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了,小江江�!�
…
旭川動物園,是北海道之行的最后一站。
搖搖擺擺的企鵝巡游、冰雕一樣的白色雪鸮,還有總是跟圣誕老人一起出現(xiàn)的萌萌的馴鹿……星辰和大�?吹贸瑵M足,拍了好多好多的照片。
回札幌的雪國列車,像是通往無邊無際的永恒。
叢嘉佑問:“你怎么不拍照了?”
“不是所有美景都能用鏡頭記錄�。 �
有些景象,靠記憶描摹才是最美的。
“以后還來嗎?”他握住她的手。
“嗯,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會來的�!�
“肯定有機會。”他忽然羨慕起穆崢和梁知璇他們來,婚后多年又來舊夢重溫,一定別有風味。
流年可憶,未來可期�!耙院笪覀冞可以去瑞士,還有冰島,看雷克雅未克的極光�!�
“還滑雪嗎?”
“滑啊,阿爾卑斯山硬核得很,跟北海道又不一樣�!�
星辰和大海忍不住插刀:“二叔你滑雪總摔,我們還是玩別的吧!”
“對啊,你滑雪技術(shù)不好。”
“誰說我技術(shù)不好!我那是故意的,欲揚先抑懂不懂?”
“啊哈哈哈,不好還不承認!救命呀……媽媽,他撓我癢!”
兩個孩子往怡江懷里躲,最后連怡江都被他裹進懷里,很滿足很踏實地抱住。
不管是北海道的煙火,還是雷克雅未克的極光,只要他們繼續(xù)走下去,那些光一定會抵達他們的眼睛,至少他是這樣相信著的。
這段旅程的開端不太好,結(jié)束時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T市春天暖得早,一下飛機已經(jīng)穿不住羽絨服和沖鋒衣,跟北海道仿佛兩個世界。
春節(jié)假期剛結(jié)束,元宵未至,馬路上人和車都不多。叢嘉佑開車載著怡江和兩個孩子,一路都沒堵車就風馳電掣地回到燕雨山房。
他其實有自己的小九九,回去要找怡江要糖吃。昨晚兩個小家伙太興奮不肯睡,怡江又要收拾東西弄到很晚,他都沒來得及做壞事。
大魚大肉這么多天,突然吃素,果然是要淡出個鳥來,饞得他“目露兇光”。
怡江像接收不到他的渴望,仍然該干嘛干嘛。從回程開始,她就變得越來越安靜,話很少,笑得也少。
這七天的旅行像一場美好的夢,回歸現(xiàn)實生活,她又要面對現(xiàn)實的困境和抉擇,她又要做回許怡江,而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江江”了。
叢嘉佑把車在自家車道上停好,星辰和大海就從車上跳下來,背著自己的小書包往家門口跑。
他跟怡江一起躬身到后備箱拿行李,趁兩個小朋友看不見,他叫她:“哎�!�
怡江:“嗯?”
“笑一個�!�
怡江嘴角往上提了提。
“這也叫笑嗎?你別敷衍我啊,不然我要親你了。”
以前容昭給他支招時他還不信,現(xiàn)在才知道這招真的很好用。
怡江是被他的耍無賴給逗笑的。他得寸進尺,揚起下巴閉上眼:“還是親一下吧?”
等不及進屋再吃糖了,他現(xiàn)在就想吃。
怡江才不理他呢,順手拿起動物園買的企鵝玩偶摁在他嘴上。
“許怡江!”他惱羞成怒,合上車門就來追她。
怡江拖著箱子邊跑邊笑著喊大海和星辰:“快拿我的鑰匙開門,怪獸二叔要來啦!”
最后還是在屋子門口被他逮住,他上下其手呵她癢癢,鑰匙半天都拿不出來。
“求饒了,不鬧了�!�
她好不容易摸出鑰匙,大門卻從里面被人打開了。
怡江和叢嘉佑兩人都是一愣,照理萍姨和小劉他們都沒這么早銷假上班,家里應(yīng)該沒人才對。
等他們看清楚開門的人時,怡江手里的鑰匙都落在了地上。
來人彎身將鑰匙撿起來,勾在白皙修長的指節(jié)上還給她:“好久不見了,許小姐,還有嘉佑,新年好�!�
他身上穿淺色條紋的手工襯衣,質(zhì)地精良挺拓,套一件V領(lǐng)羊毛背心,后背挺得筆直,鼻梁上架一副銀色細邊眼鏡,很學院風的紳士模樣。
他有叢家人高眉深目的洋派輪廓,卻看不太出年齡,只有微笑時眼尾有細微紋路,顯示出他比叢嘉佑年長的事實。
“大哥�!眳布斡幼钕确磻�(yīng)過來,上前一步將怡江擋在自己身后:“你還真會挑時間回來。”
誰都聽得出他的不滿和諷刺,叢嘉茂卻似乎不在意:“說好了這幾個月就要回來的,剛好項目也結(jié)束了,就立刻買了機票趕回來。還是錯過了春節(jié),有點可惜�!�
怡江始終僵在那里不說話,反倒是星辰和大海好奇,仰起臉問:“你是誰呀,為什么會在我們家里?”
“我們好像見過你哎,你長得有點像照片里的爸爸�!�
“我就是爸爸�!眳布蚊闷獾囟紫聛�,手指點點他們的鼻子,“你是星辰,10月3日9點18分出生;你是大海,10月3日9點23分出生,對不對?”
“哇,你連我們是幾點出生的都知道啊?”
“好厲害!”
他笑笑,一邊一個抱起他們:“那當然,你們出生的時候我就在你們身邊啊。”
兩個孩子頓時對他生出幾分親近感,可是又困惑于怡江他們的態(tài)度,扭過頭道:“媽媽,二叔,你們不進來嗎?”
☆、第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
“是啊,先進來吧,
外頭起風了。”
他轉(zhuǎn)身進屋,
邊走邊逗兩個孩子玩。
剩下叢嘉佑和怡江站在門外,反倒像兩個局外人。
“走,
我們進去�!�
他牽她的手,
像這些天已經(jīng)駕輕就熟做過的那樣,
卻被她無聲無息地掙脫了。
“還有行李……我自己走吧�!�
春寒料峭,早春的風凜冽起來,
刷到臉上竟比他們滑雪時經(jīng)歷過的還要疼。
…
你又為何返回這痛苦的深淵?為何不攀登那明媚的高山?而這高山正是一切幸福的來由和開端。
叢嘉佑站在恒溫玻璃房內(nèi),
看著角落里蕭雅臨摹的那幅雷諾阿的風景畫,
莫名想起但丁《神曲》里的片段。
“為什么這個時候回來?”他問。
叢嘉茂背對著他,一本本整理書架上的書,拿下來一些,
又放回去一些。
“家里這個圖書館跟研究所一樣,都是用杜威分類法管理,
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
你沒有好好執(zhí)行啊,
書亂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彼袷菦]聽到問題是什么,自顧自地說著,又笑他,“你還是隨心所欲慣了,
不習慣被方法論束縛�!�
叢嘉佑一個箭步上前,
揪住他衣領(lǐng),
咬牙道:“隨心所欲的到底是誰?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叢嘉茂后背抵在書架上,
面不改色:“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半年,一年?剛見面就要動手,讓小朋友和怡江看見好像不太好吧?”
叢嘉佑胸口起伏著,呼吸急促,仿佛被人掣住要害的人是他。
大海這時正好跑進來,一看他們這家世先呆了呆:“爸爸,二叔,你們在干什么呀?”
爸爸這個跟“媽媽”相對應(yīng)的稱呼嚴重刺痛了叢嘉佑的耳膜,叢嘉茂趁機拂開他的手,整了整衣領(lǐng),蹲下來對大海說:“二叔跟我鬧著玩,想試試我的空手道有沒有生疏�!�
“對哦,爸爸是空手道黑帶,比我們教練還厲害呢!”大海擺個pose,“我也在學空手道,你有空可以教我嗎?”
“當然可以,你長大一定比我厲害。”叢嘉茂溫和地笑,“你怎么跑過來了?星辰和你媽媽呢?”
“我肚子餓了,想來問二叔,我們在北海道買的和果子和餅干都放在哪里了呀?”
叢嘉佑看了一眼墻上的鐘,這個時間孩子們是該餓了。他把大海抱起來:“走,我們?nèi)コ詵|西�!�
怡江簡單收拾了下東西,換了身衣服下樓,好歹是從最初的震驚里緩過神來了。
星辰把新買的玩偶們在沙發(fā)上一字排開,用橡皮泥給他們做吃的。
怡江知道她餓了,正苦惱家里都沒有菜,是不是要出去吃,大海就抱著一盒點心進來:“星辰,快來吃好吃的!”
叢嘉佑抱著他進來,身后就跟著叢嘉茂,怡江覺得有種難以名狀的尷尬,都沒法正視他們。
“孩子們餓了,我先去做飯�!�
她甚至顧不上冰箱里應(yīng)該沒什么菜,都打算做無米之炊了。
叢嘉佑攔住她:“你今天也很累了,我們出去吃。”
一旁的叢嘉茂笑笑:“沒關(guān)系,飯菜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晚飯就我來做吧!”
怡江意外極了:“你會做飯?”
他笑笑,系上圍裙,推開廚房門,示意她自己參觀。
青菜、菌菇都已經(jīng)洗凈擺盤,腌漬入味的牛肉切成方丁,孩子們愛吃的香腸、魚丸和蛋餃在燉鍋里噗噗冒著白氣,已經(jīng)燉出香味,剛才廚房門緊閉他們才沒有發(fā)覺。
“還有烤的肋排和南瓜派,等烤箱預(yù)熱好了就可以放進去。”叢嘉茂笑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一起做,順便也讓我熟悉一下你們的口味。”
怡江還沒來得及回答,叢嘉佑已經(jīng)隔在兩人中間:“她又不是這個家里的保姆,你少使喚她�!�
“噢,原來她不是保姆……我也從來沒當她是啊!”
叢嘉茂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相反的,某些人最初自恃偏見,把人家放在什么樣的位置上,他完全能夠想象。
叢嘉佑氣結(jié),拉起怡江道:“你跟我來!”
他把她一路帶到樓上兩個孩子的房間,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像餓狼打量羊羔一樣惡狠狠地看著她。
“你這是干什么?”怡江還算平靜,“孩子們還沒吃飯呢,我得去幫把手。”
她往前一步就被他擋回來,手都被拉疼了,也有了脾氣:“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我是不講道理,所以你要反悔了是嗎?叢嘉茂一回來,你就自然而然地向著他,我們在北海道的事就全都不作數(shù)了對嗎?”
他像害怕被遺棄的小動物一樣,豎起全身的毛和刺,看似兇狠的眼神卻寫滿不安和驚懼。
怡江從沒見過這樣的他,想要安慰都不知從何說起:“嘉佑……”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說。”他打斷她,頹敗地放開她的手,“我知道你最終還是會選擇他的,沒有人會不愛他……何況你還有星辰和大海。”
“我沒有……”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許怡江,你不是就在等他回來嗎?我以前還不敢肯定,現(xiàn)在看到他對你的態(tài)度,才知道,你的確是有資本能為新的叢太太的。”
不止是她,他也在等大哥叢嘉茂回來,等著他對兩個孩子多年來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活生生在眼前重現(xiàn),等著他對這個跟他毫無感情卻生下他兒女的女人不屑一顧。
然而事實證明他的預(yù)判根本是錯的,叢嘉茂擺了他一道,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對孩子和怡江的態(tài)度,跟他所想象的實在大相徑庭。
怡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訥訥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你跟我大哥,”他像突然吞進黃蓮,苦澀到幾乎張不開嘴,“連孩子都是現(xiàn)成的,要做叢太太不是易如反掌嗎?”
怡江看著他,仿佛看到最初兩人互相不諒解的時期,又像是看著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失望混雜著氣憤從內(nèi)心涌動成一股不可遏制的沖動,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下真的全憑沖動,打得并不重,但還是把他給打懵了,連她什么時候拉開門出去的都不知道。
晚飯氣氛很壓抑,這個家里已經(jīng)好久沒吃過這么安靜的一頓飯了。
食物的味道是沒話說,連平時吃不了太多肉的星辰都啃光了一整塊烤肋排,嘴邊沾了一圈紅紅的燒烤醬。
叢嘉佑剛要伸手幫她擦,坐在她身旁的叢嘉茂已經(jīng)用餐巾幫她擦干凈了。
再看怡江,壓根兒就不搭理他了。
臉上挨的那一下仿佛隱隱作痛。
叢嘉茂做的飯,怡江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人家洗碗,于是飯后在廚房間里忙碌的就變成了兩個人。
叢嘉佑在外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無數(shù)次想走進去,最后都還是在門前止步。
一來他那雙金貴無比的手除了吃飯的時候拿筷子,還真沒下廚房沾過一點陽春水,二來他才跟怡江鬧了別扭,都不知該以何種態(tài)度面對她。
沒錯,怡江是對的,以前是他把這樣的境地想得太簡單了,沒料到會如此尷尬。
他在原地繞圈,星辰和大海也跟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好不容易等他坐下來,他們才湊到他身邊,一臉惴惴不安地看著他。
“怎么了?”
星辰扁了扁嘴:“爸爸回來了,以后媽媽是不是就要跟爸爸在一起了?”
像其他小朋友那樣,比如魏多多呀,他們都是媽媽和爸爸一起生活的。
這樣的難題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苦笑了一下,問:“你們覺得呢,你們喜歡爸爸嗎?”
“喜歡�。 碑惪谕�,扎得他心口好疼,但很快又補充說,“但我們更喜歡你。”
叢嘉佑發(fā)誓,從他十八歲成年開始,再沒有哪個瞬間像這一刻一樣讓他感動到想落淚。
他一邊一個把兩個孩子摟在懷里,感慨似的說:“……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呀,你不喜歡媽媽了嗎?”大海問。
“喜歡�!�
“那你是怕媽媽不喜歡你了嗎?”
別說,還真是。
星辰搖頭道:“不會的,媽媽肯定很喜歡你。只要……”
“只要怎么樣?”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追問。
“只要你也像爸爸那樣,給她做好吃的,幫她一起做家務(wù),唔……每天都說我愛你,就好了。”
叢嘉佑驚訝:“這是誰教你的?”
“魏多多�。∷f是他媽媽說的,每天都說我愛你很重要的。在他們家里,爸爸每天都會跟媽媽說好幾次,出門之前啦,吃飯的時候啦,跟寶寶也說,他撒嬌的時候也對他們說。”
中國家庭中愛的教育缺位嚴重,這樣勇敢的表達倒也沒錯。
星辰和大�?此粲兴�,很怕他會臨陣退縮,又繼續(xù)給他出主意:“要不你給媽媽做好吃的吧?”
“我不會做吃的。”
他連最簡單的餃子都包不好,要像叢嘉茂那樣變戲法一樣張羅一桌子菜出來怕是這輩子都做不到了。
“不做菜,那做蛋糕和餅干呀!”
“對啊,媽媽最喜歡吃蛋糕了,只放一點點奶油那種,然后放很多很多水果�!�
“我……”
“不要再說你不會啦,不會可以學呀!我們會幫你的!”
“對呀,二叔不要怕,有我們支持你的。”
☆、第46章
第
46
章
然而兩個小家伙沒過兩天就開學了,
又開始了朝九晚五上幼兒園的日子。他們所謂的幫忙,
就是找好朋友魏多多借了一本西點制作大全的書,
讓叢嘉佑照著書上教的內(nèi)容做個蛋糕,據(jù)說這書是魏多多的媽媽用過的,還被小朋友撕得殘缺不全。
魏紹遠聽說之后,
親自帶著整套烘焙工具找到叢嘉佑,說:“抱歉啊,那本書是他媽媽寫的時候買來做參考的,
彩頁還被他撕去折紙飛機了,
怕是幫不上什么忙。你要做蛋糕的話,
我這里有些工具,之前買多了,你拿去用吧!要是想學怎么做,
我可以教你,比照著書上來學得快�!�
“其實不是我要學,
是……他們媽媽想學�!�
魏紹遠一臉“我懂你”的表情,
善解人意地笑道:“那就學會了再教她吧,反正我們家里蛋糕點心做得好的就是我,遲遲她不太擅長這個,
我估計許小姐也不太好意思來找我學�!�
“……”
…
怡江從小芒家回來,順便帶小熊去了趟寵物醫(yī)院注射還沒打完的疫苗。
春節(jié)不止人吃得太多,
小熊也吃得又胖了一大圈,
醫(yī)生說要必須要控制飲食,
加大運動量。
她干脆就帶狗狗在外面多遛幾圈,
孩子們又上幼兒園去了,司機和萍姨他們要過完元宵才回來,叢嘉佑要工作,家里只有她和他大哥其實挺尷尬的。
叢嘉茂非常細心,并不急于跟她談什么,仿佛一切都在等她準備好。
他平時大多數(shù)時間都待在恒溫圖書館,整理書籍或者看書上網(wǎng),盡量不讓她感覺他的存在。
然而他本身是個存在感很強的人,這樣的隱藏也效果有限。
怡江白天送孩子們?nèi)ビ變簣@之后,就去拳擊俱樂部上課,或者到小芒家去,幫她準備夜市的食材;她弟弟小果挺喜歡跟狗狗相處,就讓小熊在他們那兒多待了幾天,小果快開學了才把它接回來。
回家見叢嘉茂的車不在,大概是有事出門去了,反倒是叢嘉佑的車停在車道上。
怡江本以為他會把平時用的那輛賓利給他大哥用的,畢竟那種四平八穩(wěn)的厚重感好像更適合叢嘉茂的氣場,然而他沒提,叢嘉茂也不問,直接開回一輛捷豹,進出靠它代步,似乎也是叢家本就有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