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應淮詫異地抬起頭,思索片刻后還是點了頭,“你怎么知道是我……”
“反正我就是知道�!背谭角镆ё∠麓剑b作憤怒的樣子,但是眸中卻是化不開的委屈,尾音更是染上了一絲哭腔,“你,你怎么能這樣?”
場面突然的變化讓周應淮有些錯愕,來之前他想了無數種她的反應,但是都沒有眼前這種,只是愣了兩秒,他便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的做法讓一切變得更加糟糕。
“抱歉,我只是……”
作為機械廠此次任務的領隊,他讓孫家陽過來道歉,及時止損,修復兩人之間的關系,斷絕一切可能傷害到機械廠名聲的可能,此種做法沒有錯,可是看著少女紅潤的雙眼,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我才不需要他虛偽的賠禮道歉呢,他就算嘴上這么說,但心里肯定還是同樣的想法,他看不起我,看不起鄉(xiāng)下人,骨子里的偏見哪有那么快就消失的?”
“你難道不知道把他帶過來只會給我添堵嗎?”
說到這兒,那雙嬌艷的桃花眼漸漸染上一絲紅暈,晶瑩的淚珠掛在眼睫上要掉不掉,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讓人的心都跟著一上一下,快要碎掉一般。
周應淮心中涌上解釋不了的情緒,他皺起眉頭,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這種時候的沉默無疑等同于默認,程方秋垂下眼睫,臉上是掩飾不了的失落,她喃喃出聲,“你是不是也看不上我?”
他猛地抬起頭,想也沒想地打斷她的話,“不是!”
脫口而出的兩個字讓她瞬間驚喜地瞪大眼睛。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周應淮眸色漸深,心跳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氣,竭力維持往日的冷靜:“我們都是國家的人民,沒什么不一樣……”
“我知道了。”程方秋打斷周應淮的場面話,她垂下睫毛,吶吶道:“你們是同事,你站在他那邊是正常的,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們回去吧,我不會在外面亂說話的�!�
見狀,周應淮還想說什么,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給咽了回去,推開堂屋的門,照射進來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緩了片刻才重新抬步往前走去。
周應淮知道這件事是他欠考慮了,但是他的本意是想湊成兩全其美,一來維護機械廠的名聲,二來借由賠禮道歉給她精神和物質上的補償。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要給她傷口上撒鹽的想法。
可她顯然是誤會了,眼下在她心中,他肯定就是個卑鄙無恥,自私自利的小人!
早知道會演變成如今這樣,他說什么都不會插手。
想到這兒,周應淮本就難看的臉色越發(fā)黑沉,整個人就像是從陰曹地府爬上來的惡鬼一般,讓人不敢靠近分毫,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孫家陽更是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他拎出來當作發(fā)泄口。
自打周應淮黑著臉從程家出來后,他就知道這件事黃了,并且還是黃的徹底。
慌亂之下,就算害怕,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求救道:“淮哥,我現在怎么辦啊?那程方秋不會添油加醋到處亂說吧?”
“閉嘴!”眼看到現在孫家陽從頭到尾還是只顧著自己,對其他人直呼大名,惡意揣測,他就氣得忍不住直皺眉。
這種人放在隊伍里只會壞事,再者他留在這兒,以后程方秋和他見面,多少會膈應,還不如直接送回省城,讓廠里來解決。
想清楚后,周應淮帶著孫家陽轉道去了大隊,找到村支書和大隊長把早上發(fā)生的事情都給說了一遍,并且代替機械廠表明了積極的處理態(tài)度。
城市和農村之間存在的歧視問題一直是橫在中間的一根刺,剎那間聽到這件事,兩人都是憤怒氣惱的,但是顧及著他們的身份,卻不好多說什么,眼下見周應淮愿意主動處置孫家陽,他們都舉雙手同意,當即開了文件,好讓周應淮把孫家陽送回省城。
從大隊上出來后,周應淮偏頭沖著孫家陽冷聲道:“回去收拾東西,你直接回廠里,我會申請再調配一個人過來�!�
孫家陽面如死灰,苦著一張臉想為自己再求求情,可是對上周應淮的冷眼,里面的陰鷙和煩躁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同時又忍不住僥幸地想著與其留在鄉(xiāng)下忐忑不安,還不如回廠里走一步看一步,他平時表現都不錯,總不能真因為一兩句話就被判定為思想和作風有問題,從而斷了前程吧?
而且回廠里再不濟還能找找關系,現在留在鄉(xiāng)下才是真的等死。
孫家陽眼珠子轉了轉,對回廠里這件事倒沒那么抵觸了,反而快速收拾好了行李,趕上去縣城的拖拉機,匆忙回了省城。
第15章
撞破
上午的時光轉瞬即逝,將周應淮他們送走后沒多久,程方秋就發(fā)現快到了去知青點做飯的時間,她用濕毛巾抹去眼角的那抹紅暈,對著鏡子細細觀賞了一番那股我見猶憐的綠茶味。
嘖嘖,長得漂亮就是好,不管做什么都有優(yōu)勢,尤其是在勾引人這方面。
程方秋又不傻,眼下兩人剛接觸沒多久,正是熱乎的時候,她怎么可能犯蠢到毫無目的地去給兩人之間制造隔閡。
她今天在程家做的事,說的話都是故意的,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讓周應淮感到愧疚,心疼。
而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了這些情緒,那離徹底攻陷也就不遠了。
一開始她的確對孫家陽說出來的話很氣憤,但是氣過之后,她就發(fā)現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利用好了,能很大程度上促進她和周應淮之間的關系。
她本來還在愁怎么找機會挽回在周應淮心中的小白花形象,誰知道他居然主動帶著孫家陽找上門來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氣了。
更何況,從一開始她就扮演的是一位對救命恩人“一見鐘情”的少女,所謂的喜歡更是從未掩飾過,她表現得這么明顯,按照周應淮的聰明程度肯定早就察覺到了她對他“有意思”。
可是他不抗拒,不拒絕,這代表什么?
代表他就算沒有喜歡上她,也是對她抱有好感的,至少說明他們兩人有希望!有機會!
現在就是要逼周應淮認清楚他的內心,讓他主動來找她,主動和被動位置的調換可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說是直接關乎到她能不能順利完成嫁人計劃的關鍵。
程方秋從自己的思緒當中回神,快速收拾好自己,戴上草帽就徑直往知青點去了,她到的時候,何生慧還沒到,其他人則都去修路了,整個知青點都安安靜靜的,沒有半分聲響。
她按照早上跟何生慧商量的,先把食材清理干凈,剛洗完一筐子土豆,拄著拐杖的何生慧就來了,說是拐杖,其實就是從山上砍的一根大粗棍子,農村沒那么講究,能用就行。
“來這么早?”何生慧以為自己來的都算是早的了,沒想到程方秋還在她前面,不由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頭。
程方秋一邊扶著何生慧坐在椅子上,一邊笑著回道:“我也是剛來�!�
這話何生慧可不相信,但是也沒戳穿,樂呵呵地笑了兩下,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早上發(fā)生的事情,默默做著手中的活計。
天氣炎熱,程方秋見櫥柜里有一袋子綠豆,便做了綠豆湯,在井水里泡涼后,等會兒給技術員他們送去是頂好的消暑神器。
等做好飯菜后,程方秋推著小板車,推去了施工地。
她到的時候,眾人忙得熱火朝天,塵土飛揚,她找了一個角度站著,人群中找了片刻才看到一個熟人,她連忙叫住了那人:“趙同志!”
趙志高原本正在指揮挖掘機作業(yè),聽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了推著小板車的程方秋,他連忙幫忙把小推車推到了平時放飯的地方。
“咱們現在正忙著呢,估計沒那么快吃飯,程同志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
剛說完,趙志高就離開了。
程方秋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坐著等,只是等著等著,沒等來其他人,倒是先等到了前來送飯的丁夕梅,隔得老遠就看到她和一個有些眼熟的嬸子有說有笑地往這邊來,眼看著就要往別處去了,程方秋趕緊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娘!”
聽到這一嗓子,丁夕梅循著聲音看過去,便瞧見了站在樹蔭下的程方秋,她滿頭大汗,也不知道在這兒待了多久,見狀,丁夕梅連忙給她遞了一條手帕,心疼地拉著人重新坐下。
“哎喲,快擦擦臉上的汗�!�
程方秋的帕子還在周應淮那兒沒拿回來,想擦汗都沒法擦,丁夕梅無疑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兩母女說了幾句話,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一位嬸子在。
“這是你李二嬸,我們在路上碰見了,就一起過來�!�
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程方秋就說剛才瞧她覺得眼熟,原來是李二嬸,提到這個人,程方秋的腦海中就自動開始搜索起了眼前之人的信息。
村里出了名的媒人,特別喜歡給人拉郎配。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見面前的李麗芬笑著開口道:“這不趕巧了,你們家方秋就在這兒,讓她自己瞧瞧喜不喜歡?”
說著,李麗芬就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相片,二話不說直接塞到了程方秋手中,后者一臉蒙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迫接住了。
手中是一張黑白相片,看得出來年代久遠,都有些皺皺巴巴的了,上面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人,長了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正氣的長相很符合大眾對當兵的印象。
“人去年才從部隊里退下來,領了一大堆補貼,現在在公社里做事,父母都是農民,家里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
“就是離咱們村有些遠,在隔壁公社,但現在方便,坐半個小時班車就到了�!�
這么多信息一股腦砸下來,砸得程方秋眼冒金星,她有些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丁夕梅和李麗芬當著她的面聊了起來。
“聽起來是不錯,就是不知道多大了?”
“比你們家方秋大五歲,大點兒好啊,懂得疼人!他老爹老娘就想著讓他娶個附近的,所以不讓他在部隊娶媳婦兒,一直拖就拖到了現在。”
這下子,程方秋是徹底反應過來了,這是在給她介紹對象呢!
“等等……”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麗芬的大嗓門給打斷了,“你快看看,怎么樣?嬸子好不容易才給你找到的,別人我還不給介紹呢。”
可是她不需要啊,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么拿下周應淮,什么兵哥哥那是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說曹操曹操到,就在這時,李麗芬余光瞥見什么,連忙笑著道:“周同志,你們忙完了?”
這三個字嚇得程方秋一哆嗦,手中的相片沒拿穩(wěn),順著風輕飄飄地正巧落在他腳邊。
第17章
慢點兒,我疼
泥土地上的黑白相片并不起眼,
可是這會兒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程方秋暗道不好,正準備去把相片撿起來的時候,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搶先一步將其拾了起來,
指腹捏在邊緣處,
隱隱泛白。
“還給你。”
低沉的嗓音含著一絲冷硬從頭頂傳過來,
程方秋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咽了咽口水,
連忙搖頭否認道:“不是我的�!�
說出的話又快又急,放在這個時候倒顯得莫名心虛。
周應淮盯著她露出來的一小節(jié)白皙下巴,
一向云淡風輕的面容上眉峰不易察覺地皺起,
下頜線繃得很緊,
心臟像是被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妒火鉆了空子,
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孔。
他盯著她看了兩秒,
最終還是率先挪開了視線,
將手扭轉方向遞給了一旁的李麗芬。
“嬸子是你的嗎?”
后者伸出手接過,沒有察覺到氣氛的不對,
還在樂呵呵笑著道:“是我的,謝謝周同志,你們是不是要吃飯休息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又沖著程方秋和丁夕梅擠眉弄眼道:“等會兒我再來你們家細談,保管你們滿意�!�
“好�!倍∠γ窙]想到李麗芬這么快就找到了一位聽起來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男同志,
她迫切想要得知更多信息,
但是顧及著現在有外人在場,不好細談,
便暫時壓下了激動的心情。
看著排隊準備領飯的技術員們,
丁夕梅知道自己不宜久留,便叮囑程方秋等會兒早點兒回家,又跟周應淮打了個招呼,
就跟著李麗芬一同離開了。
一時之間原地就只剩下了程方秋和一群技術員。
程方秋來不及解釋什么,就被催著開始給大家分配食物,面對眾人,她不得不暫時收斂心神,笑著應對大家,但其實她的內心早就慌得不行。
也不知道周應淮聽到了多少,該不會全都聽見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程方秋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尷尬地連頭都不敢抬,按理來說經過上午的事情后,她完全可以抬著下巴做人,甚至尷尬不自在的人應該是周應淮才對,怎么現在卻反過來了?
歸根結底還是剛剛李二嬸突然給她介紹對象惹的禍,看樣子她娘還是知情的,可是為什么她這個當事人不知道?
程方秋咬緊后槽牙,只有等回家后細細問過丁夕梅才能知道前因后果了。
可現在怎么辦?她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要如何面對周應淮也成了一個難題,只要一回想起不久前他那晦澀冰冷的眼神,她整個后背都開始發(fā)涼。
他那表情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
思來想去,程方秋瞳孔猛地放大,周應淮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個男人次次見面都表達著對她的喜歡和好感,但是轉眼卻又讓別人給他介紹新的對象,換做是她,如果她不喜歡對方,只會覺得松了口氣,根本不會有其他感覺。
但是如果她恰好對對方有意思,那么才會生氣,不舒服。
周應淮果然對她有想法!有想法才會吃醋!
這個猜想讓程方秋忍不住雀躍,但是同時又忍不住慌亂起來,完蛋,他該不會因為這件事對她產生芥蒂,覺得她是一個吃著碗里的,還看著鍋里的女人吧?
腳踏兩只船,水性楊花,找尋備胎……
這種標簽一但貼在了她身上,那豈不是完全斷了她攀高枝的路?
不行,她得抓緊時間找周應淮解釋清楚,不能讓一件她事先毫不知情的事情毀了她的計劃。
可是她明明想的是這次一定要讓周應淮來主動找她,怎么現在又變成她主動找他了?
想到這兒,程方秋頓感頭疼,深吸一口氣,抬眼朝著隊伍中的周應淮看去,他拿著飯盒,正在跟趙志高談論機器的運轉,看起來神色無異,根本沒有往她這兒多看一眼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看著裝著滾燙番茄蛋花湯的鐵桶,心中頓時有了主意,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她得做些什么。
沒過多久,就輪到了周應淮和趙志高打飯。
程方秋手腳利落,很快就給趙志高打好了飯菜,后者捧著碗,余光瞥見另一個桶里裝著的東西,忍不住夸贊出聲,“今天居然還有綠豆湯,程同志有心了�!�
程方秋微微一笑,“清熱解毒,吃完飯就可以過來盛了�!�
“好嘞�!�
兩人聊完,程方秋轉而將視線落在了周應淮身上,兩人相顧無言,氣氛從輕松自在變得有些干巴巴的,他垂著眼睫,只等她給他分好飯菜,就去一旁吃。
只是下一秒變故卻突然發(fā)生了,只見程方秋給他舀湯的時候手一抖,那滾燙的湯水就盡數灑在了她的手背上,剎那間白皙的皮膚就紅了一大片。
“嘶�!�
她疼得倒抽一口涼氣,還沒反應過來,手就被人給握住了,隨后對方快速打開隨身攜帶的水壺,用里面的冷水給她進行沖洗。
周應淮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慌亂,望著她的眼睛急切問道:“腳上怎么樣?”
她穿的是農家最常見的黑色布鞋,湯水有些許濺在了上面,隔了一層,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狀況。
“沒事�!背谭角飺u了搖頭,下意識地將腳往后縮了縮,眼眸紅紅,一看就知道疼得不輕。
見狀,周應淮眉頭皺了起來,將她還握在手中的飯盒抽走放在地上,然后沖一旁已經嚇傻了的趙志高交代道:“我送程同志去衛(wèi)生院�!�
“可是……”程方秋望向排著隊還等著打飯的幾個技術員,有些猶豫。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關心這些事,他們這么大的人了,難道不知道自己打飯嗎?周應淮心中涌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怒火,他一把拉過趙志高,“你幫忙打飯,等會兒把這些東西送回去�!�
“哦,哦好。”趙志高回過神,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這里就交給我了,淮哥你趕緊送程同志去衛(wèi)生院吧。”
程方秋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就被周應淮強硬地拉著手離開了,一路上引來了不少人側目,但是他卻像是看不見一樣,只顧著往前走。
等快走到村口才驀然想起來這里不是省城,沒有隨處可見的衛(wèi)生院和醫(yī)院,村里只有略懂醫(yī)術的村大夫,而最近的衛(wèi)生院在公社附近。
燙傷可大可小,周應淮不放心把她交給赤腳大夫,就近去大隊上借了自行車,準備騎車送她去衛(wèi)生院。
鄉(xiāng)間土路不好走,就算周應淮的駕駛技術再好,也難免顛簸,好幾次程方秋都覺得自己要掉下去了,嚇得她默默抓住了他的衣角,見他沒有反應,又繼續(xù)大著膽子虛虛環(huán)住了他的腰。
得寸進尺,無外乎如此。
男人常年鍛煉,一身肌肉緊繃結實,她的手剛碰上去就感受到了腹肌的堅硬,指腹忍不住輕輕摩挲了兩下,隨后默默在心中感嘆道:手感還怪好的。
兩人離得很近,彼此的氣息在空氣中縈繞在一起,演變成絲絲縷縷的曖昧和旖旎,就連程方秋都有些受不了地紅了耳尖。
其實手被燙到的地方早就不疼了,只是看上去嚇人,她皮膚白,襯得分外紅而已,她一向看重自己的這副皮囊,那湯水她都是事先試過的,不是真的開水才敢往手上倒。
苦肉計是老套沒錯,但管用就行。
周應淮剛才那急切關心的模樣做不了假,這讓她心中不免又多了幾分把握,黑亮的眼珠子轉了轉,將臉貼上他的后背,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些。
原本就渾身僵硬的男人瞬間變得更加直愣,就連車子都晃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狀態(tài)方才控制好車頭,繼續(xù)平穩(wěn)地前行。
陽光炙熱燦爛,天空呈現出清澈的蔚藍,白云飄過搭配著青山形成如畫般的美景,微風拂過陣陣涼爽,帶動她的發(fā)絲吹向前方。
周應淮順著癢意望過去,就瞧見一縷黑發(fā)落在手邊,他動了動指尖,想要抓住,可轉瞬它又消失不見,讓人抓耳撓腮,不得緩解。
可更讓人難以平靜的是腰間那雙手,像是牢牢把他禁錮著,動彈不得,只覺得那處有酥麻的火花在燃燒,一遍遍掠過四肢百骸。
偏偏它們的主人絲毫不察給他惹下了什么樣的難題,甚至還將頭靠在了他的背上。
“慢點兒�!�
村子離公社的距離稱不上近,為了趕時間,周應淮騎得很快,風吹在臉上有些疼,程方秋忍了忍,最后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周應淮一直關注著身后的動靜,幾乎是她話音剛落,速度就慢了下來,與此同時,莫名的尷尬也在空氣當中散開。
他捏緊自行車把手,猶豫片刻,還是主動打破沉默:“手還疼嗎?”
程方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還泛著紅的手背,其實已經沒有感覺了,但她還是顫著嗓子回道,軟聲撒嬌道:“疼的,你看�!�
她像只小貓一樣,說話時黏黏糊糊,格外招人疼,似乎想要證明自己說的不是假話,手指在他懷中微微抬起,想要他看清楚她的疼痛,可憐兮兮的語氣配上這小動作,愣誰都做不到視而不見。
“馬上就到了,乖,再忍忍�!�
似乎是很少安慰人,周應淮說出這話時,那板板正正不帶絲毫起伏的語調讓程方秋差點兒沒繃住笑出聲來,她連忙將臉又往他背上藏了藏,掩住唇角的弧度,輕輕應了一聲。
“我相信你�!�
這四個字砸出來,周應淮握住車把手的力道又緊了緊,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不久前在程家的畫面,喉嚨莫名有些噎得慌。
他突然就不想讓有些事情莫名其妙的就這么誤會下去。
周應淮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今天早上的事情很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我真的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著或許這樣可以兩全其美……”
“我已經跟村支書他們說了這件事,把孫家陽送回廠里了,會有專人進行處理的�!�
“我沒有站在他那邊,也沒有看不起你,在我心里你很好�!�
往常巧舌如簧,理性占據大腦的人如今說這些話的時候,倒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但是想表達的意思卻都表達了出來,就看另一方怎么想了。
隨著程方秋的沉默,周應淮的一顆心也隨之懸在了半空當中,好在沒多久,就聽到她軟聲回道:“我說了,我相信你。”
聞言,周應淮緩緩松了口氣,唇角綻開一抹笑意。
“我當時也正在氣頭上,我明白你不是那個意思,但就是控制不住地說出了那些話,淮哥,你不會怪我吧?”
她從后面探出腦袋,軟聲軟氣說著話,周應淮連忙表明態(tài)度:“我怎么可能怪你?”
說完,又忐忑問道:“那你呢?”
“當時有一點點怪你�!背谭角镞@話一出,周應淮心頓時提了起來,剛想說話為自己挽救一下,就看到她搖了搖頭,“但是現在不了�!�
這大喘氣的轉彎,令周應淮的一顆心七上八下,但好在最后落回了原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薄唇也忍不住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把話說開后,氣氛都輕松了許多,不知不覺中就到了衛(wèi)生院,地方不大,兩人很快就找到了醫(yī)生說明了情況。
醫(yī)生對著程方秋的手看了幾秒,下了定論:“再晚來幾分鐘都好了�!�
兩人都被醫(yī)生略帶調侃的話臊得有些臉紅,在原地愣了幾秒才回過神,程方秋更是想找個地縫鉆進去,這下可真是丟人丟到家了,她以為多多少少會有些嚴重的,結果沒想到輕到藥都不用開。
周應淮也有些尷尬,但還是猶豫著開口問道:“醫(yī)生你再看看?她這手都還是紅的�!�
聽見這話,醫(yī)生又往程方秋的手上看了一眼,“正常現象,等會兒就消了,家屬要是不放心可以買點兒藥膏回去涂涂�!�
家屬?這個稱呼一出,兩人更不自在了,想解釋兩句,可又被醫(yī)生給打斷了。
“沒事的話,小兩口可以出去了,外面還排著隊呢�!�
小兩口?兩人對視一眼,均看到了對方臉上的羞赧,各自摸摸頭發(fā),撓撓后腦勺,好半天周應淮才率先移開視線,看出醫(yī)生趕時間看下一個病人,便也不墨跡解釋了,直接道:“醫(yī)生還是給我們開支藥膏吧�!�
“不用……”程方秋拒絕的話沒說完,周應淮就跟醫(yī)生商量著開哪種藥了,她連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道:“我沒拿錢�!�
提到這兒,程方秋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她哪里是沒拿錢啊,她是壓根就沒錢,程家全部家當都在丁夕梅手里握著,由她負責一家四口的日�;ㄤN,只會在每個月月初給一些零花錢到兩姐弟口袋里。
而原主向來大手大腳,這個月的零花錢早就花光了。
幾乎是她一開口,周應淮就反應過來了她的顧慮,也輕聲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語調回道:“我來給,你是因為我才燙到的,我得負這個責任�!�
“其實不用的,醫(yī)生都說了不嚴重。”在農村生活久了,程方秋不知不覺中也養(yǎng)成了節(jié)儉的習慣,而且這件事不管怎么樣都怪不到他身上,她在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料到了不會太嚴重,也就沒打算花錢買藥。
“還是買一個放心些�!敝軕催f給她一個放寬心的眼神,隨后轉頭拿上醫(yī)生開的單子,就出門去繳費取藥了。
“你男人對你挺好的。”
醫(yī)生在衛(wèi)生院工作久了,什么沒見過?這種舍得為婆娘花錢買藥的后生可不多,所以看到一個就稀奇一個
聞言,程方秋被“你男人”三個字臊得長睫顫了顫,對著醫(yī)生含糊一笑,趕緊跟著周應淮出去了。
取完藥后,兩人朝著停放自行車的地方走,見四下無人,程方秋眼珠子轉了轉,干笑兩聲,抓緊機會挑起話題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結了婚的嘛?明明很年輕好不好�!�
“不像。”周應淮搖了搖頭,看出她有意緩解氣氛,也順著往下說:“大家結婚都早,應該跟年紀沒關系,醫(yī)生估計是看我們兩個單獨在一起,所以才誤會了�!�
“我就說嘛�!背谭角锩蛄嗣虼�,偏頭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試探性地開口:“也有可能是看我們兩個郎才女貌,很般配,所以……”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
周應淮看著她與自信大膽的發(fā)言完全相反的小心翼翼的模樣,不免失笑:“這是夸我還是夸你自己呢?”
“都夸,都夸,嘿嘿。”程方秋將手背在身后,一邊一蹦一跳地往自行車的方向走去,一邊像是不經意間開口道:“對了,淮哥你多大了?你說大家結婚都早,你怎么還沒結婚�。俊�
涉及到敏感話題,周應淮愣了一瞬才繼續(xù)道:“我應該比你大,二十二歲�!�
說完,沒有回答最后一個問題,反而話鋒一轉道:“你呢?準備要結婚了?”
程方秋頓住腳步,轉身看向他,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就這么直勾勾地望進他的眸中,清澈見底,少女秀眉皺起,好似很苦惱,“說到這個我就有點兒煩,我娘和李二嬸不知道聊了什么,突然就帶著一張照片過來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我才不想跟不喜歡的人結婚呢�!�
她的話一字一句傳進耳中,心口那憋了很久的悶氣忽然就散開了,連帶著心情都變好了許多,就連周應淮自己都沒留意到這點兒,他唇角微勾,上前一步將自行車推出來,隨后帶著她往回騎。
“那你比我大兩歲,叫淮哥沒叫錯�!背谭角镆暰落在周應淮唇角向上的弧度,眸光閃了閃,沒打算放過他,于是繼續(xù)逼問道:“你該不會跟我一樣,所以才沒結婚吧?”
再次聽到這個問題,周應淮知道是躲不過去了,沉吟片刻,才道:“嗯,算是�!�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程方秋抓住他的衣角,輕輕晃了晃,一派無知少女的樣子,讓人根本察覺不到冒昧,只覺得她是真的好奇。
再加上她語氣中恰到好處的一絲緊張感,成功帶偏了周應淮,他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現在倒認真思考了起來,但是卻說不出一個形容詞。
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這個問題剛浮現出來,他的腦海中就自動對應上了一抹身影。
意識到這點,周應淮心跳瞬間加速,仿佛有一股電流劃過身體,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用余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側,在瞥見她白皙精致的側臉后,心跳越來越快,砰砰砰撞擊著胸膛。
腦海中一片混亂,有一個答案仿佛即將破殼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周同志!秋秋!”
兩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瞧見了匆匆趕過來的程保寬和丁夕梅。
“爹,娘?”程方秋從自行車上下來,趕緊迎了上去。
“你手怎么樣?”丁夕梅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反復看了個遍,沒瞧出個什么大問題來,方才松了口氣,但還是紅了眼眶,關心道:“醫(yī)生怎么說?”
“沒事,就是燙了一下,現在已經好了�!背谭角飺u了搖頭,沒好意思把醫(yī)生的原話說出來,便轉移話題道:“你們怎么來了?”
聽到醫(yī)生都說沒事后,丁夕梅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將前因后果說了出來,“趙同志過來告訴我說你被燙傷了,我跟你爹都快被嚇死了,幸好沒什么大事�!�
說完,這時候才注意到一旁扶著自行車的周應淮,連忙調轉話頭感激道:“多虧了周同志,真是謝謝你,我們家秋秋都麻煩你兩回了,趕明我讓老程請你來家里吃飯�!�
“嬸子言重了,不用跟我客氣。”周應淮頭一回單獨跟程家二老交流,莫名緊張起來,腰板都不自覺地挺直了些。
“就一頓家常便飯,是我們的一點兒小心意�!�
周應淮拗不過丁夕梅的盛情邀請,不得已只能答應下來,“那,好吧�!�
丁夕梅見他點頭,方才笑著松了口氣。
四人一起往回走,路上都是丁夕梅和周應淮聊得多,程方秋時不時在旁邊附和兩句,氣氛竟意外的和諧。
在村口分別后,丁夕梅望著周應淮和程保寬離開的背影,不由感嘆道:“這孩子真不錯�!�
“是不錯�!背谭角稂c了點頭,然后在心中默默補充道:所以她要把他拐回家給你當女婿。
丁夕梅才不知道程方秋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拉著人往家的方向走,也是這個時候,程方秋才有時間問李二嬸給介紹對象的事情。
“瞧娘這記性,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的,但是忙起來就給忘了�!�
誰也沒想到李麗芬動作那么迅速,這才多久,就給物色了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男同志,連照片都給送了過來。
想到這兒,丁夕梅眸中不由帶上了一絲笑意,感嘆道:“當過兵好啊,娘看著還不錯,你自己覺得呢?”
程方秋看著丁夕梅滿意的神色,頓感頭大,她無奈地撇了撇嘴,“娘,這種事情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就去找李二嬸了?”
聽出閨女語氣中的埋怨,丁夕梅這才后知后覺這事辦得有些草率不妥,但是農村都是這么辦的,甚至有些女孩出嫁前才知道男方是誰的也不少,她見得多了,也就覺得習以為常了,可卻忽略了當事人的感受。
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她居然也變成了那種“一錘定音”的父母!
“秋秋,這事是娘的不對,我就想著你年紀也到了,你堂姐堂妹都許人家了,咱們也該著急了�!�
丁夕梅愧疚地拉住程方秋的手,后者也回握住,隨后欲言又止地咬了下唇瓣,“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但是我……”
這樣子一看就是有話要說,丁夕梅不免有些急了,“咱們母女之間還有什么話不能說的,但是什么?”
“就是……”她白皙的小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出一絲薄紅,屬于少女的那抹嬌羞讓丁夕梅這個過來人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驚訝地瞪大眼睛,“秋秋,你有中意的對象了?”
話雖是疑問,但是語氣卻十分肯定。
程方秋先是連忙搖了搖頭,然后又遲疑著點了點頭,像是糾結半天才下定決心小聲開口道:“嗯,是有那么一個人我挺喜歡的�!�
面對閨女這樣小心翼翼說出的話,丁夕梅說不震驚是假的,她腦海中迅速閃過村里幾個年齡相當的男青年,但是又不自覺地一一排除,思來想去也沒個答案,她便忍不住追問了一句,“誰啊?咱們村的?”
“哎呀,娘你先別問,我還沒問人家的意思呢,反正你先別給我相看對象了,我目前沒那個心思�!背谭角飲舌亮硕∠γ芬谎�,一副不想被追問的樣子,扭扭捏捏躲進房間去了。
丁夕梅站在原地急得團團轉,這孩子什么都不說,她這個當娘的想幫忙把把關都沒辦法,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被騙了,萬一喜歡的不是良人怎么辦?
她一咬牙,正準備再去打探打探消息,就聽到院子外面?zhèn)鱽砹死铥惙业暮奥暋?br />
“夕梅妹子在家不?”
來了外人,丁夕梅只能暫時收斂心神,勉強勾起笑容迎了出去,“你來了?”
“把碗筷放回家,就立馬往你這兒來了�!崩铥惙乙残χ卮�,說著就準備往屋里走,“走,還有很多男方的事兒沒跟你說呢�!�
那天丁夕梅前腳剛走,后腳那男方的家人就找上門來了,說想找個漂亮姑娘當兒媳婦兒,會不會干活不重要,最重要的得有一張水靈的臉蛋,這不就是打了瞌睡就來了枕頭嗎?這兩家人可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對,對彼此的要求都能對的上。
她一想,干脆湊合這兩人在一起算了,所以當即拿著丁夕梅送來的照片給對方看了,那對夫妻一看照片,人都沒見著,就同意了,還說要是能成,到時候給她這個中間人封個大紅包。
一聽見大紅包三個字,李麗芬就坐不住了,害怕夜長夢多,所以一有空就拿著男方的照片找上了丁夕梅。
走出去兩三步,見丁夕梅沒有跟上,李麗芬忍不住出言催促了一句。
“等等�!倍∠γ汾s緊攔住她,糾結半天還是不好意思地開了口:“這事吧,得往后延延。”
“�。俊崩铥惙夷樕系男θ輲缀跏橇⒖叹湍套×�,她眉頭微微皺起,停住往前邁的步子,驚得拔高音量:“為什么?”
當時丁夕梅找到她的時候,雖說不是特別著急,但是也表達出了越快越好的意思,怎么現在突然變了態(tài)度?
“我們家秋秋說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事關閨女的私事,她不好跟外人明說,就只能含糊解釋了兩句,然后有些歉疚道:“這事也怪我,沒事先跟孩子商量,害你白跑一趟。”
“��?”李麗芬只覺得兜頭一盆冷水澆下,要是程家不著急,那這事可就難辦了,畢竟那邊可說了最好是半個月以內就把事情敲定下來。
見李麗芬臉色難看,丁夕梅還以為對方是害怕她要把那籃子黃豆要回來,她趕緊表明態(tài)度,“這十里八鄉(xiāng)就沒人能比麗芬姐你嘴皮子利索了,以后我肯定還是要麻煩你的,那籃子黃豆就放在你那兒。”
原本以為說出這話,李麗芬就不會再多說什么了,誰知道她竟苦口婆心勸起來:“這都是小事,咱先別提這個,夕梅妹子啊,這件事情你可不能糊涂,由著你們家秋秋胡來啊!”
“結婚得趁早,村里跟你們家秋秋同齡的姑娘都差不多結婚了,結得早的,孩子都有了,你們怎么還不著急?說句不好聽的,再拖下去成老姑娘了,到時候就不是你們挑別人,而是別人挑你們了�!�
“再說了,眼下條件這么好的一位男同志擺在面前,要是不趕緊定下來,萬一被別人搶走了,哭都沒地方哭,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這道理她一個小姑娘不懂,你們做父母的難道還不懂?”
李麗芬說得唾沫橫飛,丁夕梅越聽越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結婚早晚有什么可比較的,早結婚不一定比晚結婚過得幸福,晚結婚也不一定就比早結婚過得差,日子都是雙方共同經營出來的,遇不到合適的,晚一點兒結婚又怎么了?
而且怎么聽李麗芬那語氣,感情錯過這個男同志,他們家秋秋就找不到優(yōu)秀的了?
丁夕梅心里存著的那抹臨時反悔的愧疚感消失得一干二凈,她沉下臉色,淡淡道:“麗芬姐,我們家一切以閨女自己的想法為主,她什么時候想結婚了就結,我們不急。”
聽見這話,李麗芬只覺得一拳頭打到了一團棉花上,氣得兩眼一黑,平常人家聽她這么一說,早就屁顛屁顛求她早點把事給定下了,怎么在丁夕梅身上卻不起作用?
思來想去,李麗芬一拍額頭,對了,她怎么忘了這家是出了名的護犢子,疼閨女,她這么說不但不起作用,反而還會把人越推越遠。
反應過來后,李麗芬扯出一抹笑,溫柔細語轉了話頭:“秋秋長這么漂亮,想找什么樣的人家找不到?不著急也行�!�
話一出口,李麗芬就見丁夕梅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許,她連忙趁熱打鐵繼續(xù)道:“只是,這姓賈的男同志是真的優(yōu)秀,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們家秋秋錯過了,這樣吧,我跟你仔細說說,要是聽后,你還是一樣的想法,我就不纏著你說這件事了�!�
聞言,丁夕梅豎起耳朵,難掩好奇地瞅了李麗芬一眼,她已經不止一次在她口中聽到賈同志多么多么優(yōu)秀了,只是除了當過兵以外,就沒有其他實質性的消息了,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只是一句媒人的夸大說辭。
但是見李麗芬如此肯定她會改變想法,丁夕梅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見狀,李麗芬眸光一閃,拉著丁夕梅說了起來。
“賈同志當兵期間表現優(yōu)異,退下來后就能直接在公社做事,我聽他父母那意思,明年他就能調到縣城里面去,到時候估計還能分配房子,以后就是城里人了!你們家秋秋跟著他,豈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有過不完的好日子?”
這年頭能當個村官都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要是他真能調到縣城里去,那……
說不動搖是假的,但是只要一想到程方秋,丁夕梅就又猶豫了,她抿了抿唇,糾結再三,最終還是沒忍住松了口,“這樣吧,我跟秋秋說說,她不愿意,我也沒辦法�!�
“行,那我就先走了,過幾天再來問問你�!币姸∠γ穭有牧耍铥惙乙仓肋@時候不好逼太緊,便笑著離開了。
丁夕梅目送李麗芬消失在拐角處,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著程方秋的房間走去,不行,她得再跟閨女好好談談,雖然秋秋很聰明,但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容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她這個當娘的怎么說都要替她把把關。
要是對方不行的話,這個賈同志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秋秋�!倍∠γ纷叩椒块T口,輕輕喚了一聲,剛要敲門,就見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程方秋站在門口先是瞅了一眼院子大門方向,然后才扭頭看向丁夕梅,就這一動作讓后者莫名有些心虛起來,她摸了摸鼻尖,暗道該不會秋秋把她和麗芬姐的對話全聽了去吧。
這個猜想剛剛冒出來,就被程方秋給坐實了。
“娘,我不是說了先不考慮結婚嘛,你怎么還和李二嬸說那么久�!背谭角镟洁洁爨斓乇磉_著自己的不滿,手更是拉住丁夕梅的胳膊晃了晃,半是撒嬌半是吐槽地嗔道:“哎呀,那男的離我們家那么遠,是不是真的那么優(yōu)秀誰知道啊?”
“再說了,是有可能調去縣城,還沒確定的事情可不能當真�!�
話糙理不糙,這點倒是真的,丁夕梅順著程方秋的話點了點頭,沒想到閨女腦子轉得那么靈光,這種小細節(jié)都能一下子抓住。
“我聽李二嬸說他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他是老大,以后不光要贍養(yǎng)父母,還要幫襯弟妹,事事都要管,這日子哪有個清閑自在的?要是他們一家子都是好相處的,那也就罷了,但要是有那么一兩個叛逆不懂事的,我光是想想就頭大�!�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認識他,不喜歡他,跟他結婚,哪兒能幸福?”
這道理一套又一套的,堵得丁夕梅一時之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但細細想來,她說得也挺對的,這年頭家中有四五個兄弟姐妹的都很正常,多的七八個兄弟姐妹的都有,大的照顧小的更是再正常不過。
程方秋嫁過去,身為大嫂,肯定少不了操持家務,這樣的苦她在家中都沒吃過,哪能去夫家吃。
況且最后那句話,可謂是說到她心坎當中去了,如果女兒自己都覺得不幸福,那結婚還有什么意義,還不如留在家里,當她和老程一輩子開心自在的寶貝女兒。
思及此,丁夕梅拍了拍程方秋的手背,“好好好,娘都聽你的�!�
聽見這話,程方秋松了一口氣,只是臉上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見丁夕梅轉了話頭:“但你得告訴娘你喜歡的是誰,娘總得幫你看看�!�
“哎呀,人肯定不會差的,你夸過的!”程方秋可不想在事情還沒塵埃落定,就讓第二個人知道她在打周應淮的主意,變數多了,結局也有可能不一樣。
“我夸過?”這下子丁夕梅可謂是更加一頭霧水了,她皺起眉頭,在腦海中搜尋著自己夸過的男孩子,可是想來想去都沒個確切的答案。
好奇之下丁夕梅便想追著程方秋再打聽打聽,可她是個小滑頭,眼疾手快地把房門關上,“我要休息了,娘你也去睡吧�!�
甩下這一句,擺明了是不想多說,丁夕梅無奈地笑了笑,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在思索著到底是誰。
這時候的她將對象都鎖定在了村中年輕后生的身上,壓根沒往其他地方想,所以便也猜不中那人就是她不久前剛夸過的周應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