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幕暗下來,是李盡藍親吻她額頭。
明明是他困頓。
她卻很?快睡著了。
.
李盡藍確實給她安排了翻譯。
這位翻譯臉上有駭人的暗疤。
“……謝女?士�!蔽�?森佐輕聲頷首。
寸頭,西方臉孔,卻講標準的國語。
“這家伙……”謝欺花打?量眼前這位身高馬大的男人,“你確定這是貼身翻譯,而不是一位退役的雇傭兵?”
“文?森佐之前在大使館擔(dān)任的翻譯。他的一外是中文?,二外才?是英語�!�
“他不是美國人?”
“他來自意大利。”
“真不是《教父》里那種黑.幫?”
文?森佐:“我不從事那方面工作。”
“可——”瞧瞧他這西裝都包裹不住的賁張胸肌,謝欺花還?是將信將疑。
“開庭前這幾天,我在集團內(nèi)還?有些事要處理。白?天就讓文?森佐陪你。”
“晚上也?”沒事她就愛點兒犯渾。
李盡藍瞇起冷眼:“……謝欺花!”
“沒、沒大沒小?!是你該喊的嗎?”
真是奇了怪了,她也有心虛的時候。
“行?吧,文?森佐是吧?”
謝t?欺花摸摸鼻子?,“也不用稱呼什么女?士了,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這……恐怕……”
文?森佐誠惶誠恐地看向李盡藍。
老?板并未發(fā)話,他也不敢亂喊。
有李盡藍在,文?森佐始終很?局促。好在驅(qū)車送李盡藍去集團后?,車上只剩謝欺花和他二人。文?森佐問她是否有想去的地方,謝欺花壓根沒出過國,她首先想見識見識當?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
“待會兒估計要下小?雨。如果?您打?算在市區(qū)內(nèi)徒步到話,我?guī)б话褌��!?br />
“你考慮得真周全!”謝欺花感慨,“文?森佐,你看著……還?挺年輕啊,你多大?比我大?還?是比我小??”
“我……”文?森佐說,“抱歉�!�
道歉是幾個?意思,謝欺花不解。
“李先生吩咐,若您問起我的私事,一律不予回答。”文?森佐克制地道。
謝欺花大驚失色,李盡藍這狗東西怎么跟防賊一樣?再說了,文?森佐可是他的手下,是他自個?兒安排給她的!
“你聽他鬼扯!他腦子?有病又?不是一兩?天了!”她怒哂,“我首先是一名女?士,我找你聊天也要看他臉色?”
文?森佐遲疑片刻:
“……我明白?了�!�
他于是把個?人信息交代了一通,應(yīng)聘似的中規(guī)中矩。謝欺花驚覺他居然比她小?那么多:“你今年才?二十四?不是吧,也就比我最小?的弟弟大一歲,你這黃金板寸……恕我看不出來!”
“很?多人說我看不出年紀,也有發(fā)型的原因。小?心碰頭,我來關(guān)車門�!�
“你真貼心!”對肌肉猛男不應(yīng)吝嗇贊美,“你比我小?,喊我姐就好�!�
“如果?您要求的話�!�
兩?人邊逛街邊聊天。
謝欺花注意到對街的動靜:
“那是什么?好多人圍著�!�
“街頭藝術(shù)家,在演奏鋼琴。”
“好浪漫��!走!去看看吧!”
只聽下一秒。
幾聲嘹亮的槍響。
人群四散。
“那是……”她沒聽錯吧?
文?森佐迅速地以?背護住她。
他像蓄勢待發(fā)的弦,警惕地朝那處張望。因為離得遠,周遭的路人并無多大反應(yīng)。但他還?是打?了一通電話弄明狀況:“是搶劫,那邊的古馳店櫥窗碎了,估計是街頭搶了街尾就賣�!�
“……感情是零元購啊!”她咋舌。
“下城區(qū)很?少發(fā)生,但不是沒有�!�
很?快就有警車開過來,雖然也無補于事。文?森佐說,其實曼哈頓城區(qū)算是相對安全的,不過在人人都能持槍的地方,當然要率先考慮自身安全。謝欺花問,你是保鏢,而不是翻譯吧。
文?森佐沒想到這就被當面拆穿了。
但保護她,是他的根本職責(zé)所在。
也許他天生不適合扮演這類打?官腔的角色。文?森特反而松了一口氣,笑了一下:“是,我會盡職盡責(zé)保護好您的。但是也請您放心,我考過了HSK七級,日常翻譯方面完全沒問題�!�
“太酷了,文?森佐!”她拍手稱贊,“文?武雙修!年輕人前途無量啊!”
那就好,他還?以?為她會因此感到被冒犯。謝小?姐卻說,李盡藍應(yīng)該給你發(fā)兩?份工資,因為你干了兩?份的活兒
。
文?森佐真心喜歡這樣不作態(tài)的女?性,和她攀談仿佛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在這之前,他深覺忐忑,認為李先生交付過分?艱巨的工作給他。文?森佐不擅長和異性打?交道,因此壓力很?大。
好在老?板身邊的人都是男性,他也不接觸異性,文?森佐一度以?為老?板同樣不近女?色。直到有一次巫小?姐閑談,才?得知老?板有心系的人,是他姐姐。
情感方面,文?森佐單純極了,盡管秘書們私底下都議論那位親屬,但他始終覺得老?板重親緣,東亞人都這樣。
沒想到東亞人搞禁忌戀也有一套。
停!文?森佐!不能這樣揣測老?板!
老?板是嚴肅的人,老?板的姐姐不是。兩?人在時代廣場購物,大包小?包放進車里,謝欺花興奮得臉頰紅撲撲的:“該死!有錢人的生活原來這么爽!又?能買買買,又?有帥哥幫著提袋!”
文?森佐微笑:“那您不妨定居紐城,這樣是常態(tài),老?板完全養(yǎng)得起您�!�
謝欺花也微笑:“誰養(yǎng)誰呢?我掙錢養(yǎng)你們家老?板的時候,他還?在黑工地上搬磚、裝大學(xué)生給人當家教呢!”
他失言了。文?森佐立即住嘴。
東亞家長的壓迫感名不虛傳。
“怎么,幫你老?板說好話?”謝欺花無奈勾唇,“你跟了李盡藍很?久吧?我看他挺放心你,不然就他那尿性,男的想見我都得先結(jié)扎。你既然給他賣命,那我倒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您、您說�!蔽�?森佐喉結(jié)滾了滾。
他感到緊張,即便?她并不疾言厲色。
李先生的,姐姐。
她讓他也這么叫。
好像把關(guān)系也固定住了,交談了短短半天,他就能順從喊她姐姐。她的瀟灑、爽朗、敞亮,比起老?板是兩?個?極端。老?板也順從這個?人?這么想著,文?森佐不覺得自己屈從于她很?丟人。
“你對李映重這個?人了解多少?”
“或者�!彼f,“李家的事�!�
文?森佐道:“這個?我無法告訴您!”
謝欺花:“你要拒絕我的需求么?”
她看向車窗外,雨點紛紛落下。這是陌生的國度,霓虹卻仍舊熨燙,繁華地方大都相同。無非是涌動的人流、紙醉金迷的車水馬龍……但又?不是完全陌生,至少離曾經(jīng)的真相愈近了。
“即便?您和老?板告我的狀,我也不能告訴您。或許……您去問老?板吧!”
謝欺花意識到文?森佐如此衷心于李盡藍,以?至于自己問不到一絲絲隱情。
李盡藍能告訴她就怪了。她靜止在靠背上,頭腦卻轉(zhuǎn)得極快,很?快又?道:“也許我該考慮和李映重見一面?”
“……!”
文?森佐緊張起來:“絕對不行?��!”
“為什么?”她瞇起明亮狹長的眼。
“他是……”文?森佐試圖咬緊牙關(guān),略啞的聲音如風(fēng)從漏缺的窗里泄出。
“您、您不會想和那種人打?交道的!他是一個?……十足的……惡魔!”
“那李盡藍呢?”她抿起一根煙。
“李先生!李先生起碼沒有……”
“……起碼�!敝x欺花冷笑著重復(fù)。
文?森佐啞然,意識到自己被套了話。
他決心不再說一個?字了。
第88章
毀掉我
傍晚時?分。
李盡藍和姐姐共進晚餐。
在?紐約之巔的露臺餐廳。
視野絕佳的觀景位、盞如明燈的燭火臺、精心打扮的親密愛人……
謝欺花的第一句話卻是:“那文森佐呢?李盡藍你缺德啊,
就?準備兩張椅子,人外國小孩就?不吃飯了不是?”
李盡藍那瀟灑倜儻的笑意僵住。
文森佐立刻道:“您們吃就?好!”
“一起?來吃!”謝欺花招呼他,“不是多雙筷子和碗的事兒嗎?你這正值壯年的,
又是一身腱子肉,
不吃點東西怎么維持?你們健身人士不是總什么,掉肌肉?你不怕掉肌肉嗎?”
文森佐心中拔涼,
趕忙推阻:“餐廳使用定?制菜單,不能臨時?加餐位……謝謝姐體諒,
我?稍晚些再吃就?好�!�
“這么多講究啊,好吧好吧�!�
文森佐頷首,
剛要?退至一旁。
李盡藍以極寒的視線刺向他。
“……姐?”他重?復(fù)那稱謂。
“呃、不是。是謝小姐�!�
文森佐意識到?自己失格。
“不是,
文森佐和平璽差不多大,喊我?一句姐怎么了?”謝欺花蹙了眉,“你別一天天的沒?事找事啊李盡藍。你不讓人帥小伙和我?話,
我?忍了,
你虐待員工,
這我?真的忍不了!”
“……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謝欺花發(fā)號施令,“別私底下?苛待人家?啊,
文森佐可是我?的導(dǎo)游。文森佐,
你要?是在?他那兒受了委屈,盡管來找我?,
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去對付他!”
于是。
夜深之后。
“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李盡藍陰惻地笑了起?來。
盡管在?做愛,但他不上多愉悅,妒忌更甚。于是把姐姐的屁股壓到?漆黑如暮色的床單上,狠狠騎了數(shù)下?。
謝欺花叫苦不迭,
她為晚飯時?放下?的狠話付出了代價。李盡藍在?外面給足了她面子,是為了能在?床上把她干得臉面全無,
是為了他賣個慘,兩句可心話,她就?心甘情愿撅著給他操。
“是誰的姐姐?”他逼問?,“嗯?”
有必要?么,謝欺花啜著淚花瞪他。
姐姐一剜李盡藍,他就?美了、爽了。她含羞帶怨卻對他無可奈何的神情,當他在?她耳邊用語氣詞時?,她明顯有反應(yīng)的擠仄。姐姐好喜歡他t?呢,用身體告訴了他。李盡藍美得找不著北。
并且,必須得承認,李盡藍的盡興和這是在?他的地盤脫不開干系。曾經(jīng)只有他哀怨地思念著她的份兒。在?這間空蕩蕩的豪華公?寓,他想她想得快瘋掉。現(xiàn)如今,他竟和她纏綿于此?處。
謝欺花不適應(yīng)他這無處揮霍的熱情和精力,至此?她感慨,一個人成功也許和作息分不開干系。就?像李盡藍,好像不用睡覺、不用吃飯,更遑論什么倒時?差。
她累極了,被前前后后折騰,李盡藍置若罔聞,把她抱起?摁在?落地窗前。在?冰冷堅硬的玻璃上反復(fù)擦過,他只用兩指留戀一側(cè),而冷落了另一側(cè),并且不容許她私自去觸碰。
她急得罵了兩句。
又被頂?shù)脹]?脾氣。
李盡藍讓她睜開眼,看看是誰在?操自己的姐姐呀?謝欺花喃喃他瘋了,睜開朦朧的淚眼。璀璨的城火在?視野里晃曳,像星云團,又像水中交織的碎月,讓人分不清虛實。玻璃平面上有她那潮紅的臉,李盡藍則因略遠而模糊,那是一張微微低垂,蘊含無限風(fēng)情的雋美臉龐……理應(yīng)賞心悅目。
可事實并非如此?。
李盡藍非但沒?有表露情愛時?的愜意,反而面色凝重?,目光如刃,渾身散發(fā)出渾厚的戾氣。謝欺花不免恍惚,這還是李盡藍么?他為什么用這副表情看她?她在?那莫名的注視下?瀕潮,尖銳解意刺進小腹,痙攣、久久不止,已經(jīng)不可以了李盡藍,為什么還?!
她攥住他的手。
不要?了。盡藍。
你叫我?什么?
李、李盡藍。
姐姐剛才喊的是兩個字吧?
盡、盡藍,好了,你停吧。
李盡藍再最后幾抽,在?姐姐脫力的一瞬,扶穩(wěn)她,撤出。腿間倏然涌出一大片。謝欺花不可置信,這么多居然全被他堵在?里面!她通紅著眼眶給他一巴掌。
他摸著被打的臉頰:
“姐姐尿了就?打人�!�
“……滾!”她臊得臉紅脖子粗。
李盡藍溫聲哄她,抱她到?浴室去。
接連幾天,李盡藍在?床上都很賣力,這賣力似乎有哪里不對勁,像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白天和文森佐出游,這位忠心的保鏢也再沒有失言,謝欺花明白,如何試探他都是徒勞。
她原以為這事沒?有后續(xù)了。
可變故就發(fā)生在開庭前夕。
咖啡廳里,文森佐去取兩人的飲品,謝欺花在座位上發(fā)呆。距離開庭的日子近了,可她沒?有一絲頭緒,后續(xù)會如何?她不是李家人,無權(quán)干預(yù)他們的內(nèi)斗,她在?乎的只有李盡藍而已。
這個不省心的弟弟。
為什么不肯聽話些?
就?在?謝欺花默默犯愁時?,面前又坐了個人。卻不是文森佐,而是一個東方面孔的年輕女人。對方朝她低聲道:
“是謝小姐吧,李映重?先生想找你兩句,就?在?樓上,您可方便移步?”
這很好,她沒?找這個李映重?,對方倒是先找上她了?謝欺花沒?怎么猶豫,拎起?包跟上她。兩人到?了店內(nèi)二樓,竟空無一人,確實是適合談?wù)撍绞碌膱鏊@钣持?坐在?無窗的角落位置。
出乎謝欺花的意料。
他打扮得十分得體。
李映重?。對他的印象大多道聽途。她覺得他該是一個頹靡、敗壞的人,不是的,原來人僅僅靠皮囊就?能粉飾太平。李映重?長相陰柔而斯文,眉目含情。歲月沒?有過多蹉跎他,或者李家?人都獨得時?光偏愛,抗老基因優(yōu)渥,即便李父這個年紀也風(fēng)韻猶存。
他一身亞麻布料襯衫,沉穩(wěn)而低調(diào)。其實不然,他朝她微笑,溫柔燦爛。
“你好。李盡藍異父異母的姐姐、撫養(yǎng)人,當然,也是他唯一的情人�!�
謝欺花看向他被發(fā)蠟熨貼過的發(fā)型:“我?以為你會被關(guān)在?看守所里呢�!�
“取保候?qū)彙.斎�,活動范圍有限,不能離開市內(nèi),且隨時?受人監(jiān)視�!�
“受到?公?安機關(guān)的監(jiān)視?”
“不,更多是你的情人�!�
“李盡藍?”謝欺花挑眉,“真的假的�。克�?是正在?監(jiān)視你,怎么可能讓我?見?你呢?文森佐難道是擺設(shè)?”
“當然不是�!崩钣持�?雙手交疊在?膝前,輕聲細語,“你注意到?剛才請你上樓的那個女人么?她已經(jīng)離開了,與此?同時?,你的手機早就?不見?了�!�
謝欺花這才注意到?。
手機早已不翼而飛。
“你會拿到?手機�!彼龀隽顺兄Z,“但你手機上的定?位共享,它讓我?們倆都陷入麻煩,所以瑟琳娜必須把它帶到?別處去。我?們也要?珍惜瑟琳娜為洽談而爭取來的時?間,不是么?”
“你想談什么?”謝欺花。
“不,應(yīng)該是你問?我?一些事�!�
她感到?好笑:“你費盡心機找我?談,卻是為我?答疑解惑?我?還以為你會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然后告訴李盡藍,你的情人在?我?手上,趕緊準備大把的鈔票和一架直通海外的直升機呢!”
李映重?笑了兩聲:“我?做不到?呢。”
“為什么?因為你的良心不允許?”
“我?的腿廢了�!�
李映重?平靜地道,他撂開自己的西褲褲腿,一截金屬支撐著空蕩的地方。
“那也還好�!敝x欺花輕飄飄地道,“李映重?,你只是廢了一條腿而已,可李封光和譚菁丟掉的是命啊。”
“我?并沒?有向你賣慘的意思�!�
“那你意思這是李盡藍搞的?”
沒?有任何惻隱,謝欺花大笑了起?來:“他應(yīng)該的。你怎么不對他聲謝謝呢?你該給這孩子磕一個才對呀!”
李映重?始終維持著平和:“你我?罪有應(yīng)得,我?沒?有異議。我?只是在?解釋為什么不逃,這身體逃不了多遠。”
謝欺花盯著他的假肢。
“你會被執(zhí)行死刑嗎?”
“毋庸置疑的。”他,“但你還有事要?問?我?,不是么?關(guān)于李盡藍的事,不然我?拿什么籌碼和你聊?快些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李盡藍正往這邊趕來�!�
謝欺花略微思索,拋出第一個問?題:“我?想問?你,你是為了爭奪家?產(chǎn)才陷害其余四兄弟,還是因為你生母?”
“你的問?題似乎和李盡藍無關(guān)吶�!崩钣持�?仍然解答,“都有吧,不過在?我?的生母去世前,我?沒?想過做什么。但她死后,我?感到?很孤單,后知后覺自己深愛她。這份愛不是孩子對一個母親的愛,如果?要?類比,李盡藍對于你的愛?我?想這是最合適不過的�!�
那是他的親生母親。
她不認為能夠類比。
他所謂仇恨的根源,是他對他的生母產(chǎn)生了畸形的愛,并且仇恨當初那個拋棄她遠走高飛的李家?男人。這不僅僅是一個孩子對失職的父親的仇恨,也是一個男人對情人被辜負的怨懟。