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湘得了信,在李大姐的牽頭下,當(dāng)即趕去同陳春花母女見了面。
陳春花作為棉紡廠老人,標(biāo)準的四級女工,一雙巧手靈活,工資高且地位高,要不是她太過耿直得罪了副廠長,也不至于沒法替自己閨女謀份棉紡廠的臨時工職位。
如今閨女沒有工作還未婚,眼看著就要被強制下鄉(xiāng)了,她帶著閨女相親了一陣,看著一群歪瓜裂棗的男同志,母女倆都看不上,陳春花閨女實在沒轍,嚷嚷著大不了下鄉(xiāng)。
寧愿下鄉(xiāng)也不要嫁個丑了吧唧的男人!
林湘見到陳春花母女,差點想說一句知音�。�
不過看看人當(dāng)媽的對閨女多好,寧愿花七百塊錢巨款買個工作讓閨女留在城里,再對比林光明這個當(dāng)爸的,差距確實太大了。
雙方需求明確,沒一會兒便談妥了細節(jié)。
陳春花支付林湘七百塊錢買她讓出軋鋼廠的工作給自己閨女。
“林湘同志,這事兒真是太感謝你了!不過你是結(jié)了婚嗎?沒了工作難不成要下鄉(xiāng)?”如今城里工作太難得,她是四級女工,家中積蓄不少,可有錢都找不著人愿意賣工作,林湘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陳阿姨,也是您愛女心切,正好我要結(jié)婚隨軍,以后就不在西豐市了�!绷窒嫦胫虑槟茼樌J真叮囑道,“就是你們得有個心理準備,這工作是我偷偷賣的,本來是我親爸后媽逼我讓給我弟的,興許他們知道真相了會找你們麻煩�!�
陳春花性情彪悍,當(dāng)即表示沒關(guān)系,反正她真金白銀買來工作,到時候只要手續(xù)辦妥了,哪里容得了誰來找茬:“你放心,工作你只管賣,要是真有人來說三道四,老娘能打得他哭爹喊娘!”
林湘也是看著這位阿姨有兩把刷子,這才敢賣工作給她家。
林建新因為打撲克牌打進派出所的事兒被林光明勒令在家里待著,不準出去閑晃。這一待就是好幾日,悶得他頭疼。
這回借著和林湘出門去軋鋼廠辦轉(zhuǎn)讓工作手續(xù)的理由能正大光明出門,林建新求之不得。
一大早,他就拒絕了母親想請假跟著過去的念頭,自己拿著戶口頁出門:“我多大人了,轉(zhuǎn)個工作你們還要跟著?至于嗎?”
邱愛英本來是不放心林湘,這會兒見兒子反感,倒也作罷,畢竟請假還得托人情呢。
“那你當(dāng)心點兒,一定把這件事辦妥��!”
“知道了�!绷纸ㄐ聺M心滿眼都是出去打撲克的事兒,隨口一答,轉(zhuǎn)瞬走出家,同林湘在軋鋼廠門口碰面了。
對于林湘讓工作的事情,林建新壓根不上心,這個從小到大都聽自己使喚的姐還能不照辦?所以,這會兒他更多的心思都在趁著這個光明正大出門的日子,好好玩兒。
路上,林建新還數(shù)落起林湘,怪她惹父母生氣:“昨晚爸媽可生氣,林湘,你說你也是,嫁孫耀祖這么好的事兒不知道珍惜,要去什么島,到時候哭死你�!�
林湘嗤笑一聲,看著這個享受了眾多利益的林家寶貝疙瘩:“孫耀祖偷看女人洗澡,還要打女人,你就不擔(dān)心你姐嫁過去被打?”
“那肯定是你做得不好,人才會打你啊�!绷纸ㄐ虏灰詾槿�,“你做好了,他怎么可能打你。”
林湘:呵。
“林建新�!绷窒骓忾W爍,卻是突然見到前方人影,“那些個是不是你兄弟�。俊�
前方路邊,一群二流子樣的年輕男人正東張西望,等著林建新呢。
林建新手里癢癢,已經(jīng)是片刻都等不了,手里攥著自己的戶口頁也嫌礙事,他瞥一眼林湘,如過往般使喚她:“喂,你拿去把手續(xù)辦了,我這還有事兒!”
林湘自然求之不得,可仍裝著過往害怕的樣子,不肯接:“要是爸知道了,那...”
“爸能知道個屁!你麻溜拿去辦了就是!”林建新將自己的戶口頁證明塞到林湘手中,直接當(dāng)起了甩手掌柜,麻溜和兄弟們匯合,打撲克去了。
林湘見著他匆匆遠去的身影,嘴角勾了勾笑意,轉(zhuǎn)身往軋鋼廠去。
......
軋鋼廠行政科劉梅和原身是同一年進的軋鋼廠,兩人關(guān)系不錯,原本得知林湘要讓工作給家中弟弟,劉梅在心里替林湘不值,這會兒見林湘帶一個年輕女同志來辦轉(zhuǎn)讓工作的手續(xù),頓時喜笑顏開。
轉(zhuǎn)讓工作的手續(xù)辦得順利,劉梅調(diào)出林湘在廠里的檔案,再登記上新職工的戶口頁證明,一邊給林湘辦理了結(jié)算,再將新職工檔案登記在冊。
一會兒功夫,林湘手頭這個軋鋼廠的正式工工作就屬于別人了,相應(yīng)的,林湘自己得了七百塊錢。
七十年代的七百塊錢不是小數(shù)目,在農(nóng)村屬于巨款,許多村里人辛辛苦苦干一年的農(nóng)活,也攢不下五六十塊錢,而在城里也不容小覷,畢竟這年頭,一個正式工的平均月工資是三四十塊錢。
揣著珍貴的七百塊錢,林湘回家后趁著家里人都不在,翻找出家中針線,在衣服左右內(nèi)襯里縫了兩個小兜,雞蛋別放在一個籃子里這個道理她懂,一個小兜中放著三百塊錢,另外留了一百塊錢準備買火車票和籌備些票據(jù)。
鯨木整理
原身沒有什么票據(jù),就連塊布或者一點糖也買不了,林湘托媒婆張大媽替自己張羅換來七尺布票和半斤糖票以及半斤糕點票,最重要的是五斤全國糧票。
如今出門在外,除了自帶干糧就是去國營飯店吃飯,不過國營飯店吃什么都要糧票,這是在花錢之外的支出,糧票還不能是城市糧票,必須換成全國糧票。
林湘花了十塊錢買到八斤糧票,再換成五斤全國糧票,其余一堆票據(jù)花了六塊錢,這就花出去了普通一級工半個月的工資。
攢錢不易,花錢肉疼,林湘將所有票據(jù)藏進褲兜里。
忙活完一切,林湘將在林家少得可憐的家當(dāng)打包成一個小包袱,這便離開了。
片刻后,她同帶著生產(chǎn)大隊隊長開好探親證明的賀大娘去往西豐市街道辦開證明。
林湘如今還沒能和賀鴻遠結(jié)婚,想以未婚妻的名義過去探親,手續(xù)有些麻煩,得有賀家所在的大隊開證明,再拿著證明給林湘戶口所在地的街道辦查看,最后開了一張去往浪花島的介紹信。
拿著這張珍貴的介紹信,林湘上火車站如愿買到了火車票,花費十一塊錢。
火車將于明日一早出發(fā)。
不過一切辦妥后,林湘在傍晚街道辦快要收工之際,又回去了一趟。
她想起林光明和邱愛英心心念念的林建新不下鄉(xiāng),又回憶起林建新在書中得了原身讓出的工作后漠視的樣子,當(dāng)即下定決心。
街道辦工作人員認得她,長得太漂亮,今天剛辦了介紹信要去隨軍呢,這個年代最受人尊敬的就是軍人,連帶著對軍屬也高看一眼:“林同志,是介紹信有問題嗎?怎么又回來了?”
林湘笑了笑:“李同志,介紹信沒問題,我是來幫我弟報名自愿下鄉(xiāng)的。”
第012章
第
12
章
林湘手里正好捏著林建新塞給自己的戶口頁,本來是用于給他讓工作的,這會兒剛好用來給他報名下鄉(xiāng)了。
這個養(yǎng)尊處優(yōu),吸著家里血,尤其是吸著原身血的林家寶貝疙瘩也是他活該。畢竟在原書劇情里,原身給他讓了工作,林建新沒有半分感激,后來原身被設(shè)計嫁給孫耀祖,婚后常常挨打,日子困苦,林建新也沒有半分關(guān)心,對于親姐的求助也無所謂,甚至在原身被打重傷不治早亡后,林建新還說起風(fēng)涼話,直言姐肯定哪兒沒做好,惹姐夫不高興了。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這年頭,替家人報名下鄉(xiāng)的不在少數(shù),街道辦工作人員檢查了林湘遞過去的戶口證明,確認沒問題后,這便將林建新的名字寫在了登記簿上。
這人就該去下鄉(xiāng)勞動,好好歷練歷練,看能不能把長歪了的根兒給掰正些。
.....
林建新并不喜歡工作,要不是為了避免下鄉(xiāng),他才懶得上工。不過現(xiàn)在也是沒辦法。在外面鬼混了一天,又打撲克輸了兩塊錢出去,林建新踩著點兒,在軋鋼廠下工時間回了家。
邱愛英見兒子一天沒找自己,心知轉(zhuǎn)讓工作的事情肯定辦好了,這會兒就隨口問一下:“兒子,轉(zhuǎn)工作的事情都辦好了吧?”
林建新有些心虛,忙大聲應(yīng)道:“辦好了,媽,我今兒都上了一天工了。累死我了�!�
“你等著,我給你弄好吃的去!”邱愛英可太心疼兒子了!
不過,這會兒她和林光明終于放心了,自己寶貝兒子有了正式工作,不用下鄉(xiāng)了。
這天,林湘依然沒有回來,林光明壓根不想再聽到這個不孝女的名字,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親爹不信,反倒跟外頭的人親親熱熱的,讓她滾去什么島上吃苦最好,以后哭著想回娘家,就是跪在自己面前,他都不會管這個賤丫頭!
邱愛英沒那么氣憤,只是遺憾沒通過林湘的親事?lián)频綄嵲诤锰�,不過好歹解決了兒子工作的問題,至于林湘,她等著看她以后哭天抹淚的模樣。
家里少了個林湘無人在意,可到晚飯時間,林楚楚還沒回家來,邱愛英到底是張望起來:“這丫頭去哪兒了?”
林建新不甚在意:“媽,大姐那么大個人了,也不至于找不著家。”
林光明更是無所謂:“興許有什么事,我們先吃吧�!�
這天,一直到夜里八點,林楚楚才從外頭回來。
邱愛英在煤爐上燒好熱水,一家人洗漱好,她端著搪瓷盆去外頭倒水,就見著閨女魂不守舍的模樣:“楚楚,你這是上哪兒去了?這么晚才回來�!�
林楚楚搖頭,像是慢了一拍道:“哦,跟廠里同事吃飯去了,忘了說了。”
“你這孩子...”邱愛英也不在意,畢竟這幾日給自己累夠嗆,她得早點歇下了。
家里亂糟糟的,林湘嫁個孫耀祖的安排泡湯,自己還丟了臉,今天上車間工作四處都是竊竊私語,還有人指桑罵槐說后媽都沒好東西,可把邱愛英氣得夠嗆。
如今她也不管了,林湘要走就走,好歹兒子下鄉(xiāng)的問題解決了,她總能睡個好覺了。
這一晚,西豐市夜色如墨,盛夏蟬鳴鳥叫,風(fēng)吹榕樹,沙沙作響,忙碌一天的人們早早進入夢鄉(xiāng),和往日沒有什么區(qū)別。
林湘天不見亮便起床,收拾著包袱準備出發(fā)。
她買的是最近一班火車,將于今早六點半出發(fā)。
凌晨五點,天邊剛泛出魚肚白,周遭偶有一兩家住戶早起準備早飯,淺淡炊煙慢悠悠升入空中,自黑沉沉的天際暈開幾筆。
賀大娘起得更早,借用親戚家的灶臺,用自己從村里帶來的干糧,蒸了一鍋玉米面饅頭,準備讓林湘帶著在火車上吃。
忙活完吃食,兩人一人吃了兩個玉米面饅頭,賀大娘就拉著林湘的手到灶房邊,從灶臺上拿了個黑乎乎的玻璃罐子湊了過來。
林湘好奇,望一眼玻璃罐子里黢黑似乎又泛黃的水,疑惑道:“大娘,這是什么�。俊�
賀大娘抿嘴一笑,臉上顯出幾道褶子,慈眉善目道:“這可是好東西!當(dāng)年鬼子進村,我就是靠這個給村里女同志抹的,藏起來躲過不少鬼子的搜捕。你如今要一個人出門,坐三天兩夜的火車,還長這個模樣...”
說到長相,賀大娘在昏暗的灶房中,借著天蒙蒙亮?xí)r拂過的微光抬眼打量著林湘,當(dāng)年她見過林湘她娘馮慧玲,那就是漂亮得沒邊的,如今她閨女也長成大姑娘,水靈靈的,真是看一眼就喜歡。
讓林湘一個人坐火車去千里之外,任誰都不放心啊。
“這是用我們村里山坡上漿果熬的水,黑黢黢的,能讓你別那么白,出門在外也不那么顯眼,這藥水抹了能管好一陣,一開始偏黑,后邊就開始淡了,有點兒顯黃�!�
林湘聽懂了,賀大娘這是擔(dān)心自己出門被盯上,要給自己喬裝打扮!
不過她還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操作,不禁好奇起來:“那是清水洗臉就能洗掉嗎?”
“清水洗有點費勁,你到了部隊上找鍋熬這個漿果,用它來洗臉就能洗干凈了,跟你原來一個樣!不會留下啥印子,你放心。”賀大娘往林湘手心塞了五六個小小的黑色漿果,又勸說道,“出門在外還是得小心點兒啊,你是不知道,我之前聽人說,火車站和火車上人拐子都多,有些愛拐小男娃,有些專門拐漂亮年輕的女同志賣給人當(dāng)媳婦兒,全是些喪良心的!”
林湘聽到這話,瞬間警覺,畢竟人販子在后世也是最可惡的存在!
放涼了的漿果汁水被賀大娘糊上林湘臉頰,總給林湘一種自己在敷面膜的感覺。等大功告成,她有些好奇又急切地找鏡子看,嚯!
經(jīng)過賀大娘一番改造,鏡子里的女人臉蛋已經(jīng)不復(fù)白嫩,看著又黑又黃,瞬間遮掩了容貌。
“來,再給你點幾顆麻子�!辟R大娘對自己手藝可驕傲,不住回憶往昔,“我這手藝一般人都看不出來。”
如今世道混亂,真有個什么事兒也沒有監(jiān)控沒有天眼,獨身在外小心些是應(yīng)該的,林湘對自己這幅模樣還挺滿意,放在人堆里是真不起眼的,甚至還挺丑的。
改頭換面一番,膚色黑黃,臉上還帶著雀斑的林湘穿著灰撲撲的襯衣褂子出發(fā)了。她和賀大娘從清水巷到火車站得坐早班公交車坐四十分鐘,兩人動作麻利,在六點十分達到了火車站。
七十年代的火車站破舊窄小,沒有后世的寬敞與氣派,刷著白墻的平房矗立,頂部用鋼架支著西豐兩個紅漆大字,巍峨翹立空中。站外人來人往,滿是穿著灰撲撲襯衫的人們,扛著大包小包,倒也添了幾分煙火氣。
進到候車廳,一排排木椅子縱橫,嘈雜的人聲紛擾,聲音響亮。站臺上更是人頭攢動,等待上車與接人的同志都望著空蕩蕩的軌道,就盼著聽到鳴笛聲,能看見綠皮火車駛來。
林湘和賀大娘走了一圈才找到兩個空位坐下,她包袱簡單,一共也沒多少東西,倒是賀大娘給準備了不少。
“這是家里自己腌的咸鴨蛋,鴻遠最愛吃,你也嘗嘗大娘的手藝。”賀大娘在家中就愛腌咸鴨蛋,幾個兒子也最好這口,林湘獨自上路,她也不愿這瘦弱的丫頭帶太多東西,可別顧上吃的,顧不上自己,就裝了六個咸鴨蛋給她,“你路上拿著和玉米面饅頭一塊兒吃,能頂飽。另外午飯晚飯就買火車上賣的飯菜,大娘給你的錢拿著用。還有這里有幾張糧票,我找大隊長換的,不多,你看看用得上就用。路上一定當(dāng)心啊,千萬別隨便跟人搭話,你模樣好,要是被人拐子盯上就壞了。等見到鴻遠,別跟這小子客氣,你們是正兒八經(jīng)定親了的,有婚書。再說還有我在呢,他脾氣硬,你該念他就念,千萬別客氣,有啥事兒找大娘!我給你撐腰!”
賀大娘對林湘獨自出門確實不放心,好說歹說給了林湘硬塞了十塊錢,因為沒聯(lián)系上兒子,她后頭又聯(lián)系了兒子三叔一家,要是林湘到達的時候,賀鴻遠還沒回來,就托他們安排人接一接林湘。
林湘穿越到七十年代,原本是孤兒的她好不容易有了爸媽,結(jié)果一個渣爹,一個后媽,半分親情沒享受到,反倒處處被算計。
幸好遇到不少好心人幫忙,尤其是在賀大娘身上感受到了幾分親情。
大娘一門心思叮囑,絮絮叨叨的模樣很是符合林湘想象中的老一輩慈祥又絮叨的形象,令人心里暖融融的。
林湘眉眼一彎,掃一眼那幾顆青皮咸鴨蛋以及一袋子玉米面餅子,柔聲道:“大娘,我都記下了。您放心,我坐火車不會出問題的,肯定萬分小心�!�
兩人寒暄一陣,林湘將所有東西收進包袱中,錢和票據(jù)她都貼身藏著,包袱里主要是干糧和衣裳,倒是不太值錢,在火車上多留個心眼就是。
隨著前方一聲鳴笛聲襲來,冒著滾滾白煙的綠皮火車轟隆隆駛進站,站臺上人群騷動,火車車廂里也難以靜默,不少乘客耐不住性子,已經(jīng)拎著包袱站了起來,恨不得立刻跳下火車。
“火車來了!”賀大娘見林湘細胳膊細腿兒的,一手拎著她包袱,一手拉著她胳膊,這就開路,“我瞧你是擠不上去的,我送你上去�!�
林湘確實沒經(jīng)歷過如此可怕的上火車場面,她是經(jīng)歷過后世春運的,可七十年代的火車站還是給了她全新的體驗。
人潮涌動,壓根沒有落腳的地方,前胸貼后背地人擠人,幾乎快無法呼吸,只有力氣大的人才能開道往前,更有不少人等不及,從火車窗戶中翻了出去下車,或是直接翻窗戶進到車廂里。
賀大娘一輩子在地里刨食掙工分,力氣大,有本事,不然也不能一個人帶大三個兒子,有她開路,林湘一路都要順暢許多。
這時候的火車壓根沒有硬座座位號,誰先上車占著座位就是誰的,甚至還有不少人因為搶座吵架打架。
賀大娘眼疾手快,盯著一處下車的乘客位置,替林湘搶到了個靠窗的座兒,人還沒到,直接就將包袱扔了過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厝拥搅俗簧�,余光瞥到有個中年男人飛奔過來,似乎也盯著這座位,忙拽著林湘到位置上,一手挪開包袱,一手將林湘按著坐了下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行云流水。
林湘第一次坐這個時代的火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就得了沒搶到座位男人的一個白眼和撇嘴。
賀大娘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自己手腳動作慢,沒搶著座位還橫什么橫!
“大娘,您真厲害!”林湘真心實意地佩服,據(jù)賀大娘說,她只出過一次遠門,坐過一次火車,可聽了不少搶座的事情,這會兒理論轉(zhuǎn)換為實踐,竟然這么威武霸氣!太讓人有安全感了。
“這算啥�!辟R大娘想著兒子婚事解決,得了個這么漂亮的美嬌媳,真是家里祖墳冒青煙哎,她當(dāng)然得護著林湘,“你出門在外別惹眼,不過也不要受氣,遇到啥事兒找乘務(wù)員幫忙�。 �
“好�!绷窒骐y得享受到了被保護被安排得妥帖的照顧,心里一陣暖流涌過。
綠皮火車即將發(fā)動,賀大娘麻溜擠過人群下了車,在站臺上沖林湘告別,讓她注意安全,到了部隊上給自己回個話。
白煙滾滾,鳴笛聲不斷,林湘緊緊抱著包袱,在擁擠的車廂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向賀大娘揮了揮手。
她穿越到西豐市,如今又要離開,前往浪花島。
突然就涌起一陣奇異的情緒,她對這里要說有多少感情呢,似乎也沒有,可到底是穿越過來待的第一個地方,這會兒隨著火車出發(fā)駛向未知的未來,有好奇,有憧憬,也有胡思亂想。
就在林湘乘坐的綠皮火車一路南下,朝著浪花島前行時,西豐市軋鋼廠林家卻爆發(fā)了一件大事。
林湘留給林光明和邱愛英的驚喜才剛剛揭曉。
林建新被父母督促著去上工,卻被告知自己根本沒有軋鋼廠的工作。
林光明和邱愛英聽聞此事,差點昏倒過去。
第013章
第
13
章
昨日是林湘和林建新去廠里行政科辦的轉(zhuǎn)讓工作手續(xù),后來林建新下工回來親口說工作轉(zhuǎn)讓手續(xù)已經(jīng)辦妥了,自個兒還去車間上了一天的班,林光明和邱愛英便沒有起任何疑心,只當(dāng)家里再沒了林湘這個人,以后是生是死,尤其是嫁去什么島上隨軍再受苦也別滾回來求情。
兩口子在家里唾棄咒罵一陣,言語間滿是對林湘的憤恨。
可是,當(dāng)兒子今日去上工沒多久,慌亂地跑到邱愛英工作的車間嚷嚷著自己怎么沒有工作時,邱愛英也懵了。
找上林光明,兩口子上軋鋼廠行政科詢問,從劉梅處得知了令人震驚的消息。
“林湘同志的工作已經(jīng)轉(zhuǎn)給了其他同志,并不是林建新同志�!�
這無異于晴天霹靂,震得林家人腦袋發(fā)昏,差點仰倒過去。
“怎么可能呢?林湘明明就是把工作讓給我兒子了!”邱愛英昨天可是聽兒子親口說的,“你們肯定是弄錯了,你們行政科的怎么辦事的?”
劉梅本就與林湘交好,此刻更是被邱愛英指著鼻子罵,當(dāng)即怒道:“邱愛英同志,你再大吵大叫,我就叫保衛(wèi)科的了!”
“林建新,你說清楚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林光明敏銳覺察出不對勁,他剛剛看了劉梅手里的檔案簿,確實寫著林湘的工作讓給了一個女同志,那昨日林建新說的話...有假?
林建新原本還想遮掩,可在父親的黑臉與母親的嘶吼中,這才將自己昨日壓根沒去行政科辦轉(zhuǎn)讓工作手續(xù)的事情說了:“林湘拿著我的戶口頁去辦的,我...我沒想到她膽子那么大,竟然敢造假!”
林光明一耳光朝林建新扇了過去,怒道:“你昨天是不是去打撲克了?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去盯著!你...你這孽障!不爭氣的玩意兒!”
軋鋼廠行政科一團亂麻,林光明打兒子,林建新喊痛,邱愛英勸架...最后一家三口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林湘是偷摸將工作賣給了外人,把自己一家人給騙了!
四處尋不到林湘,幾人只能無力地咒罵幾句,當(dāng)即準備用林湘家人的架勢將工作搶回來。
可林湘賣工作的家庭也不是吃素的,陳春花是個四級工,一身的力氣,不可能任人欺負,這是名正言順花錢給自己閨女買的工作。
她可是專程請了一天假過來軋鋼廠守著的。
就在林光明和邱愛英帶著林建新去車間鬧事,妄圖顛倒黑白說宋媛騙自己閨女賣了工作時,三人竟被陳春花一把掃帚揮舞著給打了出去。
陳春花掄掃帚掄得起勁,一時將三人打得頭發(fā)凌亂,臉上被竹條刮出血痕,等出了氣,這才叉腰怒道:“你們幾個喪良心的,這工作是林湘同志自己報名考上的正式工,跟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還想逼著人讓工作給兒子,就為了這個孬種不下鄉(xiāng)。不愿意兒子下鄉(xiāng),你們就愿意如花似玉的閨女下鄉(xiāng)是吧?哦對了,大伙兒都知道他們給林湘安排的什么婚事?找了個偷看女澡堂還盜賣軋鋼廠設(shè)備,挪用大伙兒高溫補貼的黑心腸,我看你們跟孫耀祖一樣黑心腸!現(xiàn)在林湘同志走了,你們就想來欺負我閨女?老娘可不是好惹的,這工作是我們花錢名正言順買來的,你們再敢來鬧事,我一巴掌扇一個!”
陳春花護女心切,氣勢洶洶,就連林光明這樣的高大男人也給唬住,加上周遭人的指指點點,林家人瞬間蔫了,再沒敢開口,灰溜溜逃了。
可惜林湘此刻已經(jīng)在火車上,壓根兒沒見到如此解氣的場面。
彼時,南下的綠皮火車緩緩前行,車廂里人頭攢動,硬座座位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就連過道也站滿了人。
正值盛夏,這樣人擠人的車廂里味道自然不好聞,林湘身著淺灰色襯衫,黑色薄長褲,抱著自己唯一的包袱靠坐在車廂座椅上。想來幸好賀大娘早有先見之明,特意給林湘塞了幾個從村里摘來的野橘子,橘子果肉清甜,橘子皮帶著些微刺激的香氣,正好緩解鼻息間的難受。
被熏得頭暈的勁兒緩了過去,林湘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對座一個大娘朝自己開口。
“同志,你那橘子瓣借我點兒呢,我孫女也難受。”開口的是個老大娘,看著慈眉善目的,說話時嘴角牽動出幾道褶子。
“給�!绷窒嬉姶竽镱濐澪∥〉�,而在她身邊的孫女年紀也不大,此刻臉色煞白,估摸也是暈得難受,便大方給了人一個橘子,橘子吃著解膩,橘子皮還能聞一聞,效果更好。
“謝了啊�!崩洗竽锒⒅窒嫣ь^遞橘子的功夫一打量,卻是一驚,那眼神明顯在訴說著驚嚇,甚至哎呦出聲。
這場面著實尷尬,在座好幾人都見到老大娘一個沒有心理準備被林湘抬頭嚇到。
不過林湘沒太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暗忖這改頭換面還挺有效,瞧瞧都把路人丑到了。
老大娘卻是沒想到對座的小姑娘看起來身形纖細,就看著輪廓還以為是個漂亮姑娘呢,結(jié)果頭一抬,臉上黑黃,顴骨處還有幾粒麻子,著實令人失望。
她轉(zhuǎn)頭看向林湘旁邊位置的另一個年輕姑娘,這人明顯沒有林湘苗條,好在白白嫩嫩的,尤其在黑姑娘的對比下,更顯得俊俏了。
“小姑娘,你不吃飯��?光喝水哪行,吃不吃野菜餅子�!崩洗竽餆崆榈剡f了自家的野菜餅子過去,和人推拒一番,最后勸著這姑娘吃下了。
林湘也在吃午飯,賀大娘給的咸鴨蛋和玉米面饅頭都在,她就著溫水各吃了一個,在發(fā)悶的車廂里也沒了胃口。
只是,這大娘也真是太看臉了,明明是自己給她和她孫女送的橘子,她只熱情招呼旁邊的女同志吃野菜餅。
絕望了,這個看臉的世界。
火車上熱鬧,長途的好處就是給了來自天南海北的人談天說地的機會,三天兩夜呢,大伙兒各自交談起來。
硬座車廂里橫排列置著木頭座椅,兩張座椅正對放置,每張能坐下四人,中間架著鐵皮小板,方便乘客放物件和吃飯。
眾人互相交談,各自談起了姓名年齡和去向。林湘靠窗坐著,旁邊是個模樣白凈的年輕姑娘,名叫沈春麗,和林湘年紀相仿,今年二十歲,這回坐火車是去探親的。
林湘聽她和眾人侃侃而談才知道,沈春麗正是要去浪花島119師探親,兩人是同一個目的地。
年齡相仿,又去同一個地方,就在林湘扭頭和人打招呼時,卻見她臉色一變。
行吧,自己真有這么難看嗎?又把人嚇到了?
賀大娘的手藝會不會太好了?
鄰座以及對座的同志多是替廠里出差的或者去探親的,一時,車廂中交談聲不絕于耳。
......
這趟火車要經(jīng)過三天兩夜才能到達林湘的目的地。
后世有飛機高鐵,林湘真是頭一回坐這么久的火車,加之她沒有門路,買不到臥鋪票,此刻坐在硬座直坐得腰酸背痛,只得不時起來活動活動。
夜幕降臨,周遭安靜下來,林湘靠著窗戶,感受著因火車駛過呼嘯而起的微風(fēng),思考著未來。
自己著實膽大,竟然這樣不管不顧去嫁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男人。雖說他模樣英俊,工作體面,有保障,可到底相距太遠。
也不知道那傳說中的賀鴻遠到底如何...
林湘想得清楚,要是真不適合,或者他對自己排斥,她也得另外想辦法留下來,在海島邊扎根,令人厭煩的西豐市和林家,她才不要回去了。
金邊市坐落于華國南邊,依山靠海,是有名的漁業(yè)城市,附近居民主要靠捕魚為生,這里別的稀少,海里吃的管夠。
金邊市西南方向有座海島,上面駐守著華國海軍119師,偌大的海軍基地位于浪花島上,白色艦船自碧波蕩漾中緩緩?fù)?堪哆�,一群身著白色軍裝的海軍軍人依次下艦。
走在最前方的軍人身形頎長,高大挺拔,眉目硬朗,結(jié)束五天的緊急任務(wù),賀鴻遠大步流星往部隊去。
賀鴻遠現(xiàn)任119師二旅五團團長,是島上最年輕的團級干部。走進團部,同團參謀長和政委交換了近日團里訓(xùn)練情況,就被兩人打趣。
參謀長張華峰仍惦記著前陣子楊旅兩口子給軍醫(yī)孟菁和賀鴻遠牽線的事兒:“鴻遠,賀團!怎么說啊?孟醫(yī)生可是一直惦記著你,昨兒我去軍區(qū)醫(yī)院都被她旁敲側(cè)擊地問話打聽你了�!�
政委姜衛(wèi)軍跟著打趣人,畢竟賀鴻遠這小子一副少年老成樣,多氣人�。骸澳愀纱嗑痛饝�(yīng)了吧,孟醫(yī)生人多好啊,年輕漂亮有本事。”
張華峰和姜衛(wèi)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恨不得撕碎賀鴻遠一副老成的面具,這小子年紀輕輕穩(wěn)重得跟個三十好幾的男人似的,看得人不爽。
“邊兒去。”賀鴻遠沉聲打發(fā)二人,只覺得耳畔聒噪。
“嘿,你小子就一輩子打光棍去吧,找媳婦兒都不積極!”張華峰燥得牙癢癢。
話音剛落地,通訊兵小鄭捏著個信封跑了過來。
“報告團長,五天前您母親打了電話來團里�!毙∴嵦志炊Y,將信封遞了過去,“接線員記錄了您母親的留言。”
“嗯�!辟R鴻遠接過信封,對于母親打電話來留下只言片語有些意外,一般沒有重要事情不會如此。
五團政委和參謀長與賀鴻遠年紀相仿,一個正處對象還沒結(jié)婚,一個摩拳擦掌準備去參加部隊月底即將舉辦的聯(lián)誼會,這不就想拉著賀鴻遠一塊兒去。
張華峰搭上賀鴻遠肩膀,攛掇他:“賀團,走唄,咱哥倆都老大不小了,一起去聯(lián)誼會找個對象!”
就在張華峰喋喋不休時,賀鴻遠撕開信封,看著接線員記錄下來母親打電話來的留言,上面短短兩行字,卻是令他瞳孔微縮,愣在原地。
【你爺爺給你的娃娃親對象叫林湘,人去海島上了,這是家里給定的媳婦兒,你得好好對人家。】
【你出任務(wù)去了,我讓你三叔家?guī)兔θソ右幌孪嫦��!?br />
娃娃親?媳婦兒?在來海島的路上了?
白色軍帽下,賀鴻遠眸光閃爍,眉頭緊皺,攥著紙條的手微微用力,攥出幾道褶皺。
自己什么時候有娃娃親了?
還定下婚事來海島上了?
第014章
第
14
章
賀鴻遠十?五歲參軍,
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表現(xiàn)出?色,立下不少戰(zhàn)功,后來一路提拔,
又得楊旅賞識,給了他去軍校進修的機會,
時至今日已然成為119師最年輕的團長,
前途無可限量。
這十?年間,賀鴻遠回家的次數(shù)不多,
幾次提出?接母親來隨軍,
賀大?娘都直截了當(dāng)拒絕,
她?就愿意守著老家的一畝三分地過活,
硬是?不愿意挪根兒。
十?五歲到二十?五歲間時光匆匆,多是?裹著汗與血的,
將賀鴻遠歷練成剛毅的軍人,
面對生死關(guān)頭也能鎮(zhèn)定?自若,面不改色。
可現(xiàn)在...
張華峰和姜衛(wèi)軍眼睜睜看著賀鴻遠變了臉色,眉頭高高蹙起,嚯,
這可稀奇了!
什么事能讓一向沉穩(wěn)的賀團如此煩惱啊!
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
忙湊過來:“咋啦?出?啥事兒了?”
余光還?試圖往紙條上?瞥。
賀鴻遠將紙條一把?揉成團,
納入掌心,抬眸看著這兩?個出?生入死卻話多且煩的兄弟,
決心不能讓他們知道這件事。
“沒事�!甭曇羟謇涞�
仔細一聽,
還?隱隱藏著幾分不耐煩。
張華峰和姜衛(wèi)軍認識賀鴻遠十?年,
還?能不了解他?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信息有情況!
不過賀鴻遠一向嘴嚴,
他不愿意的事情,誰也別想問出?來。只能以后再悄悄打聽。
“你不算了,不過有什么麻煩記得跟兄弟,別自己一個人憋著啊�!�
紙團仍在掌心,賀鴻遠當(dāng)真不知道能跟誰,他得盡快把?這件事處理了。
什么娃娃親?什么家里定?的媳婦?
他根本不想結(jié)婚,不想處對象。
賀鴻遠太陽穴突突突地跳,隱隱作痛,這都是?什么事兒!
紙條沒看著,張華峰好奇心旺盛,卻也無可奈何,畢竟他和姜衛(wèi)軍聯(lián)手都打不過賀鴻遠,只能撇撇嘴作罷,轉(zhuǎn)頭提起另一件事兒:“對了,我下午要去南望看看老張,順便給人送慰問金去,你這不是?放假嗎?去不去?”
賀鴻遠斂下煩躁神色,將紙團塞入軍褲兜里:“去。”
綠皮火車轟隆隆行駛在軌道上?,穿梭于山林間,蜿蜒盤踞仿若游龍。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行駛,迎來了第三個白日。
晨光熹微時,林湘緩緩睜開眼,第一反應(yīng)就是?摸了摸身上?的財物是?否安全?。
度過熬人的兩?天兩?夜,林湘覺得自己著實有些狼狽,硬座硌人,坐久了腰酸背痛小?腿酸軟,她?時不時會起身活動一下筋骨,自己揉揉小?腿肚。
幸好只剩下最后一天,下午就能到金邊市了!
車廂里的乘客也漸漸熟絡(luò)起來,還?有互相串門的。林湘所在的是?7號車廂,時不時會有6、8車廂的乘客走動過來話。這一趟車廂里眾人目的地接近,一部分人在下一個�?空军c南望市下車,再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車程就能達到金邊市。
林湘的早飯是?賀大?娘蒸的玉米面饅頭,她?就著熱水泡著吃的,好歹能入口。
身旁的女同志沈春麗模樣好,白白嫩嫩的,相當(dāng)惹眼,這會兒吃早飯的功夫,已經(jīng)有兩?個男知青過來搭話,小?臉一紅,話也有些磕巴,只是?幾個男同志余光看到林湘,都是?臉色大?變,像是?被?她?丑到了。
林湘:...著實無奈啊
更別提還?有對座看臉的老大?娘對沈春麗噓寒問暖,自己也是?個擺設(shè)。
“春麗啊,你這模樣真俊,老婆子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同志!簡直比電影院門口畫報上?的女演員還?標(biāo)致�!崩洗�?娘姓毛,和孫女從老家過來看兒子的,也在金邊下車。
沈春麗從小?就是?家里寵著長大?的,又因為膚白貌美,走哪兒都是?眾星捧月的待遇,這會兒聽著一番夸贊的話更是?眉眼一彎:“還?好吧,我隨我媽�!�
話語間隱隱有幾分嘚瑟。
一扭頭,沈春麗見著身旁膚色黑黃,臉頰還?有好幾顆麻子的林湘,不知道這人怎么能曬成這樣,撇了撇嘴,又立刻轉(zhuǎn)過頭去。
林湘樂得清靜自在,沒人來打擾自己,多舒坦啊。
林湘在前世沒少被?人搭訕。她?長得漂亮,雖沒有過于精致的打扮,可即使?素顏,巴掌臉上?眉眼如畫,尤其是?一雙杏眼微微上?挑,帶著些微勾人的清純,完美詮釋了什么叫又清純又美艷。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氣質(zhì),卻在她?臉上?奇異地融合,生出?格外招人的誘惑。
小?時候是男同學(xué)愛跟她搭話,工作后是?男同事,林湘那時候一心賺錢,孤兒長大的她缺乏安全感,男人不重要,錢才是?最重要的,誰都不搭理。
好家伙,現(xiàn)在呢,錢沒了,帥氣男人也沒享受過。
還?挺遺憾的。
她?閑適地靠在窗邊,感受著微風(fēng)輕拂,驅(qū)散了車廂里的悶熱,耳畔不時鉆進乘客們聊天的聲音。
毛大?娘是?個自來熟,和誰都能聊上?幾句,尤其喜歡和沈春麗說話,包袱里有什么吃的總愛遞給她?,一來二去,兩?人好得跟親母女似的。
林湘大?受震撼,這就是?七十?年代的熱情嗎?
就是?這毛大?娘也太看臉了,自打見著自己這張臉,毛大?娘幾乎再沒和林湘過話了,一門心思同沈春麗聊天,著實殷勤,比對其他任何人都熱情貼心。
腦中?隱隱有什么念頭飄過,林湘沒能琢磨明白,突然一陣飯菜香味襲來,擾亂了她?的思緒。
日頭攀升,乘務(wù)員推著餐車開始售賣午飯,飯菜飄香,令人口舌生津。
火車上?買肉菜不需要糧票,只是?價格貴些。不過不少乘客舍不得買,寧愿自己啃干糧。
林湘掏了一塊五毛錢買了一份飯菜,米飯和紅燒肉以及番茄炒蛋。
她?坐的這一塊,就她?和沈春麗舍得花這個錢,沈春麗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身上?穿的的確良襯衣,版型挺括,是?這個年代的高檔貨。
諸如林湘及其他乘客身上?的襯衫面料都軟塌塌的,沒什么版型,差距就在這兒了。
林湘之前經(jīng)過供銷社打聽過,的確良面料比普通棉布面料的價格貴了三倍不止,還?特難買。
火車車廂飄著飯菜香氣,不少人都打量著林湘和沈春麗的飯盒,那都是?肉啊,看著可大?塊,滋滋冒油四散著葷腥氣,聞一聞就吞口水。
豐盛的午飯后,林湘拿著飯盒去車廂連接處清洗,正好和沈春麗前后腳,嘩啦啦的水聲中?,林湘聽到沈春麗的聲音清脆。
“林同志,你也別太難過,那些個男同志就是?這么現(xiàn)實。”
林湘愣了一瞬,琢磨一會兒才明白沈春麗在什么,是?為了那幾個男知青的反應(yīng)安慰自己呢。
她?剛想開口自己并不介意,誰管幾個男知青對自己的態(tài)度啊,只看臉的狗男人!就又聽到沈春麗安慰自己道:“其實你長得也不是?很難看,真的�!�
林湘:“...”
聽聽這是?安慰嗎?!
午飯后通常會犯困,林湘用手帕將飯盒擦干放進包袱中?,靠著窗戶午睡,意識模糊間,不自覺思緒飄遠,似乎隱隱聽到乘務(wù)員播報到達南望市的聲音...
距離金邊不遠了,她?有些期待,又生出?幾分憂思,也不知道這個賀鴻遠到底如何。
.....
“鴻遠,車來了,對了,咱們哪個車廂來著?”
南望市火車站站臺。
隨著鳴笛聲響起,乘客們紛紛躁動,準備上?車。
人群中?有兩?個穿著白色軍裝的軍人格外顯眼,高大?挺拔,面容剛毅。
賀鴻遠幫兩?個老人家托舉鼓鼓囊囊的包袱空隙回了一句:“8號車廂。”
“行,再過三小?時就回部隊,可得好好歇歇�!�
張華峰和賀鴻遠趁著放假,于昨日下午出?發(fā)來到南望市看望截肢退伍的戰(zhàn)友,并給人送了一筆團部戰(zhàn)士們募捐的慰問金。原本準備當(dāng)天回去,卻被?人熱情好客地留了一晚,直到這會兒才登上?火車,準備回金邊市。
這趟火車上?有幾節(jié)車廂都是?知青,一群城市青年下鄉(xiāng)支援農(nóng)村建設(shè),另外多是?探親的乘客,全?都大?包小?包的,占據(jù)了不小?空間。
賀鴻遠與張華峰是?少有的兩?手空空的乘客,原本戰(zhàn)友家人要送些特產(chǎn)也被?他們拒絕了,戰(zhàn)友家里也不富裕,他們更加不能拿走一針一線。
火車�?繒r間短暫,沒多久又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厍靶小?br />
張華峰和賀鴻遠在8號車廂連接7號車廂的尾部尋到兩?個位置站著,這會兒閑來無事,張華峰八卦心又起:“賀鴻遠,還?是?不是?兄弟,你跟我交個底兒,真的和孟醫(yī)生沒戲��?”
賀鴻遠頭都沒抬,只一眼掃過車廂里眾人:“沒有�!�
他淡淡瞥一眼張華峰:“你能不能別這么事兒?”
“嘿�!睆埲A峰很想教?訓(xùn)這個沒大?沒小?的兄弟,明明自己比他大?半歲,算了,畢竟打不過他,該他橫,“那這樣,你下星期一定?得跟我一起去聯(lián)誼,孟醫(yī)生沒戲了無所謂,你看看文工團的啊�!�
張華峰最近和文工團舞蹈女兵嚴敏看對眼了,二人正處在即將捅破窗戶紙的關(guān)鍵時候,嚴敏有個同事,在文工團唱歌的女兵早就傾心賀鴻遠,這不拜托嚴敏讓張華峰把?賀鴻遠叫去牽線嘛。
可惜,這事兒放在別的男同志身上?興許還?有可能,賀鴻遠半點不留情面:“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張華峰氣得跳腳:“還?是?不是?兄弟了?嚴敏就拜托我這事兒!”
賀鴻遠無情:“可以不是?�!�
張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