天熱得像是已經(jīng)到了七八月份。

    下午剛上完第一節(jié)課，趙圓圓和祝佳夕挽著手往小賣部溜達。

    “你想吃什么？我想吃綠舌頭�！�

    “那我就吃隨便！”

    兩個人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沒人在檢查，才繼續(xù)往前走。

    最近因為課間買零食的人變多，學(xué)校讓各班的班委開始值周查紀律，她們得躲著袖子上戴杠的人。

    不過祝佳夕人剛隱進樹蔭下，腳還沒邁進小賣部，頭發(fā)就被人輕輕扯了一下。

    “嗷�！�

    “別吃隨便了，旺旺碎冰冰吃不吃？”

    她們一回頭，發(fā)現(xiàn)竟然是有兩個月沒見到的程丹丹。

    圣誕節(jié)過后，祝佳夕和程丹丹偶爾會在校園里碰上，只不過總是在小賣部的周圍。

    “丹丹姐姐！你怎么又在這里？”

    程丹丹用碎冰冰的包裝來冰了冰臉，“剛上完體育課，差點中暑。”

    她氣喘吁吁地把碎冰冰掰斷，遞給了她們。

    “不用太謝謝我，當作給你們的六一兒童節(jié)禮物了�！�

    祝佳夕說完謝謝以后，想了想還是說：“但我們已經(jīng)五年級了。”

    趙圓圓：“對，老師說我們已經(jīng)不配過兒童節(jié)了�！�

    程丹丹剛想笑，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了過來，而且一聽就不止一個人……

    “完了，我以為周五沒人查呢，明天都放假了啊。”

    圓圓：“對啊，而且今天還是兒童節(jié)�！�

    佳夕沒說話，樹枝擋住了那幾個人的臉，她只是定定地看著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的鞋子，視線往上挪，這兩條腿也長得好眼熟。

    “確實完蛋了，好像是哥哥……”她大公無私的哥哥距離她們越來越近了。

    “他看見我們了，趕緊把頭低一下�！背痰さぶ笓]她們往后躲，身子也低下來。

    然而祝佳夕已經(jīng)不幸地和周硯池對上了目光，看到他皺著眉頭，她立刻像撞上貓的耗子一般閉上眼睛。

    “他一定會大義滅親的，你們不知道，他是一個多有原則的人�！�

    祝佳夕覺得好悲催，這周還是她第一次來這里，和哥哥太有緣份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呢。

    她縮在樹后面已經(jīng)等著周硯池走到她身邊來，再在他的本子上記下她的名字，就聽到腳步聲在離她們幾步之遙時停住了。

    她聽到周硯池對身旁的幾個人低聲說：“我看了，沒有人，回去吧。”

    聞言，躲在樹蔭底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

    等到那些人已經(jīng)走遠，祝佳夕才松了一口氣，她心情舒暢地吸了一大口味的碎碎冰。

    而程丹丹望向周硯池的背影，眼里是滿滿的幻滅。

    “他怎么能這樣？他竟然這么沒有原則！”程丹丹搖頭，“我對他好失望，我再也不喜歡他了！”

    佳夕和圓圓看著對方，不解地眨著眼睛，丹丹姐姐怎么看起來那么想被記名字的樣子，這就是高貴的六年級學(xué)生才會有的覺悟嗎？

    三個人頂著太陽往教學(xué)樓走，程丹丹本來還沉浸在對周硯池的失望認知中，突然聽到圓圓用狀似開玩笑的語氣叫了一聲“祝佳夕”，然后，佳夕還應(yīng)了一聲。

    她什么時候變成祝佳夕了？她不是姓王嗎？程丹丹感到費解。

    而且，這個“�！痹趺催@么耳熟啊，明明這個姓不算常見的。

    等等，程丹丹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她一時沒忍住伸手拉了一下佳夕的衣服。

    “你聽說過祝玲這個人嗎？”程丹丹直奔主題。

    祝佳夕茫然地點頭，“聽過�！�

    程丹丹表情瞬間變得怪異，語氣也激動起來。

    “你聽過？你竟然聽過這個名字？她是你姐姐？你之前怎么能不和我說呢？”

    “我肯定聽過，”祝佳夕被她問懵了，“因為她是我媽媽�！�

    因為臨近上課，教學(xué)樓已經(jīng)沒什么聲音，程丹丹聽了她的回答，張了一會兒嘴巴，最后又閉上了。

    這下?lián)Q佳夕納悶了。

    “但是，你怎么會知道我媽媽的名字呢？”

    圓圓：“對啊，我都不知道誒�！�

    程丹丹搖頭，她決定還是不要說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真不知道這個離譜的謠言是怎么傳出來的，但凡她沒那么有智慧，都是有可能會想偏的！

    “你還是不要聽了，我怕會傷害到你的耳朵，笑掉你才換好的牙�！�

    -

    不過當天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祝佳夕坐在周硯池車后座上，想起下午被他抓包去小賣部，而且吃了丹丹姐姐的東西，還是感到一陣心虛。

    晚上，周硯池在準備三周之后的小升初，只感覺身旁有道比燈泡存在感還要強的視線就落在他身上。

    “別盯著我看，想看電視就去看。”

    “不是看電視，我就是很想問一個問題。”

    “問�！�

    祝佳夕只猶豫了幾秒，就問出聲：“哥哥，上次你為什么那么不高興�。烤褪俏�?guī)偷さそ憬憬o你送圣誕節(jié)禮物的那次�！�

    周硯池聽她親熱地叫人，思緒因為這個問題飄遠。

    半晌，他才淡淡地說：“因為我不喜歡她�！�

    祝佳夕立刻回道：“反正，丹丹姐姐也不喜歡你了�！�

    周硯池瞥她一眼，“你現(xiàn)在是在為你的姐妹抱不平，跟我不高興？”

    祝佳夕怔了怔，無辜地看著哥哥，有這么明顯嗎？

    “我沒有，你不要冤枉我。”

    “啊，”祝佳夕又想起了下午的一件事，笑著打岔，“哥哥，你知道嗎？丹丹姐姐竟然知道我媽的名字！她竟然問我認不認識我媽�！�

    “是么，”周硯池本來只是敷衍了一聲，但是，他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筆，神情也變得不太自然。

    他忽然想起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曾經(jīng)聽到有人說他喜歡學(xué)校某個女生，但周硯池對這種無聊的八卦連澄清都懶得做。

    因為他越是否認，他們只會越來勁。

    直到他某次體育課打籃球，有人在不遠處說他苦苦暗戀某個人，但一直被拒絕，他聽得都想冷笑，直到他聽到那個被他苦戀的對象的名字竟然是祝媽媽的時候……

    他們瘋了么？

    周硯池握著球的手抖了一下，一個三分球就這樣殞命。

    他后來稍微想了想，就猜到是有人看到了他偽造簽名的那張紙……

    周硯池望向佳夕，她笑得傻不愣登的樣子看起來不像知道那件事，他松了口氣。

    他看向面前的書，正色道：“下次你去小賣部被我遇上，我不會再像今天這樣�！�

    祝佳夕本來還在笑，一看哥哥突然變臉，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好。

    她乖巧地拿起筆：“好的。”

    -

    晚上，祝佳夕看書看得睡眼朦朧，下巴差點磕到桌子，睜開眼，看到自己臉下是哥哥的手。

    祝佳夕睜開眼睛，拉住他的手，“我到點回家了是嗎？”

    周硯池無奈地收回手，將他厚厚的日記本推進靠墻的書架，在她把書包收拾好之前，將一個包裝得很精致的盒子放到她面前。

    “隨手買的，你可以當作是六一兒童節(jié)禮物�！�

    祝佳夕揉了揉眼睛，一聽到禮物精神抖擻了起來。

    “這么大，不像御守�！�

    “御守可能還要兩個月，”周硯池解釋道，“這個是《小王子》2006

    年群言出版社，中英法

    60

    周年彩色紀念版，186

    頁。�！�

    上周放學(xué)路過一家書店，他聽到佳夕指著櫥窗里的一本書說，“哇，真好看�！�

    祝佳夕聽到《小王子》，下意識地問：“王子餅干嗎？里面有很多盒？”

    周硯池深深地呼吸。

    遺憾的是，他上周沒有聽到佳夕的下半句話，“但是怎么不是《小公主》？”

    祝佳夕一邊費勁地拆著包裝，一邊可憐巴巴地望向他。

    “不、不會……又是書吧？”

    周硯池沉著臉就要把盒子拿回來。

    “不想要，你現(xiàn)在就還給我�！�

    “想想想！”祝佳夕趕緊表態(tài)，生怕自己表現(xiàn)得不夠真誠和積極。

    因為她立刻想起去年生日，周硯池為了幫助她提升作文水平，給她買了八本中外著名詩人的詩集。那些書厚重到她的心好累，胳膊也好累。

    她看著那些詩集時的表情有點勉強，最后目光放空地盯著其中的一本：《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怎么書名就這么長哦？

    周硯池見她肩膀耷拉著，說道：“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佳夕掀起眼皮，試探地問：“可以嗎？”

    周硯池面無表情：“當然�！�

    只是他說完“當然”以后，一整天都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

    介于哥哥實在是太容易生氣，佳夕這一次只好昧著良心委屈自己說想要。

    不過她拆開包裝看到了封面以后，想法有點改變。

    這書的封面很可愛，應(yīng)該不會像去年那些詩一樣讀起來那么痛苦。

    “謝謝哥哥，我會好好看的�！边@一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

    回到家，佳夕打了一個哈欠，在把書塞進書柜之前，她隨便地翻了一頁。

    很快，她的視線被扉頁的正下方吸引住。

    因為下面有兩行鉛筆寫的字，一看就是哥哥的字跡。

    【祝

    佳夕：

    Wish

    yood

    night.】

    祝佳夕帶著疑惑把英文讀了兩遍，才恍然大悟。

    她想也沒想地抱著書又往周硯池家跑，進他臥室的時候，周硯池正準備脫掉身上的襯衫，看到是佳夕，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怎么了？”他理了理衣角，沒想到她會去而復(fù)返。

    祝佳夕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抬頭望著他。

    “嗯，那我就

    wish

    you

    a

    good

    week。‘硯池’太難了，我不太會……”

    周硯池垂眸看著她，意識到她好像真的在為“硯池”怎么用英語說而煩惱后，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我也不會�！�

    聽到祝玲在屋外問她怎么又跑出去了，佳夕對周硯池說：“那，哥哥，我回去睡覺咯�！�

    “。”

    佳夕站在他臥室門口，又黏糊糊地回頭：“你應(yīng)該說

    Good

    night�！�

    住在哥哥隔壁真好啊，只要想跟他說話，轉(zhuǎn)身走幾步就可以。

    -

    關(guān)燈前，祝佳夕再一次望向扉頁上的這句話。

    祝，佳夕。她真是越來越喜歡自己的名字這里指姓?名。了。

    029.

    她已經(jīng)開始想念哥哥

    6

    月

    20

    日清晨，許宜問周硯池用不用她送他去考場，周硯池頭搖得很干脆。

    “不用那么麻煩�！�

    他不覺得小升初和平常的考試有什么不同，沒必要搞得這么隆重。

    下周才期末考試的祝佳夕卻不容周硯池拒絕，直接扶著他的肩膀，坐上了他自行車的后座。

    “哥哥，我送你，我不怕麻煩。”

    周硯池皺眉，晃了一下車，想把她抖下去，又害怕真把她摔了。

    “你跟著我去，一個人怎么回來？”

    祝佳夕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走回來啊哥哥，就十分鐘的路，你不相信我？”

    祝玲在外面曬被子，見許宜并不反對佳夕跟著湊熱鬧，才笑了。

    “這都是硯池做小學(xué)生的最后一天了，她也不知道放過她哥。以后上初中要是住我們家，硯池不得被煩死了�！�

    前段時間周硯池填報志愿，祝玲有問過許宜，假如周硯池留在南縣上初中，她跟周遠以后去北京的話，把孩子一個人留在這里？本來祝玲都以為許宜他們也不會走了，但是聽王平說周遠已經(jīng)慢慢把工作重心轉(zhuǎn)移到了北京。

    許宜聽到這個問題半天都沒回答，去北京的夢想她已經(jīng)埋在心底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jīng)忘記自己曾經(jīng)和首都有過一點關(guān)聯(lián)，但是周遠看起來過于堅定，連帶著讓她也跟著再度幻想起來。

    在認真考慮去北京這件事的可行性時，她第一時間問了兒子的想法。

    許宜有想過兒子一定會支持她的所有選擇，但是她沒想過他會那么說。

    “媽媽，我希望你做出任何選擇的時候，都不用考慮我�！�

    她看到兒子說完這句話以后，低著頭，眉目間帶著歉疚。

    “因為，我想留在這里，也沒有考慮過你們�！�

    許宜每次回想起兒子那天對她說的話，還有他的歉意，心中都百感交集。這個世上絕大多數(shù)的女人一旦被冠上“母親”之名以后，再把自己放在首位是會被世人指責自私的。

    可是許宜這一輩子已經(jīng)過完了三分之一，她還從來沒有機會自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