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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有啊。”宴云何抬眼,專注地看著他:“是你。”

    虞欽怔忪著,下意識地,他想將手從宴云何開始發(fā)燙的掌心中抽離,也極快收回了思緒,想要穩(wěn)住面上的神情:“無妨,后悔了也……”

    “你以為我在后悔同你糾纏在一起,還是后悔喜歡上你?”宴云何慢聲道:“若是你這樣理解的,還敢說無妨,那就不要繼續(xù)說了,因為我會生氣�!�

    虞欽顯然有些不安,連神態(tài)也變得緊張起來:“我并非此意。”

    “我后悔當初在書院忘了那次酒醉�!�

    “我后悔這些年在邊境只敢思念,卻不敢回京見你�!�

    “若我沒那么多瞻前顧后,你虞欽早在東林那時,便該是我的人�!�

    第八十一章

    仿佛遭遇了場大起大落,虞欽遲緩地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才道:“抱歉�!�

    內(nèi)疚于自己的輕易退縮,比起宴云何,虞欽好似從來都吝嗇表達愛意。

    甚至就連一聲淮陽,都是叫宴云何千方百計哄出來的。

    比起宴云何所給予的熱烈,他能回贈的,實在太少。

    “我……

    ”虞欽還未說完,宴云何好像就已經(jīng)猜到他要說什么:“你知道的,我不會真生你氣。”

    “我清楚你心里有很多事都不愿告訴我,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那么多的時間,我可以慢慢等你,但是寒初……

    ”

    宴云何慢聲道,“我就不能成為你的牽掛嗎?”

    他抬眼望向虞欽,雙目相視間,宴云何在那一刻猶如窺見了虞欽的動搖。

    不管是得知虞欽的心意也好,還是與對方親吻,擁抱,甚至行周公之禮。

    身體無限貼近,可是他能感覺到,虞欽依然離他很遠。

    他就像追一道雪中的幻影,只要稍微用力,重拾理性,審視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時,那道幻影便會碎成千萬片。

    宴云何好像得到了虞欽,又像從未得到過他。

    他一遍遍的愛語,如同說給自己聽的一般,從未得到過回應(yīng)。

    昨夜他費盡心思想要留虞欽下來,正是因為他知道,得罪成景帝對虞欽來說,有害無益。

    可虞欽還是走了,在那一刻宴云何清楚明白,這個人不會為他留下。

    并非虞欽不喜歡他,定是有愛的,只是對于虞欽來說,有比愛更重要的事情,占據(jù)了他生命的大部分。

    死死抓住始終會融化的雪,很冷,也很疼,但宴云何無法放手。

    他不容許虞欽躲避,執(zhí)拗地等待著答案。

    虞欽嘴唇微動,有那么幾個瞬間,宴云何能感覺到虞欽幾乎要開口了。

    然而最終,虞欽還是雙唇緊閉,沉默地望著他。

    宴云何勉強地笑了笑,一如既往地寬慰自己:“你還真不會說情話,哪怕哄哄我都好�!�

    說完他將手從虞欽手里抽出,轉(zhuǎn)身關(guān)上窗戶,以至于他錯過了虞欽下意識要抓住他的手。

    虞欽看著自己的指尖出神,直到宴云何回過身來,才慢慢把手收回身側(cè),手握成拳。

    “這家暖鍋做得不錯,陪我一同嘗嘗看吧�!本徑鈿夥瞻�,宴云何主動提起了其他話題。

    叫來店內(nèi)小廝,宴云何一樣樣地點,竟然將虞欽的口味猜得分文不差,可見平日里,他十分的眼色,起碼有八分花在了虞欽身上。

    虞欽看著這滿桌的菜,面上未見欣喜,甚至有些神傷。

    “怎么了,難道不合你口味。”宴云何見他表情不對,疑惑問道。

    虞欽緩緩抬眼,看著宴云何:“我只知你嗜甜,愛桃花酥,但除此之外,你的飲食喜好,我所知甚少�!�

    宴云何不怎么在意道:“無妨,你與我同桌用膳的機會太少,不清楚也很正常�!�

    虞欽認真道:“可是你知道�!�

    宴云何忙碌著下菜的筷子頓了頓:“不過是小事�!�

    “淮陽�!庇輾J思考了許久好,終于接著道:“你真的無礙?”

    這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劍,毫不留情地挑開了宴云何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

    虞欽于他而言,在這些年下來已成執(zhí)念。

    人只會越來越貪婪,萬沒有淺嘗而止的道理。

    宴云何更是欲望滿身,這樣的他,又怎會在得到虞欽以后就心滿意足。

    他想要虞欽的整顆心都歸他,要虞欽對他一往情深,刻骨銘心。

    但是對于虞欽來說,他從來都不是首位。

    “無礙,難道在你眼中,我就這般計較這些小事?”宴云何輕聲笑道。

    虞欽沒再繼續(xù)說下去,似乎他也知道,他正踏在宴云何搖搖欲墜的防線上。

    這幾乎是殘忍的,哪怕虞欽知道此時不說開,這也會是埋在未來的引線,在某一刻,徹底點燃宴云何。

    暖鍋熱意騰騰,霧氣朦朧了彼此的臉,連神情都看不分明。

    這一回,宴云何遵從了虞家祖訓,食不言寢不語,安靜地用完膳。

    虞欽胃口不大,用到一半就停了筷,靜靜地瞧著宴云何。

    宴云何有時候都覺得,虞欽宛如生來就知怎么讓他心軟。比如用膳前的那段對話,其實是讓宴云何有些惱了。

    可是虞欽當下看他的目光那般專注,仿佛對虞欽來說,這世上沒有比宴云何更重要的人。

    “我真沒生氣。”宴云何用帕子擦拭嘴角:“若是日后我真惱了你,你只需想想答應(yīng)過我的事,一件件地做完。便是再大的氣,我也能消了�!�

    同他去藥王谷,陪他赴往大同,隨他相守一世。

    話音剛落,便見虞欽推了杯八寶茶過來,低聲道:“我叫小廝多放了些糖�!�

    宴云何看著那碗示好般的甜茶,頓時倍感哭笑不得。

    虞欽連示好都如此笨拙,他卻感到了心動,可能他早已無可救藥,病入膏肓。

    翌日冬狩,倒是難得的好晴天。

    成景帝在留京的王宮大臣們的送行下,身著戎裝,率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京城出發(fā),赴往西山圍場狩獵。

    一路隨行除卻京中三大營的部分人馬,不乏有各院府司官員,無論文武,皆佩弓箭。神機營率隊與前,金吾衛(wèi)在后,其他眾衛(wèi)分散左右,護衛(wèi)陛下。

    路途上倒也平安無事,抵達西山圍場后,便開始駐扎御營。

    前往御營求見,堂堂神機營提督,在御營外候了許久,也未能見得龍顏,只見的天子近侍嚴公公出來沖他搖頭。

    嚴公公壓低聲音道:“陛下和方大人還在談事,宴大人你先回去吧�!�

    宴云何感覺到嚴公公的拂塵輕輕往他身上一掃,他目光微凝,當下拱手道:“多謝公公,臣晚些再來覲見陛下�!�

    說罷他大大方方地離開,可瞧見全程的旁人,卻不會這么想。

    他們只覺得這神機營提督又失了圣心,一時間諸多揣測,陛下是否真與祁少連翻了臉,這才遷怒于宴云何。

    未能見到陛下,宴云何無視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諸多視線,回了自己的帳營。

    宋文上前正想替他卸甲,宴云何卻擺了擺手,從盔甲中掏出一枚蠟丸,是剛才嚴公公遞給他的。

    等捏開一看,速速掃了手中的指示,宴云何便眉心緊皺。

    成景帝的計劃堪稱周詳,一旦完全實施,確實可以一箭雙雕。

    只是這個計劃中,總覺得有哪里不大對勁,好似缺失了極為重要的一環(huán)。

    宴云何將紙條在燃盡燭火中,沉吟半晌后,對宋文道:“萬一到時真打起來,記得能躲就躲,打不過就是逃,那會我顧不上你�!�

    宋文微笑道:“大人,你是去大同太久,忘了每個武術(shù)先生都說我比你有天賦嗎?”

    連虞欽幾時離開都能察覺,宋文這些年的武功,也不知道漲到什么程度了。

    宴云何被駁了面子:“武功高強雖重要,但疆場上還是講究策略。你這么容易信人,再高的武功都毫無用處。”

    “那大人還帶我過來,讓我?guī)兔︶鳙C?”宋文不滿反駁。

    主仆二人斗嘴不過數(shù)句,營帳外便士兵傳報聲,是方知州來了。

    宴云何對宋文使了個眼色,宋文當即住了嘴,出去清退門口的士兵,叫方知州和宴云何能安心談話。

    方知州甫一入營,宴云何便被他凄慘模樣嚇了一跳。

    只見他好友額角發(fā)腫,隱見血跡,瞧著是被杯子砸破了腦袋。

    宴云何面帶驚異,下一秒只是翻出了金創(chuàng)藥,熟練地給方知州上藥。

    “你不問問,我這是怎么了嗎?”方知州忍痛道。

    宴云何手一抖,力道沒控制住。

    方知州卻仿佛感覺不到疼般,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宴云何見血止住了,便將手里的紗布往旁一扔:“猜到了,但是不敢去確認�!�

    他看見方知州襟口那若隱若現(xiàn)的平安符,從懷里取出那一模一樣的平安符,遞到方知州眼前。

    方知州怔怔地看著那平安符,眼眶發(fā)紅:“從前我總勸你放下,現(xiàn)在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才知旁人一句放下,有多可笑。”

    不過是數(shù)個月,他們兩人的處境卻全然調(diào)轉(zhuǎn),現(xiàn)在方知州才成了那個糊涂的人。

    宴云何握緊了手里的平安符,他心里一直有懷疑,卻從不敢確認,害怕的便是這刻。

    宛如刀猛地落下來,他甚至沒能立即感覺到痛。

    只是不解,為何是游良,那個看著無憂無慮,從來沒心沒肺,他的好友,他的兄弟。

    “他牽涉得有多深�!毖缭坪蔚寐曇艉軉�,像是一字一句地從喉間擠出。

    方知州搖了搖頭:“你插不了手�!�

    他茫然地看著帳頂:“淮陽,我可能……保不住他。”

    方知州說完,便感覺到有行溫熱順著臉頰淌下。

    他以為是血,然而落在袍子上的,卻是透明的濕痕。

    宴云何重新拿起藥,一點點覆在方知州的傷口上:“保不保得住,得試過才知道。不拼到最后,又怎會知道結(jié)局,別怕�!�

    這話是他對方知州說,也是他對自己說的。

    第八十二章

    西山圍場扎營過后,成景帝與百官一同用膳。

    宴云何坐在成景帝右手下方,錦衣衛(wèi)與金吾衛(wèi)分側(cè)而立,護衛(wèi)陛下。

    虞欽也在其中,腰架金刀,瞧著警惕冰冷,不容冒犯。

    游良竟也離在金吾衛(wèi)隊里,腰上掛著那眼熟的平安符。

    感覺到宴云何的視線,還沖他擠了擠眼睛。

    宴云何本能地收回目光,又意識到這過于明顯,便沖游良笑了笑。

    方知州沒有出席宴會,不知去了哪處,許是沒有心情用膳,獨自一人躲了起來。

    又或是成景帝對他另有安排,才沒出現(xiàn)在宴席上。

    宋文給宴云何倒了杯酒,看向成景帝左手邊第一個位置,那里仍然空蕩,本該坐在那處之人,遲遲未來。

    成景帝面露憂愁地看了眼那個位置,好似那人不來,他身為一國之君,竟是不敢開宴一般。

    等了不知多久,百官們也耐不住性子,議論紛紛。

    宋文湊到宴云何身旁,小聲道:“大人,姜國舅還真是放肆,竟敢叫這么多人等他一人。”

    宴云何勾了勾唇角:“他這天大的臉面,可是陛下欽賜。只不過姜乾坤究竟敢不敢接,你再等等便知道了�!�

    話音剛落,姜乾坤率其嫡子姜陶快步而來,這冬日里,他竟出了滿臉的汗,行色匆匆,瞧著對宴席極為重視,只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這才來遲。

    果不其然,姜乾坤一見成景帝,便高聲告罪,言明自己并非特意晚到,只是帶著姜陶巡邏了一番西山圍場,這才來遲,亦是為了陛下的安危著想。

    說話時姜乾坤腰身挺直,面見陛下竟是連跪也不跪,極為放肆。

    不僅他不跪,連姜陶也隨在父親身后,膝蓋不動半分。

    而桌上的成景帝面對這囂張的父子二人,則是手按桌面,身體微傾,連聲道:“朕知姜提督良苦用心,怎會怪罪,愛卿還請入座�!�

    宋文對朝堂之事所知不多,還是宴云何回京后,他身為長隨必須要了解情況,才清楚一些。

    雖然一直清楚,太后垂簾聽政多年,遲遲不肯將權(quán)柄交回成景帝手中,經(jīng)年累月,姜黨勢大。

    但他竟不知姜乾坤竟敢囂張至此,而成景帝竟然還退讓了,對他與其子的無禮舉動,視若無睹。

    他望向宴云何,只見他家大人眉心微皺,顯然也對姜乾坤的無理感到不滿。

    “姜國舅平日里也是如此?”宋文悄聲問道。

    宴云何嗤笑了聲:“他若這般不謹慎,姜家早便自取滅亡了,何須陛下費心�!�

    “那他今日為何如此?”宋文不解道。

    宴云何瞥了他一眼:“這是在向陛下示威呢。”

    這話說一半藏一半,叫宋文聽得云里霧里,不過也不打緊,左右今日宴云何帶他來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盯緊這位國舅老爺。

    姜陶坐在父親右側(cè),瞧見酒杯竟然無酒,不由大為惱火,這些狗奴才竟敢怠慢他們父子倆。

    姜乾坤面對空蕩酒杯,一言不發(fā),只是伸手親自倒酒。

    然而姜陶到底還是年輕,沒有姜乾坤的耐性。

    姜陶抬手隨意一指旁邊的錦衣衛(wèi):“你,過來給我倒酒�!�

    被他指中的人緩緩轉(zhuǎn)身,銀繡蟒身在袍面暗光浮動,錦衣衛(wèi)露出全貌,那是張叫人看了便覺驚艷的臉,卻讓姜陶頓時露出吞了蒼蠅的表情。

    對姜陶來說,錦衣衛(wèi)不過是姜家養(yǎng)的惡犬,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不過是狗里最聽話的那只。

    只是虞欽跟姜太后那些傳聞,讓姜陶愈發(fā)對虞欽瞧不上眼。

    這些宮人仗著成景帝怠慢他們父子倆,他便要在其他地方上找回顏面。

    錦衣衛(wèi)從前只是皇帝御用,現(xiàn)在還不是要給他們姜家鞍前馬后,端茶遞水。

    姜乾坤瞥了兒子一眼,隱含警告之意。

    面對他的目光,姜陶瑟縮了一下,但話已放出,又如何能夠收回。公忠號阿呦推文

    何況此時虞欽竟真動了,步至姜家父子身旁,端起酒杯,于眾目睽睽之下,行宮人之事。

    文官清流們紛紛面露不屑,對虞欽此等諂媚之舉。更有甚之,有人以袖掩鼻,仿佛同這樣的人一同宴席,都會壞了胃口。

    宋文清晰地聽到身旁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他膽戰(zhàn)心驚地望去,就見宴云何面無表情地將手收到桌下,掌中酒杯盡碎,甚至些許碎片都湮成粉末。

    席間暗流涌動,成景帝好似全然不知,只舉杯邀百官同飲。

    酒過三巡,宴云何只有極少數(shù)的時候,才會將目光落在虞欽身上。

    虞欽安靜地站在姜家父子身后,面上毫無受辱神色,看著幾乎波瀾不驚,仿佛本該如此,這是早已習慣的事。

    宴云何狼狽地收回視線,端起宋文給他換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成景帝早已借著酒醉為由,回到營帳歇息。

    宴云何本早該走了,卻留在席上,遲遲未肯離去。

    直到姜氏父子離席,虞欽隨著錦衣衛(wèi)一同退下,宴云何這才扶桌起身。

    掌心傳來刺痛,是剛才叫酒杯割傷了的。他皮糙肉厚,都將酒杯粉身碎骨了,也只出了點點血跡。

    漠然地看了眼手里的淡淡血跡,宴云何隨意地往袍上一擦,朝帳篷走去。

    姜乾坤掀開營帳,剛站定轉(zhuǎn)身,就狠狠甩了姜陶一個耳光。

    姜陶杯打得有些懵了,愕然地望著姜乾坤:“爹,你這是什么?”

    “下去領(lǐng)十鞭!”姜乾坤冷聲道。

    姜陶捂著臉,頗不服氣:“你就是要罰,也要讓孩兒死個明白�!�

    “我之所以不跪陛下,那是因為五軍營兵權(quán)在我手中,太后是我胞姐,便是他當年登基,都是我和太后親手將他扶上。你呢?不過是小小營官,竟也敢如此張狂,這讓我怎么放心把姜家交給你。”姜乾坤厲聲道。

    姜陶從錯愕到回神,他雖狂妄,卻沒蠢笨到連姜乾坤在說什么,都聽不懂。

    于是最后什么話也沒說,他低頭出了帳營,自去領(lǐng)罰。

    姜乾坤長嘆一口氣,跟隨他多年的近衛(wèi)上前為他卸甲:“小公子年紀尚輕,大人何必如此心急�!�

    “不知進退也就罷了,那虞欽好歹明面上為太后重用,他自鳴得意,以為這就叫那小皇帝難堪,實則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姜乾坤有些憂心道:“況且這冬狩即將發(fā)生之事,亦是那虞欽探聽而來,若是事成,怎么說也算有功,他再瞧不上此人,都該裝裝樣子。”

    近衛(wèi):“大人巡視一圈,可有發(fā)現(xiàn)不對?”

    姜乾坤輕蔑笑道:“西山圍場果然有鬼,不過小皇帝以為憑借那點兵力,就能圍剿五軍營,真是天真!”

    “先前我還擔心消息有誤,小皇帝想在冬狩下手這消息,不過是想激我將五軍營的精銳兵馬調(diào)動到西山圍場,來出調(diào)虎離山�,F(xiàn)在看來,消息是真,不過對方的兵力倒比我想象中的要少。”

    姜乾坤沉思道:“你若是那小皇帝,這么點兵,你要怎么用?”

    近衛(wèi)垂頭道:“屬下不敢妄言�!�

    ……

    “炸了便是�!毖缭坪我话淹频羯潮P上代表著兵力的旗幟:“以少勝多,便要借用外力。陷阱暗器,弓箭火藥,都得用上�!�

    宋文聽得稀里糊涂,宴云何點了點沙盤的山脈:“地處四面環(huán)山,只需提前將火藥埋入山里,引蛇入洞,屆時再點燃引爆,巨石自然能將這些兵馬折損大半。大晉史上最出名的那場以三百兵馬,抵御五千士兵,便是用了此計�!�

    “以一當百,這人好生厲害,是哪位名將?”宋文問道。

    宴云何看著那沙盤:“虞公盛名,世人只知太子少師虞長恩,不知少保周山河。其實周山河也不差,只是那會天下名將眾多,他的功績在其中并不顯眼�!�

    “姜黨上位后,迫不及待地排除異己,為了穩(wěn)固權(quán)勢,殺了不知多少名將。大晉那些年被韃靼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也有姜家一份功勞。”

    宴云何嘆息道:“這周少保在先太子故后,便死在一場大火之中,連帶著一家上下。”

    宋文抽了口冷意:“這是慘遭滅門了。”

    宴云何面色沉重:“那些將士們也不會知道,多年戰(zhàn)役,沒有死在沙場上,倒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宋文心中激憤:“姜賊該死�!�

    宴云何重新整理沙盤:“有內(nèi)憂必有外患,朝堂一日不穩(wěn),便會時刻影響到邊關(guān)。只要朝堂混亂,拔了一個姜家,還會有下一個姜家。陛下恢復科舉,提拔寒門,便是要削弱世家,撥亂反正�!�

    宋文雖不懂這些,但他也能聽出這并非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情:“雖然陛下英明神武,但這事僅靠他這個年歲,很難做到吧�!�

    宴云何將軍旗幟牢牢插入沙盤之中:“誰說只是靠陛下來做,太祖、先帝、太子佑儀,還有陛下,都在致力完成此事�!�

    經(jīng)年累月,皇位更迭。

    而成景帝所做之事的底氣,是在代代皇帝的努力下,形成的根基。

    宴云何看著煥然一新的沙盤:“是時候該重整旗鼓了�!�

    第八十三章

    游良換了一身勁裝,在漆黑的夜色中,于山林中御馬狂奔。

    直至行至一漆黑的山洞前,才翻身下馬,他舉著火折子走入山洞。

    那山洞意外幽深,且道路繁雜。游良走了許久,才抵達匯合點。

    洞口有數(shù)人把守,那些人的眼神冰冷,氣質(zhì)森然,若是宴云何在此處,便能一眼瞧出這絕對是戰(zhàn)場上廝殺過的老兵。

    游良遞過象征身份的物件,才能得以進去。

    他來得不巧,洞里二人正爆發(fā)爭吵。

    游良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即刻開口,他抬眼望著那面色陰沉,容貌全毀的男人,自從對方回京以后,便已數(shù)次同先生有分歧。

    周重華被氣得不輕:“我說了多好遍了,按計劃行事,不要輕舉妄動!”

    “計劃?什么計劃,要是沙場上像你這般悠游寡斷,早死了千百回了!”男人連嗓音都是喑啞難聽,似被火燎過,幾乎聽不出原來的聲音。

    周重華額跳青筋:“一開始就說了,先在西山圍場殺掉小皇帝,若是此計不成,就趁冬狩之時京都守衛(wèi)空虛,以吳王枉死名義,讓世子率兵勤王。但你現(xiàn)在滿心滿眼只想殺姜乾坤,還險些叫我們的布置提前暴露,是不是忘了最終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沒忘,但你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你說妖后該誅,姜黨該死,可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男人一掌拍上桌面,巨大的掌力下,木質(zhì)桌身裂出道道紋路:“你怕小皇帝沒了壓制,勢力壯大,不僅不殺姜黨,還暗中幫了妖后多少回。你這么做對得起死去的弟兄,對得起那些看著你的亡魂嗎!”

    游良聞言,神情微變,眸光閃爍。

    周重華面色發(fā)青:“我說了那只是權(quán)宜之計,待世子登基,我們多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男人嗤笑一聲:“那小皇帝都登基多少年了,不也被妖后壓得死死的。你是聰明,但那妖后就是蠢貨不成?你真以為你能捧著那廢物世子,就能真把姜黨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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